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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文求生指南—— by三日成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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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顾红枫循着玉鼎剑宗的方向极速飞行,很快在一处山野截住了因落了脸面羞愤不已,没有和弟子们同行的玉鼎剑宗仙长。
原身的活祖宗。
那仙长本就一肚子的邪火,发现了这孽障竟然还敢出现在自己面前,立刻便悬停了小舟,眉眼狠厉地盯着她。
难不成总算是意识到了她出身何处,与族中还有牵绊无法割舍,这是来赶着给他道歉了?
玉鼎仙尊做活祖宗做惯了,居高临下看着顾红枫,甚至不屑动用武器。
威压荡开在山林,就连他们脚下的树丛都不堪重压,树枝树干咔咔折断。
可是顾红枫悬剑在他对面,笑眯眯地看着他,仿若丝毫不受影响。
这老王八的面色终于变了。
但是依旧对顾红枫这样蝼蚁般找死的做法,生不出什么警惕之心,手中凝聚起了爆裂灵光,马上便要化为长剑,将她斩于剑下!
顾红枫御剑绕着这老王八踏着的小舟转了一圈,观察了一下周围地势。
而后开口道:“老头,想知道为什么你问我有没有勾连邪魔残杀修真界的弟子,那摄魂钟没有反应吗?”
顾红枫在烈日下,一双黑色的眼睛,一只眼先是渗透出了一点绿色幽光,像是反射了这脚下万顷波涛的葱郁,而后一只眼中如同投入了漫天烈阳般,渐渐烧起了如火的红。
双手张开在身侧,一只浓郁木灵光聚合,一只却拢起一团精纯猩黑的魔气。
顾红枫说完,双手灵魔合一,两种截然相斥,绝不可能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的灵魔之气,化为一柄泛着绿光的漆黑长剑,朝着满脸惊愕难言,甚至因为震惊到泄了手中灵力的玉鼎剑尊攻来——
“因为,我才是邪魔!”

她今天之所以追上来, 就是想要试一试。
她自从吞掉了大柳树妖的妖丹,虽然能够窥见自己的木灵根变得宽阔,这么多天在仙盟之中, 一直在吸取灵力充斥自己的经脉,灵力运行也是前所未有的顺利。
可是毕竟没有被天道认证境界, 她根本无法判断自己的修为到底几何。
顾红枫也非常非常好奇,自己能不能战胜一个五境的金灵根剑修老祖。
换成谁,恐怕也不敢这般莽撞行事,但是顾红枫总是有一种不顾自己死活的勇敢。
更何况她手中起码还有一张能救命的“底牌”,于是就更是孤注一掷, 直接对这位玉鼎剑宗的剑修发起了攻击。
剑修基本上是修真界之中的战斗力巅峰,同等境界的刀修都需要避其锋芒。
只因剑修剑招千变万化, 剑修能够容纳的灵根也是五行皆可, 而五行演化出来的高境剑招, 例如赫连玉卿的水化冰, 在对战之中都是能令对手瞬息之间落败的绝技。
相比于同样战力强横的刀修, 就有些被拘束,因为修刀的只能是火灵根, 刀法大多大开大合,而且修为越高,酷烈的刀法和火灵根天生令人灵志骄躁的结合,极容易让刀修一朝不慎便道心破碎。
因此剑修只要上了四境之上, 在修真界的地位便是举足轻重。
这玉鼎剑宗的长老, 再怎么蹉跎数百年只有五境修为,也绝对不是顾红枫这样初出茅庐, 年岁还没人零头多的小修能够伤到的。
顾红枫尽管是仙魔共体,尽管推动灵魔之气时看上去炫酷拉风极了, 可等到这玉鼎剑尊反应过来之后,根本无须拔出本命剑,以灵力凝结成刃,便径直将顾红枫手中的灵魔之气打散了。
“孽障,你竟入魔了!”
