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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阳寿换的公主命—— by舍自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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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载万一时间摸不准秦王的意思,迟疑几息,道:“秦王的意思是要问我与各地州府官员的人情往来?”
“不,我想知道的是,平常官吏是如何难为百姓的,两头抽成的。说点你乐意说的,不用紧张。”姬无拂说话间,绣虎端着茶点进来,放在坐榻上的矮几上,又与二人沏茶。
姬无拂便示意俞载万与自己同坐榻上,不必拘谨。
俞载万借着喝茶的时间,凝神细思,慢慢回答:“世间公平是分人的,一旦认了这点,行船沿途州府押衙的种种就称不上为难了。”
“最上等的公平,自然是商船经过各地采买补给,入关入市向官府交一笔正当的税金,便由商船过水,两厢无碍。但是,行船在外,地方各有要事,总有个轻重缓急。行商走贩得体恤农户,更得体谅胥吏,为了赶上时辰,不免要耗费些气力财帛,与人坐席、赠礼,求个旅途顺遂。”
说着,俞载万也笑了一声:“水上行走,时节是极为紧要的,若是稍加资财,就能一路顺畅,我也知足。这就是次一等的公平了。”
姬无拂行走在外,厨子是宫里带的,野外没有她发挥的余地,船上有足够的时间消磨,茶点就出自姬无拂素来喜爱的白案之手。乳酪入口即化,俞载万说的也有趣,姬无拂吃得很满意,接话道:“那最下等的也不该叫‘公平’了,该是如何?”
俞载万道:“这最下等的,便是我出了人也出了力,却依然不放行。非得肉疼出一出血,再往上头去求人,重新博得一个暂时的公平。”
上头的官受了礼、收了状,雷声大雨声小地敲打手底下的人,胥吏便收敛一阵子。但这番功夫,多半是虚的,落在身上不痛不痒,再过一阵又要复发。
姬无拂便说:“这听起来还不算最下等的,若是求不得,会如何呢?”
“若是求不得……那可是不敢想的事。”俞载万碗中茶水见底,拿过矮几上茶炉添茶,“我呀还有几分运气傍身,尚且没碰上那样难堪的局面,否则是无福坐到秦王面前吃茶的。”
万石的大船上,货物堆积如山,错过了好时候,货物就要贬值、积压。身家不丰厚的船商,遇上一两回倒霉事,就要破家。商籍不许科举,家里养不出支柱,就要往外头寻求依靠,照旧是破财消灾的路数。
不是所有商户人家都有户部姚沁的运道,当年姚家娘子恰巧赶上好时候,不知多少人酸掉牙。
姬无拂盘算往后路途,准备收个人在王府里专门管海船的一摊子:“大娘瞧着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家中儿孙如何?也该在家中念书识字吧。”
“长子在家中看顾,幼子在船上做管事。女孙州学就读,男孙有个在船上学着,十二岁,粗苯得很,不敢叫来秦王座下献丑。”俞载万年近五十,家中两个孩子天赋俱不如她,孙子都送往州府借读,孙男则学些船工事宜。从听说秦王消息那日起,她心下就思量过此事,一是时间上不足以将孙子远道接来,二是那样太过刻意。
“十二岁太年幼,摆弄不开,我出来的匆忙,手下缺个识水性的人。你是明白人,不必拘泥血亲,若是你家有人合适,下船时便送两个来从此跟着我吧。”
姬无拂说完,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匹夫多无知,给我选个女人来。”
