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汉—— by春溪笛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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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弟赵佶只是在接手这个经过几轮党争的残局后继续任由蔡京他们排除异己罢了。
事实上以大宋的军备力量不至于抵不住金兵的攻击,只是大宋内部已经成了一盘散得不能再散的散沙,所以才会那么不堪一击、备受屈辱。
赵煦看了眼霍善手里那份拿来盛西瓜籽的奏折,只见上头写着“蔡京”两个字。
这些人该怎么安排,还得仔细思量。
现在远还没到联金灭辽的阶段,他还是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赵煦对苏轼说道:“小神……医今天先在宫中住下,苏爱卿你明天再来接人。”
他得让霍善给自己女儿和妃子诊治一下。
赵煦命人当场拟旨,给苏轼恢复了个方便入宫的官职。
苏轼:?
他只是申请回京师养病的,没想到居然还有恢复官职的一天,看来自己是沾了霍善的光啊!
苏轼关心地问霍善:“你今晚在宫里住下没问题吧?”
霍善道:“没问题。”
苏轼就不多问了,只说自己明天炖好肘子等霍善出宫来吃。
霍善马上兴高采烈地和他约定好出宫时间,并叮嘱苏轼要好好腌诸葛菜,说不定会很好吃!
苏轼信誓旦旦地说道:“这事我熟,包在我身上。”
赵煦:“……”
要不还是把官职收回吧,苏轼这家伙看起来顶多三岁。
第165章
赵煦目前育有四女, 废后孟氏所出的长女已经夭折,次女是寻常妃嫔所出,只三女儿、四女儿是他与刘贤妃所生,是以赵煦先带霍善去看刘贤妃所生的两个女儿。
霍善不懂宫中诸多弯弯绕绕, 赵煦都亲自带他去了, 他便跟着去了。
刘贤妃见赵煦带了个小孩过来,有些不解。
还是赵煦和她说了章惇的说法以及霍善过人的医术, 刘贤妃才朝霍善堆起了笑脸。
章惇是赵煦从新党中挑出来的领头人之一, 也是帮赵煦实现他亲政后各种设想的宰辅, 他做的许多事都是赵煦授意的。
前两年孟皇后被废正是由章惇从中推动。
对许多人而言,刘贤妃是个不安分的女人, 她仗着圣宠不肯居于孟皇后之下, 不仅费心巴结赵煦嫡母向太后与生母朱太妃, 还阴结宦官与朝臣相勾连。
可在废后这件事上, 赵煦的想法可不比她少,孟皇后是高太后给赵煦选的, 也算是个才德兼备的女人。
只可惜是成也高太后、败也高太后,自从高太后这位皇祖母去世以后, 赵煦不止对以前无视他的朝臣进行全面的打击报复, 还越看越觉得孟皇后格外不顺眼。
要是赵煦自己没这个心思,刘贤妃也不敢暗示宦官和章惇他们动手。
说到底,还是赵煦自己先动了念想。
经过废后之事,对刘贤妃而言章惇也算是“自己人”, 她虽然不怎么信任章惇举荐的“小神医”, 但也不至于表现在脸上。
先看看具体是怎么回事再说。
霍善也没考虑刘贤妃的想法, 他见刘贤妃气色不错,便提出去看看两个小孩。
两个小女娃年纪都不大, 一个才两岁出头,还有一个还没满一岁,霍善认真看过两个孩子的情况,感觉都不是很理想,应该是赵煦的底子出了问题。
得好好调理,否则估计都活不太长。
只是两小孩年纪不大,用药方面须得多加斟酌,霍善与李时珍他们讨论了许久才敲定具体方案。他和赵煦商量过后,决定让赵煦找个靠得住的太医负责跟进他们一家的治疗。
因为他是要回去的。
赵煦道:“你觉得该找谁好?”
霍善哪里认得宋朝的太医,一脸的茫然。还是李时珍跳起来给他提议:“找钱乙,找钱乙。”
钱乙在神宗时期帮公主皇子治病,当了太医丞,地位很是不凡。而且这人可是专治小儿科的高手,有钱乙坐镇肯定没问题。
这可是见到宋代名医的好机会。
霍善麻溜说道:“找钱乙!”
