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花下客—— by墨宝非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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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十几号人,至少要三辆车回去。姜桡本来就给选手安排了司机和车,叫人来接就是,只不过需要有两个亲近的选手坐他们的车子,如此一来,浩浩荡荡一行人回去没问题了。谁问起来,看见的没看见的,都知道沈总晚上离开酒店,是来这里和选手联络感情来了。
这天晚上,姜桡确定选手们都平安到酒店后,躺到床上已经是三点半。
沈问埕在她房间彻底没了灯光后,知道她忙完,将要睡了,才发过去了一条消息。
客寻酒:还是认真说一句,我不止挺喜欢你的,还想和你能发展好,往长远走。
姜桡头一沾枕头就要睡着了,被手机震醒,摸到手里看。
这一下睡意全无。
她躺在那儿,总觉得今晚酒店的被子尤其地软,枕头也是,还有阳台落地窗外的雨都是软绵绵的,温柔得让人只想一觉睡上十几个小时,哪管明朝是何年。
大会前一天,姜桡临时收到通知,代表集团讲话的人要换。
姜桡一听到这个消息,在心里打了个问号,但很快接受了这个变动,在工作上沈问埕对她来说就是沈总,总裁办做出什么决定,她只需要接秘书的通知,紧急处理就好。
中午总裁办给出了正式出席的名单,沈问埕还在,只是发言人换成了林泾深。发言稿稍作调整,一切准备就绪。
这次是疫情后办的首次行业大会,汇聚了一干游戏领域的大小公司,从大厂到崛起不久的新贵,满满会场坐的都是大佬。
姜桡一直在会场外和几个平级的宣传总监在休息区呆着,这边儿都是游戏大厂的中层管理者,相互间都打过交道,就算姜桡这种半路转行业的,被几个总监带着也很快和大家熟悉了。
大会前三天是开幕和大小论坛,之后两天是展会,他们都要在一个地方共处五天,虽平时是竞争对手,但见了面还是会称兄道弟的,毕竟谁都说不准明天谁会跳槽到对方公司,或是成为新的创业者。
有人说到小林总升职的事,到今天除了没发正式公告,相当于板上钉钉了。
“你们工作室真是最近升职运好啊,”另一位宣传总监小声羡慕地说,“先是你升职,马上小林总就是一个大跨步。他可是你顶头上司,他升了,肯定要照顾你的。”
如果可能,姜桡倒希望升职的话题不要总在自己这边:“小林总是去做事业群的老大,肯定要一碗水端平的,”她笑笑说,“要不然对大家都不公平。”
差不多到上午十点,与会的各个老板们先后进了大厅。
沈问埕和林泾深是一起进来的,前者穿着藏青色的西装,后者穿着深灰色的西装。沈问埕不常出现在大众面前的,一到正式场合就格外严肃,这是他多年的习惯;林泾深就轻松许多,面上笑呵呵的,和当年创业时一样,他就是一个亲和力强的人。
两人脚步都很稳健,快步进了会厅,被人引路到了第一排。……姜桡身后出现了一个身影,她一回头,看到是总裁办的秘书,秘书对她笑笑,悄悄说:“跟着小林总过了好几遍稿子,他一直夸我写得好,我都不好意思了,说好大一部分都出自你手,让他单独犒劳你吃顿大的。”
“不是说好了,不说吗?”姜桡本来想瞒着沈问埕的,这样一来,估计那篇稿子要被他重新拿出来审读了。
“要是沈总问,我就不说了,和他不熟,怕说了给你找麻烦,”秘书耳语,“但小林总我熟啊,认识好多年了,他是觉得好就说好的人。”
姜桡合掌,轻轻作揖道谢,毕竟人家是在给自己邀功谋福利:“老板真犒劳了,我一定叫你一起去。”
里面,主持人介绍后,第一个讲话的就是林泾深。
秘书看着林泾深走上台,轻声感慨了句:“说实话,沈总算是大好人了,至少对兄弟真好。”这样的大会一年才有一次,在任命没有正式公布前,这样作为龙头企业负责人上台讲话的机会直接就让给了林泾深。
旁边有人嘀咕了一句:“沈总是来三月游的吗?感觉就是帮着过渡了一下。”