这头要两个人,是给俞载万留了余地,幼子成器最好,不成器也能再添个利索的人。

第231章
俞载万千恩万谢地下去了, 要去办秦王交代的正事。绣虎送人下楼,转身关好门,从怀里掏出巴掌大的账册放在姬无拂眼前。
姬无拂拈开看了, 读了大半又心烦意乱地放下。面对俞载万时说的话有余地, 回过头来,贪官当然是不能放过的。作为皇子, 她的身份在不同时候是摇摆不定的, 与皇帝同处一室, 她是女儿也是妾臣, 但面对官吏她又成了君王的分身。
皇帝和官吏并不全然一体,这点她早在农庄打闹棉花的时候就明白了。
姬无拂是农庄的主人家, 捡回来的流民作为佃农打理田地, 土地的产出的棉花刨去四十之一的税、再加工售卖就是农庄的收入。现世的规则中, 姬无拂拥有农庄的全部,土地、树木、屋舍、家具、农人、棉花……如果姬无拂狠心些,只给佃农提供维持生计的衣食, 绝大部分的收成就全部进了她的腰包——而这,就是历代皇帝追求。
百姓有吃有穿有田地忙活,没有闲心惹是生非和造反, 再供养皇帝一家族的吃穿用住。
但是大周幅员辽阔,远不是一座小农庄能比的, 皇帝不可能独自管理,必须依靠层层官吏,而官吏作为中间人,一面从百姓手里收钱, 一面向皇帝内库交钱。
就连农庄的佃农也有忍不住私藏棉花与棉布的,更何况官吏。从一个百姓手里克扣一文钱, 千人就是一千钱。大周七品的县令月俸一千七百五十钱,再给食料、杂用三百五十钱,一月统共两千一百钱。县属人口都是万人起步,县令只要稍加克扣,手中的钱银便能翻数倍。
再者,百姓面对有权有势的官吏,是畏畏缩缩、能忍则忍,不敢加以抗衡的。便是如俞载万这般的富商,在官吏面前能说上几句话,内里必是万分小心谨慎,出门行商多有银钱开道。
天高皇帝远,百姓想要告一状不容易,也不相信上头的人能为自己做主,只能任由欺侮。能交上几钱了却的事情,是决计不肯闹大的。上面的人不知晓,下面的人不挣扎,县官州官贪污起来自是如鱼得水。
皇帝不知道是一回事,但心性稍微强硬些的皇帝都是不能容忍手下大贪的,官吏每多抽走一分,到国库的财帛就少一分,天长日久人人抽成,朝廷总有发不下俸禄的一天。
届时,皇帝的日子不好过,下面又是民不聊生,唯独肥了中间的官僚。
这又是皇帝的一项苦处,她少不得人手,又限制于妾臣。历朝历代都少不了皇帝和妾臣之间争夺权力的事。
真论起妾臣来,清官又是很冤枉的,历史上不着调的皇帝更是层出不穷,例如东汉,大半都是短命又懒政、好享乐的皇帝。
正如男人当家做主的小家是争纷不断的,母与父爱恨不休,父与男要争斗,母与女纠缠难分,换到怀山州的么些人里,母亲来当家做主一切事务都顺遂了,代代和谐,老幼有靠。
可见如今整个世界的规则就是错的,考验人性,又将最不合宜的人放在不合适的位置上,妾臣强忍君王,百姓忍耐官吏,女人容忍男人,真不愧是男人立下的法则,竟没有一样是利她的,归根结底只利男人自己,贪心之余有着数不清的杂乱纷扰。
现在站在皇帝位置上的是姬无拂的母亲,她既做不到、也无能去伸手打倒现行的制度,她就只能信任母亲,相信她强大、伟岸的母亲会将大周治理地更好、前所未有的好。
眼下,皇帝的敌人是日益庞大的官吏及其附属,他们趴在百姓身上吸血,那么这些人也会是姬无拂所痛恨的。
姬无拂指尖划过账册上的墨迹,将内容大致记下:“再誊抄两份,先后发往新都,一份进宫,一份送王府留存。这个就先放在你身上,或许有用得到的一天。”
绣虎应下:“先前大王让王府寻找擅长建造海船的大匠送往广州等候,方才已有回信,说是大匠已经上路了,最迟两月抵达广州。”
“那就先这样吧。等人到了再传信,让她们在广州安心等着我们过去。”姬无拂对神雪姑的能力很放心,并不多问。
