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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文求生指南—— by三日成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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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对付谢玉弓这种缺女人缺到随便就能起立的小菜鸡也够用了。
白榆从倾身开始就在观察,五秒钟,谢玉弓抽了一口气后就没有呼吸。
她离开之后, 他也有三四秒还在憋着, 眼睛不看她, 眼睫闪来闪去。
白榆重新坐回去后, 态度自然无比地端起饭碗,搅拌米粥。
一边搅拌,一边轻吹,等到温度适宜,这才递到了谢玉弓的唇边。
嘴角带着笑容,眼中带上期待和温软,看着他,像哄小孩子一样哄劝:“是用肉糜混合碎蛋液煮的,娄娘的拿手去病粥,我小时候每一次生病都喝这个,喝了后出些汗,第二天就会退热的。”
“你试试看。”米粥确实很香,肉糜和已经煮碎的米粒蛋液混合在一次,软烂入味。
谢玉弓看了白榆一眼,又垂眼看了下粥,而后先是缓慢吞咽了一下口水,这才张开嘴含住汤勺。
他本来就饿了。
白榆喂得不快不慢,他喝着也觉得温度和速度都正好。
他不受控制地一眼又一眼地看向她。
他眼中完全是清明的,任谁来看一眼,都不会觉得他患有什么失心之症。
谢玉弓这一会儿也完全没有伪装,他看着他的九皇子妃,分析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他其实有些无法理解。
喜欢一个人,当真可以如此耳聋目盲吗?
她好似从来看不出自己是假装失心失智,有好多次谢玉弓根本就不装了,但是她从未有过怀疑。
她和他对视,对他微笑,还是将他当成小孩子一样,哄劝夸赞。
“真棒,还剩最后一勺,都吃了吧,吃了就能把病撑跑啦。”
谢玉弓吃得有些羞耻,他一把年纪,好吧,虽然也不是很大,但是他过早地识得人心险恶人间冷暖,还真未曾有过被人如此捧着哄着的经历。
不对,好像也有过一次。
那一次是他十岁的时候,隆冬时节,滴水成冰。
他寝宫里面向来对他不假辞色的宫女,突然柔声地唤他九殿下,说是年节后厨房剩下了很多好料,给他留了一些吃的。
谢玉弓那时候到底还只是个嘴馋的小孩,又总是吃不饱,所以哪怕知道对方可能不怀好意,也还是跟着去了。
之后……他差一点就死在了路上。
原来是那个婢女被他不知道哪一个皇兄买通,承诺只要把他哄出来,就能把她调离谢玉弓的寝殿。
他的寝殿名为长乐宫,是母妃生前的居所,母妃死后盛宠不在,那里逐渐荒芜,最终成为了一个有实无名的冷宫。
在他的寝宫做婢女,自然是没有任何油水可捞,还总是被其他宫里的婢女欺辱。
因此这个引谢玉弓出来的婢女想要换地方,自然不会对他手软。
那天谢玉弓在一片乌漆墨黑中,不知道被谁给推进了水里。
他不会凫水,挣扎在寒冰刺骨的水底喝了好多水,呛得肚子都大了,才被巡视的侍卫捞出来。
天寒地冻,他被救下了,却也生了一场大病,整整躺到了来年的开春。
也是从那之后,他便十分畏惧水源。
也开始懂得,这世上从没有什么突发“善心”之人,没有人接近另一个人,是没有目的和企图的。
他吃完最后一勺软烂鲜香的米粥,心中揣测着他的九皇子妃,对他到底有什么企图。
哪怕事到如今,谢玉弓的心思已经被搅得格外纷乱,也依旧不肯相信,面前的这个女人当真是爱他至深才奉献一切全无所求。
就连他母妃当初对父皇,也更多的是求而不得,因而生怨怼和嫉妒,以至于最后痴魔反噬,遭人利用冤杀。
米粥吃完了,白榆将最后一勺米粥故意送歪了一些,涂了一点在谢玉弓的嘴角。
谢玉弓眉目沉敛,咽下去最后一口米粥,看着白榆的眼神已然不再懵懵然,也不是伪装出来的失心模样。
他眉目肃冷,又因半张脸被毁去,甚至显得格外阴鸷。
他不打算装,动了动嘴唇张开嘴,想要问一句:“你到底想要从我这里得道什么?”
