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汉—— by春溪笛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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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朔不由一乐,端起面前的豆浆朝霍善举碗,“来,我俩来喝一碗。”
霍善一听,登时来劲了,小背脊挺得笔直,很有被人当大人对待的自豪与满足。
他有模有样地学着东方朔高高举碗,嘴里还无师自通地说起吉利话:“都喝,都喝!多福多寿!”
东方朔没见过这般伶俐的小孩儿,不觉生出几分喜爱来,也笑眯眯地学他说了句“多福多寿”。
等到两个大人当真喝起酒来便没霍善什么事了。
他吃饱喝足,凑在旁边听东方朔两人谈天说地。
结果两人开始大聊道家学问。
霍善觉得没意思,决定找小伙伴们玩耍去。
很快又度过一个忙碌(忙着玩)而充实的下午。
他撒完欢归家,还带回一条用破瓦罐装着的溪鱼,说它个头不大、肚子大大,一准是母鱼,能生很多小鱼。
东方朔听后乐道:“光有母鱼可不行,你还得抓条公鱼,不然它光生鱼卵了,孵不出小鱼来。”
霍善似懂非懂。
东方朔便问他见没见过飘在水里的蛙卵。
霍善点头。
东方朔道:“蛙卵得公母抱对才能让蛙卵变成小蝌蚪,形单影只的可没用。鱼也同理,瞧着肚子再鼓,光靠它自己也生不出小鱼。”
随着东方朔的介绍,霍善听到了熟悉的一声“叮”。
【叮!基础知识点数+1!】
【绝大多数鱼类以及蛙类的生殖方式都是雌雄异体、体外受精……】
【请宿主尽快积累足够多的基础知识点数,争取早日开启新手任务……】
霍善:?
霍善没搭理它。
一开始这东西叮叮叮的时候他还听不懂它在讲什么呢,还是华佗和张仲景两个小老头儿出现以后才换成他听得懂的话。
当然,话是能听懂了,具体意思没有懂。
霍善先自个儿琢磨了一会,才转过脑袋向东方朔虚心求教:“让鱼卵蛙卵变成小鱼和小蝌蚪的过程叫做‘受精’么?”
东方朔冷不丁被霍善这么一问,差点都答不上来。
他还真没听过受精这个词。
好在东方朔对《黄帝内经》也颇有研究,自然知晓早在黄帝时期“精”之一字便与生殖息息相关。
《黄帝内经》里面曾这样介绍男女的生殖年龄:女子是“二七而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故有子”,男子则是“二八肾气盛,天癸至,精气溢泻,阴阳和,故能有子”。
也就是说女子十四岁来月经后就步入可生育阶段了,而男子性成熟要晚一些,一般得到十六岁才“精气溢泻”。
而关于男子生育能力衰退的描述也是“天癸竭,精少”。
从这个角度来说的话,受精一词倒是挺贴切。
东方朔颔首对霍善的说法表示赞同,并简略地给霍善介绍“阴阳和合万物生”的道理:别说鱼和蛙了,就连许多花木都得有雌有雄才能结出果子来,不然就是白开花。
霍善一点就通,马上来了个举一反三:“我们家没养公鸡,所以我们家母鸡下的蛋是孵不出小鸡仔的!”
东方朔愈发喜欢这么个聪慧的小娃娃,哈哈笑道:“是这样没错,你放心吃吧。”
霍善连连点头。
东方朔见他点头如捣蒜,不免又起了逗弄之心:“说起来南方有种叫‘活珠子’的吃食,就是专挑里头有小鸡的鸡蛋来吃。做法也简单,拣出孵了小半个月的蛋文火煮熟,敲开大的那头轻轻一吸,里头鲜嫩多汁的小鸡就哧溜一下滑进你嘴里去了,鲜美得很。”
霍善:?????
他悄悄退开了一些,望向东方朔的目光活像他是个会生吞小孩的恐怖存在。
东方朔被他那警惕的表情逗乐了,伸手把霍善拎了回来:“你怕什么,我又不吃小孩。”
霍善道:“你吃小鸡仔!”
小鸡仔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小鸡仔!
东方朔道:“我没吃过,我只是听说过有这种吃法而已。”
霍善一脸不信。
这人说得这么活灵活现,肯定偷偷吃过!