船离岸远了,不免颠簸。姬无拂小时常在浴池里戏水游泳,并不惧怕水,也没有晕船的反应。但跟着她长大的绣虎,以及常年生活在北边的禁军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绣虎上船不久,就开始昏天黑地,三餐不进、浑身乏力。幸亏俞载万考虑周全,一人灌了一碗草药汤下去,勉强止住痛苦情状。
“看着也太可怜了。”姬无拂浑然不觉船上、陆上有何不同,莫名地观察绣虎数日,确认对方不是吃坏肚子或者中毒才放下心。
每日来给绣虎、校尉送药汤的,就是俞载万推出来的幼子和姪子。绣虎身体不适应船上生活,便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陆陆续续地交托到二人手里。
姬无拂在每日看书的空档,不由自主地联想往日看的传奇故事,无根据地在心里瞎想一点儿船被匪徒挟持或者两人心生歹意下药暗害她的故事。
不过,都是些姬无拂自个儿想想也要发笑的闲事。
显然有人比她更担心这种事情的发生,凡是姬无拂入口的吃食都有三四人盯着,生怕她在船上出点意外,连累满船三族陪葬。
船上的景致是极好的,凭姬无拂的目力,可以饱览名山秀水,也能一观当地民生。在外行走的时间越长,所见所闻增长,她的情绪也不再轻易地起波动。她学着吴王将感想记录在手边的书册上,在船上的两个月,累积起厚厚的两卷。
船上各处她都跑过,俞载万的幼子俞二在一旁讲解船上设施的用处。等姬无拂站在甲板远眺时,另一个管事说起当地风闻逸事、官吏行事、物价风气,竟是个百事通。
这样的人物,料想俞载万手下也不会太多。
有秦王在船,俞大娘航船这趟没载货物,一路通行分外顺利,不但没给出买路钱,反倒得了不少秦王的分赃。姬无拂对此适应良好:“大鱼吃小鱼嘛,我明白的,先记账。大娘只管收下,不用客气,只当是我谢过你推荐的能干人了。”
不消几日,说起话来已经和山大王无二了。
俞载万无奈道:“秦王高兴就好。”
想来只要秦王在朝,以后也不会再有人收她俞大娘船的买路钱了。
船停靠在江南西道的西州,下船后她得再转道去江南东道的望海州,
望海州大周最富庶的地方之一,也是秦王名义上的封地。大周没有实际分封给亲王土地,大都是说出去好听的名号,除非宗王出镇,望海州内的官吏也不会与秦王产生从属关系。
爵位的收入在于皇帝赐给的封户。封户也分几档,七口人、五口人、三口人的税金是不同的,富裕地区和贫困地区的税也不同。秦王名义下虚封万户,食实封三千户俱在望海州,全是七口之家的殷实门户。
吴王、宋王、以及封太子之前的楚王,封户与姬无拂一般无二。吴王看中怀山州,不挑剔人口,多是么些人。有吴王在,么些人往后的日子该是很好的。
望海州早三十年受过皇帝整治,望海州刺史一向皇帝钦点的信重妾臣。下船之前,姬无拂特地问了左右:“如今的望海州刺史是何人?”
州刺史和县令都是三年一迁,今年望海州刚换了刺史,姬无拂走得急,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皇帝点了谁来。
校尉拱手道:“是从前的东宫少詹事王襄,吴王举荐,圣上钦点为望海州刺史。”
姓名太熟悉,姬无拂脱口而出:“御史中丞王施寒之子、王诃她娘?”
校尉笑道:“是大王熟悉的人。”
小时候去东宫玩,十次有八次要见到王襄的,她闹出些事端,也多是王襄代替姬若木出面摆平。说起来,就连养花学士那些被糟践的花草,都是王襄去赔偿的。
“王刺史为人我知晓,她治下必定是安稳太平的。”姬无拂脸色发苦,在她印象里,王襄是最严肃的人了。
绣虎嘴角一抽,精准把握姬无拂的心思:“大王的意思是,我们从西州直下岭南东道的广州?”