“说不定的,”另一个总监说,“当初这个位子空出来,小林总要直接升职,好像不是很顺利,沈总在外边家大业大的,资历深,过来接手顺理成章。现在稳定了,小林总正好接手。”
姜桡也有这种感觉。
虽然沈问埕说过最重要的一个理由,就是想陪着当初开发的游戏登上亚运会的舞台,但从公司内部业务来看,他一来就卡在事业群老大位置空缺的时间,期间还去帮着海外业务重组……感觉就是来临时填补空缺,帮着事业群过渡的。
鉴于沈问埕是从这里起步的,从情感上帮一下老东家和老兄弟,也可以理解。
很快,小林总讲话结束,在热烈的满场掌声里笑着回到了沈问埕身边,如释重负地坐了下来。姜桡看到沈问埕明显偏过头,对着小林总笑了笑。
当天晚上,与会老板们有正式晚宴。
姜桡在现场忙到会议结束,转而去了体育馆的展会布置现场,在这里草草解决了一顿工作餐,忙到十一点多,只剩下宣传部驻南京的七八个人。
她记挂着他要参加晚宴这件事,想到那么多老板在,不喝酒是不行的。她有点儿担心他的身体是不是能吃得消,毕竟这两天他行程太紧了,前天半夜三点睡的,昨天又是到深夜。
坐在展台前的一个折叠椅上,她寻思着,要不要给他发个微信。
迟疑了一两分钟,她还是说了句。
船船桨桨:少喝点儿。
很快,他回——
客寻酒:收到。
没一会儿,他又回——
客寻酒:没喝。
客寻酒:想早回去,没喝。
姜桡仿佛从话里品出了另一个意思,他的重点似乎是“想早回去”。
她不禁一笑。
客寻酒:你在哪儿?
船船桨桨:展会现场。
船船桨桨:你不会要过来吧?这里有人,好多同事。
客寻酒:二十分钟后,东门见。
结果,她真的在二十分钟后坐上了沈问埕开的车。
车启动,融入车海。
姜桡笑着侧过身子,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我都做好了准备,你要真喝得大醉,我要找谁给我打掩护,一起去看你了。”
沈问埕握着方向盘,笑了笑。
他的人生好像一直是割裂的,工作时很热闹,等到属于自己的时间了,身边人又一个人都没有。刚在晚宴上,他准备找借口脱身时,恰好看到了她的消息。她用女朋友的身份发来叮嘱,不说多余的话,只是一句“少喝点儿”,就让他感受到身边真真实实开始有人了。
“我在慕田峪那边儿有个住的地方,有人做饭。”他开着车说。
“知道啊,你说过。”她奇怪。
“等回家了,过去住两天?”他问。
住?姜桡余光瞥他。
沈问埕解释:“不住也行。上次想和你过去看看,这次回去补上。”
姜桡依旧瞥他,带了三分笑:“真的?”
沈问埕笑起来,有时候真是惹不起她。
他们本来计划要去夜游秦淮河,但姜桡中途接了个电话,是于放的。
电话里他说话含混不清的,姜桡担心他最近忙着为家里的事应酬周旋,被人趁机设局摆一道,当初哥哥就吃过这种亏,在事业起步时就被好兄弟下套骗走了一大笔钱。
她一面担心那个弟弟,一面又怕沈问埕太累,想让他先打车回酒店。
沈问埕问清她要去的地方,直接开车把她送了过去。他不方便上楼,私下付小费给保安,让保安跟着她上去把人接出来。
沈问埕看于放喝得不太对劲,怕她带他回酒店惹同事闲话,电话问朋友要了一间私人会所的包房。他知道姜桡把这个人当成半个亲弟弟看,没给人家接手,亲自架着于放进了电梯,姜桡跟在身后,从车库到电梯除了工作人员,没碰上一个外客。
“我们刚装修完,还没正式营业,”身边跟着的经理极善察言观色,低声解释,“没客人。”
姜桡点头,礼貌笑了笑。
等进了大包房,经理没让多余的服务员过来,一个人进进出出又是醒酒汤热毛巾,又是热糖水夜宵的,忙前忙后都安排好了,最后反复说自己就在门外,关上了门。
沈问埕看姜桡拿着热毛巾要给那小子擦弄脏的衣领子,他没说话,将衬衫袖子挽起来,走到她身旁,顺手就把毛巾拿过去了。姜桡乍一被拿走毛巾,没反应过来,后来见沈问埕坐到于放面前的茶几上,把给人擦衣领和脸的动作做得如同一个被熊孩子惹恼了还要耐着性子好生伺候的家长……姜桡倒了醒酒汤过去,蹲下身子问于放:“能不能坐起来?喝点儿醒酒的?”