见霍善被“活珠子”吸引了注意力,遍览医书的李时珍忍不住出来说话了:【我曾读过一本《岭南卫生方》,里头提到一味叫‘凤凰胎’的药,说的就是这种已经受精但还没成雏的鸡蛋,但我记得那方子是用来催吐的,不是用来吃的。】
可见连无所不吃的岭南人都吃了都会吐。
霍善听明白了,一般人都不会吃这玩意!
他看向东方朔的眼神更警惕了,挣扎着下了地,咻地一下跑得老远,坚决不继续和东方朔待在一起。
东方朔哈哈大笑,找李长生出门遛弯去。
傍晚暮色四合,东方朔和李长生在村外转悠一圈归来,瞧见的就是霍善在自家菜圃里跑来跑去玩得兴起。
东方朔不由驻足看了好一会。
菜圃那头,易知负责提水浇菜,霍善负责从东跑到西再从西跑到东,积极找出菜畦里的杂草或者虫子将它们消灭掉。
师兄弟俩忙得不亦乐乎。
东方朔目光落在霍善那跑得红扑扑的小脸蛋上。
李长生很快察觉东方朔没跟上,倒转回来寻他。
见东方朔若有所思地盯着霍善看,李长生走近询问:“怎么了?”
东方朔沉吟片刻,如实对李长生说道:“我总觉得这孩子有点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你这徒弟从哪收来的?可知道他的身世?”
李长生道:“阿善是我师妹留下的孩子,当年师妹来找我时已是病入膏肓,什么都没交待清楚,只来得及给孩子起了名。”
东方朔颇为遗憾地说道:“我一时想不起来为什么觉得眼熟。”
李长生对此并不执着。
东方朔自己也说如今长安城中处处都是明潮暗涌,倘若霍善生父正巧是长安城里的人,那他还真不放心在这节骨眼上把霍善交给对方抚养。
偏偏这个可能性还挺大。
毕竟当初他师妹离开师门后便去了长安。
能叫师妹心动的人,必然也不会太普通……
思及早早香消玉殒的师妹,李长生神色有些黯然,叹息着说道:“还是过几年再说吧,等他懂事了再问问他想不想找。”
东方朔何等聪明一个人,一听便知道李长生的顾虑。他笑道:“你把这孩子养得太好了,换成是我我也舍不得别人来摘桃子。”
两人正说着,忽听有人焦急地朝他们喊:“长生,长生,老贾被蛇咬了,你快来看看该怎么办!”
自古医道不分家,修道之人大多也懂点医理,李长生这个方士自然也学了些治病养生的本事。即便他没打算开馆行医,村民们遇到突发情况还是会来找他求助。
没办法,村里的老村医前几年已经撒手人寰,如今村里人要看病得抬到县里。真要有个急病,说不准还没到县里就嗝屁了!
这便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好歹李长生家里备着不少应急药材,总比自己熬着或者死在路上要强。
听见老贾媳妇由远及近的呼喊,李长生二话不说转身回去取出药箱跟着老贾媳妇往他们家走。
霍善远远听见老贾媳妇在喊什么,哪里还有心思在菜圃里玩耍,当场迈开小短腿追着李长生跑。
李长生已经顾不上霍善这个小跟屁虫,边快步朝老贾家赶边询问老贾媳妇:“瞧没瞧见那蛇长什么样?”
也只有这种时候,他才没了平时那副做什么都慢腾腾的温吞模样。
老贾媳妇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老贾胆子小,被咬以后就吓破胆了,哪里看得清那是啥蛇?他喊我过去的时候蛇早跑了,真造孽,怎么就叫我们老贾给碰上了!”
两人都走得极快,说话间已经抵达老贾家门口。
李长生掀开门帘走进去,只见老贾白着一张脸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脚直哀嚎:“要死嘞,我要死嘞。”
不能怪他被吓破了胆,前几年村里就死过人,毒蛇咬的,那么牛高马大一汉子当晚就没气了。如今那汉子的婆娘早就改嫁给别人,而且还三年抱俩了!
想着想着,老贾不禁悲从中来。
他脑海里甚至已经出现自家婆娘以后拧别人耳朵、跟别人生儿育女的画面。
谁能想到毒蛇会钻进他们家里来哟!
霍善追过来探进颗小脑袋往里看时,恰好听到了老贾近乎绝望的恸哭声。
他顿时有些紧张。
居然这么严重吗?
贾伯伯对他可好了,每次樱桃熟了都会摘老多老多给他吃。
他不想贾伯伯死!