“本尊这便替天行道,替宗门清理门户——”
顾红枫直接被对方以灵气幻化的剑刃贯穿了胸膛,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从半空之中径直跌入了山林。
而那彻底被激怒的玉鼎剑尊,从高处跟随顾红枫一起轰然落进了密林。
这里才刚刚出了仙盟的宗门巡视范围,仙盟周围并没有任何的门派驻扎,仙盟之中庞大的聚灵阵的作用,便是聚拢掠夺周遭的生机从而给仙盟弟子供给灵气,因此这里也并不适合活物生存。
自然也没有什么凡人在周围居住,此处根本就是一片无主之山。
仙盟掠夺周围的生机已久,这里本该是一片荒芜,可仙盟周围若是一片荒芜和焦土实在难看,因此仙盟专门在这里设下了阵法,至少能保证树木和植物正常生长。
诸如飞鸟一类的小型动物,也能从这里路过,但是却没有任何大型动物会在这里安家。
这也算仙盟的尊长心怀悲慈,修士是与天争命,也是与这世间的一切活物争夺生机,为了不让自己宗门的阵法无意间戕害掠夺了其他的活物生机。
因为这里的障眼之阵,会让所有的活物都无意识地忽视掉这里。
而顾红枫之所以知道这里的妙处,正是因为男主角殷烈黑化过后,成为了半魔半仙的堕仙。
被修真界各大宗门各种追杀,利用灯下黑待在这仙盟周遭的密林之中躲藏了许久。
然后又阴差阳错地获得了机缘,这才绝境逆袭,黑化过后去找赫连玉卿,还顺手偷了仙盟的摄魂钟,拷问自己师尊的真情。
顾红枫落地之后,没有任何的犹豫,从自己砸出的深坑里面爬起来就飞奔向丛林的深处。
仿佛胸膛被贯穿的伤势,没给她带来任何的影响,她以灵力覆盖自己的双足,竭力奔逃,嘴角甚至带着猖狂的笑。
顾红枫一边跑,还一边在心中跟天魔种确认最后的“交易”。
“等会儿你要是能成功以魔气污染到那个老贼,我就一定能够让你吃到你心心念念的魅魔!”
天魔种其实一点也不想相信顾红枫的话,上一次才吃了一条手臂,她就停下了,那么好的机会被她给放弃了!
后来还把所有魔气和灵气全都给了魅魔,让它重新生长出了肢体和魅魔角。
天魔种跟在顾红枫身边这么长时间,是一点便宜都没有占到过,它从未见过心智如此坚定,如此不容半点魔气侵染的强大灵魂。
她却又能够忍受得了魔气与灵气同时共存身体之中,那种随时随地要撕裂神魂一般的痛苦。
还能如常地行走坐卧,修炼,甚至是与人谈笑,简直不是个人!
天魔种其实有点被顾红枫打得害怕了,可只要这个宿主不死它就没有办法去寄生别人。
且不说天魔种身边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魔能够供它寄生,若是寄生在其他修真界弟子的体内……那弟子就算不会受它蛊惑神志,肯定用不了两天就会被魔气侵染,然后身体就会从内部开始腐烂。
它就需要一直换身体才行,但这样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寻常的灵魂和身体怎么能承受得住天魔种呢?
天魔种根本不知道顾红枫为什么能够承受得住它的天魔之气,可是它如今受天罚过后,被拘禁在顾红枫的识海之中,已经孱弱得不能再孱弱。
如果它在强大之前离开了这个宿主,暴露在世间,很容易再度引来天罚,到那个时候才是真的会被彻底劈死。
于是天魔种暂且忍辱负重,打算在这个宿主彻底把自己给作死之前,暂且继续在她的身体之中,偶尔帮一下她的忙,别让她死得那么快。
好歹等它找到新的宿主之后再死啊。
而当顾红枫提出合作的时候,天魔种非常愉悦地答应了。
它是真的非常想吃魅魔!它需要强大起来!
而想要污染一个正道修士的前提条件,就是在戒备彻底放松的情况之下,顾红枫能够触碰到那个人。
顾红枫这点修为,又怎么可能跑得过玉鼎剑尊?
