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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牌县令,被迫登基—— by红叶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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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
天空昏沉沉,厚重的乌云将阳光给挡得严严实实的,一丝光亮都没透出,冷风吹来,又湿又寒,冷到骨子里。
陈云州将两只手揣进袖子里,吐出一口白气,问前面赶车的刘春:“刘叔,看这天气,可能会下雨,咱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庐阳?”
刘春抓住赶车的绳子,眯眼远眺,无比肯定地说:“快了,快了,今天肯定到。”
昨天他也是这么说的。
可现在走了一大半,即便怀疑刘春不靠谱,陈云州也只能暂且将就,因为他兜里只剩几块碎银子,更因为他是个没有原主记忆的穿越者。
五天前,陈云州作为优秀扶贫干部在回市里接受表彰的车上打了个盹儿,睁眼就来到了这个陌生又落后的朝代,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客栈的客房中,举目无亲,好在随身包袱里还有点碎银铜钱和几封书信以及一纸公文,这才不至于让他流落街头。
通过这几封书信和文书、告身,陈云州约莫搞清楚了自己这具身体的身份。
原主也叫陈云州,今年十八岁,去年高中状元,而且还是三元及第,乡试会试殿试场场拔得头筹,深受皇帝赏识,被安排到了翰林院做编修,前途无量。
吏部尚书极为看好原主,将女儿许配给了他,只待来年春暖花开就结秦晋之好。
本来是天胡开局的人生,但去年象州仓监朱温时造反。
平乱后,皇帝秋后算账,鸿胪寺卿朱温清因为名字跟反贼头领朱温时仅一字之差,便被扣上了逆贼同党的罪名,下狱抄家。
原主上书替朱温清说情,皇帝一怒之下,将他贬到了南方偏远之地庐阳县,吏部尚书也退了亲。
不知道原主是不是受不了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一命呜呼了,最后便宜了陈云州。
但陈云州宁愿不捡这个便宜,他好不容易才干出点成绩,奖状都还没拍到老爷子面前,就这么穿了,实在是不甘心。
陈云州放好原主的东西,在客栈躺了两天,始终保持着醒来的姿势,只希望睡一觉就穿回去。可惜躺得骨头都痛了,睁开眼还是这简陋的客栈。
回去无望,身上银钱也没多少,陈云州只能拿着原主的东西去庐阳县赴任了,好歹也是个正儿八经的铁饭碗。
于是,陈云州便雇了刘春送他去庐阳。
刘春身材矮小,人看起来也老实本分,应该没什么歪心思。即便有,就他那身板,谁干掉谁还不一定呢。
就是他这老马实在是太慢了,说好两天的路程,这都第三天了,连县城的影子都没看到。
陈云州支着下巴:“刘叔,今天天黑之前到达庐阳县城,我付双倍的钱。”
“好嘞!”刘春吆喝一声,用力一甩鞭子,催促老伙计快点。
只是没走多远,他忽然拉了拉缰绳,放慢了速度说:“公子,前方有个老婆子在冲咱们招手。”
闻声,陈云州抬头就看到一个干瘦的小老太太拄着根棍子站在路边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们,估计是想搭个便车。
陈云州上辈子在乡下见多了,镇上的车经常顺路搭载腿脚不便的老人。他对刘春说:“停一下吧,要求不过分就答应,若是为难就别管了。”
“好嘞。”刘春停下马车问道,“婶子,有事吗?”
老太太指着自己的左腿说:“好心人能不能顺路捎老身一程?老身走亲戚扭了脚,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处的周家村,你们把我放路边就行,不会耽误你们事的。”
顺路的事,而且他们还可以向老太太打听一下现在到什么地方了。刘春便指了指车子说:“那你上来吧。”
“谢谢,谢谢,你们人真好。”老太太千恩万谢地上了马车。
等她坐稳后,车子重新发出,刘春便向她打听:“婶子,这到庐阳县城还有多远?”
老太太拍了拍胸口说:“你算是问对人了,我们村子到县里走路半个时辰左右。”
说完,她看向旁边明显是主子的陈云州:“小伙子第一次来庐阳吧,走亲访友还是做买卖啊?”
