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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文求生指南—— by三日成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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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和白榆的视线相碰时,他齿关本能一松。
这根面连同其他的,就一起被白榆的筷子卷走了。
谢玉弓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女人,将他含过的,甚至可能咬出了牙印的面,吸进了嘴里。
他面色的红潮简直要变成红霞。
他想起上次在马车里,她捡他膝上的蜜饯吃。
真的有必要做到如此地步吗?
她给七皇子的那些书信之中,声称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到底是为什么,能让她做到如此地步?
若当真要取他性命,他们后来有许多的私下接触,她为何不像喝合卺酒的那夜,直接下毒呢?
或者像今天这样,她只需要提前服用过解药,而后将毒抹在筷子上,和他一起吃面,就能毒死他。
就能轻而易举地毒死他。
谢玉弓意识到这件事,后背陡然泛起了冷汗。
他意识到自己对她竟不设防到了这种地步,这又……到底是为什么?
谢玉弓,他问自己,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可怜可悲,你也真的疯了吗?
他曾觉得她像一簇亮起来的火堆,让人不敢靠近,因为靠近会被灼伤久冻的皮肉,但现在他知道火是假的,他却竟然妄想用谎言堆积的虚火取暖。
何其可笑。
谢玉弓陡然站起来,决然离开了桌子边上。
白榆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搬过了大汤碗,开始喝汤。
吃得饱饱的。
谢玉弓洗漱好了,已经上床睡觉了。
不知不觉已经临近子时,这一夜真的快折腾疯了。
白榆现在只想睡觉。
但是她漱口之后,到床边一看,谢玉弓可能是为了防狼,把自己卷成了一个蚕蛹,对着床里面看上去已经睡着了。
她站在床边无声笑起来。
谢玉弓这个大反派,竟然也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且不论被子能不能防得住狼。
他真觉得自己把被子全都卷身上,她就会知情识趣且知难而退地回自己那里睡了吗?
白榆本来还想让婢女回去再取一床被子来。
但是谢玉弓防她防成这样,白榆被激起了逆反心理。
直接上了床,开始拆卷。
谢玉弓听到了她上床,对着墙面恶狠狠地睁开了眼睛。
她就这般浅薄,一定要这样吗!
谢玉弓甚至想到了她曾被假举子骗了的事情,又想起七皇子那里誊抄来的信件内容,七皇子许诺的也是要让她做外室……
她竟如此的轻佻放浪。
但是无论谢玉弓脑子里如何山呼海啸烈焰怒火弥天,也抵挡不住身下卷着的被子被抽走。
然后一个人钻了进来。
热腾腾的,像是一次性在被子里塞了百十来个汤婆子。
谢玉弓浑身僵硬,血液却冰凉一片。
他死盯着床里面的墙面,仿佛要用眼睛把那里射个洞出来,好让他等下直接爬到另一个屋子里。
但是“汤婆子”进来了,却只是贴着他后背,并没有如他所料对着他伸出手来。
占了他半个枕头,还把他头发压住了,就不再动了。
谢玉弓就这么僵硬着,一直躺到他浑身热汗,肢体麻木得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
这才总算是在身后人平稳的呼吸之中,找回了一点理智。
他转过头,看到她只露出一点头发,把脑袋整个埋在他后脊上,热流随着身后人的呼吸穿透他的中衣,喷洒到他汗湿的背脊。
谢玉弓慢腾腾地,先把身子挪正缓了缓,才又一点点地抽出了头发。
他躺在那里,等待身体缓过劲儿,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床帐的顶,脑子像是被人放空了脑髓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这一生承受过杀机羞辱,鄙夷迫害,却没有如这般去承受另一个人带给他过热的体温,和非要跟他钻一个被窝的无奈。
而且她没伸手。
她不是要引.诱他做什么。
她只是,单纯地贴着他。
谢玉弓闭上眼睛,片刻后又睁开。
眼中没了不可自控的摇摆,而是一片冷色。
且看她宫宴之上,究竟欲如何罢。
他又闭上了眼睛。
然后没到一息又猛地睁开。
谢玉弓转过身,伸出筋脉虬结,看上去便十分有力,能将人脑袋咔吧拧下来的手。
凑近了白榆无知无觉的脑袋。
然后陡然伸了下去。
将她埋在被子里,之前紧贴着谢玉弓后背,现在紧贴着谢玉弓手臂的脑袋挖了出来。
被子掖在了她的脖子下面,掖了一圈,确保她缩不回去。
之后才脱力一般松开了手,躺在那里看着床帐。
他觉得自己肯定睡不着,这何异于与毒蛇共眠?
