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汉—— by春溪笛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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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敬声是真的被他给气到了,再次深吸一口气,准备一鼓作气把那首短短二十个字的《咏雪》给学一遍。
结果念到第三句他就有些喘不上起来了,开始“黄狗”“黄狗”地卡壳。
霍善马上说道:“看到了吧,一开始听你说话我就发现了,你有短气的毛病。”
公孙敬声瞪着他。
霍善道:“医家有言,肺为气之统,肾为气之根。肺呢,主出气,肾呢,主纳气。你要是纳气不行,出气肯定也会受影响,所以肾虚阳衰很可能会出现短气的情况。”
公孙敬声脸色很不好看。
霍善知道光凭这点肯定不能说服公孙敬声,又给他分析其脉象来,说他的脉摸起来又虚又软。
接着还悉心给他列举一些症状:最近是不是尿频尿急,都十几岁了都还险些尿床?是不是明明啥也没干就莫名其妙遗精?是不是腰酸腿软偶尔还耳鸣?
明明是几岁大的小娃娃,讲起这些事来竟头头是道,仿佛自己亲眼所见似的。
他洋洋洒洒地讲完了,还要瞅着公孙敬声感慨道:“连短短二十个字都复述不出来,可见记性也受了影响,这也是肾虚阳衰的症状之一。”
公孙敬声忍无可忍地喝道:“够了!”
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的缘故,众人听他这这叱喝居然听出几分破音。
气短无疑了!
众人看向公孙敬声的目光顿时都微妙起来。
有这么多自己人在旁边护着自己,霍善一点都不慌,娓娓给公孙敬声分析道:“百因必有果,既然知道症状了,我们就讲讲这因。你目前不过十五六岁,却已经有比较频繁的房事。按照《内经》推算,男子至少到二八之年才到适合有子的年龄,你这有点早了。这不好,容易影响寿数!”
公孙敬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恨不得把霍善盯出个洞来。
霍善道:“你还喜欢喝完酒再行房,这就更糟糕了。《内经》中提到上古之人平均年龄是一百岁,而后来的人大多半百而衰,原因便是后来的人‘以酒为浆,以妄为常,醉以入房’‘逆于生乐,起居无节’,这样一天到晚地竭精散真,哪里还能活到一百岁呢!”
众人本来正怜悯地看着公孙敬声这个长到十多岁还遗尿的小伙子,听到霍善讲起长命百岁的秘诀便都认真记了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
喝了酒再行房,危害巨大!
你们知道太仆公孙贺家那个公孙敬声不?他可是才十几岁就已经肾虚气短了!
前车之鉴啊!
第77章
当这么这多人的面, 公孙敬声再生气也没法拿霍善怎么样(何况那个叫温应的已经挡在霍善面前了),只能气急败坏地走了。
公孙敬声走了不要紧,关于他的传说已经在数以百计的长安城群众中传开了。
众所周知,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
相信要不了多久, 长安城居民们教育儿子不能耽于酒色都会拿公孙敬声举例。
若是只有群众也就罢了, 关键是他那群狐朋狗友也在。
狐朋狗友这种东西就是大家平时一起开开心心喝酒吃肉,你出事儿了他们笑得最大声。而且能和公孙敬声玩到一块的, 基本不是公主儿子就是侯爷儿子, 反正基本都不怵公孙敬声就是了。
这些人很快就散场了, 回去找人聊聊关于公孙敬声的快乐事。
若是只有公孙敬声这个反面例子,传播度可能还没那么广, 偏偏霍善还讲了首打油诗。
打油诗这东西, 直白, 有趣, 闻者皆笑,传播起来特别容易。
既然都念诗了, 不得顺便讲讲公孙敬声肾虚气短的事吗?
目睹了全程的李时珍都有些瞠目结舌。
没想到霍善会这么狠。
李时珍感慨道:【你本事可真不小。】
霍善听得有些疑惑。他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反而还认为公孙敬声很没有礼貌, 他这么认真地给这家伙解释病情, 这家伙连句谢谢都不讲。
真是太坏了!
下次不给他看病了!
