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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文求生指南—— by三日成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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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是有些耳背,已过耳顺之年,早已经不管宫中事了,在太医院中就是养老的。
平日里宫中有什么事情,也不会劳动他,今次他是被皇帝亲自指派来照顾九皇子的。
临危受命……刘太医本该如从前的几十年一样,纵使医术平庸,头脑不灵,也抱着医者仁心。
奈何家中孙辈被人抓住把柄,遭受了胁迫。
他一把年纪死不足惜,奈何孙儿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他本以为只消像从前一样,装着听不到就好了。
而且他这一生见过的贵人无数,曾经还是当今太后的御用太医。
他当真没将这个据说是抢了家中姊妹的婚约,还是个妾室所生的九皇子妃当回事。
骤然被揭穿,他停顿了片刻。
却已经完全暴露了他受命于人,来做伤天害理之事的真相。
不过刘太医也在宫中一辈子了,若说没有经历过几次大风大浪是不可能的。
他很快回手扶了一下腰,装着自己方才的停滞,不是因为那一句“你是二皇子的人”,而是因为自己弯腰包扎导致一把老腰撑不住。
只可惜他这番作为,能骗得过别人,但是骗不过白榆。
白榆已经试探过了,门口的婢女侍卫都没有异常,想来那二皇子确实想要“螳螂捕蝉”,可惜爪子不够多,且事情发生得紧急,只能指派这么一个糟老头子来罢了。
白榆抱着茶壶,等老太医直起腰身的那一刻,连壶带水,被白榆高高举过头顶,全都砸在刘太医的脑袋上。
“砰”的一声闷响,刘太医的橘皮老脸之上满是茶水,他眼白翻了两下,就身形一软,“噗通”倒在了地上。
白榆把人砸昏过去之后,甩了甩手,第一件事是去老太医的药箱子里面找刀。
翻翻找找,找到了一把趁手的清创刀,白榆爬上床,扯着谢玉弓被包扎好的布条,“呲”地一声,就全部割断。
这细微的一声,却像是梦魇之中的什么信号。
当白榆掀开谢玉弓伤口上覆着的草药,准备下刀的那一刻,一直闭着眼睛,沉浸在梦魇之中无法自拔的谢玉弓,陡然张开了眼睛!
白榆准备先给谢玉弓取了短箭的伤口上改个十字花的刀,比较容易流血。
结果刀尖触及谢玉弓滚烫的肌肤,白榆的手腕却骤然被攥住。
谢玉弓应当是因为中毒高热了,他的掌心热度简直要烫伤白榆。
中了曼陀罗的人若未能排毒,会沉浸在噩梦之中神志浑噩地死去,为何会醒过来?
白榆被掐住脖子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他已经中箭了这么久了,不应当是肢体麻木,难以自控吗!
“你要杀我……你又要杀我!”
谢玉弓像一头在沉睡之中被激怒的猛兽,睁开眼看到白榆的那一刻,他已经分不清楚是现实还是梦魇。
但是无一例外,每一次,她都是要杀他。
谢玉弓一手掐住了她持刀的手,另一只手扼住了她的脖子。
他从床上坐起来,将白榆扯到自己的眼前,咬牙切齿地问:“为什么?为什么!”
他声音本身就很低磁,这一会儿贴着白榆的耳边怒吼,活像是将低音炮贴在耳边打开。
白榆被震得胸腔之内的心脏一顿连蹦!
但是现在关键的不是这个,是谢玉弓都他奶奶的中了曼陀罗,为什么还有使不完的牛劲儿!
白榆脖子被紧紧掐住,呼吸都只能小口剧烈地喘,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倒是让我解释啊,你快死了你个傻逼!
