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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我飞升后还要回来收债这件事—— by三水小草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5-06

既然被立为皇太女入主东宫,自然也得比照太子组建詹事府,对此事,万俟悠早有准备,提前就在身边安置了几十个女官。
她说想要女官直接入詹事府,就有人跳出来说女子不该为官。
这话刚蹦出来就被万俟悠挡了回去,女子不该为官,是不是女子就更不该称帝了?
事关女官入詹事府,朝中群臣又如何能轻易松口?太女詹事,那可是正三品,统领了归属于太子的三寺十率府。
詹事府就这般僵持了下来,太女也不是一个拘泥之人,索性将组建詹事府一事放在了一边,让女官们如过往一般做事,又将大理寺少卿楚平野要了过来做了太女府的少詹事,对付些对外的面子活儿。
楚平野是个乖觉懂事的,该做事的时候不含糊,没他事儿的时候他就整理自己从前办案的案卷,还写了故事册子给太女解
“这事儿先放在一边,开春之后我亲自去一趟绿萝山。”
闻初梨有钱有俸禄,不靠闻家过日子,在绿萝山上开了一座私学,二十年来教出了不少的贵女。
万俟悠拿起了赈灾所要钱粮的账册。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四千二百多百姓流离失所,四百多农户麦苗被毁,想要赈济这些人,要花费的银两最少也得五万两白银。
“以工代赈一事可安排下去了?”
“公主放心,已经与受灾百姓说好,每日清扫屋檐上的积雪,做足了五个时辰十个房顶算一日工,一人一日可得一升粟米,五斤柴,能做到三日,给一件羊皮衣裳。”
“这也只是暂时糊口的办法,还得想办法让他们能活下去。”
窗外还有残雪落下来,溅在了地上,万俟悠抬眼看过去。
“现在整个繁京都缺柴炭,我记得还圣宫周围的树不少……”
越知微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太女?”
“让孙雨瑶和林朵娘过来,算出现在繁京中的柴炭缺口,拿个数出来,砍树烧炭也是个营生。”
“可还圣宫……”
“这也是还圣宫自己做的善事,赚了钱一半给她们,余下的分给百姓不过分吧?”
不、不过分,就是有种太女真是不把还圣宫当外人的怪异感。
“还圣宫之外,我记得松园里也有一片用不着的林子……”
越知微打断了万俟悠的话。
“太女,还圣宫卖炭还好说,松园也这么干,怕是要被人说您搜刮民脂。”
万俟悠嗤笑了一声:
“松园的树什么样?烧出来的炭什么成色?哪是寻常百姓买得起的?既然这样,就让那些世家大族掏钱,对了,我大哥的皇子府还在是吧?他造下那么多杀孽,那府邸也不必再留,直接拆拆挖挖,给那些灾民当住处,树也砍了卖炭。”
跟在太女身边也有几年了,越知微有时候还是觉得公主做事有种莫名的豪放。
就像此刻。
“太女,要是这么说,郑家附逆,那宅子也还留着呢。”
“郑家?他们家宅子还没卖呀?”
万俟悠直接从榻上坐了起来,脸上也有了些神采,就像是突然从衣裳的袖袋里摸到了钱似的。
“大皇子府在内城,要是让灾民一直住着不像话,郑家的府邸是在外头轩华坊,旁边就是南市,孤没记错吧?”
这下不止越知微,苏姮也忍不住苦笑。
“太女,咱们若是真这么做,繁京中的世家……可有不少也在轩华坊。”
“要么他们就凑钱把郑家的宅子买了,少于六十万两银子,孤是绝不肯卖的,拿不出来这笔钱,他们就跟这些灾民做邻居也不错。”
身上裹了裘衣,万俟悠大步走出了偏殿,深吸了一口外面的冷气,她的脸色出了几分笑。
“我知道那些朝臣在想什么,想把我架在供案上当一个泥人,天长日久金身剥落,我就碎了,那他们还真是想错了。”
雪彻底停了。
她仰头看着天,脸上是有些挑衅的笑。
她不是泥胎神像。
她是活着的人,要让整个大启都随她心意而动的人。
“太女殿下。”卓妩君拿了几封信走过来,轻声唤她,“朔北来信,今春雪灾,户部……”
“户部不肯调拨钱款?”