姬无拂微不可见地移了移目光,心虚摸鼻尖:“这有什么不好吗?”
优秀的下属是不能对顶头上司说出太难听的话的,王府属官更不该拒绝亲王合理的要求,于是绣虎和校尉都保持了可疑的沉默。
直到走下船,西州刺史上前问好,当头丢下一个好消息:“京中传讯,天使已在望海州等候秦王了。圣上爱子,太子关照幼妹,担忧南边暑热,送的是夏日的衣物用具。”
这下,望海州是非去不可了。

第232章
鼎城之乱后, 诸多世家吸取崔家灭门的教训,令族中老小分散多处,或是回族地, 或是南下江南各州。
世族多有高官厚禄者, 从前更有世家操纵皇室如“王与马共天下”之故事,因而大周皇帝力求削减世家威势声名。叛乱中崔家上下男丁沦丧, 从叛军手中救回的几个娘子与少数几个外任的崔姓官员成了偌大家族的独苗, 不足以支撑起整个崔家, 声势大减, 加之鼎城中崔家大火,牌位、族谱毁于其中, 如今已经称不上是望族了。
西州因水利通达, 商贾如织, 人口繁茂。西州与望海州两处,最受世族青睐,两州刺史俱是皇帝钦点上任, 与望海州刺史王襄名门之后不同,西州刺史杜仲雅庶民出身,皇帝心腹、曾随侍吴王身侧。
姬无拂初听人介绍, 并不知其人,见面才恍然:“……雅阿姊, 近几年你我之间倒见得少了。”
她印象中姊妹间称呼是极为随意的,其她妾隶则以官职称呼,大雅小雅与她年岁差的太多,相处很少, 这是她头一回听小雅的大名。
大雅、小雅原是皇帝早年从外带回的孤女,因是皇帝赐名, 外人皆知二人受皇帝照拂,正式的姓名反倒不为人知了。两人入学时,师傅要求禀明大名,二人商量之后自认森林土地为再生之母,愿以杜为姓。
大雅为杜伯雅,小雅为杜仲雅。
“外任上,难免少了许多回京的时候。住所已经安排妥当,还请秦王与我来。”杜仲雅是去年四月上任西州刺史,一年过去,此地事务官吏一概了然于胸,与秦王行路、交谈之际便将州中官吏、当地望族简单交代了一遍。
原先在鼎城的世族姬无拂了解的不多,略略知道个大概,唯有那几家最出名的能稍微叫得上族老、族人姓名。挪进西州的几家中,姬无拂只认得一个姓,赵。
姬无拂犹记得,玉照同母的男兄崔大是嫁给赵家娘子,便问:“赵家族亲住到西州了?赵郎中何在?”
说起玉照,难说是运气好还是不好。崔家灭门,牵累了玉照的母亲临月和崔大,崔大当场就死了,临月则不幸困在叛军中奔波数月,好不容易救回来又病倒了。年近六十的人,又是享受了一辈子富贵锦绣,禁不住惊吓,缠绵病榻一整年,近日去世了。
临月的身份尴尬,但毕竟是玉照的母亲,玉照不但伤心,且要为母亲守孝三年。而赵家娘子升任吏部郎中不久便遭逢丧夫,幸得大周礼书早改一步,使她得免斩衰祸事,不必为夫守孝。
杜仲雅喟然叹息:“赵公归天了,赵娘子为人孙辈,自是要扶棺椁归乡守孝的。”
男人总是不太长命的,赵老翁能熬到致仕已是男人中的佼佼者了。姬无拂无甚感触,听到棺椁,倒想起临月以庶人之身,死后有棺而无椁,端王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极了,眼瞧着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姬无拂跟着轻叹:“老一辈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人都有这一关啊。”