听说还有半个时辰就到,陈云州心情放松,随口开了个玩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谋生的路子。”
“找活儿干的啊?”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小伙子长得白白净净的,这么俊,肯定能找到不错的活计。”
陈云州摸了摸鼻子,怎么感觉这话有点不对劲儿呢,什么叫长得俊就能找到活儿?他又不是去卖身。
算了,跟个老太太计较啥,陈云州闭上眼睛琢磨一会儿到了县衙怎样才能不露馅。毕竟认真说起来他其实是个冒牌货,对古代官场的规矩什么的都一窍不通,要是被人拆穿就麻烦了。
一路无话,马车走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老太太忽然指着斜前方路边的几座房子道:“那里,离路边最近那家就是老身的家,劳烦你们了。”
刘春将马车停靠在了路边。
老太太立即扯着嗓子喊道:“大壮,二壮,三壮,娘回来了,快来扶娘。”
话音一落,最大的那座房子里就冲出来三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后面还跟着个弓背老头。
几人气势汹汹地冲到马车旁,将马车团团围住。
看到这一幕,陈云州总感觉来者不善。
下一刻,他这种不详的预感便应验了。
大壮上前就撩起老太太的裤腿,指着小腿上杯口大的青紫,恶狠狠地质问:“你们的马车撞了我娘怎么说?”
“冤枉啊,大兄弟,婶子的脚是扭伤的,我们好心送她回来,跟咱们没关系。”刘春懵了一下,赶紧解释,又怕他不信,侧头看向老太太,“婶子,你快解释解释。”
老太太说:“大壮,他们不是故意的。”
刘春气得浑身发抖:“你……你怎么能冤枉人呢?亏得我们还好心送你一程,你不觉得良心不安吗?”
“说谁心黑呢?把人撞了还这么嚣张!”大壮跟熊一样高壮的身板往刘春身前一站,刘春顿时变成了哑巴。
陈云州看着这滑稽的一幕,心里感叹好拙劣的碰瓷,毫无技术含量。但在这荒郊野外,落后彪悍的地方,只要武力值够就行了,脑子这种东西带不带都没关系的。
他一把将刘春拉到身后,直视大壮那双贪婪的眼睛:“你们想怎么样?”
大壮得瑟一笑:“总算有个明白人。你们把我老娘给撞了,得赔钱,拿二十贯就放你们走人。”
一个伙计一个月才几百文的工钱,他张口就二十贯,好大的胃口。
陈云州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若我不给呢?”
大壮吹了一声口哨,那几座房子里立马跑出来一二十个男人,手里都拿着棍子,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敌众我寡,好汉不吃眼前亏,陈云州利落地掏出钱袋,整个丢给了大壮。
当这家伙骨头多硬呢,还不是一亮家伙就怂了。
大壮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打开了袋子,结果里面只有两块比手指头还小的碎银子,凑起来估计也就五六两银子吧。
“就这点?你打发叫花子呢!”
陈云州两手一摊:“我现在就只有这么多。”
“娘的,还以为是条大鱼,结果是个穷鬼。”大壮提着棍子,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了陈云州一圈,最后落到了他的包袱上,“那把你手里那个包袱,还有身上穿的外衣脱下来,通通给我。”
钱可以给,但包袱不行,里面有朝廷给的赦牒和告身。这可是他去庐阳县衙上任的证明,没了这谁认他,到手的铁饭碗就要泡汤了。
陈云州当着他们的面打开包袱:“这里面只有几件旧衣和书信,没甚值钱的东西。你们不就要钱吗?跟我去县里,我朋友在县里做买卖,找我过来入伙,他有的是钱。老太太知道,我们的目的地本来就是庐阳县。”
大壮看向老太太,见老太太点头确认,相信了五分。
只是看陈云州这穷酸样,他还是有些怀疑:“真的假的,那你身上怎么就这么点钱?”
陈云州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你们是第一波吗?谁知道一路这么多土匪路霸,老子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抢光了,奴仆也走散了,不然至于雇这么辆破车去庐阳?”
这倒是,他们这些地方穷,最近这些年朝廷又经常加税,遇上年景不好的时候,要想不挨饿就只能走这歪门邪道。
大壮信了八分:“你朋友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
陈云州随口胡诌了个名字:“陈晃,好像是做布匹买卖的,他看上了我家的布庄蚕园,三番五次写信拉我入伙。”
说着陈云州还扬了扬手里那叠信件。
还有信,应该错不了。
县里没什么姓陈的大老爷,估计也就是个做买卖的。而且这家伙家里应该很有钱,少爷脾气,不狠狠敲一笔实在是太亏了。
大壮装模做样地说:“我就相信你一次,跟你去一趟县里。小子,别耍花样,我们在县衙可是有熟人。”
陈云州满脸不耐:“不就二十贯钱吗?多大点事,值得报官?”