若是她想要的东西他能给,谢玉弓不介意让她暂且如愿。
谢玉弓不得不承认,他对她已没有了杀意。
甚至准备将她暂且留下,万寿节将至,她乖乖留在自己身边,倒也能做掩人耳目之用,好让他的计划得以顺利实施。
或是纯粹当个什么养着也行。
他有自信也有能力,让她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地待在自己身边。
一直到他对她的这份没来由的动摇消失,一直到他彻底弄清楚,她说的那些话是否属实为止。
就在今夜,修罗在他睡下之前,被他派出去了。
去查她的过往,从出生开始到她嫁给自己这期间发生的所有事情,接触的所有人。
谢玉弓纵使因她体会到了陌生的心驰意动,也绝不会轻易地就相信她。
只是谢玉弓才启唇,准备打开天窗说亮话,白榆便率先拿起一条事先准备好的帕子,用手捏着,凑近谢玉弓唇边压了一下。
声音又变了一个调子,温软得像是掺了蜜。
“这里沾染上了一点米粥。”
谢玉弓霎时间唇角一僵,因为她给他擦拭的同时,整个人都倾身过来。
温热的呼吸都扫在了他的唇边,眼神格外专注地看着他的唇角,好似那里有什么令人目眩的绝世珍宝。
谢玉弓想问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中。
而白榆给他擦拭过后,手指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痴痴地轻轻地碰了一下他温软嫣红的嘴唇。
两个人俱是一哆嗦。
谢玉弓本能地向后躲避,却因为向后的动作,脑袋哐当撞到了床头。
白榆慢慢地,一寸寸地从谢玉弓的唇角抬起眼,自下而上,满眼痴迷哀伤地对上了谢玉弓居高临下审视的视线。
白榆的眼中甚至弥漫上因一些憋气而涌上的水雾。
她艰难地勾了下唇,笑容却勉强而委屈。
缠绵悱恻,我见犹怜。
谢玉弓神色一怔。
她抬起手,突然毫无预兆展开了那条擦头发的锦帕,盖在了谢玉弓的脑袋上。
像给新娘子盖上遮面的盖头一样。
不行,脸还是太吓人。
白榆将人的脸盖住,开口声音又细又低,好似带着一些孤注一掷的颤抖。
“小九儿,吃饱了,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母妃……给你讲一个故事,你不要掀开这块布,否则就会把小人吓跑了,知道吗?”
谢玉弓的呼吸带着有些难以自控的粗重,他好似猜到她想做什么,却又无法断定。
白榆伸出一只手,两根手指抵在了谢玉弓的身上。
两根手指像人的双脚一样,指尖踩在谢玉弓坐着的膝盖之处,来回很轻地踏了踏步。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庙里有个……小尼姑。”
白榆两根手指,慢慢地朝着谢玉弓的大腿之处攀爬。
“小尼姑每一天,都会上山去采药……她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夫,专治各种疑难杂症。”
“山路很难走。”
手指爬到大腿侧,白榆说:“她会在坡路上跌倒……”
白榆甚至还模仿了一下人行走在峭壁上打滑的样子,最后艰难地攀爬到了谢玉弓的大腿处。
谢玉弓已经痒得整条腿都麻了。
白榆手指又转向内侧,“她要攀爬着穿过一座丛林……”
谢玉弓仰起头,锦帕遮盖着他被毁去的,瘢痕遍布的脸,只露出半张弧度锋锐且精致的下颚和艳红而姣好的唇。
因为扬起脸的动作,他的喉结急速滚动,细腻的皮肤潮湿而莹润,一点点被滚动喉结撑起的皮肉,宛如一座皮下移动的小山。
而白榆的“小尼姑”攀爬到丛林,她颤声说道:“她要艰难地越过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山,才能找到治愈病患的良药。”
谢玉弓抬起手要去狠狠推开在他身上采药的“小尼姑”,但是最终却只是紧扣住了床沿。
白榆的小人轻快地掠过了高山,采到了草药。
“小尼姑”又朝着谢玉弓的胸腹之上攀爬。
很轻,也很快,像是当真有个小人在奔跑。
“她急着去看她的病患,病患高热不退,她真的担心坏了……”
白榆迅速攀爬到谢玉弓的心口,又说:“但是她背着竹篓,好累好累,但是她终于攀上了一座高山,看到了她的病患在等她。”
“她喜极而泣,但是因为跑太快,没注意脚下,她被一根凸起的粗木桩给绊倒了!”