很快顾红枫又被灵气凝化的数剑贯穿了胸膛,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万剑穿心。
鲜血如注一般从她的身体之中喷溅出来,而其实真正被锐器贯穿的时候,人是感觉不到疼的。
只是随着血流速度过快,顾红枫失去对肢体的支配能力,双脚一软,捂住自己的伤口跪在地上。
她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转过头看向追到她近前的玉鼎剑尊那张暴怒扭曲的老脸。
顾红枫调用身体之中的灵气,悄无声息地修复着她的经脉和五脏的伤势,大柳树妖的妖丹在这个时候发挥了真正的作用。
麻痒爬满胸腔,顾红枫却只将伤势修复了一半。
木灵根的修士非常非常稀少,大多数都在丹宗都被好好保护着炼丹呢,偶尔有一些在其他的宗门,也是整个门派之中众人追捧的存在。
究其原因就是因为木灵根基本上等同于游戏之中的奶妈,能够利用木灵力治愈受伤的修士,也能够治愈自己。
无论是外出历练还是斩妖除魔,只要带上一个木灵根的修士,就等同于带上了第二条命,比所有能够护身的法器都好用太多了。
其实如果顾红枫暴露出自己木灵根的能力,她现在也能够一跃成为被修士们追捧和争抢的人物。
可木灵根更多的作用是利他,为他人治愈,为他人炼丹,为他人做嫁衣。
顾红枫上辈子就是因为不肯为他人做嫁衣,才会几次三番想要杀了自己的父亲和哥哥。
她实在是太渴望力量,渴望到哪怕灭绝人欲,哪怕将自己置之死地不能再生,也绝不允许自己成为被人践踏的那一个。
而此时此刻,她一边吐着血,一边在地上艰难地爬行,用充满恐惧的双眼,看着那个从始至终根本连本命剑都没有拿出来,空手就将她伤到如此地步的玉鼎剑尊。
“老祖宗……饶我一命……我只是一时糊涂!”
顾红枫极其狼狈,难以形容的狼狈,就像这世界上所有到死到临头都不甘心去死的卑微之人一样,涕泗横流地哀求。
“我答应将功劳让给宗门,老祖宗无论说什么我都答应……”
“我想见我母亲,我想我的母亲了,还有我的父亲……老祖宗你……”
顾红枫本来是向着相反的方向爬的,现在一边吐着血一边流着泪,向这位玉鼎剑尊的脚边爬。
“求求老祖宗饶我一命……”
深林遮日,亭亭如盖的树冠,在清风之中相互挨挤,如同一群相互推搡着围观,却谁也不肯伸出援救之手的冷漠巨人。
阳光偶尔从缝隙之中洒下,映照出了玉鼎剑尊脚边濒死如蝼蚁一般的女修。
她一直在哀求,可是玉鼎剑尊却想到她昨天晚上的冒犯,包括刚才在半空之中驱动身体之中的魔气和灵气,妄图蚍蜉撼树的狂妄。
玉鼎剑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自己宗门之中被放逐,资质极差,又总是自命不凡不知死活的小辈,没有半点怜悯之心。
不惜入魔获取力量残害弟子,此女断不可留。
于是玉鼎剑尊手中渐渐又凝化出了一柄剑刃,这一次那柄剑刃对准了顾红枫心脏的位置。
开口声如洪钟,如山海般沉重压下,那是轻而易举便能对一个人的性命做审判的能力,“本尊绝不能容你这孽障继续苟活于世,不将你的恶行揭露于世间,不因此牵连到你的父母,是本尊给你作为唐氏仙族血脉最后的维护。”
“安心受死吧。”
说得何等冠冕堂皇,实际上就是气恼顾红枫不肯听他的话,把自己辛辛苦苦得来的任务印章双手奉上。
而现在说什么不会揭露她的恶行连累她的父母,也不过是怕仙盟现在知道了内情之后,公布天下,那么玉鼎剑宗就会成为群起攻之的宗门。
说到底都是为了自己罢了。
这世上又有谁不是为了自己呢?
顾红枫疯狂地摇头,像一个怕到了极致,连躲避都不会,只会主动朝着剑刃上面撞,乞求旁人怜悯饶命的可怜小兽。
顾红枫整个身体都在颤抖,越靠近玉鼎剑尊,颤抖得就越加厉害。
可这颤抖却并不是因为她表现出的害怕,而是兴奋。
下一刻在剑尖没入身体之时,顾红枫的手指尖终于触碰到了玉鼎剑尊的鞋尖,也就是在这一刻,一缕黑气从顾红枫的指尖迅速窜过,顾红枫看到了,然后她不受控制地趴在地上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顾红枫笑得极其猖狂,而因为自己身上开了数个血洞,她一边笑身上一边流血的样子实在……像是濒临死亡的时候被彻底吓疯了。
而玉鼎剑尊的动作因为她反常的笑,稍微凝滞了一下,正要直接穿透这孽障的心脏,彻底将这祸害杀死的时候,玉鼎剑尊的心脉被一股精纯的魔气入侵。
他“呃”了一声,手中灵气凝化出的剑刃骤然之间虚影一晃,然后彻底消散。
他眉峰狠狠地一皱,甚至顾不得叱骂杀死顾红枫,连忙运转灵力,试图驱逐心脉缠绕的魔气。
趴伏在地上的顾红枫见状停止了笑意,立刻爆起,却并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招式,而是伸出一只手,将魔气和灵气凝化在其上化为刀刃,直接刺入了玉鼎剑尊的丹田。