撂下这句话,他直接坐回了马车上,腿大剌剌地搭在前面,一个人占据了马车上大半地方。
大壮见了,心里最后一块石头也落地了,这人一瞧就是个没吃过苦的大少爷,这趟稳了,他招呼三壮:“你来驾车。”
兄弟俩坐在前面,刘春瑟缩着挤到了陈云州身边满脸愁容。
陈云州拍了拍他的肩,低声说:“放心吧,工钱少不了你的。”
刘春没陈云州这么乐观,周家胆敢在路边就这么讹人,显然有所依仗,他们这外乡人哪斗得过这些地头蛇啊,这趟真是亏大了。
他苦着脸说:“公子你朋友靠不靠谱啊,他们在县衙有关系,不行,不行就当我倒霉,咱们把马抵给他们吧……”
陈云州笑了,轻声道:“放心,我在县里也有关系。”
刘春苦兮兮地看了陈云州一眼,心说,小兄弟你就别吹牛了,你连庐阳县在哪都不知道,哪来的关系啊!

半个小时后,马车顺利抵达庐阳县。
庐阳虽是个偏远小县,但应该也有不少年头,城墙巍峨高耸,墙壁颜色暗沉,不少地方长了青苔,还有些坑坑洼洼,不知是打仗还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三壮回头瞧见陈云州仰头定定的望着城墙,翻了个白眼:“没见识的土包子。”
“专心驾车!”大壮将他呵斥了回去,然后问陈云州,“你那亲戚在哪条街上?”
陈云州托腮假装思考:“具体哪条街我记不得了,他的铺子好像开在县衙西侧不远的地方。”
大壮眯眼阴狠地瞥了陈云州一记:“小子,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今天这事,就是拿到衙门的老爷面前,也是你小子理亏。”
陈云州不耐烦地哼道:“知道了,你都说好几次了,不就一点铜板吧,放心,一个字都不会少你的。”
大壮轻哼一声,扭头不再理会陈云州。
陈云州也乐得轻松,眼睛四处张望,观察周围的环境。
庐阳县说是县城,但连现代沿海地区发达的小镇都不如。道路两旁几乎都是低矮的店铺和瓦房,从内到外都灰扑扑的,沿途的行人大部分衣服上都戳满了补丁,脸上也很少有笑容。
而且县城很小,只穿过两条长街,县衙到了。
陈云州只扫了一眼就被这县衙的破败给惊呆了。
好歹是个县衙啊,也算是该县的牌面了,结果门口矗立的两只石狮子一个掉了半个脑袋,还有个爪子少了一只都没补。
再往前,柱子、大门上的朱漆都快掉光了,东一块西一块的,斑驳不堪,更离谱的是头顶上方的匾额,题字少了一个不说,那匾额左上角的铁钉锈掉了,往下倾斜,摇摇欲坠的,随时都可能掉下来砸人脑袋上。
这可是明晃晃的安全隐患,要搁他们镇子,全镇干部都要写检讨。
陈云州眉头紧蹙,大失所望:“这就是庐阳县的衙门?”
三壮在前头听到这话,讥诮地说:“是啊,咋地,还想请衙门的人给你们做主不成?”
都到他的主场,他才不惯着这混账东西。陈云州二话不说,跳下马车,直奔县衙。
刘春吓了一跳,看着周家兄弟结实的身板,赶紧也跳了下来,追上陈云州。
察觉到马车突然轻了许多,三壮扭头便看到了陈云州二人奔向衙门的背影,顿时气急败坏:“大哥,我就说吧,这两个小子不老实。”
大壮不以为意:“到县衙又怎么样?掉头,让这小子死得明明白白的。”
兄弟俩停好马车,慢悠悠地走过去。三壮开口嘲讽:“哟,原来你朋友住在衙门啊,早说嘛。你找谁,我们帮你叫。”
陈云州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冲着大门内喊道:“有人吗?我要报官。”
喊了好几声,里面才磨磨蹭蹭地走出个差服上有一大团黄色污垢的衙役。这衙役手里攥着竹片做的牌九,抬头瞅了一眼陈云州,见是个生面孔,当即皱眉不耐地说:“干什么的?”