赵煦对钱乙有点印象,不过在他父皇神宗皇帝去世后,钱乙就有点边缘化了,听说经常在家闭门写书,也不知如今他的医术是退步了还是精进了。
想到自己幼时似乎还让钱乙看过病,赵煦心里也有了决断,点着头说道:“那就找钱乙。”
赵煦命人去把钱乙请来。
钱乙年岁渐高,早已有了辞官的心思,所以平时有什么出头机会都会让给年轻人。他听闻赵煦宣召自己,还有些发愣。
赵煦登基后他似乎都没被召见过,怎么突然让自己入宫去了?
钱乙怀着满腔疑问入了宫,却见赵煦边上坐着个四五岁大的小娃娃。
出于钻研儿科多年的本能,钱乙不由得多看了这孩子几眼,只见这孩子生得粉雕玉琢,模样很是可爱,那双眼睛更是乌湛湛的,瞧着格外有神。
哪怕是像钱乙这样见惯了各种小孩的,也忍不住在心里暗赞一声“好个讨喜的小娃娃”。
许是察觉了钱乙投来的目光,霍善也好奇地往钱乙望去,只见钱乙整个人清瘦如竹,虽已六十好几岁,眼底却不见丝毫浑浊。
等钱乙向赵煦他们行过礼,霍善便跑过去问:“你就是钱太医吗?”
钱乙一听他这嗓儿,更知晓霍善是个再康健不过的小孩儿。见赵煦没拦着霍善与他闲谈的意思,钱乙点头应是,又问霍善姓甚名谁。
霍善跟他自我介绍完,跟他说起他的一个朋友对钱乙赞不绝口的事,尤其是钱乙从《金匮要略》的肾气丸古方化裁出来的六味地黄丸更是应用广泛、活人无数!
钱乙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自己化裁出的药方居然已经传得这么广。
他本人怎么不知道?
赵煦在旁听着两人的对话,却是知晓霍善说的是后世发生的事。
小神仙果然通晓古今。
赵煦心中对霍善愈发信服。
霍善过去在诊病时已经用过许多回钱乙的药方,如今还是头一次见到大活人,马上把以前诊治过程中攒下的疑问和钱乙讨论起来。
行家之间想要熟悉起来就是这么简单,几个医案讨论下来,钱乙便喊霍善一声“小友”了。
钱乙到底还顾忌着赵煦在场,适时地止住了话头,和霍善一起探讨起赵煦几人的情况来。
钱乙用药也会用到朱砂,不过大多是以朱砂为衣,也就是起个引子的用处。
像霍善所说的频繁接触朱砂可能引发的种种问题,钱乙也是头一次从这种角度去考虑。
毕竟这些陈设与装潢上所用的朱砂似乎并不会入嘴,乍一看和人得不得病根本没关系。
可一比对赵煦的身体情况,又与霍善所说的汞毒完全相符。再看两个小孩,也是从娘胎里就带了点损伤。
若是赵煦再不把身体调理好,便是生下皇子只怕也会体弱多病、难以长大成人。
总的来说,还是得让他们先远离这种被朱砂和水银包围的情况。
赵煦虽听不懂这一老一少的讨论,却也看出了这两人都是有真本领的,所以特意把钱乙也留下一起用膳。
然后霍善就在餐桌上看见了……朱漆大碗和朱漆盘子。
霍善:?????
这颜色是挺端庄大气的,但是咱也没必要端着这样的饭碗吃饭吧。
赵煦的神色也凝固了一下,想到自己经常用这样的器物,只能强笑着吩咐底下的人换瓷碗瓷盘盛饭食过来。
一般人用漆器问题其实不大,只是他皇祖父英宗皇帝与他父皇神宗皇帝,那都是三四十岁就英年早逝,轮到赵煦身上更是集众多缺陷于一身,格外容易出毛病。
霍善在宫中蹭了顿御宴,饭后又在宫中到处溜达着给人看病。
还是他自己瞎转悠才发现宫里还有个排行第二的小公主,顺手给对方母女俩开了个方子赠了药。
不得不说,赵煦这人还挺偏心的,提都没提这个女儿一句。
霍善没打算掺和别人的家务事,不慢不紧地在宫里刷了一溜宝箱,第二天就等着苏轼来接他出宫去。
比起待在皇宫,霍善还是更喜欢跟着苏轼在开封城里到处跑,闲来没事还能蹲在码头支个摊子给人看病。
赵煦倒是挺不舍得把霍善还给苏轼的,问霍善要不要在宫中多待两天。
霍善一个劲地摇头。
不待不待,没有意思。
赵煦没法强行留人,只得放霍善跟着苏轼出宫去。
两人一出宫就如鱼入海,快活得不得了。苏轼让他儿子苏过负责扛着霍善,与他一起去大相国寺割烧猪肉吃。
现烤的烧猪,想吃可得排老久的队!