于放皱着眉头,想要坐起来,努力了没成功。沈问埕一手抄到他后背,把他撑着扶起来,让于放靠上沙发。
“谢了。”于放迷糊着,约莫认出是姜桡新交的男朋友,他礼貌笑了下,从姜桡手里接了醒酒的,喝了几口,将碗还给她时,说了句,“没想打给你,但不提你,没有江哥的名头压着,我根本下不来那张桌子。他们逼着喝。”
“没事儿。”她说。
于放嘀嘀咕咕地骂了两句,想是抱歉耽误她休息时间,又内疚地念叨了两句,紧跟着说:“那天咱俩去吃饭,人家不是说你那个沈老板吗?我妈让我和你说,他人不太行。”
姜桡心里一紧,试图岔话题:“这里有刚煮的小馄饨,你刚都吐完了,要不要吃两口?”
于放脑子被酒精弄得没平时灵光,摇摇头,往旁边一靠睡了。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他从小见得多了,要不是因为沈问埕是姜桡的老板,想提醒她新老板人品一般,让她平时工作上她都多留心点儿,这两句都懒得说。
时间像停住了。
彩灯的光打在沙发墙壁上,沈问埕一言不发,随手抄起了热茶水,倒了一杯。姜桡和他相处久了习惯了,能感觉到他不是很高兴。只是一切都被涵养掩盖住了,他甚至还保持着微笑,也仅是礼貌性的。
姜桡见于放终于老实了,暗松口气。
沈问埕起身道:“我还有点儿事,要先走。你看他折腾差不多了,自己睡会儿。”
“你回去了?”姜桡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
沈问埕什么都没说,拿干净的热毛巾擦干净手,一边把衬衫袖口放下来,一边往外走:“能睡就睡会儿,别把自己累病了。”等开门后,交待了门外经理两句话,径自走了。
姜桡,还是追了出去,跟着他前后脚进了电梯。
“生气了?”她小声问。
沈问埕看着她,谁都没按楼层:“没生气。过来的路上就想和你说,送了你们就要走,刚一直有电话打过来,有事。”
姜桡分不清他话里的真假:“圈子有时候挺小的,尤其你和我在一个公司,更容易听到和你有关的闲话。他不知道你是沈问埕,知道也不可能当着你说。”
沈问埕对她道:“没关系。”姜桡见他不露情绪地说话,往前走了半步。
要是她,她都要生气。他从晚宴回来就出工出力的照顾于放,最后也没落个好名声……沈问埕一见她垂着眼睛不说话,突然哪儿都不想去了。不过真有正事。
“真有事,”他低声说,“我让他们在外边等到天亮,你不想在这儿睡,回酒店去,有人帮你看着他。”
姜桡“嗯”了声:“这么晚开车太累了,叫他们送你吧。”
“好。”
沈问埕拍了下她的后背,先把电梯打开,直到目送她出去后,才重新按下去车库的按钮。
后来南京的行程里,沈问埕只参加了一个对话论坛。
他除了之前的公司,这些年在投资上一直是风生水起,眼光独到,大家喜欢听他讲点儿什么。但他这次难得出来,还是在几次谦让后坐在了几人位的最右侧,全程说得不多,大多把话递给旁人。
姜桡有一份预算着急落实,和亚运会集训有关的。她急着要几个老板们签字,只差他这最后一个落笔了,原想给秘书,没找到秘书人,电话对方,对方说在外头赶不及回来,说了句:“你在门口堵着他,他一出来就抓着他签。要不然他一出门就去机场了,再想找人都要等飞机落地。”
姜桡只好抱着文件夹,等在会议大厅门外。
里头掌声雷动时,她估摸着人要出来,拿笔时,沈问埕已经大步走了出来。他没料到姜桡在门口,脚步一顿,姜桡马上递上文件和笔:“沈总,这是上次开会你已经批了的预算,亚运会集训的,着急签字走流程,刘秘书已经知道了。”
不连贯的句子,四个重点:你批过了,集训的,着急,秘书认可了。
沈问埕从她手里抽走笔,行云流水地签完,最后笔尖一顿。
“谢谢沈总。”她柔声说。
沈问埕眼一抬,慢慢把笔还给她,点了下头。