“小尼姑”拌在了“木桩”上,摔倒在地。
谢玉弓猛地又扬了下头,脖颈之上筋脉寸寸凸起,血红一片,将要滴血一般。
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座山,在“小尼姑”的足下鲜活盎然,奔流的血管正是这山中喷涌的清泉小溪,急促的呼吸正是山中漫卷林木的飒踏长风。
摔倒的“小尼姑”化为白榆的五指,微微曲起成爪,抓住了谢玉弓脉动的心脏。
“背篓里面的草药撒了,那是她救治病人的关键,她必须捡起来。”
白榆抓了两三下。
谢玉弓扣着床沿的手指用力到泛青,虬结的经脉像盘踞的老树根一样强壮有力。
“小尼姑”捡起了草药,起身继续向上走。
白榆说:“她来到了一处陡峭的山崖下,犯了难。”
“这座山太陡了,她不会武功,无法飞檐走壁,因此她祈求山神,希望大地能为她想想办法,她真的很想去救治她的病。”
然后山神似乎听到了她的祈求,一座活的,移动的小山,慢慢地滚下了山脚。
“小尼姑跃上了活动的小山,伟大的山神之力,将她送往目的地。”
她的指尖点在谢玉弓的喉结之上,触感很轻,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借着山神之力上山的“小尼姑”。
“到了山顶后小尼姑跳下小山,走向了她……她的病患。”
“她说:‘小九儿,别怕,吃了药,出了汗,明早就好啦!’”
白榆的手指回到了谢玉弓的唇角。
白榆凑到谢玉弓的面前,轻声哄劝道:“小九儿,吃药啦。张开嘴。”
谢玉弓整个人已经化为一座山,一座将要喷发的活火山。
清泉和小溪化为了地表下涌动的熔岩,他的汗水已经浸透了后脊,深重悠长的呼吸,是火山喷发前的滚滚浓烟。
他听到“小尼姑”说,吃了药就会好。
他张开了嘴。
他在锦帕之后睁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到一阵朦胧的白光。
然后他倏地感觉到唇上覆盖了一片柔软。
那一刻谢玉弓如遭电击,就像九天落下了一击电闪,击中了山顶。
而后又感觉到一点滑腻的清甜,但是极其吝啬,转瞬便消失无踪。
“吃了药明天就好啦。”声音近在耳边。
谢玉弓立即闭嘴,本能想要留住那灵丹妙药。
抬起手想要捉住在他的山间路过的“小尼姑”,但是都没能如愿。
白榆撩完就跑。
原本她是打算今天办事儿,但中途谢玉弓吃粥时看她的眼神,过于戒备甚至是审视的,有欲望却没有达到急色和意乱情迷的地步。
勉强搞了,会适得其反。
上赶着不行,她得让恶犬自己挣断绳索来抢才行。
谢玉弓盖着锦帕,是白色的,像一个被掀了一角盖头,就被遗弃的怨鬼新娘,只有充血猩红且湿润的唇,还残存一阵柔软,看上去艳色无边。

第22章
听到慌张离去的脚步声, 还有关门声,谢玉弓维持着那个姿势,依旧盖着“盖头”, 许久都没有动。
他胸腔起伏剧烈,干渴得如同几天未曾喝水的沙漠旅人。急促且不知餍足地吞咽着唾液, 肌肤上指尖停留过后的触感仿佛还在那里,未曾离开。
他微张的唇齿从莹亮变得干涩紧绷,但是他艳红的舌尖却忍不住在齿间搜索, 想要去回味刚才那片刻的柔软触觉。
起伏胸膛如同咆哮的地龙翻身, 谢玉弓扳着床头的手指更加用力,已经有些痉挛。
但是最终也还是未能忍住, 他松开了床头。
想到引得山火肆虐地龙翻身, 却慌张跑掉的罪魁祸首, 谢玉弓咬牙切齿, 以一种将要摧毁高山的力度, 扼住了喷发熔岩的出口。
白榆跑出了谢玉弓的屋子后还带着些慌张, 等彻底出了谢玉弓的院子, 面上就再没有半点伪装出来的“情难自已”之色。
谢玉弓盖着脸也能称得上一句秀色可餐,但白榆在小命不稳的当下, 她确实很难儿女情长。
而且谢玉弓的反应不太对。
这实在出乎白榆的预料。昨天对她分明反应挺大的, 看着不像是憋狠的男人, 正常男人在“小尼姑”登上第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山时,他就应该难以克制地失控,“地龙翻身”才对。
一直等到小尼姑登顶, 他竟然还能好好地躺在那里隐忍着。
白榆走到一棵树旁边, 她刚才“害羞跑掉”的时候, 甚至还没忘了把床脚放着的提灯给拎着, 现在她一手提着提灯,一手揪树叶。
把两根细细的树枝撸秃的时候,白榆突然咧开嘴嗤笑了一声。
谢玉弓怕别是个小雏鸡。
那可真是有意思了。
他明显也没有什么难言之隐,而且还厉害着呢,那高山可是白榆从未曾见过的高度呢。
那他难道是生性就这么……嗯,矜持羞涩吗?