看着太女的脸色,卓妩君垂眸点头。
“尸位素餐。”
说完这四个字,万俟悠突然吐出一口气。
“孤,昨夜做了一场梦。”
从偏殿里跟出来的越知微和苏姮站在她身后,连同卓妩君一同看着自己效忠的太女殿下。
“梦里,昊天大帝说,为君者当以民为先,我父皇的皇陵,真是太过奢靡,于国无益。”
皇祖父啊,既然你自称是“昊天大帝”,我也拿你的名头来用用吧。
她看向了远处巍峨的殿堂宫室。
封内帑是吧?父皇?
大正殿外,皇帝陛下正在赏雪,突然有小太监屁滚尿流地跑了过来。
“陛下,皇太女下令,暂停皇陵修建。还说,还说是先帝在太女梦里下旨。”

太女殿下的一场梦,着实让整个朝堂人仰马翻。
世人熙熙攘攘,为的不过是能更上一步,小民求富,富民求田,小地主求一个乡绅的名分,乡绅又想家中能出个在府衙能说话的吏员,更进一步,则是耕读科举,求晋身为官,为官者求升官,升官升到无可再升,就得为子孙后代打算……
皇帝自己是升无再升,为子孙后代也已经能传下一个皇位,生前极尽世上荣华,如何让自己死后也享无上哀荣也就成了大事。
大启传到了如今已经快两百年,当今陛下是第七代皇帝。
先帝到陛下两代皇帝的文治武功都平平无奇,倒是在花钱的事儿上都很有心得,先帝爱修庙,陛下爱修坟。
从陛下登基就开始修的皇陵,不仅每年要征发七千多劳役,还得户部每年都拨出几十万两白银,每年户部的官员们抱着脑袋凑钱的时候都能摸到自己的头发一把一把地往下掉。
十几年加起来是近千万两白银啊!都够陛下把自己的皇陵用银子直接堆起来了!怎么就是修不完呢?
“柳尚书,这皇陵……”
户部侍郎文友峰实在没了主意,就来向已经七十岁的户部尚书柳承雍问办法。
柳承雍抱着他的官窑大茶杯默然不语。
文友峰觉得自己像是在铁板上被人两面煎的蚂蚁。
太女殿下的“还圣元君转世”就是陛下“梦见”的,现在全天下都信了,那太女殿下说她梦见了先帝,旁人也就没有了不信的道理。
可他们户部要是真的停了给皇陵的拨款,说不定明日就会因为喘气儿的样子不好看被陛下下旨拖出去。
“柳尚书,要不……咱们就先找笔款子出来拨给太女殿下,让她去赈灾?可这么一来,闻相那边又不好交代。柳尚书……柳尚书……”
鼾声渐起,文友峰这才发现柳承雍竟然是抱着茶杯睡了过去。
又过了片刻,堂中只剩下了在打盹儿的柳承雍,一位老妇人端着茶盘走了进来。
“别装了,人都走了。”
鼾声停了。
柳承雍先是睁开了一只眼看了看门口,见文友峰真的不在了,他才长叹了一口气,活动了下身子:
“这些后生晚辈,一个个都想得太多,世上哪有谁也不得罪就能做了官的?就算得挑人得罪,也不能得罪那些不能得罪的。”
手里的茶杯已经温了,他放在一旁。
“咱们这个皇太女殿下倒是很有意思,从前做公主的时候她就喜欢躲在陛下的后面,后面夺嫡,她又躲在了几位皇子和江家、皇后的后面,我本以为她是个只会玩弄权术的,没想到,赈灾要钱,朔北要钱,她就敢跟陛下直接硬碰硬,还真有几分古今第一女帝的气魄了。”
柳承雍的妻子姓上官,见他乐颠颠地点评了这个点评那个,将茶盘上的药放在了他的手边。
“听你的意思,要不是你马上要告老还乡,你还想着跟咱们这位皇太女也去打拼一番事业?”
“那也不是。”柳承雍连忙摇头,将药碗端了起来,“宦海沉浮这许多年,我早就看透了,不管到谁手里,咱们这些管钱的,总是头发掉的最快的。”
摸摸头上的寥寥几根发丝,他叹了口气,摩挲了下手里的药碗。
“我就是觉得……在皇太女手下做事,应是比旁人那儿都有意思。”
文友峰从柳承雍家里赶回到户部,就被一群人围住了。
“侍郎大人,陛下传了旨意过来,修皇陵一事暂停。”
拿过圣旨看了一眼,文友峰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见一个有些眼熟的小太监站在门外看着自己。
“陛下的意思是,虽然暂停,可也不能真停了,七千多的役夫每日口粮……”小太监字字句句说的才是陛下的真意。
不把役夫放回去,这不还是得继续修皇陵么?