对霍善来说,他已经见多了这些症状,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羞于启齿的事。不管是肾不好还是蛋不好,只管治了就是了, 实在没必要藏着掖着。
李时珍得知了霍善的想法, 一时竟无言以对。
某种程度来讲, 霍善算是正处于“思无邪”的年纪,什么肾虚不肾虚的, 只有成年人才会遮遮掩掩或者当笑话看,在霍善看来纯粹只是病症而已。
像大便小便之类的问题,其实跟出汗没什么两样。
最近正专注于研究外科的华佗还给他们讲过,手术后还会关心患者肛门什么时候开始排气——俗称放屁。
术后能够放屁了,就代表胃肠逐渐恢复正常蠕动,经历过手术的患者可以在医生指导下进食。
这种从体内排放气体、液体抑或是粪便的过程,皆是能反映患者身体情况的常见指标。
所以对于医家而言,这些东西确实没什么可避讳的。
何况这公孙敬声是自己找上门的,又不是霍善非要追着他宣扬他的肾虚问题。
如果公孙敬声不讳疾忌医,找夏老头或者另寻别的医家给他开方调养调养,兴许这个问题便解决了。
李时珍夸道:【你做得很好。】
霍善得了夸赞,也就没再管没有礼貌的公孙敬声,继续开展自己牵头的义诊。
经历了刚才那场热闹,围拢过来的人更多。唯有一部分暗自觉得自己也有肾虚问题的人悄悄退出了队伍,准备回头悄悄来找夏老头看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们可没有公孙敬声那敢于丢人的勇气。
等下次没人了,他们再悄咪咪地来、悄咪咪地走,绝不步公孙敬声的后尘!
不少人都记住了公孙敬声其人,霍善反倒是算是这场热闹里唯一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他继续专心致意地带自己的几个学生。
温应几人一开始也有些心思浮动,觉得冠军侯府莫不是与太仆府不和。
等被察觉他们走神的霍善敲打了几句,他们顿时心中凛然,认认真真地跟诊。
夏老头给人看诊的间隙看了眼绷着一张小脸装大人的霍善,心情有些复杂。
由于冠军侯府那些下人的表现,夏老头对霍善其实有着先入为主的不喜,可是今儿跟这个小孩接触下来,他却讨厌不起这孩子来。
还有种他们可以当忘年交的感觉。
早上跟霍善讨论医案的时候,他有种许久不曾有过的畅快。
其实世上很少人是不爱与人说话的,有些人之所以话少是因为没遇到聊得来的朋友以及能聊个三天三夜不厌烦的共同话题。
罢了,医馆卖他就卖他了。
另一头,不远处的酒肆中,刘彻见霍善那边已经没什么热闹了,便没再让人频繁过来禀报,只命人留在那边观察霍善这次义诊到底帮多少人诊了病。
刘彻对霍去病说道:“看来我们小看这孩子了,不用等过几年,现在他去当太医令估计都绰绰有余了。”
霍去病:?
霍去病是借着护卫刘彻安全的名义跟过来看儿子的,听到刘彻试图把霍善薅进朝廷干活,忍不住说道:“他才四岁。”
刘彻道:“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你看哪个四岁小孩能把医理讲得头头是道?他读的医书估计比朝中养着的那些太医都要多。”
刘彻也是读过《黄帝内经》的,作为十分执着的养生爱好者,他对霍善讲的“醉以入房”一段可谓是烂熟于心,知道霍善绝不是在胡扯。
刘彻还给霍去病介绍夏老头的来历,这个姓夏的祖上可是曾当过秦始皇侍医的,颇有些家学渊源在身上。
连这老头儿都认可了霍善,难道还不能证明霍善在这方面非常有天赋——并且已经算是学有所成了吗?
霍去病也知道夏老头的出身,他让人去买医馆当然是挑好的买,不可能挑那些毫无医德、坑蒙拐骗的。
没想到这倒是显出霍善的能耐来了。
这孩子太有想法了,才刚摁下这头,那头又翘了起来。
迟早有藏不住的那天。
霍去病只能说道:“您这个当姨公的,应当舍不得让这么小的孩子这么早面对太多风风雨雨才是。”
刘彻听霍去病都打起感情牌来了,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确实,要是把这么小的孩子提溜进朝堂,难免会让他过早遭受风雨。
当长辈的还是得为晚辈考虑考虑。
刘彻带着霍去病两人离开了酒肆,准备回去把公孙贺喊来谈谈心。
谈心的内容大抵是这样的:你知道你儿子肾虚了吗?
孩子的教育问题,千万要抓紧啊!