“呃……你这孽……”玉鼎剑尊的话还没等说完,突然就双膝一软,愕然地睁大眼睛,跪在了顾红枫的对面。
玉鼎剑尊到现在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心脉迅速被魔气彻底缠绕,他抬起手来本来要凝聚灵气朝着顾红枫肩膀拍,将她拍飞——结果他抬起手确实拍在了顾红枫肩膀上,但是顾红枫却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他已经完全调动不了自己身体之中的灵气了。
顾红枫对着他慢慢地勾起唇,眯起了一双眼睛,无比妖艳又无比邪恶地笑起来。
而后顾红枫低下了头,玉鼎剑尊也顺着顾红枫的视线低下头,其实这场面有一些滑稽,搞得好像夫妻对拜一样。
而实际上顾红枫的手正刺入玉鼎剑尊的丹田之中,她手上绿色的幽光流动,那是无比精纯的木灵之力。
可此时此刻这股灵力却并不是用来治愈谁,而是用来掠夺,用来吸取。
树木不仅能够为这时间提供生机,更能够深深地扎根地底,汲取土壤的养分,吸取天地之间的精华,供给自己。
这才是那大柳树妖丹被吞噬分解,变成木灵根之后真正的能力。
也是顾红枫拼死想要测试的东西。
她将木灵之力与魔气一起,送入这老贼的身体之中。
魔气让这老贼没有办法动用灵力,而化为了无数的“树根”,刺入这老贼的丹田的木灵力,果然将他的所有灵力和生机迅速地汲取剥夺。
甚至正在将他的金丹融化,顺着“树根”朝着自己的身体之中倒灌。
美丽的赤金色缠绕在那些幽绿色之上,像是脉动的金色血管,顺着顾红枫的手温顺地流入了顾红枫的经脉。
顾红枫双眼亮得慑人,其中碎金浮动,又很快隐匿在一片猩红之下。
她感觉到浩海一样的灵力充斥着她的经脉,不同于之前的木系灵力,这玉鼎剑尊是金灵根,金灵和木灵带给人的力量完全不同。
木灵进入身体会让你觉得自己能与天地共寿,与日月争辉,与万物一同生长凋敝。
而金灵涌入身体的时候,却会让你觉得自己浑身的骨骼,所有的四肢都能够作为武器,金刚铁骨,所向披靡。
这过程其实非常短暂,只是短短几息的时间,短暂得让顾红枫甚至觉得意犹未尽。
顾红枫看到她对面的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双颊迅速凹陷,肌肤之下的血肉筋脉像是被人生生地抽取一空,眨眼之间就化为了一具神色愕然,半张开嘴还未能说出什么,都已经死去的皮包白骨。
“果然让人惊喜。”顾红枫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简直兴奋极了。
“老贼,是你先要害我,也是你先伤我,这就怪不得我了。”
顾红枫可时时刻刻都记着天道的规则,无故残害他人性命,无论是修士还是寻常的百姓,都会沾染上因果。
可若百姓作恶,诸如顾红枫之前诛杀的助纣为虐的寨民,那便是匡扶正道。残杀修士确实不行,可若是相互斗法而死,便不计入因果。
是这老贼先伤她害她的,这金灵根,算是他赔她的。
最后一缕纯黑色的魔气收回身体,顾红枫攥紧了自己的双手。
不枉费她当时不顾死活坠入地底,以命赌天劫,赌人性,才好不容易抢夺过来的大柳树妖的妖丹。
而融化后的金灵进入了身体,并没有如当时消化大柳树妖的妖丹时一样痛苦,一样让顾红枫的经脉不断地撕裂又闭合。
这金灵潺潺如流水,被木灵力包裹着,无比温顺地被灌入了顾红枫的金灵根。
金灵脉被最大限度地扩充,饱胀的滋味让顾红枫觉得,她此时此刻一人可抵万军,能够像殷烈被天罚所助那时感觉的那般,剑指苍天。
她跪在地上,浑身血污泥泞,眼角还有刚才乞求他人饶命的泪痕。
可是她抬起头顺着树丛掩映的缝隙,望向碧空如洗的天际,露出了一个灿烂烈阳的笑。
天际迅速聚集起了阴云,滚滚紫电天罚与银白天劫在其中碰撞出焰火炸裂一般的火花。
这是从未有过的天空异象,所有从仙盟出来正在赶回门派的修士们全部都驻足,看向了天劫与天罚凝聚的地方。
但是很快疑云消散,天罚与天劫消失在碧空之中。
驻足停留的弟子们甚至是刚刚要去通报仙长的仙盟弟子也咦了一声,然后迅速散去了。
顾红枫调动才刚刚进入自己身体的金灵力,化为数不清的赤金长剑,贯穿了自己的身体。
鲜血再一次喷射而出,顾红枫却没有利用木灵力去治愈自己,而是任由自己的生机和经脉之中的金灵力迅速流失。
天魔都觉得自己恐怕配不得天魔的名声。
这个女子才是真正的魔。
她……连天道都骗。
先前因为大柳树妖的妖丹拓开的木灵根,已经和身体之中的魔气形成对撞平衡之势。
现在多了一个金灵根,天魔种被压迫在识海的最深处,已然处于弱势,在这种情况之下,顾红枫就会被迫进境。
可是她不能进境。
身体之中有天魔种的修士,要如何进境?