但是肚子里暖乎乎热腾腾的汤面,催发了某些有科学依据的“吃饱就犯困”的必然,于是他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这一夜睡得好热,像是被放在沸腾的水中煮了一宿。
习惯了冰寒的人如何受得住这种热,一晚上都像只青蛙一样,试图蹦出沸腾的水锅,但是都没有成功。
最后只能看着自己皮肉软烂脱骨,被人提起来一嗦,像吃面一样,血肉消融在唇齿,吃的人却齿颊生香。
而白榆就不一样了,她一晚上半个梦都没有做,从未有过的呼吸顺畅且安全感爆棚。
属于另一个人精壮紧实的皮肉,还有热腾腾的体温烘着她,像是三十七度的恒温不伤身还不会口干舌燥,简直是无辐射的人形电热毯。
白榆两辈子加一起,还没跟人一起睡过觉呢。
这一次虽然是为了保命,但是不得不说是个新奇的体验。
之前与男朋友亲近,但她却不会留宿,更不会带回家。而且每一个相处的时间都短得可怜,发觉她的真面目便会结束关系,永远达不到见父母的地步。
她始终住在只有她一个人的父母家中,执拗地不肯搬出去,觉得那样就不是一个完整的家。
但是即便是家中父母从不回来。
她也总是在期盼着某天早上醒来,她的妈妈爸爸会做好热腾腾的饭菜,喊她起床吃饭。
但是今早上,白榆醒过来睁开眼,浑身睡得酥软无力,一动也不想动。
她抱着谢玉弓呢,搂着他的腰,架着腿骑着,两个人的头发快缠成一片纵生的藤蔓。
虽然昨晚汤喝多了,想尿尿,但是不想动。
她眼睛转了几转,没有任何的想法,然后又闭上了。
谢玉弓则是皱着眉,人醒了,却像是被蜘蛛精缠在床上不得翻身的可怜虫。
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人的睡相能这么差,甚至也没想到自己完全可以挣脱起身离开。
他昨晚的汤也没少喝,现在比白榆更急。
但实际上他们谁也没有动。
浑噩将醒的清晨,支配身体的不是脑子,是身体本身。
一直等到白榆硬是又睡了一觉,恍然惊醒,憋得受不了起身去方便,之后叫婢女洗漱的时候,谢玉弓才也睁开眼,等白榆出来,他便迫不及待地进了隔间。
洗漱,穿衣,等早饭摆上桌。
谢玉弓嘴里咬着馒头的时候,他像是提不起劲,像一夜奔袭一样后,有种骨酥肉软的惰性产生。
白榆也没比他好哪里去,恨不得趴桌子上吃东西。
他们偶尔看一眼彼此,哪还有什么火花四溅杀机毕现?
人的身体是很神奇的,它偶尔会背叛意识,先一步接纳对方,而肌肤的亲近,往往会滋生奇妙的反应。
一个被窝里面紧贴厮磨一夜的人,谁也提不动斩杀对方的刀子。
尤其是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却远比做了什么更容易让彼此产生惰性和迷茫。
像兽群之中的雌雄,交.配和狩猎往往一样杀机四伏,带着无可避免的攻击性,但是吃饱喝足后在阳光正烈的树荫下,彼此舔毛交颈吹风,就很难有哪一只能生起争斗之心。
两人和谐无比地吃完了早饭,距离万寿节还有两天。
该安排的安排完了,要杀的人没杀成,要约的人没约到,现在又不能出去。
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准备都做好了,他们反倒得到了片刻心照不宣的宁静。
白榆身边伺候的婢女侍从,会按照她的吩咐,带上她要带来的东西,入夜之前才会回到九皇子府。
白天一整天无事可做,她也不回自己的院子,就黏在谢玉弓身边。
谢玉弓像陷入了泥沼,被缠得四肢动弹不得。
死士传信回来要趁着方便的时候才能见,整个白日,他都是和白榆两个人瘫在贵妃榻上,吃零食,听鸟叫,看太阳从天上慢慢地爬到头顶,再一点点落下。
没办法,毕竟真的失心疯一天都做什么,谢玉弓也不知道。
也没人如这般粘着他贴着他,形影不离盯着他演疯子,况且他现在根本懒得演。
他也不用演,因为午后她又贴着他的手臂睡着了。
她侧着身,手里还捏着半块喂给他的糕点,头埋在他的手臂上,只能看到安然的侧脸。
谢玉弓盯着她的侧脸,怔怔的,满心都是不解。
她佻浪、狠毒、满口谎言,无所不用其极地驱逐富贵权势,可是她为何不用最简单的方式,杀了他呢。
谢玉弓完全无法揣测她的逻辑,越是了解她从前越多,就越是迷惑。
她是在某一天,突然转变了对他的态度,她的满口谎言填不平前后宛如天堑一样的割裂。
难道心癫之症便是如此令人费解吗?