刘彻这么一想,还命人去把太子拎过来旁听。
刘彻觉得万一将来哪天自己当真得了长生之法、跟黄帝那样乘龙而去,大汉江山还是要交托给刘据的。
太子日后可是大汉的根基,根基这东西怎么能虚!
目前刘据已经十一二岁了,接下来今年估计会开始对女人感兴趣,但是按照《黄帝内经》的说法,男子长到十六岁才是适合生孩子的年纪,要是太早开了窍反而会损耗精元。
性成熟得早,衰老和死亡来得也早。
所以啊,还是得让太子多忍忍,不要太早放纵自己。
不信瞧瞧公孙敬声那小子吧,小小年纪都把自己放纵成什么样了!
关于公孙敬声的传说目前还只在宫外飞快流传,待在外朝处理公务以及待在后宫读书的太子还不曾听说。
所以公孙贺和刘据被召见时都有些不明所以。
待到在温室殿中瞧见了彼此,刘据两人就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刘彻也没绕弯子,人到齐了就给他们讲起了公孙敬声的情况。
公孙敬声在外头寻欢作乐完路过霍善义诊的医馆,不知出于什么心里跑去找霍善让人给他瞧病,结果霍善竟瞧出了他肾虚阳衰的问题!
公孙贺在刘彻还是太子时便给他当了太子舍人,两人算是一同长大的,算下来已经有二三十年的交情了。
后来刘彻还让公孙贺娶了卫皇后的长姐,两人的关系就更亲近了。
当初刘彻给公孙贺的领兵机会其实比给卫青的还多(可惜公孙贺没把握住)。
这种得知对方儿子不长进、给对方提个醒这种事,刘彻干起来可谓是相当自然。
公孙贺这个当爹的则听得一阵恍惚。
我是谁?
我在哪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孙贺犹豫地说道:“陛下您说的阿善,是指去病那个孩子?”
刘彻点头:“不然还有谁?”
公孙贺道:“他不是才四岁吗?”
提到这个,刘彻话可就多了,直夸霍善是生而知之的小神童,老天赐给他们大汉的小神医,要不是霍去病这个爹不情不愿,他已经把这孩子提拔为太医令了!
公孙贺:?????
您这安排,换成是我我也得慌。
孩子都是自家心头肉,谁舍得让个四岁孩子成为众矢之的。
公孙贺是个宠孩子的,即使刘彻说得跟自己亲眼所见似的,他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在家长心里孩子哪会有什么大毛病,说不准是小辈之间闹了矛盾,霍善那小子信口胡言呢?
再说了,四岁小孩懂什么叫醉以入房吗?懂什么叫精元溢泄吗?
他真要全都懂的话,到底谁给他讲这些玩意的?
教坏小孩!
可刘彻都特意喊他过来说起这件事了,公孙贺也只能应道:“臣回去后一定会好好教育他。”
相比于公孙贺的狐疑,刘据却是知道霍善的水平的,所以对刘彻的话没有丝毫怀疑。
他对公孙敬声的行为震惊不已。
……这家伙没事去惹阿善干嘛?
从他父皇转述的情况来看,人阿善可是好好地在那儿义诊呢,纯粹是他自己凑上去的!
既然是自找的,那就不太值得同情了。
小孩子懂什么,他当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你自己本身有问题还往上凑,闹成现在这样能怪谁?
作为涨了辈分的太子叔,刘据完全没考虑自家表兄的死活,他心里只有这么个想法——
可恶,阿善的义诊听起来好热闹,好想去看看啊!
第78章
公孙贺和刘彻聊儿子的身心健康问题时, 显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乐观地认为这件事纯属小辈之间的小小矛盾。
巧的是,另一个当事人霍小善也是这么认为的。霍善义诊了一天,到下午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正巧他爹来接他了, 他便快快乐乐地挥别夏老头归家去了。
“好饿好饿!”
到了霍去病面前,霍善就是个纯粹的小孩子, 全然没有了在人前那副小神医模样。
霍去病轻松抱着霍善往长平侯府走去, 大有要在卫青家里住个好几天的架势。
对此, 霍善当然只有赞同的份。
父子同心,其利断金!
吃舅公的, 喝舅公的, 坚持走混吃混喝混睡路线不动摇!