陈云州拱了拱手:“差爷,小的在路上周家人碰瓷讹诈,特到县衙来报官,请差爷给小的做主。”
衙役还没听完就摆手:“走走走,今天到点下值了,明日再来。”
陈云州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哪怕没手表,他也看得出来,现在最多也就午后,这么早就下班,已经不能叫早退了,直接是旷工啊。
这要搁他们办事大厅,高低得顺手给他点个“不满意”。
他倒要看看这些人到底有多荒唐。
忍住心头的火气,陈云州又说:“差爷,这才午后,明日什么时候衙门有人啊?这周家兄弟逼得急,小人若是不给钱,他们就要对小人不利,你们官府可不能不管啊……”
“差爷,您甭听这小子胡说八道。他们撞了我娘,还要赖账,跑到衙门给差爷找事,太不是个东西了。差爷,给您添麻烦了,小人这就将他带走。”大壮上前按住了陈云州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话。
见到这一幕,衙役非但没阻止,反而直接就顺着大壮的话说:“撞了人你赔钱就是,还告官,也就老爷今天不在,否则你这顿板子吃定了。”
陈云州肺都要气炸了。难怪周家兄弟这么有恃无恐呢,看到他到衙门告状都丝毫不惧,原来是早知道衙门这些衙役的尿性。
想到以后自己接手的就是这么个烂摊子,陈云州就很想再问候穿越大神几句。
看找这衙役是没用了,陈云州挣开了大壮,几步走到衙门前的那面大鼓旁,抡起鼓槌用力敲击在鼓面上,咚咚咚一声又一声,引得路过的百姓都纷纷驻头接耳。
“有人敲鼓呢,发生什么事了?”
“走,去看看!”
转眼间,衙门外就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衙役的脸都气黑了,不过不等他发作,衙内走出一个精壮男子:“李三,干嘛呢,去这么久还不回,是不是输了想赖账?还有,谁在敲鼓?”
李三恨恨地瞪了陈云州一眼,疾步上前,讨好地说:“王捕头,您说的什么话啊,我李三是那样的人吗?是这外乡的小子闹事耽搁了时间,他们的马车撞了周大娘的老娘,这小子不肯赔钱,非要到衙门找大人,小的都说了大人不在,让他明天再来,他不听,非要敲鼓。”
王捕头那对闪着精明和威严的吊梢眼细细打量了陈云州一番,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王捕头,这小子撞伤了我娘,让他赔药钱,他当时答应得好好的,这一进城就不认账,跑到衙门来胡搅蛮缠。”大壮恶人先告状,上来就扭曲事实。
陈云州冷静地说:“王捕头,我们的马车没有撞到他娘。相反,我们好心顺路搭送了他娘一程,结果反被他们诬陷攀咬讹诈,请官府明察,还我等一个公道,也还天下热心人一个公道。否则若热心助人反受罚,寒了天下人心,只怕以后路有死伤者,也无人敢相扶一把。这坏的是公序良俗,坏的是天下公义,请大人详查!”
王捕头到底是比李三更有见识些,听这话便明白陈云州恐怕是有些来头,周家这是常在河边走终于踢到了铁板。
他冷冷地瞥了大壮一眼:“周大壮,他说的可是实情?”
对上王捕头锐利的眼神,周大壮有点怂,连忙陪笑道:“当然不是,王捕头,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就是那个……药钱要得多了一点,小人知错了,余下的钱,小人不要了就是。”
见势不对,他立即见好就收。
王捕头很满意他的识时务,对陈云州说:“行了,大家各退一步,事情解决了,你们都回去吧。”
三壮气哼哼地瞪了陈云州一眼:“算你小子走运,看在官爷的面子上,放你一马,不追究了,还差的药费我们家自认倒霉。”
陈云州被他们这无耻的嘴脸给气笑了:“你不追究,老子要追究。我和刘春好心送你母亲回家,反被你们家碰瓷讹诈,敲诈去了两块碎银子,今日我一定要请县衙的大老爷给我做主,讨个公道!”
说到这里,陈云州一转身,冲看热闹的百姓拱手道:“各位父老乡亲,也请大家帮忙做个见证。该我陈某人担负的责任,我就是砸锅卖铁,卖身为奴,也一文不少的赔上,不该我陈某人赔的钱,我一个子都不会掏,更不会受这等不白之冤。”
“好,好!”