总不能每天白养了七千多张嘴呀!这账怎么做?这钱怎么出?这不是要他们整个户部替陛下提裤子擦屁股?
小太监走了,文友峰用力抹了下自己的脸。
还没等他喘口气儿,又有人跑了过来。
“侍郎大人,詹事府的少詹事楚大人来了。”
这又是要做什么幺蛾子?难道这一天还没过去,太女殿下就又做了一个梦吗?!
文质彬彬的楚少詹事长相温雅,笑容和气,可见在詹事府的日子过得不错,从前有些清白的脸色都养回了好气血。
坐在椅子上,他缓声说:
“文侍郎,听闻詹事府要从六部拿案卷文书都得提前递条子,下官就是来送条子的。”
文友峰看见条子上“皇陵历年账目全套”几个字,再看一眼盖在上面的太女印信,眼前猛地一黑。
陛下要封内帑,查账。
皇太女要停修皇陵,查账。
父女二人捉对厮杀,到最后倒霉的都在他们户部!
在六部属官们的围观之下,太女府少詹事楚平野带了太女府的上百亲卫押走了十几车的皇陵账簿。
一直扶着门框才让自己站稳的户部侍郎文友峰突然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不就几万两的赈灾银,他是抽什么风要用这个来为难太女殿下?!
有人在抽自己的耳光,有人在砸自己的杯子。
大正殿里砸了今天的第三个茶盏。
总管大太监吴福来跪在地上,小心地说:
“陛下,您可千万保重身子。”
皇帝陛下冷笑:
“保重?朕养了个好女儿!她这皇太女才当了几个月!她就敢停修朕的皇陵!再过几日,是不是她就要谋朝篡位?!”
这话吴福来可不敢接。
万俟礼在殿内来回走动,犹如一只困兽,片刻后,他问:
“皇后现下还在见那些外命妇么?”
吴福来心里一沉,生怕这时候皇帝陛下要去给皇后娘娘一个没脸。
帝后和谐了这许多年,现在皇太女都立了,要是在这个当口儿出了事,让朝堂上看笑话不说,他这个总管太监一不留神就得把命填进去。
陛下您说要缩减宫中的各处开支用度,皇后娘娘就立刻查对今年宫里各处的开销,正巧今日是外命妇们入宫请安的日子,皇后娘娘正在问各位夫人的持家俭省之法。
“持家俭省?女儿不给亲爹修坟就是俭省了!”
拿起一个茶盏又想砸,万俟礼突然停住了动作。
“去传信给皇后,朕要选妃,如今宫里的嫔妃太少了,朕要从繁京高门中遴选淑女填充后宫。”
吴福来的心里一片冰凉,低着头退了出去。
“选妃?”
听见这两个字,皇后江氏柔柔一笑,眸光不疾不徐,从一众诰命的脸上转了半圈儿。
“说起来,后宫里的姐妹确实不多,尤其是今年,我在晨省的时候想找人说话都难了。”
诰命们都在小心赔笑,笑得很是复杂。
这宫里原本是四妃俱全的,生了三四两位皇子的文淑妃从前何其得意?儿子一个死了一个疯了,她自己也被降为才人,每天就知道闭门念经。生了二皇子的贵妃也是受过宠的,如今只是个婕妤,倒是能屈能伸,每天都跟在皇后身边做小伏低。生了六皇子的李贤妃出身好,也漂亮,因为六皇子被封太子,她也成了贵妃,现在六皇子弃位出家,她也被贬为充容,关了宫门再不见人。
至于后宫中资格最老最张狂的林德妃,正是被现在主座上说自己寂寞的皇后给一刀砍了的。
而今,四妃位置上仅有的一位张淑妃是五皇子的生母,她们母子俩向来不受宠,五皇子被大皇子所杀,这个淑妃的位置还是皇后替她讨来的,无宠无子无盼头,一个位分也只能说是些许安慰了。
这样的后宫,让她们把自家女儿送进来?