突然发现我还是不适合存稿,新章放在存稿箱里总是改来改去,偏偏又改不出什么新花样来,简直浑身难受,还不如有多少发多少现写现更!
所以!加更一章!足足一万字了!能不能给崽再浇灌一点营养液!
①“二七而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故有子”,男子则是“二八肾气盛,天癸至,精气溢泻,阴阳和,故能有子”“天癸竭,精少”:出自《黄帝内经》
古人还是挺会观察和归纳的(?)
②活珠子:南京名菜(?)听说江浙一带的凤凰蛋是乾隆下江南时爱吃的菜
乾隆:怎么又是我?!
东方朔肯定是吃不上的,这里纯属戏说!
③凤凰胎:出自《本草纲目(金陵本)》,里面引用了很多前人奇奇怪怪的方子
比如这个《岭南卫生方》的催吐法:【胡蔓草毒∶即断肠草。一叶入口,百窍流血。惟急取凤凰胎(即鸡卵抱未成雏者,已成者不用)研烂,和麻油灌之。吐出毒物乃生,少迟即死。】
纵观华夏医史,历代名医学医的初衷往往十分相似:一般他们会有一位体弱多病的母亲,或者一位被庸医耽误的母亲。
又或者是一位体弱多病且还被庸医耽误的母亲。
这与历朝历代“以孝治天下”“百善孝为先”的思想有关,也与人最基本的天性有关:只有自己亲近、自己看重的人出了事,才会切身体会到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苦。
那种恨不得以身代之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挫败感会像潮水一样将人淹没,令人生出种灭顶般的悲恸。
所以从孔子开始,就倡议读书人要学点医理。不为别的,只因为自己的父母在渐渐变老,人老了,病也来了,你哪怕不懂怎么治病,也要懂得分辨有没有遇上庸医。否则耽误了父母的身体,你想哭都没地方哭!
霍善一紧张,李时珍几人也感受到了,不过病人在前,还是霍善关心的病人,他们也没趁着这个好机会游说霍善抓紧学医。
现在他们也想开了,没一开始那么挫败和紧迫,闲暇时四个老头儿聚在一起讨论历代医案,感觉也挺有意思的。不着急,慢慢来。
【你先别慌,瞧他这一嗓子嚎得中气十足,不像中了蛇毒。】孙思邈捋着白胡子作出初步判断,头一个出言安抚霍善。
张仲景对此表示认可:【我观此人面色虽然白了点,但应当是忧恐所致,和蛇毒没关系。】
李时珍道:【你走过去再看看他的伤口,看完应该可以确定那蛇有没有毒了。毒蛇有对长着毒腺的尖牙,咬出来的伤口大而深;无毒的蛇留下的一般是两排整齐的齿印,比较细,很容易分辨。】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四诊合参,其实从见到患者那一刻起诊断就已经开始了。
用眼睛看、用耳朵听、用鼻子闻,再佐以脉象进行判断,基本能把患者的基本情况摸清楚。
只是四诊合参是非常依赖经验的,就比如脉象,如果你不知道一个人正常的脉象是怎么样的,就没法从脉象的变化判断出他具体有什么问题。
不是老祖宗凭借经验归纳总结出来的望闻问切不好用,而是会用的、能用对的人太少。
别说是把自己的身体训练成精湛的多合一诊疗仪器了,就算是到了真正拥有无数先进诊疗设备的后世,医院通过CT、核磁共振等各种检查把人体一层层拍成片给医生看,也并非所有医生都能看懂原片。
大多都只是参考一下阅片医生的判断而已。
小地方没少出现让患者做了全套检查结果依然误判误诊的情况,大城市大医院的专家号则是一号难求,哭着求着找关系去看病的人永远挤破头。
经验丰富的好医生在任何时代都是需要供起来的宝贵人才。
看病难,培养医生也难。
医疗资源从古到今都是不平衡的,国与国之间不平衡、城市与城市之间不平衡、城市与乡镇之间更不平衡。
这种不平衡搁在交通极其落后的古代会更明显,许多人终其一生都只能接触到些半吊子土郎中,病能不能治好全凭运气。
听着几个老头儿你一句我一句的分析和安抚,霍善提起来的小心脏总算放回原处,他跑过去探头探脑跟着看伤。
李长生显然也了解蛇咬伤治法,先问看没看出是什么蛇,再查看伤口形状、大小、深度。
无毒的蛇一般问题不大,真要被毒蛇咬伤也有许多代代相传的治法。
比如常见的情到深处嘬一口,就曾记录在《华佗救诸蛇螫神方》里头(华佗本人郑重否认这书是他写的),具体做法是“急以缆缚创上寸许”以及“令人以口吸蜇处”。
简而言之就是一边设法防止蛇毒扩散,一边设法清除蛇毒。
思路是对的,就是比较危险,毕竟嘬毒人的命也是命,不是真爱不要随便嘬。
针灸里的灸法对大部分毒物蜇咬伤而言也是极有效的拔毒法,用现代科学原理来解释就是迅速进行高温热灸可以令蛋白类毒素变性失活。
若是这些办法都来不及用,还有内服药能救命。只要尽量别慌别乱、及时就医,蛇毒是可以解决的。
“不是毒蛇。”
李长生认真查看过伤处后才做出判断。
“清洗干净创口,再敷点药就没事了。”
老贾的哭声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李长生。
霍善也顺利看到了伤口,这是他第一次观察蛇咬伤,仔细一瞧,果然是一排细细的、整齐的牙印,横找竖找都找不着两颗大毒牙光顾过的痕迹。
果然不是毒蛇!