那她现在……安然在他身边入睡的昨夜和此刻,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
谢玉弓这般看着白榆很久。
久到白榆都要装不下去了。
毕竟两个人在一起实在是尴尬得要命,所以白榆就索性开始装睡。
想看看谢玉弓在她“睡着”后会做什么。
但是谁料谢玉弓没起身离开,也没有召唤死士交代什么事情。
反倒是一直盯着她看。
看什么?
看她脖子够不够坚硬,经不经得住一刀吗。
算时间娄娘她们快来了,白榆还有事情交代她们。
她正准备翻个身故作刚醒,突然感觉到面颊一痒。
而后白榆要动的动作就僵住了。
那痒意带着一点热度,从她的鼻梁勾到面颊,最后落到了耳边。
那是她面颊上碎发被拨开的触感。
这一刻白榆的脑子像被丧尸吸了一样空荡荡。
等到她耳后的细痒传来,碎发被掖好,她感觉到身边的人陡然起身。
眼未曾睁开,但是白榆听见了慌乱落地的脚步声,貌似还一脚踢到了贵妃榻或是椅子什么的。
猜测是桌腿。
“咚”的一声闷响,应是不轻。

白榆听到一声压抑的闷哼, 忍不住幸灾乐祸,嘴角不受控制地勾了一下。
而后怕被发现,又赶紧收了笑, 装着半睡半醒转了个身,头朝着贵妃榻里面, 无声地笑了一会儿。
这才起身“醒过来”。
等到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面的时候,娄娘和桃花她们已经按照白榆的嘱托回来了。
见了白榆安然无恙,娄娘她们总算是放心下来。
虽然那天晚上娄娘带人赶着空马车回去, 但根本就没有人察觉到死士设下过蚕刃, 而大小姐夜半一个人回了九皇子府,谁又知道会遇见什么危险呢。
白榆展开了交代娄娘装裱的锦布, 歪歪扭扭的万寿图离远一些看上去, 还挺像是那么回事儿。
卷起来之后又放到了上等的檀木盒子之中, 用明黄色的绸带系了个礼盒的样式, 放置在一边。
而后和娄娘等人继续交代并清点这屋子里所有的贵重物品。
其中容易变卖的一些珠宝首饰和黄金银锭, 白榆令人专门放置在一处。
言笑晏晏地像撒娇一样, 实则贴在娄娘手臂, 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城外清客庵后山,寻一棵最粗的树埋下去。定要避开所有人群, 你亲自去埋。”
而后又提高一些声音, 拿着一沓子银票道:“明日你去天丰钱庄, 把这银票换成再整一些的,要五百两一张的。”
之后万事俱备,白榆摸了摸一直贴身放置的, 一个小小的圆竹筒。
这是她今次“死遁”能保命的关键所在。
泡过一次水, 幸而这竹筒以蜜蜡油纸封存, 并不畏水, 否则若是将里面的小鸡泡发了,白榆还真不知道如何跟鸿雁解释。
交代好最后的一些事情,天色将晚,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白榆又去了谢玉弓那里,两个人堪称和谐地一起吃东西,洗漱,入夜之后,白榆没有在谢玉弓那里休息,而是把谢玉弓拉到了本就该他这个九皇子居住的主院卧房之中。
牵着谢玉弓的手,把人扯进来,温声说道:“我们今夜在这里睡。”
谢玉弓进门,屋子里摆件繁丽,有两大箱的珠宝玉器,干脆敞开着盖子,摆放在窗边的不远处。
这屋子看上去并不像间屋子,倒像是间库房。
白榆推着谢玉弓的后背,等他进门之后,从他身后轻轻地拥住了他的腰身。
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爱重。
谢玉弓本能一绷,呼吸也顿住。
白榆的声音在他身后闷闷传来:“这是我这些年的积攒,还有成婚这三个月到处搜罗的钱财贵器。”
“今日开始,小九儿就该名正言顺地居住主院。”
“明日万寿节的万寿宴之后……这些东西会跟随小九儿一起送去封地。”
谢玉弓满目奇珍异宝,但是心中却莫名地沉沉下坠。
她如何爱财贪贵,又如此不惜一切追逐敛夺这些东西,谢玉弓所查只知零星一点,就能窥见她有多么为其疯狂。
如今献上一切,又如此言语,是当真没打算从皇宫之中活着出来了吗?