命妇们在心里连连摇头。
皇太女都十九岁了,还是陛下最小的孩子,她们把女儿送进宫干什么?被一个打盹的母老虎记恨着,再去守着一根没用的龙根当活寡妇?
“皇后娘娘身子好,早起还愿意跟人说话,像咱们这般的,每日早上起来都恨不能耳边能清静些……皇后娘娘,太女的年纪也不小了,选婿之事……”
比起送女儿给皇帝,这些命妇们更关心怎么能把自己的儿子塞到皇太女的榻上。
听她们提起这件事,皇后笑了:
“太女的婚事,从前也没个定例,按着太子来说应该是一妃、二良娣、六良媛,可太女毕竟是女子,男人嘛,好争斗,要是位份高了,本宫也怕他们的心野了,不如,先不定位份,等选入了太女府,让他们各凭本事?”
各凭本事?各凭什么本事?
韩国公夫人最先笑出了声:“皇后娘娘,您真是……”
其他的命妇也一个接一个地都笑了起来。
“是了,儿郎们要伺候皇太女,靠的也就是这个本事了!”
“有些男人啊,总觉得自家没有闲的田,总能长出庄稼来,殊不知那种子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听着这些女人的话越发热闹,吴福来的心里越发紧了起来。
陛下不甘心又如何?
所有的成年皇子都废了。
等陛下费尽周折生出儿子,皇太女的势也都成了。
皇后要选人往东宫送的消息传来,正在给闻初梨写拜帖的万俟悠握着笔失笑:
“往东宫里送人?孤又不缺男人。”
侍立在她一旁的楚平野眉目清静,小心地替公主将纸铺平。
奉命传信的重蓝有些无奈:
“殿下,皇后娘娘要是听到您这话,怕是要拔剑来找您了。”
万俟悠摇了摇头,目光扫到了不远处的那块茉莉铜牌。
“重紫。”
“殿下。”
“让禁军统领骆寒山来一趟。”
重紫看了一眼已经斜照的夕阳,轻声说:
“殿下,要是让骆统领这个时候来,他出宫的时候就是宵禁了。”
“这个铜牌给他。”
重紫和重蓝互相看了一眼,重紫点头称是。
楚平野也看向了那块铜牌。
传闻,当年在松园,公主的裙下之臣杜行舟、裴仲元、司徒尧……都曾经得过这块雕着茉莉花的铜牌。
他垂下眼睛,淡淡一笑。
“殿下,我那新一本的《缉案录》要写好了,殿下何时有空,微臣给殿下送来。”
“好,你……”
万俟悠忽然一顿。
她看向楚平野。
“你是想什么时候送来?”
太女府少詹事楚平野微微抬了抬眼眸,与皇太女的眸光撞在了一处,不闪不避。
“宫门落锁之前,微臣给太女殿下送书,可好?”
铜牌只有一块,别人能拿到手,他也要试试。

天将亮未亮,含露宫里透着些久违的鲜活。
“之前有人从南江府进了些鱼松,我吃着下粥极好,赶紧给太女拿些过来。”
“陈夫人之前进了一张红豆方酥的方子,我吃着觉得不错,香甜不腻,问问厨房何时能做好,要是来不及就送到东宫去。”
“这个肉卷你尝尝,要是喜欢就把那个厨子带走,他最好做些肉肠肉卷的,我平时饮食清淡,也用不上。”
万俟悠眼睁睁看着面前摆了一桌吃的,叹了口气:
“母后,您再铺排下去,儿臣举着筷子都不知道该落哪儿了。”
江九月又亲自在她的面前放下了一叠肉脯,看她为难,笑着说:
“这才几样东西,哪里比得上繁京城里那些想爬你榻上的男人?怎么你对他们就知道如何应对?到了为娘的面前就装痴卖乖了?”
“咳。”万俟悠悄悄把粥碗抬了抬,挡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见她如此,江九月笑得更厉害了:
“做都做了,还怕为娘说了?为娘也没有教训你的意思,男人,多见识些是对的。咱们这些当女子的,自小看的书都是男人写的,看多了,以为男人个个是通晓道理行为清正的英雄人物,纵然一时有了错,也是‘大丈夫不拘小节’,殊不知呀,男人写书,字字句句都是骗人的,骗自己,骗旁人,最后让一些一知半解的女人用来骗自己。”
万俟悠看着自己的母亲,放下碗,抬手去摸了摸她的手。
“娘,这世上能比您好的男子就没几个。”
“是么?”江九月拿起帕子擦了下眼睛里的湿意,又把宫女端上来的鱼松放在了万俟悠的面前,“我又何必跟那些男人比,大启未来的皇帝,古往今来第一个女帝是我生我养的女儿,万古男人不及我也。”
“娘。”看着她的样子,万俟悠突然说,“不如您出宫吧,就说去松园修养。”
“我?”江九月有些惊讶,看看女儿的神色知道女儿不是在说笑,她又笑了,“怎么,你看不上这皇城里头,就想把娘也带出去?”