华佗夸赞:【你这个师父不错,遇事不慌不乱,诊问也颇为仔细。】
霍善听后尾巴顿时翘了起来,朝着李长生夸道:“师父真厉害!”
李长生伸手摸摸霍善的小脑壳,让他别乱跑,可别叫那蛇跑回来给他也来上一口。
霍善胆气十足,说起话来天生带着股莽劲:“不怕!我把它打死炖了,炖给贾伯伯补补身子!”
刚被蛇吓破胆的老贾:“………”
谢谢,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闹出这样的乌龙来,老贾很不好意思,满脸都是赧然之色:“对不住了,叫长生你白白跑了一趟,一开始伤口上一阵一阵地刺痛,我就觉得自己要死了……”
李长生闻言轻轻摇摇头,笑道:“人没事就是最好的,哪有什么白跑不白跑的?”他边说边打开自己背来的药箱,跪坐在地上细致地替老贾清理创口并敷药。
无毒的蛇虽不致命,但也咬破了皮肉,该处理还是得处理。
经历了刚才的担心,霍善现在对学医也没那么抗拒了,好奇地蹲在一边观察李长生的清创手法。
李长生见霍善似乎对处理蛇咬伤很感兴趣,便给他介绍了一些基础的蛇咬伤处理方法。孩子总是会长大的,他既然当了他们师父就得教他们点能用来养家糊口的技艺。
有老贾这个活案例在前,不仅霍善听得津津有味,一路护着霍善过来的易知也听得很仔细。
老贾夫妻俩自然听得更认真,毕竟这次是运气好没碰上毒蛇,下次可不一定!
等到李长生要走,老贾媳妇拿出一篮子鸡蛋塞给到易知手里,转头对李长生说道:“没多少,就十来个,都是家里鸡生的,不值几个钱,拿回去给阿善吃。长生你可别不要,不然以后有事我们都不好意思找你了。”
李长生想了想,没有推辞,拎起药箱带着两个徒弟走了。
一行人才出了门,里头便传来老贾夫妻俩的说话声——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该怎么说你好?胆子小成这样,迟早自己吓死自己!”
“嘿嘿……”
“这下好了,丢人都丢到小孩子面前去了!瞧你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怂样,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嘿嘿……”
“你笑什么?你笑什么?”
“哎哟,痛痛痛——你别气,你别生气,嘿,我就是高兴,高兴,现在一听你骂我,我就高兴……”
“……你讨打是不是?”
“刚才我还以为我活不成了,以后你得拧别人耳朵去。一想到这事儿,我眼泪就止不住地流,心里那叫一个难受!”
“……”
接着就是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
霍善竖起耳朵还想再听听,就被折返回来的李长生抱走。
小小年纪的,怎么什么墙角都听?
霍善是个非常聪明的娃儿,学东西基本是闻一知十、一通百通。他积极和李长生分享自己今天新学的知识:“阴阳和合而万物生!贾大哥很快要有弟弟妹妹啦!”
老贾成婚晚,三十多岁才讨到老婆,目前只有一子,目前在县里亲戚家读书,霍善平时喊他贾大哥。
老贾和他媳妇一男一女,抱在一起就是阴阳和合没跑了!