还得是他朋友多,才能占个好位置,让他能第一时间吃到皮脆肉香的烧猪肉!
霍善就跟着苏轼现去了大相国寺品尝和尚烤出来的烧猪肉,再沿着大相国寺一路吃吃喝喝地走过去。
大宋开封繁荣至极,沿街都是各种各样的小吃,看得霍善那叫一个眼花缭乱。
这是个集举国之力供养出来的大都会,后世有名的《清明上河图》也只绘出了它这盛世繁华的一角。
只可惜苏轼的悠闲时光很快结束了,因为他突然被赵煦恢复了官职,同僚来通知他一起去排练新乐章。
没错,就是满朝文武喜迎传国玉玺。
霍善倒是没什么所谓,他已经在这边待了两天,第三天他只需要去找钱乙玩耍就好!
钱乙,太医丞,太医局二把手级别的人物,但品阶不高,不用参加受玺仪式大型排练,还可以跟霍善探讨医理!
霍善让替父带娃的苏过把他放在钱乙家门口就可以了,剩下的他自己可以搞定。
苏过哪里放心得下,还是亲自把霍善送到钱乙面前。
接着苏过就发现确实没他什么事。
人一老一少聊得非常投契。
苏过只能约定下午再来接人。
另一边,苏轼重回同僚圈子,不少人嗅到不一般的气息,都笑着来和苏轼搭话。
已经混成枢密院一把手的曾布见了苏轼,还问他欠的稿子什么时候写。
曾布和苏轼是多年老友了,他们家三兄弟跟苏轼都有同年之宜,当初可是同一批中举的。
前些年曾布让苏轼给自己写篇文章,苏轼答应得好好的,结果一直没动笔,每次曾布问他要他就说“在写了在写了”。
这会儿面对面碰上了,曾布可不就当面催起稿来。
苏轼其实已经写完了,只是这几年书信往来少了,自己又远在岭南,不知道京师是什么情况,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寄给曾布。
不能怪他犹豫,着实是朝中这接连数次的反复清算让心大如苏轼都瞻前顾后起来了。
要不然他这些年给人写点有私人观点的信时也不会反复叮嘱对方“如果你爱我就不会把它给别人看”。
这种谨慎并非他草木皆兵,而是如今朝中上下都爱借着党争排除异己,他也不得不学“聪明”。
这会儿见曾布当面讨要稿子,苏轼虽然挺想和老朋友好好聊聊天的,但话到嘴边还是回了曾布一句:“回去就写,回去就写。”
哎,京师居,大不易!
想回家和他家小友吃点好的。
霍善跟钱乙待了一天, 终于理解钱乙为什么专攻小儿病了。
这病实在太难治了,一般人根本把握不住,所以才有“宁治十妇人,不治一小儿”之说。
小孩子说话说不清楚, 诊脉又诊不准确, 望闻问切的准确度自然大打折扣。
再加上小儿脏腑虚弱,成人能用的药搁他们身上可能不仅治不好病, 还会叫他们病情加重!
钱乙就是想稍微填补起这个巨大空缺, 才一心一意投身于小儿病的研究之中。
如今钱乙已经当上了太医丞, 一般人若非到了无计可施的程度,一般请不到他头上。
霍善跟着他一整天, 几次出诊全都是去救场的, 这个问钱乙“我家孩子这病怎么喝了泻心汤没用”, 那个问钱乙“我家三个娃都病了, 为啥用麦煎散一个治不好”。
霍善暗自和钱乙嘀咕:“你这治的全是坏病啊。”
按照伤寒派的理论,所谓的坏病就是给别的医家治过了的, 往往用错了药或者耽误了用药,以至于很多病症都对不上常见病程。
比如那个让家长给孩子喂了泻心汤的同行听钱乙说他辩证辩错了, 还不服气地反问钱乙:“如果你说这是虚热, 为什么大便黄沫?”
钱乙只能无奈地笑着解释:“大便黄沫,就是因为你给他喝太多泻心汤了啊。”
这个症状本来不该有的,误用了不该用的药后却出现了,自然就成了许多半吊子医家诊断时的干扰项。
还有那个三个娃一起病的, 几个大夫上门后一股脑儿给他们全用了麦煎散, 完全不区分症状。
钱乙登门一看, 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忍不住让霍善给那几个闹不清楚“不就是小儿伤寒吗为什么用麦煎散不起效”的同行给展示一下什么叫辨证论治。
去吧, 小友,让他们看看仲景传人的威力!