滚滚天罚和浩浩的天劫联合之下,就算是大罗金仙在世,恐怕也要被劈成飞灰。
顾红枫只能将身体的金灵力,包括所有生机,像当初得到大柳树妖的妖丹那般,全部都散出去。
反正她现在身体里面已经有两口“缸”了,有“缸”不愁水。
她半点不曾怜惜那些得来不易的力量,更不曾怜惜自己。
她甚至拖着万剑穿身的身体,撑着最后一口气,拽着那老贼的尸骨在地上拖行。
到一处山崖边上,将那老贼干瘪的尸骨踹下山崖毁尸灭迹。
修士抢夺生机晋级,死后尸骨还归自然,做成肥料也算是回馈于天。
顾红枫最后半点力气也没有了,还是艰难地爬着离开了那片山崖。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吧……
顾红枫撑着最后的一点力气,找到了一个避风的山坳,然后直接栽了进去。
天魔都感觉到自己的宿主有那么瞬间是死了的,因为它都感觉到马上就要脱离宿主的识海了。
而顾红枫脑海之中的系统也在疯狂地发出警报音。
这种原本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听到的警报音,却成为了焦急赶来追寻的越重山,寻找顾红枫的引路钟声……
顾红枫引那老贼投入这片遍布障眼之阵的山林,在这里寻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越重山在不动用魔气的情况之下,根本没可能找到顾红枫。
而仙盟周边阵法重重,越重山不可能在这里动用魔气,若是动用之后还未等他寻到顾红枫,就会引来仙盟围攻。
顾红枫机关算尽,得手之后引天罚和天劫共同凝聚,为越重山定位自己的方向。
又散尽生机,用自己濒死的系统音,为他引路。
她知道他会跟来,也知道他会救自己。
可是这还不够。
顾红枫是真的失去意识了,就像当时和大柳树妖同归于尽的时候一样。
恢复意识的时候她在一个山洞里面,脑海之中的系统警报消失。
天魔种在顾红枫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忍不住尖声询问:“难道你就不怕真的死了?!”
“万一你不能得手,他找不到你,又如何救你!”
“若不得手,就死。”
对顾红枫来说,如果大柳树妖的妖丹并不能像她想象的那样,拥有汲取他人力量的能力,那要修炼登临巅峰几乎就是妄想。
那死了也就死了吧。
至于死后能不能被找到顾红枫根本不在乎,她不需要任何人为她收尸,她宁愿尸体被野兽果腹,降解于自然。
顾红枫慢慢睁开眼,环视了一下这狭窄漆黑的洞穴,猜测自己还在山中。
很快她看到了越重山——又失去了一条手臂的越重山。
顾红枫皱起眉,突然之间起身,抓着越重山剩下的那一条手臂看了一下。
还好还好,被砍掉的不是印下仙盟大比印章的那一条。
“你怎么样?”越重山紧张地看着顾红枫,眼中的担忧毫不作伪。
他伸手其实想查看顾红枫身上的伤势,可因为男女有别,他的手最后只是落在顾红枫的鬓边,把她一缕凌乱的头发勾走。
生死关头走过那么一遭,被一个人用这种眼神看着,其实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是顾红枫最深切的渴求。
那时候她和顾樟一起被绑架,被救回家里的时候……顾红枫就看到爸爸和妈妈,就像这样关切地看着顾樟。
那时候顾红枫还很小,其实想不通很多的事情。
可那时候她的童年,基本上就结束了。
岁月以那次绑架为界,深深地一刀割裂顾红枫对获得注意和亲情的期待。
“是那个玉鼎剑尊将你伤到如此地步吗?!”