李长生:“………”
谁教他这些的?
等回到家瞧见正大大咧咧坐在那儿吃酒的东方朔,李长生就知道罪魁祸首找到了。
要论天底下谁的嘴巴最不靠谱,除了这家伙还有谁?
记得当初东方朔自负才高,结果一直没被重视,俸禄少得可怜。于是他跑去忽悠他的侏儒同僚们说:“你看看你们耕地耕不过别人,当官服不了众,上阵还打不了仗,对国家一点用都没有,陛下现在决定把你们统统杀光!”
吓得那群侏儒同僚齐齐去向刘彻哭着求饶。
刘彻大惑不解。
得知是东方朔在瞎扯,刘彻把东方朔召来问他为什么恐吓侏儒同僚。
东方朔就开始跟刘彻抱怨待遇问题:“陛下您看看侏儒身高三尺,我身高九尺还多一点,结果我们俸禄一个样,您觉得这合理吗?臣都快饿死了。您要是不想用我,就让我回家去吧,不用留着我白吃长安米!”
刘彻听后哈哈大笑,还真给他升职加薪了。
这种连到了皇帝面前都敢胡说八道的家伙,天底下能有几个?
所以,这家伙什么时候走?
李长生打发两个小孩去睡觉,自己坐下陪东方朔小酌。
东方朔问:“被咬的人没事了?”
李长生道:“不是毒蛇,虚惊一场。”
他问东方朔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东方朔懒洋洋问:“怎么?你还怕我赖着不走?”
李长生道:“你若不嫌茅舍简陋,只管住下就是了。只是村中清苦得很,你怕是住不习惯。”
东方朔哈哈笑道:“确实挺清苦,我可不乐意在这种地方长住。来来,今晚你陪我把这坛酒喝完,明儿我酒醒就走。”
多年不见的两好友便就着月光你一杯我一杯地对饮起来。
东方朔:我有特别的求加薪技巧!
侏儒们:狗还是你狗
想想有些话还是不在作话里说啦,调整心情再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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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蛇咬伤相关:参考《社区急诊护理》《全国名老中医俞文球蛇伤临症治验》
②东方朔求加薪:参考《汉书》
【久之,朔绐驺朱儒,曰:“上以若曹无益于县官,耕田力作固不及人,临众处官不能治民,从军击虏不任兵事,无益于国用,徒索衣食,今欲尽杀若曹。”朱儒大恐,啼泣。朔教曰:“上即过,叩头请罪。”居有顷,闻上过,朱儒皆号泣顿首。上问:“何为?”对曰:“东方朔言上欲尽诛臣等。”上知朔多端,召问朔:“何恐朱儒为?”对曰:“臣朔生亦言,死亦言。朱儒长三尺余,奉一囊粟,钱二百四十。臣朔长九尺余,亦奉一囊粟,钱二百四十。朱儒饱欲死,臣朔饥欲死。臣言可用,幸异其礼;不可用,罢之,无令但索长安米。”上大笑,因使待诏金马门,稍得亲近。】
天刚亮,霍善一骨碌爬起来,跑出去跟着他师父李长生洗洗刷刷,先把小白牙刷来刷去,再把脸蛋也洗得干干净净。
等霍善都跑出去玩儿了,东方朔才从宿醉中醒来。他走出房门一看,李长生没事人似的坐在那儿雕砖模,仿佛昨晚喝得最多的人根本不是他。
东方朔坐到李长生身边,悠闲地盘起了腿,嘴里说道:“我跟你讲,像我这种喝酒容易醉的平时可以多喝点,像你这种喝多少都不醉的家伙反而不能喝。酒劲就跟人的脾气一样,当场发出来了一点事情都没有,憋在身体里反而会坏事。”
李长生道:“你说得有理,所以我一般不喝酒。”
东方朔被噎了一下。
没趣,真没趣,小时候他就和李长生认识了,那时候他就觉得李长生这人忒没意思,别人冷不丁打他一拳他都没反应的。
记得有次李长生师父让他入定一天,李长生就真的一整天都一动不动,他扔了个蚂蚁窝在附近、引蚂蚁往李长生身上爬,李长生都没动弹。
碰上这样的人,便是他有十张巧嘴都使不上劲。只是人和人之间有没有缘分当长久的朋友,往往也不是看一开始处不处得来。
吃过朝食,东方朔就要走了。
霍善很有当小主人的架势,主动请缨要送东方朔到村口。
虽然东方朔长得太高啦,动不动就把他拎起来说话,不过来者是客,且客人都要走了,霍善很大方地在心里原谅了他。
东方朔就见霍善一本正经地送他到村口,乐道:“你可比你师父懂待客之道。”他边说边摸出五枚五铢钱递给霍善,“这次来得随意,没给你带什么东西,给你几枚五铢钱当见面礼好了。虽然少,但这可是长安铸的第一批五铢钱,意义大得很,以后说出去别人肯定出高价跟你要!”