霍善一点都不怯场,上去就给不成器的大龄同行展现了自己的实力。
没办法,这三个小孩的主要症状是……不同部位的出汗。
这类症状他三岁的时候就看过老多了,完全不理解为什么有人能辩证错误——
别看这三个娃是凑一起病的,实际上一个是全身冒汗,一个只有胸部以上冒汗,而最小的一个则只有额头微微出汗。
每个人的症状都不一样,怎么能一股脑儿全用同一个方子。
霍善把自己的辩证结果洋洋洒洒地讲出来,也没特意去打击那几个同行,而是和钱乙讨论起自己认为分别该给几个小孩下什么方子。
一老一少讨论了几句,便把三个小孩针对性的治疗方案给敲定下来。
几个同行跟鹌鹑似的,根本不敢插话。
还是等钱乙把给三个小孩的药开好了,才有人上前和他们搭话,问霍善是不是就是苏轼时不时带去赴宴的“小神医”。
霍善很谦虚地说道:“我不是什么神医,只是接触的医案比较多,所以遇到相似的患者就知道怎么治而已。”
这是大实话,他可是能共享李时珍他们的医案的,别人一辈子能接触几千上万个患者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医家了,而他可是通过李时珍几人一口气拥有了好多好多直面各类患者的经验!
更别提许多疾病接触到一定程度还能跨越各个时空去探索相关疾病发展史了。
只是他一个四岁小孩,一脸谦虚地表示“无他,唯手熟尔”,难免就给人一种……“你还不如说你自己天资过人呢”的感觉!
毕竟在正常情况下,四五岁大的小孩就算能接触患者,又能接触多少个?你一个四五十岁的人,单论经验连人家四五岁的小娃娃都比不过,你还敢出来混?!
众同行灰溜溜地走了。
霍善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怎么了?
他说错了什么吗?
霍善一脸迷茫地看向钱乙。
钱乙向来是喜欢小孩的,面对孩子时格外有耐心,更别提面对霍善这么个聪慧过人的“小友”了。
钱乙摸着霍善圆溜溜的脑袋说道:“你没说错,若是他们肯潜心钻研各类医案,绝不会用同一个方子去治三个病症完全不同的患者。”
就算是在京师这种医家众多的地方,小孩子生病想找到靠谱的小儿医,比之巫医请神的成功率也没高出多少。
其实钱乙并不难请,只是他的官职摆在那儿,一般人都不太敢登门罢了。只要别人来请了,不管患儿是不是霍善所说的“坏病”,他都会登门去看看。
可惜他终归还老了,身体大不如前,就算他愿意每天出诊也治不了多少人。
这也是钱乙常年闭门著书的原因,他想把自己生平遇到的医案给归纳整理出来供后人参考。
霍善跟着钱乙归家的路上,被路边卖夏饮的店铺吸引了。
入夏后,开封街头买饮子的店就多了起来,正是南宋那本《东京梦华录》所说的“初尝青杏,乍荐樱桃”的好时节,各种口味的饮子琳琅满目,杏子、桃子、林檎、樱桃等等都可以作为果饮售出。
苏轼果然没骗他!
鼎盛时期的开封城,什么好吃的都能吃上!
钱乙手头不缺钱,见霍善赖在那堆夏饮面前不再挪步,便给他买了杯现榨饮子尝尝鲜。
霍善一向很好打发,得到了想要的也不吵着要更多,捧着饮子一路咕咚咕咚喝到钱乙家门口。
赶巧就碰上来接他归家的苏轼父子俩。
霍善力邀苏轼尝尝自己刚买的林檎饮子,酸酸甜甜的,可好喝了。
别人听到可能只会说“好好好下次一定”,苏轼听了以后却马上询问道:“哪家店买的?走,领我过去,我再给你买上一筒其他口味的饮子。”
钱乙:?
怎么感觉让这个苏轼带娃,会把娃肚皮撑坏?
钱乙医者的毛病犯了,忍不住叮嘱苏轼不能让小孩子吃喝过了头,不管吃什么都要适度。
像这些夏天喝的饮子,绝对不能因为孩子想喝就一直给他买!
苏轼听得脑仁疼,想说这小孩其实比我还能吃,瞧见旁边一脸乖巧相的霍善后又只能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既然是忘年交,自己背个锅怎么了?