周围掐着距离跟随的大小官员纷纷感叹时光易逝,岁月催人老。
杜仲雅适时结束话题:“秦王还很年轻,这些是我人到中年的一些牢骚,很不该和秦王说起,不提也罢。”
西州城中景致与别处不同,颇具水乡韵致,往来百姓衣着齐整,面色红润,一见既知衣食无缺。
抵达临近府衙的宅门前,一翩翩少年向秦王见礼,杜仲雅为之引荐:“这是我长姊之女,名嘉,近来在西州游学。”
“本不该在今日来叨扰,奈何嘉明日清晨便要往北边去,不得已在此时拜会秦王。”杜嘉也是在弘文馆就读的学生,与姬无拂年龄相仿,两人所处课堂不同,但也有过数面之缘,不算陌生。
姬无拂颔首:“水路安逸,嘉娘与我有同窗之谊,何谈叨扰。我不过是途经此地,便是嘉娘不来见,也算不得失礼,既已见过,嘉娘且去为明日行程准备吧。”
秦王说话素来是不用人猜的,杜嘉便也不再客气,避开杜仲雅的视线,长揖告辞:“谢过秦王,嘉先行告退。”
姬无拂一眼看出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但她无意参合杜仲雅与姪儿的家事,只当不知,背着手往宅院里走。西州园林一步一景、移步换景,相当赏心悦目,很不必说些话来打搅心情。
等秦王看够了景色,杜仲雅陪坐在厅堂内与她说闲话,不知怎的,两人就说到儿男事上。杜仲雅说姪儿姪男,姬无拂说长寿长庚,两相得宜。
说到兴之所至,杜仲雅面露惭色:“说来惭愧,有一事我要先与秦王交代的。我膝下有一男,年十七,名菩萨蛮,本性顽劣不堪造就,借着姪嘉离京游学,私自偷跑出门,如今正在望海州。”
皇帝对待姪男严苛,妾属自是惟上是从,上行下效,管教严格,少有支持家中男儿入仕的。杜菩萨蛮养在京中杜伯雅宅中,突然跑到江南西道的望海州去,说出去耸人听闻。
姬无拂问:“大雅阿姊治家甚严,如何能让少男摆脱宅中侍男跟随嘉娘远行数百里?又独自离开?”
她出门随行数百人,也是早晚清点,出入报名,何至于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贵族少男跟随数百里而不被察觉,除非杜嘉有意帮着欺瞒长辈。
“是杜嘉私自将人带出来的,行至半途,趁着杜嘉出门采买,菩萨蛮又带着一个侍从偷跑了。”杜仲雅无奈道,“菩萨蛮是家中幼\男,姊妹偏宠,竟连这样的事都敢帮着隐瞒。依照我的意思,往外传言菩萨蛮病重夭亡,再私下寻找便是了。可杜嘉不肯,非要亲自往望海州去寻找。”
孩子任性起来,大人是一点儿办法没有,只能帮着收尾。而大雅小雅对抛弃她们的母亲耿耿于怀,养育孩子实在狠不下心,不意落到今日尴尬局面。
以杜仲雅与杜伯雅姊妹在朝中多年积累,找人肯定是比初出茅庐的杜嘉容易百倍,既然杜仲雅已经知道菩萨蛮下落,说明人大概率已经受到保护,根本无需杜嘉再费心。
比起杜仲雅口中说的,杜嘉是担心菩萨蛮安危,姬无拂更怀疑,杜仲雅有意令菩萨蛮在名义上“死亡”。
即便看在杜仲雅与吴王的关系上,姬无拂也不能放任不管,便道:“阿姊既然知道菩萨蛮的动向,人应当是安全无虞的吧,即便任由嘉娘去寻找也无妨。只是,小雅阿姊希望我做些什么?直言便是。”