随后,他脚步不再停,径自往会议厅大门口外等候的车走去。昨晚沈问埕就说过,南京这里的行业大会将是他任职期最后一次公开露面,之后他的去向成谜。当然是对大众来说。
姜桡回南京分公司走财务流程时,正好在财务办公室门口碰上林泾深,林泾深笑着、意味深长地夸姜桡:“姜总监果然是我的自己人,人家沈总都想做闲人了,你硬是在人家走之前让他签了一笔大预算。挺好,他也算负责负到底了。”
姜桡一笑:“在其位谋其事,应该的。林总。”
沈问埕开始密集的出差行程,她结束南京展会后,回到北京,过了两天烟火日子。
小院的下水系统年份久了,要修,书房的屋顶漏雨了,要修,外公要去同仁医院做眼科手术,要陪……做完手术第二天哥哥过来了一趟。江文序虽看着有些年纪了但外形打扮还算干净清爽,被串门的阿姨瞧到,打听起了具体年纪是不是离婚过有没有孩子,显然是想牵线搭桥个良缘。
江文序在厨房等着吃豆角焖面的时候,听姜桡说这事,笑了笑:“这是染了头发看着还行,要看见我这一头白发,估计就看不上我了。”
姜桡不喜欢他提这个,当初就是因为IPO没成功,江文序一头乌发没半个月就白了。她身为亲人,想到那两年就心疼,于是故作轻松地调侃他:“别说,你白头发的时候,特沧桑,特有故事,说不定更有人喜欢,觉得稳重呢。”
“得了,你这是妹子眼里出潘安,”江文序状似不经意地说,“你那个老板是不是又升了,集团海外业务老大?”
姜桡装傻,打开冰箱给哥哥拿腊八蒜:“不知道啊。”
江文序又道:“我还听说,他要再创业。”
姜桡摇摇头:“不知道。”
江文序突然又问:“他多大了?我记得比我小……七八岁?”
“不知道。”
“看着比我小多了。”江文序评价。……姜桡早品出哥哥话里有话,不理他。
“你多大来着?”江文序忽而又问。
“你妹妹,你不知道多大?”姜桡知道他是故意的。
“妈让我给你找几个合适的,见见面,我这不是想先合个八字吗?”江文序又给她下套。
姜桡一笑:“不用合,你眼光不好,你找的我不见。”
两兄妹斗嘴斗习惯了,姜桡看他吃面的时候,想到上一回沈问埕也是差不多站在这个位置,吃着同样的面。她靠在那儿,忽然很想他。
船船桨桨:下飞机了吗?
电话突然打了过来。她吓了一跳,想出去接电话。
“谁打的?”江文序问,“要避着我?”
“工作。”
“我和你们公司也不是竞争企业,用避着打吗?”
姜桡不理他,跨出厨房门,一边接,一边往大门口走,免得在院儿里被偷听。她从葡萄架下穿过去时,沈问埕在电话里笑着说:“我在你外公家门口。”姜桡一阵心虚,快步往前跑了两步,到大门边一看,也没什么好紧张的了,外公正在和他在门口聊刚做完的手术有多好,一下子全瞧清楚了,眼前也没飞蚊了。沈问埕笑着陪聊,顺便说,家里有长辈也想去做这个手术,正好取取经。
他和外公说着话,目光却投向她。
初夏微风,胡同树影,不同于南京的细雨缠绵,此处稍显着热。北方的干燥的热。
姜桡难得把头发系成了一个低髻,裙摆仍是长的,半身旗袍,从脚踝一路开到膝盖。她一见他瞧自己,抿起嘴唇笑着,装着没看见,往胡同另一边看。
沈问埕就爱看她每次装不在意的样子,笑着,瞧着那漆红大门外好久没见的人。
第三十六章 一花一叶
“发什么愣呢?”姜桡身后的江文序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见外头那个稍显眼熟的高瘦男人,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姜桡的肩。
姜桡被问哑巴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把这只大黄雀给忘了。
“这是哪个?”哥哥问。
姜桡无奈地叫了一声“哥”。
江文序一笑,没了刚和姜桡斗嘴的清闲架势,笑着看沈问埕的时候,轻声问她:“老板?”