他垂头看着她虚搭在自己腰间,似乎生怕他有所不适,只消他一动,便会立即撤回的双臂。
心中一边冷然如铁,告诫自己或许她是察觉了自己的杀意,在蓄意伪装,舍得这些身外之物,用以迷惑他。
另一边却是幽深一片,漆黑不见底。
就连谢玉弓也不知道,这满堂的金玉投放进去,到底能否见底,见了底又能听到何种回响。
他的心中再怎么迟疑不决,他也不是真的蚩蚩蠢蠢之辈。
他只垂眸静立,不作反应。
白榆倒也不是不爱这些金银财宝,只是这些东西大多要么都是御赐,要么落有官印,都是无法变卖变现,不是寻常百姓能用的东西。
她让娄娘埋山里的那些,足以作为死遁之后重新生活之用。
而且白榆和原身不同,她并不怎么爱财,她更惜命。
两个人又一起睡了一夜,一样的同床异梦貌合神离,第二日便是万寿节。
是日清晨,安和帝先谒太庙行祭。
于太庙折返皇宫途径惠都八大道,沿途由官府设立戏台,循环演唱今上砺治以来于天下之功绩。
沿途商铺张灯结彩,百姓跪迎金銮仪仗,再由安和帝赐民吉席,普天同庆。
外藩王公,文武百官着礼服,于广隆大殿向安和帝进呈贺表,各国使臣列班恭贺,行大朝礼,霄宸上下七日不理刑名。
待这些流程过后,午时已过。
白榆和谢玉弓的车驾于清晨抵达宫门口,此时正与一干,皇子、公主、后妃等人,在永昌殿跪拜安和帝。
大殿之中响彻唱礼太监的声音尖细高亢,唱的乃是太子谢玉山敬贺君王之礼:涵盖了各种奇珍、寿佛雕像、极品玉器、臻品书画,还有冗长的金银制品名单。
凑成了一个“九九”取谐音“久久”之意。
足足八十一件,件件价值连城。
白榆听着都牙酸不已,深觉谢玉山这个太子当得实在不够清白!
这么多好东西,他肯定贪了!
她低头听着,想到自己和谢玉弓带来的那几件寒酸的东西,已预感等会一定会贻笑大方。
但是白榆无所谓,他们笑得越厉害,白榆拿出“真”贺礼的时候,就越显得用心。
白榆端跪垂首,自从进了这皇宫之后,除了旁人华丽礼服的衣角什么也没有看到。
现在她很好奇地想要抬头看看上首位坐着的安和帝本人,但是又不敢,怕被抓包。
只好低头神游天外。
她清晨一进宫门口的时候,身边就跟着两个皇后派来教引她宫礼的嬷嬷了。
长得凶神恶煞,堪比容嬷嬷的三胞胎姐妹。
主要是怕她一个无知无礼的庶女出身的皇子妃,在这样盛大的日子里要丢人现眼,损坏皇家脸面。
全程面无表情地让她逢人就见礼问安,反正她如今进了这皇宫,见了谁都要低头,一早上都快低出颈椎病了。
怎么谁都比她大呢!