霍善好奇地接过那几枚五铢钱看来看去。他不缺吃不缺穿,但一来年纪还太小,二来村里也没啥花钱的地方,所以李长生一般不给他钱,别看五枚钱不多,对他而言可是一笔从未有过的巨款!
五铢钱确实是长安刚铸的新钱,此前各地货币混乱至极,私人铸币十分猖狂。
朝廷对此十分头疼,想了许多办法来解决钱越来越不值钱、整个货币体系濒临崩溃的问题。
此前大伙用的是半两钱,顾名思义就是半两重,听着就觉得分量十足。去年朝廷捣鼓出个三铢钱,打算彻底把秦朝传下来的半两钱踢出历史舞台。
可是有关部门拿到三铢钱后越摸越觉得心里不舒坦。
三铢钱的“三铢”是什么意思呢,时人以二十四铢为一两,半两就是十二铢!
这代表新钱只有原来的四分之一,拿着感觉轻飘飘的,不踏实。
经过相关部门的反复研讨,三铢钱才刚上岗一年就下岗了,换成独占东西两汉货币舞台的五铢钱正式上岗。
所以东方朔说这第一批钱意义重大,还真不是空口白牙在胡吹。
霍善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只觉得那带着点紫色的新钱瞧着挺好看,上头一面有纹理,一面没有,正反面非常好区分!
既然收了别人的礼物,那得回礼才行!霍善左翻右翻,从怀里翻出李长生给他做的竹哨子递给了过去,跟东方朔礼尚往来:“见面礼!”
东方朔:“………”
想到家中还有个小儿,东方朔笑纳了霍善的回礼,挥挥手朝霍善正式道别。
霍善揣好那几枚五铢钱往回跑,给李长生说了自己和东方朔“礼尚往来”的事。
意思就是,师父!我哨子没啦!想要新哨子!
李长生一听就懂,笑着应下:“一会给你做。”
霍善又跑去给他的哑巴师弟易知看崭新的五铢钱,说要和易知对半分。但是他说完又有点苦恼地皱起小眉头,不知五枚钱该怎么对半!
易知摇头,表示不用分,他用不着钱,要买什么李长生都会给。
霍善自己拿着玩就好。
见易知不要,霍善便对自家老实师弟立下豪言壮志:“等师兄以后有多多的钱再分给你!”
易知点头,对霍善以后绝不会缺钱这一点深信不疑。
他这个“小师兄”本来就聪明得很,做事又十分伶俐,村里的孩子都爱跟着他跑东跑西,天天盼着他出去领着他们玩。
等霍善长大了一定也会有许多朋友。
朋友多的人一般都不会缺钱。
师兄弟两个正说着话(主要是霍善自己说),外头就传来一声吆喝:“长生叔,您要的石料到了,您瞧瞧卸到哪里好?”
李长生还没起身,霍善就已经哒哒哒地跑出去,朝着来人喊了声“刘大哥”后便往那负责运送石料的牛车上看,颇好奇李长生叫人弄来这么多石头做什么。
眼下不是耕地的时节,老黄牛们都从土地里解放出来了,可以肩负起运人运货的使命。饶是一向最任劳任怨的老牛,拖着这么重的石料走了一路也累得不轻,霍善见状便去拔了几棵嫩草喂给它吃。
一边喂,一边竖起耳朵听李长生和运送石料的后生说话。
李长生道:“放到前头的空地上去就好。”
“好嘞。”刘家小子应得很爽快,朝霍善憨憨地笑了笑,牵起老黄牛往李长生指的方向走。住在村里的好处就是地多地大,哪怕是村里头都不缺空地。
见刘家小子忙着往下搬石料,没空再说话,霍善就有点憋不住了:“这是要做什么?师父,这些石料用来做什么?”
李长生道:“你不是喜欢吃面食吗?今年准备多买点麦子回来,多磨些面给你做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