白榆手上的小刀落在地上,她被谢玉弓这么扼住从床上拖下了地,谢玉弓赤足踩在了地上干倒太医的那些碎瓷片上。
疼痛让他微微蹙眉。
可是他现在根本什么都不顾上了,什么也不想管了。
因为这是唯一一个白榆被他给抓住,却没有立刻消失的梦境。
曼陀罗致幻,生梦。
可是没有一个梦,如眼前这样真实。
谢玉弓血红着眼睛,像个地狱爬上人间的罗刹鬼,终于捉住了杀他千万次的仇敌。
他甚至能感受到掌心之下筋脉的跳动,血液的奔流。
“为什么?”谢玉弓问白榆,几乎是贴着她的脸,两个人鼻翼相触。
白榆一手掐住谢玉弓的手腕,一手试图钻入自己被他抓着脖颈的虎口处,进行教科书模式的自救。
但事实证明,她能砸昏一个老头子,却根本无法从中了毒的谢玉弓的手心逃脱。
一力降十会,在绝对的武力值面前,一切牛鬼蛇神的技巧招数都是徒劳。
白榆觉得自己就是被猫爪按住的老鼠,谢玉弓不愧是和死士一起训练的,这种状态之下,掌心的力度依旧掌控得特别到位。
确保白榆不至于窒息而死,可她也只能张嘴猛喘,一个字说不出,更挣脱不了。
滚烫的精壮胸膛如火山倾覆一般,欺压着白榆。
白榆甚至能够透过他的胸腔,感受到他和自己一样癫狂到极致的心跳。
一个是中毒快被毒死了。
一个是快被中毒的人掐死了。
这都什么事儿!
白榆实在是掰不开谢玉弓的手,谢玉弓在那里质问:“为什么!”
“为什么……”
你倒是松开我,让我说啊!妈的!
白榆再怎么能舌灿莲花,现在的舌头也只能流口水。
她很快像个兜不住口水的漏斗,嘴角留下了一些滑到了脖子上。
眼前也开始发黑,四肢更是绵软无力。
要死了?
就这么死?
白榆有点哭笑不得,她想着自己怎么死也得是因为翻车死,结果她正在帮谢玉弓,却被他搞死,这死法也太奇特了!
“为什么。”
谢玉弓像个他妈的复读机,和白榆额头抵着额头,伴随着最后这一句,他的眼中依旧血丝密闭,如同夜里不祥的弯月。
可他的声音嘶哑哽咽,不再像是咆哮的野兽,更像一匹受伤之后独自濒死哀鸣的狼。
他脑中嗡鸣,耳畔像是灌了水一般在咕噜噜响。
他仿佛回到了曾经被人推入水中,感受到将要溺死的冰冷和绝望。
他问白榆:“为什么你毁我、害我、欺我骗我,我却……我却根本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在她如熔岩般的注视下,融化的悲哀。
他甚至想到了那个害死了一家人,一族人,害段氏子女家破人亡连孩子都能拿来做工具去取悦凶兽的,自己那愚蠢至极的母妃。
谢玉弓曾经恨她怨她,可他如今,也成为了她。
明知是谎言,明知是错的,明知她对自己无有半分情谊,也明知陷入情爱,必定是粉身碎骨。
可他控制不住。
他低贱的血液源于他的母妃,那些血液每一时每一刻都在叫嚣着思念,叫嚣着要他如同飞蛾般去扑火。
白榆察觉到喉间微松,谢玉弓依旧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眼前都开始扭曲变形,毒素开始扩散。
但是他终究在梦境之中,抓住了她,却不愿意杀了她终结一切。
他手扶在白榆的脖子上,一点点放松,让她再怎么急着呼吸,也只能一次吸入一点点,不至于呛咳。
等到最后白榆彻底能大口呼吸,找到自己的缺氧的脑子,组织语言准备说话的时候,谢玉弓用大掌,托起了白榆的下巴。
“无所谓。”谢玉弓没头没脑,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
而后低下了头。
白榆被压在桌子边上,脊背弯折向后,如同一轮弯月。
而她面前的这一轮弯月,朝着她倾身下来。
最先砸在白榆脸上,把她口中好容易组织好的语言砸散的,是谢玉弓大颗到离谱,滚烫如开水一样的眼泪。
白榆:“……”感觉到自己滑过他眼泪的侧脸起码有二级烧伤。
而紧随而来的,是谢玉弓落在了她额头上的双唇。
白榆第一反应是谢玉弓要咬死她,但是这种杀人方式是不是太废牙口?
可是很快,她感觉到了自己的额头上,有两片柔软在蠕动。
一点点地顺着她的额头到眉心,眉心再向鼻梁。
每一下都那么郑重,那么滚烫,那么缠绵。
白榆瞪着一双眼睛,喉间还有未散的疼,呼吸都有些疼。
可是在她意识到谢玉弓不是要咬死她,而是在亲吻她的时候,白榆脑子“嗡”地一声,而后像是再次被掐住了脖子一样,忘了呼吸。
在谢玉弓滚烫的双唇落在她鼻尖上的时候,白榆靠着桌子都撑不住,直接双膝发软,朝着地上滑去。
谢玉弓追着她,双臂捉住了她的腰身,丝毫不费力地提起她,直接放在了桌子上。
白榆的脑子终于在漫天地的噼里啪啦的放鞭炮过大年一样的混乱之中,恢复了一点神志。
迅速道:“你中毒了!我刚才是要给你放血解毒!”