白榆的嘴角都咧得有点歪。
若当真如此的话,那与他有了实质性的关系,白榆的小命就更加牢靠一些了。
毕竟男人对自己的第一个女人,总是不太容易就下狠手下狠心的。
白榆的眼珠子转来转去,又薅秃了两根树枝,这才提着灯慢悠悠回到自己的院子睡觉去了。
被她彻底扰乱了的正经历“山崩地裂”的谢玉弓,终究还是没能压抑住山火爆发肆虐。
结束后他汗津津地仰着头躺着,抬手去抓面上的锦帕,一张脸红得将要滴血一般。
他的眼睛也很红,但是通红的眼眶之中,还有从未有过的潮湿。
他用锦帕细细擦了手,起身坐在床边上,怔愣了许久,才起身慢腾腾地去洗漱。
没有婢女侍从们,他还是用冷水清洗自己,也指望着冷水能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
他无法置信的是,自己仅仅因为一个人若有似无的触碰和一个偷袭一般的……
就如此溃不成军。
洗漱好后他卷在被子里,甚至把脑袋都给盖上了。
他现在有种练了好几套剑法之后的虚软和无力,整个人仿佛失去了什么一般,好似什么碎裂后再也无法拼凑一样。
虚浮的足跟发软,如同踩在了塌陷绵软的云层,不切实际。
他需要一些窒息感让自己找到真实恐惧的滋味。
他甚至有种想给自己来上一刀的冲动,因为疼痛和血液是最容易让人感受到真实的捷径,而他从不怕疼。
但他没有动,老高的个子蜷缩在被子里面,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在一个混乱的噩梦中,他抓住了“小尼姑”。
第二天晨起,谢玉弓面色阴鸷地蹲在洗漱间洗自己的亵裤的时候,额角的青筋欢快得宛如奔腾的骏马。
但是离奇而诡异的是,他高热退了,病症全都真的好了。
甚至连之前刻意服药起的那种疹子,也都消得干干净净。
他好似真的被那惊鸿一掠“灵丹妙药”一夜治愈。
但羞耻到连想一想自己为什么会好,都要面红耳赤。
其实倒也不难理解,谢玉弓本就身体康健,之前发热是因为受凉和药物叠加。
昨夜好生出了一场汗,还卷在被子里面窝了一夜。
保暖下火加上胡思乱想被放空。
可不就好了?
总之第二天睡足吃饱的白榆再来看谢玉弓的时候,他装病也装不得,只能闷闷地像个被霜打的茄子一样,坐在那里不吭气,不抬头、不和白榆对视。
他闪烁的眼睫比蜻蜓还要难以捕捉,整个人就是答大写的“躲闪”和“心虚”四个字。
白榆有些玩味地小幅度勾了下唇。
昨夜他应当是没有干什么好事儿,今日才这般躲闪心虚。
白榆今日装扮得格外好看,满头的珠翠衬得一张上了脂粉腮红的娇颜鲜活姝丽。
男人嘛,都是视觉动物。
白榆如此颜色,放在氏族闺秀小姐高门夫人之中,怕是顶多算个中等偏上,但是这九皇子府内没有什么莺莺燕燕,谢玉弓也不常接触什么绝色佳人,白榆便是一枝独秀。
她装着看不出谢玉弓的难堪,装着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依旧嘘寒问暖,温柔体贴,该怎么勾引就怎么勾引。
继续伪装自己是谢玉弓的母妃,名正言顺地叫他小九儿。对他笑,给他拿来好吃的。
谢玉弓好似一夜间被拔掉了所有尖刺的刺猬,整个人都温顺下来。
只是任凭白榆如何同他说话,都不肯回应一句,也不肯看她一眼。
喂东西就吃,给茶就喝。只是白榆伸手要碰他,他就会克制不住地耳根烧起来,再下意识地躲避。
不过幅度不大。
比如白榆故意把食物弄到他身上,给他擦,他会有躲避的动作,却最终还是会让白榆碰到。
他在隐忍。
无措地隐忍。
他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样过于亲昵而错位的关系,因为他从未遇到这般亲近他的人。
他在白榆的蓄意引.诱之中一溃千里,在白榆的循序渐进的亲密之中手足无措。
两个人难得一起吃了午饭。
白榆一直在给谢玉弓夹菜,谢玉弓食不知味地吃,吃了很多。
等到吃完了又被塞了汤,汤也喝了不少。
之后吃饱喝足,两人起身。