哦,也遇见一个向她见礼的。
是个十岁左右的粉雕玉琢的小正太,长得那叫一个明媚动人,笑起来尤似满庭梨花簌簌而落。
这是白榆第一个抬起头看清了的人。
但是那小子对着她和谢玉弓问安见礼的时候,姿势尚算恭敬,但是噗嗤噗嗤直笑。
嘲笑窃喜还有鄙薄高傲,几乎写满了那张靡衣玉食养大的小皇子的脸上。
平白地让白榆想把这小东西的脑袋揪下来当球踢。
尤其是在他笑嘻嘻地拉着“装傻不用给任何人行礼”的谢玉弓玩“骑马马”的时候,白榆面因为他长得还算可以给出的一点温色,消失得一干二净。
身边的嬷嬷提醒她这是“十二皇子”,是最受安和帝喜爱的一个小皇子。
言语之间的警告和催促的意味十足。
那小子拉扯着谢玉弓让他跪下,谢玉弓喉咙之中发出“嗯嗯”的害怕声音,畏缩着朝白榆的身后躲。
白榆:“……”想起来这位是谁了。
这是那个打小就欺负谢玉弓,多番仗着自己的母妃贤妃受宠,险些把谢玉弓折磨死。
他又是安和帝最小的皇子,幺儿受偏疼,在皇宫之中嚣张跋扈,顶着一脸天真面孔做尽恶事的十二皇子,谢玉兰。
剧情里谢玉弓落水险些淹死,从此就怕水的阴影,也是他造成的。
那时候他甚至才六七岁。
就连皇帝知道了,也只叹一句小儿调皮,要自己不受疼宠的九子担待,不许记恨。
操他妈的。
稚子无辜的这一句话,似乎专门就是为这些生下来的坏种小恶魔开脱的。
白榆心中莫名腾起一股子无名怒火。
谢玉弓窝囊躲避的样子刺痛了白榆的眼睛,她甚至都忘了谢玉弓本身有多危险,碾死这样的小崽子甚至都不用亲自动手的事情。
想到她整天战战兢兢,讨好又奉承的大反派,被这小崽子给骑着羞辱,就觉得自己牙根痒痒。
上前一步,扯开了拉扯着谢玉弓的小皇子,在那个粉雕玉琢天真又歹毒的小皇子收敛了笑意冷脸看向她的时候,蹲在地上笑着看他说:“九殿下近日身上生疮,流脓淌血的不好治,免得污了殿下,不如十二皇子骑我如何?”
要是这小崽子当真敢骑,白榆就能在皇帝面前演一出掉腰子,爬着送贺礼。
大家都来看一看听一听啊,十二皇子把九皇子的妃子当狗骑。
白榆或许被人嘲笑讽刺,但她人就要“死”了,不在乎。
但是十二皇子落一个“罔顾人伦乖戾恣睢”的名声是跑不了了。
果然白榆说完,不光她身边的两个老嬷嬷表情凝固,就连谢玉弓的面皮都微微抽搐了一下。
正所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白榆笑着拉动十二皇子谢玉兰的手腕说:“十二皇子来吧。”
谢玉兰虽然是在皇宫横行长大,但是终归懂得行事的底线,他冷着脸气哼哼地甩开白榆,莫名有种被黏腻的毒蛇缠绕的齿冷之感。
白榆说着凑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快速说:“小杂种,你活不长了。”
听清后的谢玉兰先是愣了一下,毕竟他长到如今,就没有见过将如此言辞敢用在他身上的人。
而后勃然大怒,玉雪的面容扭曲起来,颤巍巍指着白榆说:“你你你!你说什么!”
“我是说……十二皇子生得如此玉雪可爱,真叫人见之心喜啊。”
“不是!不是!来人啊!给我把这个低贱的宫女杖杀!”
他一着急,把白榆的身份都给忘了。
指挥得如此顺畅,必然是经常干这样的事情。
白榆面色微冷地起身,翻了个白眼,拉着九皇子就走。
那小崽子想追上来,但是他无法无天,他身边跟着的几个宫人看上去就不是什么不懂事的。
一群严肃冷厉的教导主任,很快拉住的那个小崽子,捂住他的嘴,把他带走了。
这可是安和帝的寿宴,平日里任凭幺儿如何吵闹无度,安和帝都能一笑置之,叹一句稚子调皮。
但是贤妃身边的人都是似人精般的狗,最擅长的就是捧高踩低,所以从不管谢玉兰欺辱谢玉弓,因为无论出现什么结果可以归结一句“兄弟玩闹。”
但是他们又是精挑细选来约束谢玉兰的人,很清楚这样的日子,小皇子万不能出现任何的差错。
因此他们把谢玉兰给揪走了。
白榆拉着谢玉弓,谢玉弓微微垂头,看着她的头顶,怔神不已。
他自生下以来,从来都是遭人利用,遭人构陷,遭人欺辱打骂。
偶有为他鸣不平为他说话之人,也都是以一种怜悯之姿,替他对那些强者低头认错。