谢玉弓闻言喉咙滚动片刻,看着白榆的眼神难以言喻,那些密布的血丝之下,竟然溢出了令白榆心颤的某种类似纵容的情愫。
他开口,声音低磁性感地在白榆耳边道:“我是中毒了……”
那毒名为白榆,曼陀罗科。
白榆耳朵一酥……不是,白榆看着谢玉弓的眼神,猜测他现在是中毒的状态。
可是剧情里面这曼陀罗毒素,没有催情这一项啊!
谢玉弓呼吸喷洒在她耳边,又说道:“你说放血疗毒,就放血疗毒。”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说的谎言,我都相信。
你说一切都是为我,那便为我。
你想骗我,那就一直骗我。
“你真中毒了,你清醒一点啊!”白榆被掐了半天的嗓子,现在骤然开口,声线也很嘶哑,再加上着急好像只公鸭,实在很有喜感。
谢玉弓就要低低笑了。
就在白榆的耳边,把白榆笑得也像是中了毒一般浑身僵硬。
谢玉弓这把嗓子她早知道好听,但是谢玉弓这样贴着人耳边开炮实在是有些犯规。
“我们得尽快把毒血放出来,你放开我,我去找刀子,要切十字花口……”
白榆说着就要跳下去,谢玉弓却再次掐住了她的腰身,把她从半空接住,又重新放回了桌上。
“哐”的一声。
白榆被墩得一懵。
紧接着对上谢玉弓微微眯起危机四伏的眼睛。
他抚上白榆原本细白,现在已经隐隐泛上乌青的脖颈。
一只手压着白榆的额头,迫使白榆最大幅度地仰起头,像是将要折颈的天鹅。
而后在她侧颈之上,在之前她嘴角流出的水痕边低头。
白榆浑身紧绷,命门被强行暴露在他人面前,她脖颈的青筋微微绷紧,继续快速说:“我说真的,你再不解毒就死了,只有我能解你的毒,你快放了我!”
他的唇慢慢勾了下,像是沉溺浑噩的瘾君子般说道:“确实只有你能解我的毒……既然如此,那就以毒攻毒吧。”
什么以毒攻毒?
白榆还未等想明白,便感觉到自己的脖颈滚过湿热。
谢玉弓将她先前溢出的津液吸取,像猛兽在折断猎物的颈项之后,不急着下口,先舔舐血液润喉一般。
而后在白榆像踩了电门一样,垂死挣扎胡言乱语的时候,谢玉弓以绝对的力量镇压住了猎物最后的奋力一搏。
弯下腰。
一口咬在命门之上。
夜深露重,宫廷的宴饮大殿灯火寥落,喷溅的血痕犹在,桌椅翻倒,一片狼藉。
双唇相触,却如进食般撕扯辗转,急迫地吸取和吞咽。
谢玉弓恨自己失控,也放纵自己失控。
但是他和他的母妃也有完全不同的地方,便是他的母妃只会苦苦哀求他人怜爱给予。
但是他会去争抢、掠夺,更知道如何占有。

白榆很快便像是彻底失去生命的猎物, 手脚酥软地垂落在桌子旁边,主要还是上不来气。
任凭谢玉弓肆意汲取,像饮血的兽, 成瘾的狗那般。
她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谢玉弓想要杀她白榆是能理解的, 毕竟她并没有事先和谢玉弓商量过。
而且在剧情里面,谢玉弓也并不知道七皇子会在宫宴之上搞自导自演的刺杀以求圣宠,更不知道那两支短箭根本杀不了人, 箭头都是特制的。
白榆在那种毫无预兆的情况下推他去挡箭, 他肯定会认为白榆又是联合了谁要杀他。
这种事情白榆可以解释,而且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 可谢玉弓并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地上还躺着一个昏死的老太医, 谢玉弓把白榆的嘴堵得死死的, 好似一辈子都没有吃过东西的恶狼, 誓要把爪下猎物的所有津液汁水都一股脑地吸吮殆尽。
白榆被亲得头脑昏沉。
白榆一只手按在谢玉弓的肩头, 但是她根本推不开。
她只好回手在桌子上摸索, 碰掉了一个杯子“啪”地一声后, 白榆好容易在桌子的边缘抓到了一个。
而后毫不迟疑,直接朝着谢玉弓的脑袋上就是一杯子。
又是一声闷响, 和掉在地上的脆响完全不同。
谢玉弓的额头够硬, 白榆的力气用得也不小, 杯子在谢玉弓的脑袋上碎了。
谢玉弓终于停下了,他双唇艳红,狭长的眸子之中全都是潋滟水波, 沉溺又痴迷。
可他看向白榆的眼神却带着危险, 动作停下了, 头发里面流出了血线, 顺着他完好的那半边俊美如神的侧脸滑下,触目惊心,艳烈如火舌舔过。
“你中毒了!”白榆气喘吁吁地瞪着他说,“我没开玩笑!”