霍善和钱乙约好下次有机会还来跟他学儿科,才跟着苏轼去扫荡入夜后的开封城。
到了宋朝,霍善最喜欢的就是去逛夜市了,因为大汉是要搞宵禁的,入夜后几乎不会有这样的热闹。
霍善这个学医的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忌口,跟着苏轼走走逛逛,抱着刚买的饮子喝完了,又看中了新的零嘴,嘴巴一路上就没停过。
苏轼平时在家里被苏过管着,吃喝上面也多有约束,这两天自然是借着陪霍善尽情逛逛开封夜市的机会这也吃吃那也吃吃。
可算是把恢复官职后的种种不自在都吃没了。
苏轼和霍善叹气:“真想和你一样逍遥自在。”
苏轼晚年沉迷陶渊明,很有《归园田居》的信,对于官场中的尔虞我诈是十分厌烦的。若非知晓了靖康之耻的存在,他估计不会想方设法求着北归。
霍善听得一脸懵懂,他吞下嘴巴里的羊肉小馒头,转过脑袋看向苏轼:“你不是挺逍遥自在的吗?”他记得每次过来苏轼都有人请客吃饭,日子过得不要太快活。
苏轼道:“大人的事你不懂。”
霍善“哦”地应了一声,继续消灭自己手上的另外一半小馒头。
赶紧吃完了,他还要尝尝苏轼帮他拿着的细索凉粉呢!
不得不说,宋朝的饮食文化真是让霍善大开眼界,即便是袁枚那以吃喝闻名的随园也抵不过开封这自由的夜市。
毕竟袁枚那边的吃法带有他自己的偏好,而这边的夜市包罗万物,什么口味都找得着!
霍善吃了一路,最后直接走不动路了,需要苏过扛着他回家。
苏过正是年轻力壮的年纪,又有着丰富的扛人经验,霍善觉得这座驾怪舒服的。
若不是还没到可以睡觉的时候,他都快要睡着了。
既然还不能合眼,霍善就跟苏轼闲聊了一路,看到什么新鲜事物都要问上几句。
途中听人在唱“多情自古伤离别”,听起来怪凄凉的,霍善又忍不住问:“这是什么曲儿?”
苏轼道:“这是《雨霖铃》。”
《雨霖铃》这个词牌名起源于唐代教坊曲,据说是唐玄宗入蜀时天一直在下雨,他听到雨淋铃上的声响在重重叠叠的山峰间回荡,只觉每走一步眼前的栈道都心痛不已,于是以其声作了首《雨霖铃》曲,借此纾解自己对已逝贵妃的思念之情。
既然有着这样的出处,也就决定了《雨霖铃》这个词牌填出来的词大多哀婉凄切。
像柳永这首《雨霖铃》就是其中最有名的传世之作。
苏轼又给他介绍了一下柳永其人,这位曾经是大宋传唱度最广的词人。
哪怕如今柳永已经去世四十余年,仍是有人时不时会唱起他的旧词。
霍善一脸骄傲地说道:“我知道他,‘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就是他写的!”他还给苏轼讲起自己曾经在诸葛亮那边活学活用这句千古名句的事。
苏轼:?
苏轼开始认真思考起自己此前有没有给霍善讲过自己写的诗文。
应该……没有的对吧?
苏轼稍微心安了一些。
回到苏轼家,霍善就回去了。
需要解决的问题,他都已经给赵煦讲过了,如今又有钱乙这样的名医坐镇,接下来的事情自然不必他太操心。
至于苏轼接下来是振作还是摆烂,也都没什么所谓了,毕竟赵煦看在他能联系“小神仙”的份上应该不会再把他扔去儋州。
霍善还给苏轼留了些瓜种,让他穷了可以卖瓜去,以后开封城说不定有别称东坡瓜的名瓜出现呢!
苏轼觉得非常有道理,毕竟他这人确实很容易把自己给吃穷。
旁听全程的苏过:“……”
猪都养过了,陪爹去卖瓜又何妨。习惯就好!
霍善回到医馆之中,开始结算这次出诊的诊费。
所以这次商城新多出来的商品是……东坡酱菜!
酱菜口味还是随机的,有莱菔、黄瓜、芹菜等。
随机其实听到的,因为看商品介绍说只要一次性购买十坛,就能获得相应的种子,这说明霍善有机会一次性获得品种优良的莱菔、黄瓜、芹菜等等蔬菜!
东坡酱菜,无所不腌!