越重山眉目凛然,对顾红枫说道:“我这便去杀了他!”
“不,我这便去将整个玉鼎剑宗都灭了。”
越重山的表情非常恐怖,一双温润的眼里面没有了任何的白,被魔气浸染成全黑。
一张素来温润如玉的眉目,只剩一片冷霜覆盖的惨白。
他很少露出什么强势,或者是表现得多么激动,他自己经历了那么多世,其实已经被天道的排斥所割裂。
疼痛让他变得麻木,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他和顾红枫一样,对自己的痛苦习惯性忽视,直至彻底无视。
越重山哪怕依旧存于这世间,依旧在挣扎,却像一个被彻底寄生的螳螂一般,只是在做机械的抵抗罢了。
他也时常觉得自己根本不是这世界的人。
就像顾红枫觉得自己根本不是顾家人一样。
但是她和越重山不同的是,越重山重生了这么多次,还在试图让天道接受他。
而顾红枫在发现自己被自己的父亲蔑视的那一天开始,就在想办法杀了他。
因此顾红枫从见越重山的第一面,就知道他是个天字一号的窝囊废。
而他只有在面对顾红枫的事情时,看到顾红枫在重复他从前那种被压迫被践踏的经历时,他才会有一些触动。
他不识什么感情,他只是觉得,顾红枫和他一样永远也无法得到自己渴望的东西。
他挣脱不了天道,她的杂灵根还被天魔种寄生也无法真的强大起来。
这种同情,共情,这种看着曾经不肯放弃的自己一样复杂的情感和触动,才是摧动越重山一次又一次救顾红枫的根本原因。
也是顾红枫确信他会跟来的原因。
从头到尾他们之间和男女情爱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两个灵魂执着而干涸的人,怎么可能拥有轻易触动的旺盛感情。
也正是因为这种“同类感”,越重山才会表现诸如在顾红枫受审时的紧张冲动,和像现在这样发现顾红枫差点被杀时表现出愤怒。
可是怎么办。
顾红枫从来不需要怜悯,不需要共情,不需要关爱。
就像她不需要顾樟的保护和示好,她需要顾樟去死,而不是以哥哥护着你为名阻碍她的脚步。
因此在越重山起身要去灭玉鼎剑宗的时候,顾红枫拉住了他仅存的手臂。
天魔种在顾红枫的脑中说:“吃了它吃了它吃了它吃了它吧!”
顾红枫拉着越重山到自己身边,伸手摸了摸越重山的脸,然后又勾着他的后颈,吻上他的嘴唇。
顾红枫的嘴唇毫无温度。
她倾身半压着越重山,一边吻他,一边从身体内侧的储物袋里面,摸出了那柄用越重山的魅魔角做的簪子。
然后在天魔种的“吃了它吃了它吃了它吃了它吃了它吃了它……”的咒语之中,在越重山的眼睫因为顾红枫冰冷如蛇的亲吻正疯狂抖动的时候——高高扬起!
狠狠刺下——直接钉入越重山的胸口,刺入他的心脏。

魅魔的角, 是唯一能轻易伤害并且杀死强大魅魔的武器。
顾红枫将簪子狠狠刺入越重山的心脏之后,他整个人抽搐一般狠狠向上弹动了一下,仅存的一条手臂抬到一半, 就无力地垂落砸在了地上。
他看向顾红枫的眼神先是有些茫然,而后只剩下不解和震惊, 陡然瞪大的温润眸子,带着某种食草动物一般的无辜和遭遇残杀时的无助。
“你……”越重山并没有那么容易死去。
虽然顾红枫戳入他心脏的簪子是他的角磨制而成,可是越重山带回了前世的力量,此刻被自己的角戳入心脏,也不过是短暂地失去了自控的能力罢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顾红枫, 眼中盈满了无情遭受丈夫背叛一般的怨恨。
“你要吃了我。”他在短暂的惊愕过后,突然像尘埃落定般沉寂下来。
这才对。
她不过是个世外凡人, 被天魔种寄生, 又能如何不受蛊惑。
可她杀不了他。
他心脏的簪子算是他亲手奉上能伤到自己的软肋, 但这一下也只是暂且封印了他的魔气。
暂且而已。
她若要再伤他, 须拔出簪子再次刺入, 可拔出簪子的那一刻,他便能调动魔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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