杜仲雅见隐瞒不过,俯身下拜:“宫中有意在明年采选良家子充盈东宫与诸王府,有风闻言掖庭欲礼聘菩萨蛮。菩萨蛮年华正好却性格乖张顽愚,听得二三风声,便闹得家中风雨,私自离家。杜家蒙受皇恩,岂能有如此忤逆之子。有此子是祸非福,我托付王刺史于望海州择一寺院,弃其本姓,出家为沙门子弟。杜嘉认为处罚太过,这才急忙赶去望海州要与王刺史说明原委,我是借着秦王的消息,拖延杜嘉一日。恳请秦王相帮隐瞒此事,保全家门名声。”
姬无拂都没听说采选良家子的消息,多半只是风声,来年究竟有没有这回事还未可知,这杜菩萨蛮就闹腾地离家出走千里开外,确实是有够叛逆的。
这母亲真难做啊。
听完前因后果,姬无拂立刻上前扶杜仲雅起来,同情道:“举手之劳,阿姊何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顺带她还帮菩萨蛮说了句好话:“小儿顽劣是常有的事,嘉娘手足情深,阿姊何不原谅则个。”
杜仲雅却是心意已决:“或许我本就是母子缘分浅薄的人,菩萨院中生下菩萨蛮,前世因后世果,他命属方外之人。”

午后的日光自窗外斜照入室, 落一地金光,杜仲雅背光而立,令人看不清神色。
姬无拂望着她许久, 感叹道:“真是不孝顺的孩子啊, 让小雅阿姊这样的为难。”
杜仲雅姊妹无父无夫,生育全凭本心, 若说她日常对男儿有多少刻薄, 姬无拂是不信的。菩萨蛮能够养成如今这样, 背离长辈意愿、胆大包天地私自出逃的顽劣性格, 必定有家中长辈纵容放任的原因。
这样一个任性的孩子,鲁莽脱离母亲的怀抱后想要在残酷的外界生存下来是很难的。菩萨蛮一旦被杜仲雅舍弃, 就会成为没有户籍的流民, 即便身上携带了财物, 凭他柔弱的身体和冲动的性格,财物只会成为他的催命符。
再者,未长成的孩子, 如何能与大人相抗衡?
杜嘉能与杜仲雅争执,且在杜仲雅不允许的情况下奔赴望海州无阻,大抵也是杜仲雅心软了吧。出家为僧, 何尝不是给了锦衣玉食的小郎所求的自在。
姬无拂感叹完,依然点头应允:“阿姊的意思我已明了。宫廷中何时缺少过美人?不过是顺应百官所谓繁衍后嗣的呼声, 才时有礼聘美人之事。以我所见,菩萨蛮有心向佛,应当顺从他的心意。若非我贸然来此地,也不会令阿姊这样为难。此事就由我抵达望海州之后, 书信向圣上表明。不必涉及菩萨蛮私自逃家,只当是他随嘉娘游历在外, 吃罪于我,因我受罚留在望海州。”
“仲雅谢过秦王。”杜仲雅再拜谢,“此事本与秦王无关,却劳烦秦王为犬子收尾,实在惭愧。”
既然答应了杜菩萨蛮的事,姬无拂便打消了在西州多住几天的设想,修整一日,后日便启程去望海州。
用来休息的这一天也难安静,络绎不绝的车马往来,门房的拜帖小半日收了一打摞,附带礼物无数。姬无拂让去盯着堆放的礼物登记造册,收拾出能现用的,再把多余带不走的丢给西州刺史,个别昂贵的先收拾着,到了望海州回礼用。
午时,拜帖送到姬无拂跟前,姬无拂挑挑拣拣地选了一封出来。别人也就罢了,赵娘子她还是想见一面的。
服丧期间本不该往他人家做客、宴饮,姬无拂体谅赵娘子仕途,因而亲自往赵家宅院去见人一面。赵家老翁新丧,赵娘子穿着缝边齐整的熟麻布丧服,因祖辈过世孙子无需执杖,所谓“不杖期”。
赵娘子脸色苍白,显然还没从悲痛中走出来,缓缓见礼,先告罪一声:“亲眷大都服丧,不该见贵客,因而只余我与族老在此。”
“你家的情况我是明了的,何必多礼。”姬无拂往坐榻上一靠,示意她们不必拘谨,“反倒是我挑在这时候上门很是失礼,娘子莫怪。”