多了个薅种子的途径,霍善觉得这趟真是不虚此行。
接着他才去看看奖池里新增了什么东西。
要是别人的诊金结算,霍善一般是先看技能的,和苏轼打交道多了他就选择先看商品了。
毕竟苏轼永远不会给靠谱的技能!
果然,这次奖池里新增的是……
【吃了又吃(一次性技能道具)】。
霍善:?
霍善打开技能介绍,想瞅瞅这个技能到底从哪冒出来的。
原来这个技能出自苏轼借虚构人物之口讲述的人生理想:两个吃不饱饭的穷酸书生在聊天,一个说如果自己以后发达了,一定要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另一个说,我跟你不一样,我肯定是吃了又吃,哪有那个闲工夫睡觉!
苏轼对这种积极的人生态度十分赞赏,认为他们比庐山一个自称能通过睡觉领悟道家妙法的道士要高明多了。
只要用了这个【吃了又吃】,保证你连吃两顿饭也不见饱。
心动吗?想要吗?快动动你的手指,打开奖池开始抽奖吧!
注:儿科专家钱乙特别提醒,欲得小儿安,常带三分饥与寒,即便是使用了这个技能,也不建议吃得太饱。
霍善:?????
可恶,不能吃饱要你何用!
就要吃饱!
双份的饱!
霍善第二天一早就掏出坛酱菜给霍去病看, 说这是东坡酱萝卜,脆脆爽爽,特别好吃!
这可不是普通的萝卜,而是一千多年以后的大白萝卜, 长得又白又胖。
他还抽到一坛酱白菜, 它赠送的种子也非常适合当冬储菜。这样他们江夏郡入冬后就有两种蔬菜可以吃,不用逮着葵菜吃了!
霍去病听着霍善兴高采烈地分享自己弄来的新菜, 只觉霍善昨晚肯定又去忙活了许久。
若不是很确定霍善夜里有好好休息, 身体并没有疲累的迹象, 霍去病都想让他别这么辛苦了。
霍去病见天还没亮,也不急着起床, 而是问霍善昨晚都去做了什么事。
小孩子本来就很有分享欲, 听霍去病主动问起来了, 霍善马上把自己去了宋朝皇宫的事给霍去病讲了, 主要是讲起宋朝皇帝每天不是接触汞就是接触铅,生活处处充满惊喜。
要不是听李时珍他们分析, 他都不知道就连那彰显尊贵身份的朱漆对于本身体弱的人而言也是有问题的,尤其是对还没发育完全的小孩子而言更是如此。
霍去病听后一阵沉默。
等会, 他们大汉最爱用的也是漆器……
日常用的樽、盘、杯、壶、碗, 全都爱刷上朱漆,毕竟越是身份尊贵的人越是会用正红色的器皿。
问题竟在我身边!
霍去病不由和霍善讨论起这个问题。
霍善给霍去病吃了颗定心丸:“用上大漆以后其实能接触到朱砂的机会很小。”
华佗他们为了研究宋朝皇宫到底有没有问题,这两天专门去翻阅了一下相关疾病史。
大漆涂上去以后如果表面光滑漂亮,说明它已经形成了一层相当稳定的“膜”, 这样的漆器不仅便于清洁, 还可以防止有害物质在食器表面停留。
作为食器完全没有问题。
入口的东西问题不大是个好消息, 可惜坏消息是他们皇宫那些富丽堂皇的建筑营建过程中,不仅用到朱砂大漆, 还用了许多别的东西——
比如“雕梁画栋”要用到明矾(宋朝最大的酒楼一度叫做‘矾楼’,卖矾起家的,可见他们多爱用这玩意)。
比如糊墙糊窗户的时候可能用到砒/霜,这个不用说都知道有问题。
比如防水防潮要用到铅。
事实上铅在古代装修中的应用范围也和朱砂一样广泛,你看那流光溢彩的琉璃瓦当好看吧?上的是铅釉。
充分证明了一件事,好看的东西都有毒啊!
那些个重大场合装修得美轮美奂没问题,久住的地方还是少折腾为妙。
霍去病:“……”
突然很想把这太守府里里外外地检查一遍,要是有问题的话还是搬出去算了。
李长生一大早就瞧见霍去病父子俩在后衙到处转悠。
走近一看,只见霍去病指着一处花纹问霍善:“这有毒吗?”
语气很是慎重,大有霍善说有毒他就让人连夜抠掉的势头。
霍善认真端详片刻,摇着脑袋回答:“没有毒的。”
于是霍去病又抱着霍善去看屋顶的瓦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