百姓们纷纷拍手叫好。
王捕头的脸都绿了,好个不识好歹的外乡人,这是要将他们县衙的脸都踩在地上啊。
看王捕头怒气冲冲的样子,大壮眼底闪过一抹得色。
这个愣头青还是太年轻了,不懂得什么叫见好就收,如今得罪了王捕头,有他好受的。
果然,王捕头阴沉一笑:“好,你非要讨个公道是吧。来人,将他押送进大牢中,等大人择日审问再断此案,是非曲直自有定论。”
一听这话,刘春顿时两腿发软,咚地一声摔在了地上,手死死抓住陈云州的袍子,语气发颤:“完了完了,公子,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你服个软,赔个不是,别再犟了,不然最后吃亏的是咱们。”
三壮看着刘春这胆小的样子,嘲笑道:“你这随从比你识趣多了。”
陈云州不搭理他这个跳梁小丑,而是眯眼看着王捕头:“你要抓我入狱?这是哪一条大燕律规定的?还有,是我状告他们,你要收押我,那他们呢?”
哪有什么证据都没有,也还没调查,就先把告状人先收押入狱的?哪个国家、哪个朝代的律法都不可能有这么一条。
王捕头看陈云州不依不挠,厌烦得很,而且今天这事也是周家人惹出来的,他干脆一挥手:“全押进大牢中,等大人审问后再做定夺。”
三壮脸上得意的笑容立马垮了下去,刚想开口便被大壮拦住。
大壮非常配合地说:“是,今天给王捕头添麻烦了。”
他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件事。
但被关押入狱在哪个时代都不是好事,尤其是在私刑泛滥的古代,进了牢房挨板子更是常有的事。大壮这么轻易就接受,那只有一个解释,他有恃无恐,说不定前脚将他关了,后脚就有人将他给放了。
他们演这一出不过是为了堵住陈云州的嘴,堵住在场百姓的嘴。
看明白了他们的真实意图,陈云州当然不会给自己找罪受。他想寻公道,他想顺便摸摸底,看看以后自己手底下都是什么人,但可没想真的大牢一日游。
看到现在也清楚了,周家之所以敢在大马路上碰瓷敲诈勒索行人,正是因为官府的不作为,甚至是包庇纵容。
从上到下,这庐阳县都烂透了,所以也没必要忍了。
见陈云州不说话,李三还以为他是怕了,轻蔑地瞥了他一记,招呼闻声出来的两个衙役:“拿镣铐来,将这四人押入大牢!”
“慢着!”陈云州出声叫住了他们。
李三斜眼瞅了他一记:“小子,后悔也晚了!”
陈云州不理他,打开包袱,取出敕牒和告身,展开举在半空中,冷声道:“庐阳县县丞何在,请他速速来见!”
敕牒是吏部颁发的委任状,上面印有吏部的大印,是官员到地方上任的凭据。至于告身,有点像现代的身份证,上面记载着官员的姓名、籍贯、年龄和体貌特征等,也是由吏部采用绫罗等特殊材料统一制造。
这东西平头老百姓大多没见过,认不出来。但王捕头这样的县衙老人还是见过的,他心里咯噔了一下,暗叫不好,正要踮脚去看敕牒上的内容便听一识字的秀才隔空指着敕牒念了出来。
“皇帝诏曰,今科状元陈云州,文采不凡,忧国忧民,一片赤诚,兹特授尔为庐阳县县令,治理百姓、教化劝善、惩治奸恶、平治狱讼……”
有什么在王捕头、李三、大壮兄弟脑海中炸开,几人脸色大变,齐刷刷地软了腿,啪地一声摔在地上,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全完了!

第003章
长河街上明月茶楼,县丞郑深靠在椅子上,四指轻点桌面,头上的黑色常服幞头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奇妙地跟台上“咿咿呀呀”的小曲节奏应和到了一块儿。
一曲既罢,在场宾客拍手叫好,他捋了捋胡须,含笑看着这一幕。
卖唱的女子抱着琵琶盈盈福身致谢,声音清脆如黄莺出谷:“小女子多谢诸位爷捧场!”