霍善忙活了一天, 确实饿得慌, 到了饭点吃起东西来跟风卷残云似的,三两下就把自己那份食物给解决掉了。
考虑到霍善今天义诊了那么多病患, 卫青马上命人再给他上了一份。
思及白天发生的事,卫青看着吃得嗷嗷香的霍善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相比于自己的骑奴出身, 公孙贺和陈掌的起点都比他要高。
陈掌自不必说, 那可是开国功臣陈平的后代;公孙贺祖上虽是胡人,可他父亲也是曾立过功封过侯的,也称得上是勋贵子弟,从小便和刘彻玩在一块的。
刘彻爱重卫家, 当初在卫皇后初次有孕后便将卫孺和卫少儿分别嫁给公孙贺和陈掌, 叫他们几人有了连亲带故的关系。
寻常人家的亲朋间尚且有相互看不顺眼的, 何况是卫家这一大家子人。
如今他与霍去病皆凭借军功荫及子嗣,显贵程度远超于公孙贺, 公孙贺心里难免会有点想法,这都是人之常情。谁心里还能没点牢骚?
只是霍善这孩子还小,即使长辈之间有那么一点儿龃龉,也不当涉及到他身上才是。
得亏这孩子不是会吃亏的性格。
卫青也跟世间许多家长那样,想法非常简单,孩子打架不是大事,只要打赢了就好。要是吃了亏,那肯定是要去讨回公道的!
现在么……估计公孙敬声那边得有挺长一段时间不好意思出门了,至少得先把气短的毛病给治好了再说。
要不然出门跟人说话恐怕都要遭人调侃。
卫青问霍善:“你怎地想到让你敬声表叔念打油诗的?”
霍善把嘴里的饼子咽了下去,才回答卫青的问题:“打油诗简单!”
卫青一阵沉默。
确实很简单,简单到他都记住了。想必所有的围观群众,回去后都能轻松给旁人背出“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问题就出在这啊,它这么简单好记,传播起来那还得了!
霍善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是在照顾公孙敬声那差劲的记性,二话不说给卫青表演了一段高难度的绕口令。
要是让这位表叔复述这东西,那才是在为难人!
他是真的在为公孙敬声着想!
卫青:“……”
卫青无话可说。
真好奇李长生以前每天都在教这孩子什么东西。
夜里,霍善有点睡不着,明明忙了一天,却还是很精神。
他跑去找霍去病,要和霍去病一起睡。
霍去病没拒绝,由着那颗奶团子手脚并用地拱进被窝。
然后就感觉霍善在那翻过来、翻过去、再翻过来、再翻过去。
霍去病问道:“怎么不睡?”
霍善闷闷不乐地道:“睡不着。”
这还是霍善第一次遇到这种苦恼,他平时都睡得老香了。
霍去病问:“是不是那几位仙人给你说了什么?”
霍善惊讶地抬起脑袋看向霍去病。
霍去病道:“你师父都给我说了,你有什么心事不用憋着,给我讲就好,就跟你在家时给你师父讲一样。”
霍善确实有点憋不住了,他想到李时珍说的公孙敬声的事就很不开心。
偏偏他又不认得公孙敬声的爹娘,没办法找他们聊儿子的教育问题,可把他给郁闷坏了。
霍善便把公孙敬声后来闯的大祸讲给霍去病听。
既然霍去病知道李时珍他们的存在,许多事就没必要隐瞒了。
霍去病平静地听完霍善复述的一切。
那是个不怎么美好的未来。
目前许多事都还没有发生。
他本来就瞧不太上公孙敬声,得知他居然挪用军费后就更不待见这家伙了。
军费那是什么东西?拿来养军队的。将士们拿命在前线打仗,他却挪用军费在长安挥霍无度,要是打了败仗谁来负责?士兵因为拿不到军饷哗变谁来负责?
至于后来那一连串惨祸,只能说是许多人将刘彻的心理把握得太好了。
等霍善把所有事都讲完了,霍去病才开口:“那你呢?”
在那场牵连之人数以万计的祸事里,他的孩子又怎么样了?
霍善微愣。
没想到霍去病会这么问。
霍善认真回忆了一下李时珍他们讲过的那个“未来”,回道:“我应该很早就死了吧。”
虽然李时珍几人提及这事的时候总含糊其辞,但霍善还是从他们话里窥见了一些蛛丝马迹。
比如张仲景曾隐晦地提及冠军县很早就因为绝嗣国除了。
他还小,哪怕亲眼见过许多人的生死,也不是很能理解其中含义。
提到那个不知发生在何处的未来,霍善还是非常乐观的:“我很快就去找您和阿娘啦!”