她经常有把人骗得欲生欲死的经验,自然也有说了实话没人相信的时候。
白榆曾经撒的谎太多了,到最后她的爸爸妈妈已经不相信她说的话了,只觉得她的心理有问题,一直都让她去看病。
那种不被相信的愤懑,那种“狼来了”喊多了,真正狼来了的时候,被人忽视的绝望,是匹诺曹因为谎言生长而无处遮掩的长鼻。
白榆想到过去,看着谢玉弓,无数堵在喉咙之中的解释的话,最终却徒劳地化为一句几乎是低吼的控诉:“你相信我!”
白榆吼出来之后,就觉得自己可能也是被曼陀罗弄疯了。
她的妈妈爸爸都不会在被她欺骗之后还相信她。
她曾经对很多人都说过这句话,有时候声情并茂涕泗横流,但是谎言滋生的温床,孕育不出信任。
白榆对于自己没有快速开口去解释,而是说出这么一句话,感觉到震惊和可笑。
她还能指望谢玉弓相信她?谢玉弓和她之间只有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谎言,谢玉弓甚至被毒素激发得疯了。
白榆手中抓着一片碎瓷,无意识地收紧,指尖被割裂流出了一点血迹。
就像曾经的那些谎言被揭穿的时候,那些人的震惊又指责的脸,并不能给她带来什么愉悦。
她和她的妈妈曾经爆发过一次剧烈的争吵。
那时候白榆第一次挖心掏肺地说出了自己撒谎成性的原因,祈求得到一点怜悯和原谅,那时候她才十三四岁。
她妈妈震惊地愣了片刻,用一副伟大的慈善家的嘴脸,把她当成那些福利院之中无人管教看护的野孩子一样,堪称温言软语地教训道:“没有人会爱一个满口谎言的匹诺曹,你不是看过那个童话的吗?你需要改变,才能获得朋友和真爱。”
“没有人会因为谎言生出爱意。即便是有,谎言被戳穿也会立刻消失。”
白榆想到这一句贯穿了她的短暂前生,堪称魔咒的话,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好没意思。
可她的指尖却在无意识地收紧,伤口压得更深,她不知道,她此时此刻看着谢玉弓的眼神,有多么令人动容,可怜可爱。
那是她从未展现过的真实与无助。
谢玉弓看着她片刻,突然松开了钳制她的手,改为抚上她的面颊,那是很轻,却滚烫的一片触感。
“好,我中毒了。”谢玉弓点头。
他甚至带上了一些哄劝的意味,低头凑近白榆,白榆以为他又要以毒攻毒,都打算放任不管,谢玉弓却只是将嘴唇轻轻地覆盖在她的面颊上,吸吮掉一滴白榆脸上的水泽。
他吸吮完了这边,又赶紧去了另一边,在白榆的下巴上接到了另一滴。
“别哭……”谢玉弓声音低缓地哄,“那你说要怎么解毒?嗯?”