白榆估算着娄娘回来的时间,在听到外面有脚步声的时候,突然就伸手挽了一下谢玉弓的手。
这是一早上到现在,两个人最实质,也是最大面积的接触。
之前都是白榆用目光,用若有似无的触碰去试探和靠近。忽远忽近,只让谢玉弓几番屏息,却没有真的落实。
因此突然被抓住手,谢玉弓狠狠一抖。
白榆手心炙热,刚捧过汤碗,谢玉弓瞬间有种被灼伤的“刺痛”,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反手甩了一下。
也不知在怎么就那么巧,“啪”地一声,他的指尖打在了白榆的手背上。
白榆的手背肉眼可见泛起红晕,和谢玉弓的脸一起。
他不是真的想甩开她,他只是……只是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两个人的相处才有些好转,她敢靠近,虽然是以他“母妃”的借口。
谢玉弓紧张地看向白榆,生怕她被拒绝了,又要缩回去。
白榆僵在那里,保持着被甩开的姿势,慢慢抬眼,看向谢玉弓,眼中是积蓄满溢,将落未落的盈盈泪水。
但是她却硬是没有让眼泪落下来,而是含着泪看着他,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
过了一会儿,轻声道:“小九儿……母妃……母妃累了,这就让人送你回去!”
白榆说完,转身就跑。
扭头的动作急促,导致眼泪甩下来,谢玉弓本能去抓她,却只捞到了一滴热泪。
谢玉弓的手掌感觉都要被这一滴泪烧穿,在她身后追了两步。
才要追上她,门外就有人来报:“大小姐,给九殿下请平安脉的大夫来了。”
白榆迅速勾了下唇,娄娘来的这个时间正是刚刚好。
她闻言立刻抬起袖口擦了眼泪,微微侧身让开了谢玉弓将要搭在她肩上的手,然后抽了下鼻子,朗声说:“快请进来。”
面对涌进来一堆的婢女侍从,外加杨老太医,谢玉弓不好再说什么,只好配合着让人诊脉。
诊脉之后,白榆已经说累了,就进去睡了。
谢玉弓满心憋闷地被送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有种深重的挫败感,皱着眉坐回桌边,深觉应对一个心癫痴魔的九皇子妃,比灭朝中哪个氏族满门还难。
谢玉弓正苦恼着,一个小个子的死士从窗外跃入,他只比桌子高一个头,一身黑衣像个立起来的小土豆。
一板一眼地开口,一口未曾变音的稚嫩嗓音故作严肃道:“主子,这是修罗给主子的信件,另外窗外的杨老太医有事禀报。”
小死士说完,谢玉弓接过了信件。
小死士很快跃出窗扇,但是因为身子过于紧绷,在窗外落地的时候踉跄了一下,跑了两步才站稳,再次飞掠走了。
杨老太爷一把年纪了,干的还是奸细这种刺激的活儿,实在是有些不能适应。
他挂着一脸苦相等在谢玉弓后窗外头,等谢玉弓过去开窗,他先恭敬行了礼,才压低声音快速道:“九殿下,九皇子妃的那个嬷嬷,今日去了春堂医馆,抓了一副药性极其猛烈的药!”
谢玉弓微微皱眉。
“什么药?”难道她有什么病症,或者……她察觉了自己患有心癫之症?
“此药名为帝皇汤,乃是催发男子精血的药物。”杨老太医的一张橘皮老脸,尽量不露出诡异之色。
声音平稳道:“就是作用给男子的药,服用之后阴阳结合,可辅助女子坐胎。”
谢玉弓在窗边站着,还是本能地用窗扇遮挡住了他毁去的半张脸,只对着杨老太爷露出半张姣好的模样。
听到他的九皇子妃让她的嬷嬷弄了这等药物,谢玉弓半张好脸微微抽搐,眼神之中的惊愕和晦暗不断变换,十分之精彩。
杨老太爷眼观鼻鼻观心,禀报之后等了一会儿,谢玉弓就让人送他尽快离府了。
而谢玉弓关上窗子,面色已然是猪肝色,这一次却不是因为羞涩,他在窗户边上站了好久。
等到转身回床边的时候,没意识到自己是同手同脚地走回去的。
她想怀上他的孩子。
她想和他做真正的夫妻,生儿育女。
谢玉弓像个开水壶,脑子里面是沸腾的开水,生生沸腾了一下午,呼吸是水壶喷出的白烟。
熬到了晚上的时候,他的脑浆都快像水蒸气一样,随着他的呼吸蒸发掉了。
她昨夜那样……是试探他能不能配合吗?