万俟悠的语气却很正经:“娘,我说的是真的,我在朔北的时候,我表姐告诉我您也曾经纵马草原,也女扮男装去乌蛮的集市,既然如此,何不去再看看?”
她的母亲,有很锋利的剑,能骑很快的马,过往三十年,她的人生却被困在了小小的天地里,皇子所,寿王府,皇宫……这些地方装不下母亲的马,也摆不开母亲的剑。
“她连这些都跟你说呀。”
少女时的一些过往从女儿的嘴里被说出来,江九月忍不住看向窗子外面的天。
春日将近,雀鸟啼鸣,这般景色她小时候从来不喜欢,回过神来,却已经看了三十年。
“出宫就算了,你那父皇这半年多身子一直不见好……”
知道周围都是亲信,江九月也不愿意将话说透。
万俟礼哪里是身子不见好?分明是脑子不见好!
她要是也出了宫,他闹出些事端给悠儿添堵怎么办?
“朝堂上的事情你多用些心思。”
催着万俟悠再用些早膳,她让人取了个小包袱过来。
“你之前让人问我闻大家的事儿,我就给她写了一封信,这还有一封是你江家的姨婆写的,她闺名谷雨,跟闻大家也有些交情,你去见她,先把两封信给她。”
万俟悠乖巧收好,对着自己的母后甜甜一笑。
“还是娘好,处处都替我打算。”
“吃饱了就知道嘴甜。”江九月让人打开了包袱,“你如今整日都穿袍服戴玉冠,这样的钗环倒是戴的少了,这几件东西是我当女儿的时候戴的,出嫁时候你外祖母给我当念想,前两日翻了出来,还是给你吧。”
钗环的样式都简单大方,尤其是一枚玉簪,簪头不是什么牡丹芍药,而是石榴花。
朔北的女子都很爱石榴花。
万俟悠直接将冠取了,把簪子戴在了头上。
她梳着男子的发髻,一头浓发挽出来的髻也比别人粗些,戴这样的簪子也好看。
“娘好看吧?”
“好看。”江九月端详着自己的女儿,脸上是一层一层淡不下去的笑,“去绿萝山吧,早些出宫,早些回来。”
女儿走远了,江九月还站在窗前。
花墙上藤枝盘错,是还没开的石榴花。
其实,她嫁人之后就不喜欢石榴花了,因为石榴多子多福,可她偏偏无子,流水一样好寓意的摆件和纱帐、被面甚至窗上的雕花,墙上的纹饰,到处都是石榴。
她恨石榴,自然恨石榴花。
旁的石榴花谢了有子,只有她,只有花。
如今,她倒是不恨了。
石榴花又如何?天下那么多的石榴,有几个能坐上皇位?不过是她女儿的臣与民。
“盛春。”
“娘娘。”
“传话过去,动手。”
“……是。”
绿萝山上的白梨园此时正是开花的时候,万俟悠骑着马到了山上,就见几个女子坐在树下读书。
她穿了一身简淡的春衫,裙子下面是便于骑马的裤装,她翻身下马的时候,不少女子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苏姮跟在她身后下了马,学着她的样子牵着马往前走。
“‘阴阳殊性,男女异行。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百里姐姐,要是依照书上这么说,咱们大启就不该立皇太女才对呀。”
“这是你把书读反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从树下传了过来,“‘阴阳殊性,男女异行’,你怎知阴是女,阳是男?怎么不是阴是男,阳是女?”