尽管谢玉弓尝到了白榆的眼泪,已经觉得自己得到了解药。
但是他还是在神志不清,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毒素缓慢扩散,幻境和现实交叠的缝隙,抽出了一些神志,停下来听白榆的“真话”。
而白榆被他搞得愣住了,她无论如何也没料到,这种状态的谢玉弓,竟然会有这样堪称……温柔的行为。
白榆张开嘴,嘴唇抖了抖。
这一刻她突然也像个中了毒的疯子,赌徒,她一个字都没有解释。
她直接抓着碎瓷片,在谢玉弓的伤口上狠狠划了一下。
谢玉弓疼得微微缩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重新流血的伤口,又看了看白榆手中的碎瓷片。
他周身戾气横生,如一头随时能够奋起将人撕扯粉碎的狮子。
但是他只是看了看。
他没有去管自己流血的伤口,更是什么都没有问。
他伸手,看上去是要夺白榆手中的碎瓷片,白榆死死瞪着他,如果这一次被谢玉弓杀了,那纯粹是她自己犯病找死。
明明能说清楚的……
可是谢玉弓再一次让白榆震惊,他并没有抢夺白榆手上的碎瓷片。
他只是看到了她流血的手指,为她将手中这小巧却锋利,也能随意取人性命的碎瓷,调整了一下姿势,免得她在发力的时候割伤自己。
而后微微抬了下她的脸,再度低头亲了上来。
这一次的他极其温柔,辗转缠绵,勾着白榆的躲闪的舌尖共舞。
像吃饱了之后懒洋洋晒太阳,相互舔毛的兽类。
而白榆眼睫颤了颤,一对晶莹的泪珠再度滚落面颊。
但她自己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
她一边仰着头,和谢玉弓唇齿相缠,一边攥着谢玉弓给她调整后的碎瓷片,摩挲着他的两处箭伤,一下又一下地划着。
鲜血淋漓,谢玉弓只是在她划得狠的时候,才会微微缩一下腰腹。
他没有躲开,他亲手给了她凶器,纵容她在自己身上肆意以利器作画。
只在偶尔在白榆划得狠了的时候,才会如追责讨债一样,轻轻咬一下白榆的舌尖。
白榆舌尖发麻,她不知道这算是什么状况。
如果此刻有个人来这里,或者是地上那个糟老头子醒过来,一定会被他们吓疯的。
两处伤口都被白榆划破了,鲜血几乎覆盖了谢玉弓的整片赤.裸的胸膛。
但是他却仿若无觉,捧着手拿利器的他的九皇子妃,亲吻得缠绵悱恻,啧啧有声。
白榆又开始呼吸不畅,谢玉弓本就因为毒素扩散而灼热的胸腔,沾染了涌出的鲜血,蹭得两个人身上到处都是。
白榆满口都是血腥味道,可唇齿之间却一片湿滑柔软,整个人都像是泡在了谢玉弓滚烫的鲜血之中,绵软无力。
但她到底不是真的疯掉的那一个。
或者说她还没有像谢玉弓一样,完全疯掉。
她还记得谢玉弓中了毒。
她在好容易两个人唇齿分离的间隙,低下头看了一眼。
谢玉弓伤口处皮肉外翻,白榆划得很深,肋骨处的那一下,拖得有些长,像一颗自天际坠落,长长拖尾的流星。
但是血看上去流得不够多。
白榆说:“不行,还不够,你先等一等,你唔,你中唔……”
“你中毒太深了!”
白榆好容易把谢玉弓推开一点,伤口处虽然狼藉,但是血凝固的速度也快。
白榆这时候甚至有些风马牛不相及地想,他的凝血功能这么厉害,受伤肯定好得巨快。
碎瓷片要是再划这两处伤口肉就烂了,白榆顿了顿,看了谢玉弓一眼,低下头,闭上眼,双唇覆盖了谢玉弓的伤口。
这种在电视剧里面频频能够见到,每一次白榆都觉得傻逼透顶的“吸血”情节,白榆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也会为了别人而做。
她当然可以找到小刀,把刀尖插入谢玉弓的伤处,转一圈,这样任凭他的凝血功能再怎么好,出血量也绝对够。
她低下头的时候,也不太懂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么傻逼的事情。
但是……她那么精明的脑子,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转动。
谢玉弓低头看到她在自己伤口上吸血,而后又吐掉,站在那里微微皱眉。
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他流了一部分血,毒素清除了一些,总算觉得有些不对了。
他从前和死士一起训练,做过各类药物的极限承受。他对抗毒素比寻常人厉害数倍,否则他也不会在中了曼陀罗之后,还力壮如牛。
他现在清醒了一点,已经意识到了面前的这一幕……不是梦。
而白榆趴在他胸膛上,直到两个伤口都再吸不出毒血。
白榆也觉得差不多了。
七皇子只是扩大一些伤口就没事,谢玉弓虽然放血有些迟,应该也没事……
白榆停下,额头还抵着谢玉弓的肩头,满口都是血腥味道。
她觉得自己四肢更加绵软无力,而且……好像桌子在自己转?
她好像中毒了。
彻底软倒之前,白榆满心只有一个“操”。
人和人的差距为什么就这么大?