霍去病抬手摸着霍善的脑袋说道:“好好睡觉吧。”
霍善把憋在心里的话都讲完了,整个人都舒服了,闻言也觉阵阵疲倦席卷而来。
他乖乖地合上眼进入梦乡。
霍去病垂眼看着窝在自己怀里沉沉睡去的小娃娃,第一次对活得长久一些生出几分渴望来。
一个几岁大的孩子继承了冠军侯的爵位,能挡得住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吗?
到那时候他所拥有的一切会不会成为他的催命符?
霍去病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的孩子在那个“未来”里没能活下来。
甚至都没活到后来的那场牵连了无数人的巫蛊之乱。
没有父母相护的孩子,想要顺顺遂遂地长大实在太难了。
霍善却是想不到那么多事的,他和他爹开诚布公地谈过以后便快快乐乐地与孙思邈进山采药去。
春天来了,山中的杨花、柳花陆续开了,霍善又遇到了那个养蜂人。仗着“入梦”的时候被蜇也不会有事,霍善屁颠屁颠地跟着人去诱野蜂群入住蜂箱。
过了雨水这个节令,蜂群就开始了“春繁”阶段,因为家养蜂群能顺利越冬的并不多,所以养蜂人还是得想办法诱骗野蜂群来安家。
等到二三月各种花全开了,蜂群就会进入鼎盛时期。
霍善对自己没玩过的新鲜玩法都非常好奇,乐滋滋地跟着人骗了半天蜜蜂,才想起自己是跟着孙思邈来采药的。
他高高兴兴地跑回去与孙思邈会合。
比起只能闷在太医院认药材的冬天,他还是更喜欢另外三个可以到处跑的季节。
孙思邈向来作道人打扮,瞧着很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见霍善回来了,他便继续教他辨认春天林间新冒出来的新药草以及那些熬过了寒冬的老药草。
还带霍善认了牡丹。
这才是春天,牡丹还没到开花的季节,霍善只能看到它们新长出来的绿叶子。不过在学医人眼里,开不开花不要紧,牡丹入药主要取的是牡丹根,每年二月、八月便挖牡丹根出来阴干。
炮制好的牡丹根被称为牡丹皮,主治心火炽甚、心气不足者。
著名的肾气丸、地黄丸都要用到牡丹皮。
那赫赫有名的六味地黄丸,牡丹皮就占了其中一味!
可见牡丹花不仅好看,还很有用!
霍善积极地跟着孙思邈挖出一棵经冬的牡丹采集它的根,顺便听孙思邈讲述牡丹的生长特性。
据说这东西目前主要生长在川蜀和汉中,若是想移栽的话不管是南阳还是长安都很相宜。
霍善听得连连点头。
很不错,他们朝阳县可以种牡丹!
到时候朝阳县不仅可以家家户户有花可赏玩,赏够了还可以挖出根来卖药材补贴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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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俱备,只需要去汉中或川蜀诸地薅点牡丹种子回来即可!