但是她不一样。
他听到了她对十二皇子谢玉兰说的话。
她叫他小杂种,说他活不长了。
她必然知道十二皇子乃是后宫隆恩长青的贤妃幼子,其上还有贤妃长子,也就是七皇子谢玉梅。
贤妃养育的两儿一女,不是痴肥愚蠢就是骄纵跋扈,视人命如草芥。
但是无人会轻易得罪这样的真小人,而她竟是丝毫不顾……
谢玉弓被她拉扯着,足步虚浮,被维护的轻飘和被欺骗的沉重相互抵抗,拉扯。
直让他肝肠扭转,心肺不宁。
直到跪在这永昌殿贺寿许久,依旧还在不着痕迹也不受控制地观察着她。
白榆知道谢玉弓在看她,但是她却在酝酿等下贺寿的情绪。
谢玉弓倒是好,自己装疯卖傻,见人不用行礼,贺寿也不用准备贺词了。
苦得她一个现代人,几番绞尽脑汁,脑子里面也只有几句影视剧中的贺词。
殿中安和帝威严地坐在上首位,身上还穿着祭祀大礼的龙袍,十二旒冕冠遮蔽了他皱纹横生双眼,却压得下巴已经有点失去了形状,在下颚处又叠了一层。
虽然和英俊潇洒不沾边,但依旧不失威严端肃。
他嘴角带着一些不甚明显的笑意,本不是个喜好展颜之人。
虽然现在心中也开怀,看着满殿的子孙以及妃嫔,再联想到今日广隆大殿之上的文武百官王公藩王,甚至是周边各国的使臣,都恭顺臣服的模样,他自问,对得起“安和”之号。
也担得起史书笔诘,天下如今太平富庶,他也被尊为一代明君。
但是他确实有点累。
冕旒沉重,礼服拘束,一身热汗自后背腾起,皇子们各个争奇斗艳似的,祝寿词一个比一个长,和太庙祭祀的恭词如出一辙,毫无新意。
他却也不得不听。
他眸光透过冕旒朝下看,已经到了七皇子。
接下去是老八……不,老八没了。
那便是九皇子,是他曾经最不喜,如今……也依旧不喜的皇儿。
皇帝的视线在九皇子身上轻飘掠过,看到他面上精致的银面具,嘴角略微一压。
不喜的皇儿偏还折损了皇家颜面。
皇帝很快掠过他,甚至没有半点视线停留在他身边的九皇子妃,就直接到了他身后不远处跪着的十二皇子身上。
小儿惯会撒娇卖乖,还无争权夺利的野性,像是未曾长成的小兽,玉雪讨喜,最能舒他心肝。
但是皇帝的视线落在十二皇子谢玉兰的身上,却发现他的视线盯着前方。
鼓着腮帮子一脸气哼哼的模样,谁又惹了他不成?
安和帝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发现小儿前面跪着的,是……九皇子身边的女子,九皇子妃?
那个贪图荣华富贵,不惜……顶替了嫡妹的婚约,不顾廉耻尊卑也要嫁给老九的庶女。
皇帝的嘴角抿起来。
正这时候,唱礼的太监开始唱九皇子府的贺礼。
白榆勉强给凑了个“一九”,九件虽然也珍贵,但是在皇宫之中一抓一大把的东西。
比起前面一个争奇斗艳,恨不能搜罗尽天下奇珍献与君上的礼物相比,都不是一句寒酸能够形容的。
果然太监唱礼结束,上首位的安和帝面沉如水。
他身侧端坐的盛装皇后,也就是这本书的男主角谢玉山的母亲,一张半点不见岁月痕迹的极妍姝色之上,也露出了一些似笑非笑的神情。
单看颜色,当真国色天香,美艳却不媚俗,能生出谢玉山那般谪仙人物,倒也应当。
皇后微微抬了下手,涂着艳色的蔻丹手指,个个似玉制。
在鼻翼一抵,像是听到了或者闻到了什么不堪之物,神情未变分毫,却骄矜毕现。
开口声如珠玉相击,慢条斯理。
“陛下,臣妾前些日才听闻九殿下身体不适,没顾得上送些补药遣个太医过去看看,近日忙着操办万寿节的宫宴,当真是昏头。”
“如今……九殿下看着倒也无恙。只是心智不稳,终究礼节难顾,陛下可千万莫要因为九殿下未曾尽心准备寿礼,不能为陛下亲口祝寿,便心中难过。”
皇后说着,还伸手按了下皇帝的手臂。
这话听上去是在劝皇帝,“你儿子疯了你别计较”,实际上就是朝着皇帝的心里扎刺。
皇帝本就不喜九皇子,一个失心疯本不该来宫宴的,若当真不想给皇帝添堵,她这个操办宫宴的,大可以不让九皇子来参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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