这话有意思,苏姮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穿着桃红色裙子的女子用书册去点一个少女的脑袋。
女子的声音柔美,说的话却是字字都惊世骇俗。
“‘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你看看这世上是贵人多还是穷人多?是美人多还是凡人多?所以啊,这话的意思是,男人里能称得上强的是少数,女人里以娇弱之态做美人,靠脸吃饭的也是少数。这一整段话连在一起的意思就是女子要刚强求存,别以为做出柔弱姿态就能称得上是美人,男人则要明白自己并不是什么天生的贵人,对人得和气温柔,省得挨揍。”
“照你这么说,《女诫》一书,千百年来人们都读了个反的?”
听见陌生的声音,那个桃红裙的女子抬起头,露出了一张极为娇媚的脸庞。
知道来人是质疑自己,女子拿着书的手插在腰间,甚是理直气壮:
“这是自然。”
问她话的自然是万俟悠,她有心再问两句,可她其实也只是粗看过《女诫》,就转头看向苏姮。
苏姮无奈上前:
“‘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一适之文’又何解?”
女子挑眉一笑,说:
“男人从来都是废物,连家人都照顾不了,为了孩子和老人,得想尽办法再请一个女子进家门来当家做主,女子呢,死了一个丈夫也不能觉得自己随便再找个就算了,从前喜欢斯文有礼的,就不能屈就不斯文的,从前喜欢强壮的,就不能屈就不强壮的,所谓‘无一适之文’,不过是‘其心如一’。”
还真是,怎么说都有理。
苏姮看向自家殿下,只能苦笑:
“四书五经让这女子来解,怕是天下书生都能疯了。”
万俟悠的眼前一亮,忽然笑了:
“今日本是来拜访闻大家,没想到竟遇到娘子这般的奇人,不知娘子如何称呼?”
被人夸奖了,桃红衣裙的女子神色得意:
“我是白梨书院的助教百里妇行,字纠书。”
一旁的少女皱了下眉头:“百里姐姐,山长给你起的字不是守心吗?”
被人当面拆穿,百里妇行也不觉得尴尬:“百里纠书难道不比百里守心好听百倍?”
少女诚实地摇头,又被百里妇行用书敲了下脑门。
“一位可是来找我们山长的?今日山长有些家事,未必有心情见你们,不知一位怎么称呼?”
俏丽妩媚的外表却有特立独行的性子,万俟悠越看越有趣,已经动心想把人从这白梨院挖到自己东宫了。
要是把这人放到太学……想想会有的热闹就让人心潮澎湃。
“我复姓万俟,单名一个悠。”
百里妇行呆了呆,突然上前了两步。
“臣女拜见皇太女殿下。”
万俟悠看着她要跪下,连忙把人扶住了,又转头不让其他人跪。
“我是来请闻大家出山为我做太女府詹事的,要是让她看见你们跪我跪了一地,怕是要觉得我是来摆威风的了。”
清风拂面,梨花片片。
出现在绿萝山上的皇太女殿下真是温和可亲,令人心折。
百里妇行心中一阵感动,轻声说:
“殿下,臣女有一问,还望殿下解惑。”
“你尽管说。”
娇艳的女子一笑,露出了几分娇憨姿态:“传说半个繁京的男子都想入东宫,殿下最近却独宠姿容不甚出众的楚少詹事,茉莉铜牌天天在楚郎君的马脖子上晃,可是因为他神似芝兰玉树杜三郎?”
万俟悠:“……”
她看向用袖子遮住了脸偷笑的苏姮。
这繁京城里已经把事情传得如此离谱了么?
再次看向百里妇行期盼的目光,她说:
“杜郎如竹,楚郎如柳,其妙不同。”
她话音刚落,一旁的小道上走出来一个怒气冲冲的老者。
“太女殿下怎可如此放浪?”
看见他,万俟悠恍然大悟,闻大家今天要处置的还真是家事,因为此人是现在的宰相闻季枫,闻初梨的三弟。
还没等她说话,又有一道声音传来:
“太女这就是放浪?你教出来的皇帝把玩十岁女孩儿的时候就不放浪?!那是不要脸!”
只凭闻大家这一句话,万俟悠就知道为什么白梨院里怎么会有百里妇行这样的奇葩了。

第73章 公主请登基(十六)
闻初梨闻大家,辅佐了四代皇后,从一个小小的奉茶女官做到了宫正令,连御前的总管太监见了都要低半头,堪称大启朝名正言顺的第一女官。
这样的一个人,在见面之前,万俟悠总把她当成了多活四十年、老成稳重一百倍的重紫,又或者是她娘身边盛春姑姑那种于无声处妥帖细致的妥当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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