霍善正琢磨着睡醒就去找他爹许愿来着,李时珍就号召大伙聚在一起开个小会。
现在情况是这样的,经过他们昨天的义诊,医馆的“小有名气”任务已经完成,现在任务已经进化成“声名大噪”,后面的任务进度也随之变化为3550/10000。
而且前头的知名度数值还在不断往上跳动。
主要是霍善昨天和公孙敬声闹的那一出传播度太广,整个长安城几乎都传遍。
哪怕听说公孙敬声年纪轻轻就肾虚的人不可能全都相信医馆的水平,还是有不少人在现场群众的卖力宣扬之下渐渐信服。
这骤然增加的两千多知名度,就是昨天的事发酵一晚以后带来的。
现在“小有名气”任务已经完成,许多前头使用不了的功能便都能用了。
比如他已经可以请孙思邈他们过来坐诊了。
唯一的问题是这家医馆只达到“小有名气”的程度,所以只能聘用其中一个人到医馆中来。
而且这个聘用每旬只能用一次,比如这次聘用了孙思邈,一旬之内便不能换李时珍来了。
这对霍善来说倒没什么影响,毕竟只要有需要他随时都能找上李时珍四人。
可先选谁来坐诊对李时珍他们来说还是有影响的。
因为他们不管是带霍善入梦还是在系统里研习医理,其实都只是身处模拟环境,于他们而言根本没有真正活着的感觉。
要是他们受聘到医馆坐诊的话,至少吃进肚子里的食物都是热腾腾的。
还有另一点也是需要考虑的:现在医馆只有一个聘用名额,每旬都换人的话难免会引人生疑。而且将来医馆名气越大,任务完成得越多,获得的抽奖、邀请、聘用等等的次数肯定也会越来越多。
李时珍召开这次小型会议,就是想讨论这次的聘用人选。
华佗道:“我还在研习外科手术,你们三个先商量商量。”
张仲景道:“我的临床试验刚进行到关键阶段。”
孙思邈道:“我也在改良针法,不如还是时珍小友先去坐诊吧。”
李时珍也没有推辞,点着头说道:“我正好想看看汉代的药材。”
几人做好了决定,又开始研究新开放的抽奖功能和邀请功能。
抽奖功能的奖池还是空空荡荡的,让人一看就没有抽奖的欲望!
邀请功能倒是有三次机会。
这是因为上次的新手大礼包开出了三张邀请卡。
不过这邀请功能同样是一旬刷新一次,这意味着每旬只能邀请一个患者过来接受治疗。
几个小老头儿陪着霍善认真研读起邀请规则来。
对于通过邀请卡邀请过来的患者,药房、手术室、诊疗室都是全面开放的,甚至还可以在诊疗室内把这方面的专家邀请过来会诊。
简单来说就是哪怕你不会治,也有古往今来的名医手把手教会你治。
到时候甚至还能向他们开放这种疾病的医案库,让他们拥有大量病例进行模拟临床实验。
反正不要慌,勇敢地邀请去吧!
就算不为别的奖励,只为这个医案库就很值得了。
至于对邀请对象有什么要求,既然是医馆邀请患者来治病,那这人接受邀请的前提自然是……有病。
李时珍兴致盎然地说道:“要不把曹操邀请过来,让华前辈给他开颅吧!”
华佗道:“我的神经外科还没达到精通的程度了。”
何况他也不是很想给曹操治病。
毕竟他可是被曹操关进大牢里弄死的,连他在狱中写的《青囊书》都没能保留下来。
要说一点遗憾都没有,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华佗这么一说,李时珍就不吱声了。
这个邀请权限只有霍善有,他在李时珍他们讨论的时候左看看右看看,很快瞥见个“随机”选项。
是个可以按的按钮!
看到这种东西,哪个小孩能忍住不按下去呢!
霍善毫不犹豫地往“随机”按钮上啪地按了一下,才好奇地提问:“随机是什么意思?”
李时珍几人:“……”
几个小老头儿齐齐看向旁边骤然多出来的陌生面孔。
这时霍善耳边传来了一句提示音:“请尽快设置本旬坐馆医家以及邀请患者将要前往的目标医馆。”
他好奇地望向自己面前徐徐展开的地图,发现里头只有夏老头那个医馆是符合条件的。
……也就是说他只能把李时珍和这个陌生患者安排到长安闹市中。
那陌生患者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自己竟不在原来的世界,警惕地望着霍善几人喝问:“这是何处?尔等是什么人?!”
随机的意思就是, 谁都不知道会冒出来什么人。
来人穿着一身深黑衣服,身量高大,眉宇自带一股威仪。别的不说,光看他那身价值不菲的衣裳就知道此人身份不一般。
这气势, 这打扮, 给李时珍几人一种挺不好的预感。
众所周知,世上有一个王朝是尚黑的:秦朝。
作为一个标准的封建迷信爱好者, 秦始皇称“皇帝”后就把大秦的礼服、旗帜、符节统统改成黑色。
这是因为按照五行之说, 周王朝是火, 而水能克火。
有好事者(司马迁)表示,秦始皇的想法应该是这样的:秦代周建立大一统王朝, 大秦可不就该尚水德吗?再按照五行数理之说, “天一生水, 地六成之”, 意味着大秦的幸运数字为六,所以秦始皇规定大秦应该以六尺为一步, 出门要用六匹马拉车,连大伙头上戴的发冠都要做成六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