“岂敢、岂敢。”族老纷纷道。
两厢坐定,姬无拂直言不讳道:“我也不会拐弯抹角,就直说了。这次来就是想问问娘子,崔大郎生前、死后情状,毕竟有几分表亲,人世无常,我也想多问两句。还请诸位族老避一避。”
某一族老:“这是人之常情,岂有见怪的道理。”说着起身打头告退,另外两个紧随其后告辞。
等人走干净,被姬无拂留在门外的管事侍从便把手在门窗外,以防隔墙有耳。
世家中人多少要花些靡费的功夫在吃穿住用上,才能彰显不同,姬无拂手中的这碗茶就是如此,青碧盈盈如翡翠,手边铜碟堆叠着金丸大的樱桃,上浇醍醐、蔗浆,底下垫雕花的冰块。
从牛出乳,从乳出酪,从酪出生稣,从生稣出熟稣,从熟稣出醍醐。醍醐最上①。好酥一石,只得三、四升醍醐。宫廷寻常多用乳酪,正是皇帝认为醍醐费事、费人,很不必为一时滋味耗费资财,勒令不必再供。
平常醍醐多在药用,姬无拂吃的不多,她私下猜测是皇帝不爱那股如油的味道,她也不喜欢。
鼎城一场火,并未彻底烧去世家大族的底蕴,这一盘樱桃就足够彰显赵家的财力。
姬无拂用银签子扎着吃了两个:“酸甜可口,琼浆玉液般。说来京中也是樱桃宴的时候了,别的都不可惜,只曲江宴错过了,令我惋惜。”
中书省放榜之后,有九场宴会,樱桃宴正是其中之一。
个头大滋味美的樱桃是有数的,作为贡品送到皇帝面前,第一件事就是供奉太庙,先请历代先祖品鉴。之后才轮到皇帝以及皇亲国戚,樱桃宴则是皇帝与妾臣共乐。妾臣都以参加樱桃宴为荣耀,年年都有几首出彩的樱桃诗。
姬无拂不爱写诗,也不往百官堆里凑樱桃宴的热闹,但宫里的樱桃都是紧着她先吃尽兴,上好的樱桃都在五六月份吃尽了,离了阿娘阿姊身边,这些樱桃吃着也没滋没味的。
赵娘子道:“家中厨娘鄙陋,比不得紫微宫御厨手艺,樱桃更是不如御用贡品,秦王……”
姬无拂放下银签子,打断她的话:“这些闲话就免了,你和我说一说鼎城当日的事吧,崔大郎死因为何?其母临月又因何受到惊吓?若只是撞见盗匪烧杀劫掠,应当不至于令她这样惊恐。”
“从前还有看杀卫玠的故事,更何况阿家见了刀光血腥,受惊有何奇怪。”赵娘子当日在新都任职,虽后来有从家人口中得知鼎城叛乱,对外却不置一词。
姬无拂不太相信:“哪有女人不见血的呢?临月再无用,也不会害怕这个。她那更无用的丈夫崔氏被杖杀在她眼前,还不是好生生地活了这十多年吗?叛军中那样多的俘虏,怎的就她受到惊吓最为严重?”
赵娘子便道:“我也是道听途说,又怎能知道阿家身处的情况。秦王这未免太过难为我了。”
姬无拂察言观色的本事依旧不甚高明,不能从表象看出赵娘子的心思,她便直白发问:“我且记得,有人与我说过,叛乱当晚有人夜扣端王府门,为此端王、王妃深受惊吓,病了数日。两位老人家风风雨雨八十余载,三朝元老,到底是什么惊吓他们至此?你若说不出个二三来,我也不怪你,只是不免要再去别处问问情况。”
从鼎城夜晚走出来的不止赵家一户人,姬无拂有的是人可以盘问,但是赵娘子和崔大这层关系让赵家多了些知情的机会,她也更相信赵家口中得来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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