姜桡没否认,小声嘀咕了一句:“现在不是了。”
他俨然企业负责人见面的样子,算起来,江文序曾是两家上市公司的创始人,对面的那个也一样,只是比他投资的领域范围广。话说回来,也都有赔钱的时候,他第一次摔跟头那两年赔了投资人七十多个亿,对面那个最落魄时赔得更多。
两个千帆阅尽的人相视一笑。
沈问埕已走向他,江文序也松开妹妹,走下两级台阶,笑着先伸出手:“幸会。”
“久仰,幸会。”沈问埕和他颇正式地握了一下手。
“我总觉得咱们有机会认识,没想到在这儿,”江文序不像沈问埕是知识技术取胜,从游戏开发起家的,他最早做物流,什么三教九流没打过交道,最早抢生意的时候更是见过了人性最底色,看起来确实比沈问埕沧桑不少,“刚还问我妹,你比我小几岁。”
“没几岁。”沈问埕答。
“看着小不少,”江文序寒暄到半截,问了句外公,“您是要回去,还是再晒会儿太阳?”
外公拿拐杖指了指胡同外头,说着“你们聊,你们聊”,笑呵呵走了。
两个男人惺惺相惜,话一句接一句,从院门口到前厅圆茶几旁,江文序将他让着落座,正问到他再创业的事儿,早就财富自由的人了,何必再折腾。没等沈问埕答,他又笑着说,也理解,年纪也不大,想要的就是一次次创业成功的成就感。
沈问埕倒是认真说了句,社会发展快,创业有时候也是为了跟上时代。尤其对他这一开始就在互联网行业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你怎么不说话?”江文序看了一眼妹妹。
姜桡好笑,撑着下巴,看面对面坐着的两个男人:“我又没创业,有什么好说的。”
江文序也笑:“我多余了?”
这要不是他打岔,是不是刚就是一场久别重逢的拥抱了?
姜桡继续撑着下巴看哥哥。
江文序英雄气短,低头一笑,利索起身,让地方。他朝外走的时候,说了句:“晚上我叫了火锅到家里,多加一个人的炉子,就在家吃吧。”
“我晚上有事。”沈问埕对姜桡说。
“他不在家吃。”姜桡高声对哥哥说。
江文序一回身,既意外又不意外,最后只是一笑:“都是大忙人。”
江文序两手插着兜,走了。
姜桡目光调转回来,正落到他的一双深潭水似的眼睛里。
沈问埕手撑在桌边沿,微微倾身近了一点儿:“怎么自己看着,没叫人专门过来?”
“外公的事儿,我和我哥谁有空都自己盯着,”她笑,“谁都不如家里人上心。”
成年人有事业的,都明白时间就是金钱,尤其越是成功的每分每秒都价值千金。但过尽千帆才能明白,有些陪伴是无价的。
“我每次在院子里忙活,外公就乐意在一边儿看着,他也想我们,就是不说,怕耽误我们工作。”她又道。
沈问埕本是随便问了句,却因为这话带出了真实情绪,这些年在外,难得回一趟故乡。
姜桡见他不语,想到他还从未聊过家里。
上一回还是董善透露了两句,讲的也都是家里的兴衰起落,父母兄弟姐妹都没提过……“这种得什么?”沈问埕毫无征兆地问,说话间,像起了极大的兴趣,起身走过去。
“君子兰。”她刚要往下介绍花架上的植物,瞥见桌上不知何时多了的首饰盒。
盒子已经打开了。
一对儿红色耳坠,形如禾穗状,暗红色的瀑布一样洒在盒子里。沈问埕好似和他无关一样,正微躬身,看花架上的一盆盆君子兰。
她一见上头的鸽血红主石就知价值不低,见那盒子上的设计师名字,想到前两天他出差去广州……估计是碰上了私人品鉴会。
姜桡没想到一次挺普通的差旅回来,他都会带这么上心的礼物,她的手指轻拨那一层层瀑布似的耳坠,想表达开心,又想不出用什么话形容。
像是读书时被喜欢的人突然塞了礼物在课桌里,是什么不重要,看到的那一刻的心境最重要。
“我到广州,酒店说有个设计师准备开展会,展品刚送到酒店,可以提前看,”沈问埕见她不说话,从花架那里回到她身边,“判断不好你喜欢什么,就挑了这个红色的。”
他当时看到,就想起在慕田峪她用来扎头发的发夹,差不多是这个颜色。她能常在手边用的,总归是偏好的。