话音刚落,旁边一个老人就端着盘子到宾客面前讨要赏钱。
郑深示意随从丢了一把铜钱,老人连忙点头哈腰,千恩万谢。
旁边的徐员外见状跟着丢了几枚铜钱,用开玩笑的口吻道:“小的瞧大人很喜欢这小海棠的曲儿,不若让在下做主,包她一月,让她专门给大人唱曲。”
郑深哈哈大笑着摆手:“谢徐员外的美意,这就不必了。花开在花园中方才气派美丽,若折入花瓶反倒失了那份鲜活,不美,不美。”
“还是大人高见,在下俗气了。”徐员外马屁拍歪了也不在意,乐呵呵地顺着梯子下了。
两人相谈甚欢,隔壁桌的几个老爷见了也想插话进来,忽然一个衙役脚步匆匆地冲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喊道:“郑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郑深将茶杯轻轻往桌上一放,慢悠悠地看着他:“柯九,何事大惊小怪的?”
他们这庐阳县偏僻得很,能有什么大事?
柯九连忙说道:“大人,是朝廷派的新县令来了。如今就坐在县衙门口呢,王捕头请您回去。”
这个消息宛如平地一声惊雷在茶楼中炸开,老爷们也不听曲了,纷纷瞅向郑深。
郑深也很意外。
庐阳县是出了名的穷县,地广人稀,偌大的县城只有两三万人,加上管辖的乡下地区,总共也只有那么二三十万人。
而且县城位于南方边陲之地,往南是深山老林,交通不便,来往商旅也很少。
这样偏僻落后的地方,来的县令都会想方设法调走。
自从六年前他做了这个县丞开始,庐阳县已经换过三任县令了,不是调走便是辞官的,上一任县令七个月前就走了,县令的位置也一直空缺着,久等不到新县令,大家都以为这位置可能要一直空下去了,没想到今天这县太爷竟突然来了。
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他的上司。
郑深连忙起身,都没来得及跟徐员外他们道别便急匆匆地出了茶楼,留下一众老爷们凑在一起纷纷打赌:“你们说这新县令能在咱们这呆多久?我赌半年。”
“半年也太短了吧,我赌一年半,过去几年,每个县令呆的平均时间就是一年半。”
“一年半太久了,咱们这没什么油水。夏天很快就要到了,咱们这地方又潮湿闷热,蚊虫蛇鼠很多,北方人肯定呆不习惯。我赌一年吧。”
另一边,郑深边往县衙赶边询问柯九新县令的事。
得知新县令一来就被周家碰瓷,到了县衙又被衙役刁难,郑深眉头紧锁,直摇头:“王捕头误事,都说了多少次了,让他们收敛点,这些家伙,踢到铁板了吧!”
这个新上任的陈大人年轻气盛,一看就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这事只怕有得烦,郑深加快了脚步。
拐了几道弯,远远的,他就看到平日里冷冷清清的县衙外围满了百姓,王捕头几个衙役手足无措地站在外面。
一看到他,王捕头就跟见了救星似地,飞快地迎了上来:“郑大人,您总算是回来了。”
郑深指了指水泄不通的人群问道:“怎么回事?为何这么多人在这里?陈大人呢?”
王捕头苦兮兮地指着人群中央说:“里面呢,陈大人拉着这些百姓话家常,小人请他进衙门喝茶等您,他怎么都不肯。”
郑深点头拨开了人群挤了进去。
只见一白面俊朗男子站在人群中央,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在听一个婶子讲话。
他长得极为白净,面容还有些稚气,但气度却非常沉稳,有种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儒雅气质,跟郑深以往见过的那些爱打官腔的县令完全不同。
但等他抬头上,眼底那转瞬即逝的精光让郑深明白,这人并不如他外在年龄表现得那般单纯无害。
见陈云州已经发现了他,郑深连忙上前见礼:“下官见过陈大人。不知陈大人前来,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海涵。”
陈云州立即扶起他的双臂:“郑大人免礼,是我未提前派人通知大人,如何怪得了郑大人。”
见陈云州语气平和似乎很好说话的样子,郑深心里松了口气,连忙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陈大人,里面请,咱们进衙里说。”
陈云州伸手拦住他:“不急,郑大人,我身上有一桩官司,还要劳烦郑大人审查。”
郑深立即明白是什么事了,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周家人,脸上却故作不知的样子:“哦?不知道陈大人说的是何事?大人舟车劳顿辛苦了,不若先进衙门休息,下官这就去将案子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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