那今晚,她应该会带着汤药来。
谢玉弓纠结得手指都攥在一起咯咯作响。
怕自己的拒绝让她心癫加重,又不可能真的同她生儿育女。
他还在疑她。
因此无法真的如她所愿那般接纳她。
对谢玉弓来说,儿女情长是穿肠毒药,他的母妃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一个九皇子妃可以与他无关,甚至是死在他手上。
但是若他接纳她做自己的女人,甚至让她怀上自己的孩子,便等同将自己致命的把柄摆在明面上。
他会从一匹暗中蛰伏的狼,变为一条被链子拴住的狗。
前者可以肆意攻击猎物,后者却会将他陷入遭人肆意羞辱的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绝不会做这种蠢事。
他拆开了修罗派人送回来的信件,反反复复地看过好几遍。
已经找到了当年和他的九皇子妃定亲的那个烂赌鬼。
但是人这会儿已经病重将死,因为烂赌家产败光,妻离子散,还染了严重的痨病。他被修罗找到的时候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一张口恨不得将肺子伴着血一起喷出来,问不出什么来。
现在正在尽力地救治着。
他也已经派人去寻工部尚书府内退下来的老奴,他暂且留她一命,却必须要知道她从小到大的所有事情。
谢玉弓把信件收起,而后摆上笔墨,强行收敛心神,八月初二便是万寿节,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一切都需要尽早准备。
周边各小国的使臣已经陆续进入皇城。
万寿节之上,各宫皇子、各宫妃嫔必将争奇斗艳地讨安和帝欢心。
如今虽然皇储已立,皇子们包括他们身后的氏族势力都不会轻易认命。
先前太子亲自出面为他请封之事之所以被压下,他的好父皇应当是会在万寿节过后,为诸位皇子封王。
不想让他拔那个头一份,是为平衡诸多皇子的心,也是不能让任何人越过太子去。
安和帝这么多年依旧在忌惮他的母族亲娘舅,镇守南疆的段洪亮。
尤其是在谢玉弓刚刚为母亲洗清了冤屈的这个当口,安和帝多疑多思,心肠冷硬。
他不会因为自己当年的错就去安抚补偿什么,反倒第一时间是去想着如何镇压。
若是谢玉弓没有装疯卖傻且被容颜毁去,如今怕不仅仅是太子谢玉山的眼中钉,更是安和帝的肉中刺。
朝中诸多皇子,母族大多背靠庞大氏族,多年来相互制衡打压,竭尽全力地在皇帝面前争一份“独一份”,正是安和帝想要的那一份平衡。
他无论治国还是对后宫诸位宫妃和皇子,奉行的都是那一套“厮杀论调”,谁想要天恩落顶,便要竭力表现出绝对的忠诚。
这是一种无形的厮杀和放任。
像养蛊一样。
这么多年确实效果拔群,至少就连皇子们的母族氏族,多年来也不见谁家独大,安和帝把“雨露均沾”四个字,在前朝后宫都玩到了淋漓尽致。
但实际上放眼望去,就连太子的母族也并不曾有人手握数万兵权。
安和帝这么多年的冷落,不仅仅因为当年冤屈了爱妃与人有染,令皇室蒙羞。
谢玉弓甚至怀疑,当年母妃的死是安和帝借机打压段氏一族的手段罢了。
当年段氏一族男丁繁盛,个个骁勇善战。
谢玉弓外祖父乃是威武大将军,七个亲娘舅自小都在战场长大,十几岁的年纪个个军功赫赫,鲜衣怒马,哪一个拿出去都能够顶立门户,兴盛一族。
荣光太盛,怕是刺到了安和帝这个守成皇帝的眼睛。
而在谢玉弓的母妃死后,段氏一族被皇帝打压,墙倒众人推,七个舅舅如今只剩下三舅舅段洪亮还在边关如胡杨矗立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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