出差回来该带礼物,这他少年时常见父母如此。生意场上人情往来都要一个先予再求,拿出交朋友的诚意,更别说对女朋友。
只是觉得是个出差礼,不是什么隆重纪念日,想送的随意点儿,稀松平常些。
“买对了?”沈问埕笑着问。
姜桡被问得笑,小声回说:“太贵了。”
“看你不像特别喜欢。”他故意问。
姜桡听出他在打趣,不理他。
“认真说,喜欢不喜欢?”这句倒是问的挺有诚意。
她抿嘴笑着,低头试戴了一只,偏过头朝向他,刚要问是不是很好看?沈问埕一抬手,摸了下红瀑布一样的流苏。
姜桡没动,面颊有点烫。他看得太认真了。
沈问埕视线从红色流苏移到她那里。好看。
晚上她和江文序聊了大半宿。
江文序最近见过两次过去的女朋友,他回老家时,对方主动约他的,谈合作。但一到饭桌上,两人都装着不熟,席间有她和现在的先生,大家相谈甚欢。后来对方来了北京,约他打高尔夫,他说不会打,对这个没兴趣,但还是应约去球场和对方见了一面。
“叙叙旧。”江文序以三字总结。
他这个女朋友姜桡见过,还是小时候,哥哥最落魄的时候。江文序骑着自行车带自己去约会,两人也没好地方去,看了场露天电影,姜桡只记得那个姐姐很漂亮,很和气。后来江文序跑物流生意,被人陷害,说还不上债说不定要坐牢,两人就分手了。
当时两人都知道没别的选择,必须分。分得很和平。
“她挺厉害的,公司做主的是她,”江文序忍不住又说,“不过也吃了不少苦。”
年少时爱的人,他一提到仍是与有荣焉。
“遗憾吗?”姜桡难得和哥哥讨论他的感情。
江文序眼里含了水似的,默了半天,说:“当然。”
哥哥起身出去,准备锁小院儿的大门。
姜桡撑着下巴,想到另一桩事。韩兴野的那件事果然还有后续,当初他毕业后两人一起买了一个海外的基金,说要结婚时送给她。分手时,她拿走了自己的本金。
今年那家外资银行关门,全部业务转交给另外的银行负责,打他电话联系不上,就按照早年的预留联系方式找到了她。在南京时,韩兴野想解释被她打断了,后来他发来了一封邮件,说当初那个基金他为了留作纪念一直没卖,最后涨了不少,这次趁着银行关门都卖了,把她那部分打款给她。
她回了邮件,说当初投资到一半,自己撤资了,之后和她半点儿关系都没有。
只希望到此为止。
姜桡看着江文序锁上大门,落了长条的门栓。
她看着哥哥的背影,想到一天时间排满都要插空来一趟的沈问埕……说好了明天去慕田峪,今晚看来要早睡了。
沈问埕晚上饭桌上,远超他想象的热闹。
最近沈问埕把游戏群主要业务都交给了林泾深,准备闲散几个月,除了亚运会,就忙忙收购的业务。他下午刚开了一个耗时四小时的会,晚上来的晚,一进包房,就见到了刚谈完收购的一个友商游戏业务组的几个负责人,其中一个就是曾经他的合伙人。
今晚来的多少都听说过两人过去的故事,当着当事人的面不问真假,只须装傻。大家一看沈问埕来晚了,自然猜他是不想见前任。
沈问埕没多少意外的表现,吃饭前名单他早就见过了。他挨个握手后,和王闻音打了一个正式的招呼,公事公办地握了手,什么特别的都没说。
王闻音松开他的手,觉得要不说句话,在场的这种近乎凝固的空气都要让人喘不上气了。
沈问埕指了一下环绕着餐桌的椅子,对众人说:“都先坐,久等了。”
说完,他来到主人位,在终于松快的氛围里落座。
沈问埕以不胜酒力为由,吃过半程,走了一个过场就回公司了。
林泾深加班到深夜,一问他还在,过来转了一圈儿,溜溜哒哒抽出这本书瞧瞧,拿来那本书翻翻。最后,一边翻着书页一边问:“见着了?你们也好久没见了吧?”
沈问埕早料到他为这事来的,看了一眼电脑时间,自然而然地想,姜桡这个时间应该早就睡了。顺便,他趁着空下来的这几秒,回想她下午见到礼物的神色,是不是真喜欢。拿这个的时候他和设计师聊了两句,有的女孩子喜欢红宝蓝宝这类,有的就喜欢翡翠玉石,喜好不同,要看个人。他送礼也不好直接问,想用这次的判断一下,到底是哪类她更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