谢玉弓中了两箭还有一身的牛劲儿!她就是吸血的时候混合了一点口水不小心吞咽了,怎么就中毒了!
彻底失去意识前,白榆还在分析,这点剂量她肯定死不了。
曼陀罗是慢性毒素,而且最大的作用是致幻。
剂量足会死在自己的幻觉幻想之中,剂量不足,顶多……睡一睡做噩梦吧?
白榆倒下,但是头磕在桌子上的时候,被一只大掌稳稳兜住。
白榆果然做梦了,或者说不像是做梦,简直像是人临死前的跑马灯,用非常迅速的时间,跑完了她这一生所有能记住的场景。
白榆在真的死前都没有闪过这些画面。
她看到自己从小很懂事、优秀、让人省心。
她的爸爸妈妈逢人就夸她,她变得更加省事,听话。
但是她那时候太小了,不懂得“会哭的小孩有糖吃”这句话。
她家中最开始是开福利院的,她是院长和副院长最听话,也是最懂事有爱心的女儿。
她会把自己的玩具和零食,分享给那些可怜的小孩,她是心甘情愿地这样做的,爸爸妈妈也因此高兴。
然后渐渐地,爸爸妈妈出名了,福利院也开始增多,越来越忙。
因为那几句偶尔的夸赞,她需要在爸爸妈妈不在的时候,做一个懂事的孩子。
她和那些孤儿生活在一起,她没有埋怨过,也不觉得难过。
但是某次因为她穿了漂亮的小裙子,被小孩子索要不成,将她关进了一个杂物房,整整一天一夜。
她吓坏了,但是被找到救出来的时候,却没有得到妈妈的温柔怀抱和安抚。
妈妈在抱着那个做了坏事,但是会哭会虚情假意地道歉,还对着她眨眼睛的小孩。
这世上不是所有的善心都有回报,不是所有的小孩都是天使。
白榆父母双全,优秀懂事,但是她活得像个孤儿。
她的妈妈甚至要求她和那个关了她的小孩握手言和。
白榆那是第一次勾起嘴唇,却不是真的在笑。
她尝到了谎言的甜头,开始变本加厉。
小孩子就是这样单纯,又这样聪明。
他们天生就懂得,哭闹能得到“糖果”。
白榆得到的“糖果”越来越多,她渐渐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甜”了。
她和妈妈爸爸的相处模式,也变成了撒谎,被揭穿,再升级谎言,再被揭穿。
她的人际交往,甚至是长大之后交男朋友,她都用这种办法。
她喜欢谁,就能够为他“量身定制”一个自己。
她很容易就能拿下旁人得不到的高岭之花。
她懂得拘谨克制的人最奢望放纵,在底线的范围内放纵,他们往往会被看上去有些“腐烂”的将要败落的花朵吸引。
而性格外放的人,却总喜欢文静安稳,性格内向的人更喜欢热情似火。
这些都有一个不变的公式,和她的谎言融合得得心应手。
但是“得到”的愉悦很短暂,“量身定制”的那些角色都不是她自己。
就像她的妈妈说的,没有人会因为谎言生出爱。
没人爱她真实的一面,无论是朋友还是男朋友,都不能接受一个演技绝佳,但不知道哪一句是真话的疯子。
说来可笑,白榆长大之后,唯一交过的几个朋友,都是在当时的心理咨询所认识的。
她们都有不同程度的病症,病友之间不需要伪装,竟然有难得的交心愉悦。
只可惜没多久,几个人聚在一起吃火锅,就发生了煤气爆炸。
而后便是穿越,来到了这个书中世界。
白榆喜欢这样生死边缘的刺激,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说谎。
她喜欢的。
她告诉自己她喜欢。
她成功骗到了谢玉弓,这一次是真的骗到了,她知道的。
因为动心是掩盖不住的,就像她渴望妈妈爸爸拥抱那幼小的自己时无法掩盖的眼泪和慌张。
她能感觉到谢玉弓狂乱的心跳,不仅仅是因为曼陀罗的作用,更多的是为了与她亲近而产生。
像从前每一次她交往的男朋友,“爱上量身定制”的时候那样激动,以为自己找到了完美情人。
但是有些不同的,让白榆反复在梦境之中重温的,却是谢玉弓未曾听到她的解释,却也愿意为了“狼来了”相信她。
甚至纵容她伤害他的模样。
白榆那时候仰着头,眼睛半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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