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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千金—— by春未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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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姨妈似乎很满意冯氏的回答,只是问起:“你还记得赵通判的夫人吗?还有没有印象。”
冯氏觉得她有些突兀,但还是点头:“记得,我记得赵通判卒于任上了,你怎么突然提起她来了?赵通判去世,她膝下只有个女儿,听闻家产都被人霸占了,只可惜爹那时也是身陷官司中,赵家又在山东,离我们这儿远,没能帮上忙,爹一直引为憾事。”
“也没什么遗憾不遗憾的,前几日我听说了,赵通判的那个女儿,及笄后嫁入了封家,成了封家的世子夫人。这封家你可能不知道,家族不仅有爵位,还有长公主下降,而赵小姐嫁的就是公主的小儿子,正是前科探花。”林姨妈道。
冯氏笑道:“姐姐你消息还真是灵通,这都多少年不通信的人了,也拿来说。那赵家小姐出身高贵,容貌倾城,生来便比我们这些平民丫头高贵。出门奴仆成群,前呼后拥,当年若非赵通判突然死了,她都已经有高门子弟上门求亲了,现在过的好不是很正常吗?你如此关心,难不成你嫉妒她?”
冯氏知晓姐姐是在嘲讽她不自量力,还想丈夫也考中,简直是痴人说梦。所以她反唇相讥,是你自己没那个福气。
林姨妈冷哼一声:“你织布也不容易,这么年轻就有白头发,说起来我们也是三十多年的姐妹了,我是好心提醒你。若妹夫是个秀才,总依赖你赚钱,你们的日子自然和满。可是一旦他真的有出息了,啧啧,你姐夫当年何尝不是对我很好,如胶似漆,后来还不是里外要抬小老婆,更何况妹婿一表人才,平日无事还有人往上扑呢?总之,我是为了你好,你可千万别心太大,到时候后悔。”
说完,林姨妈留下两样简薄的礼就迅速离开了,若薇总觉得这对姐妹不像姐妹,反而像仇人似的。
即便她和若兰等人只是堂姐妹,面上都是客客气气的,没有像林姨妈这样的,说话这么难听。
想到这里,若薇看向冯氏,冯氏则笑道:“原来是跑我这儿挑拨离间来了,生怕你爹考中,到时候我超过她,她这个人从小就是忌刻。”
若薇道:“姨母一直在说悔教夫婿觅封侯,可揉文婆婆文海废吃肉文都在动物群8⒈四⑻一6九63她自己当这个举人娘子不是很得意吗?”
“她的话你听听也就罢了,其实越是官做的大的人,越是有御史盯着抓把柄。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再说了,你爹他是什么人,我很清楚,谁都哄不了我去。”冯氏怎么可能放弃家族飞黄腾达的机会,只有那些小鼻子小眼睛的女人,才会阻碍丈夫的前程。
正走在门外的杜宏琛听了个正着,瞬间热泪盈眶,他很清楚映雪供他读书时,很多人嫉妒他,都会在映雪面前各种离间,甚至连他亲娘都私下说把织布的钱应该攒下来做小买卖,或者去县里做个小吏,比花钱打水漂好。
可就是她从来不理会这些,也从来不挟恩,所以他对娘子从来别无二心,对娘子敬若天神一般,那些俗人哪里知晓。
又说临近乡试,杜宏琛几乎是从早读书到晚上,偶有文会也只去一两场。冯氏特地嘱咐儿女不要打扰丈夫,她自己则找了一本书在看,若薇低头绣花,她先后跟着绣娘小翠学,又跟女学先生学了快四年,她没想到自己很有刺绣天赋,一根细丝能分成一百二十根。
也许自己日后也能靠女红赚钱,贴补家里呢,这样娘就不必那样辛苦了。
乡试九天考三场,冯氏一贯疏于做家务,但为人是谨慎万分,她先是把爹的衣裳准备的都是系带少的长衫,据说这样是方便脱衣裳检查有无夹带,还有准备的吃食都是切成小块,因为爹爱干净,娘怕准备了馒头那些,人家还得掰开看,别人的手只要一碰到食物,他爹宁可饿肚子也不愿意再吃了。
就连爹喝的水都是娘特地煮开后,又晾凉了装进去的,其中一竹筒里装的是糖水。
“你若头晕时,就喝些糖水。”
“还有这颗丸药,叫宣连丸,若是拉肚子就吃七颗。”
“还有明矾,贡院的井水听说很脏,若是你渴了要喝他们的水,就放明矾进去。”
杜宏琛都好脾气的听着,直到冯氏笑道:“最后就是别勉强,若是身体不舒服就出来,莫太在意,等三天,我和儿女去接你回来。”
“好。”杜宏琛深感温暖,果然,有娘子在,他平平安安一直很好。
比起杜宏琛这边脉脉温情,林姨妈就严厉多了:“千万别掉以轻心,好好地考,为你自己,也为你爹争光。”
“是。”林聪不敢有二话。
家中父亲早亡,母亲变卖嫁妆送他去名书院读书,他是绝对不能辜负的。
林聪不解道:“娘,姨夫看起来谈吐清雅,学识渊博,没有酸腐之气,怎么您突然不让儿子同他往来了呢?”
林姨妈轻咳了一声,以自己的权威压制:“都要参加乡试了,怎么还在想乱七八糟的事情。”
“儿子是怕他中了——”林聪父亲死了,外祖家一穷二白,万一姨夫中了,他也有个依靠。
林姨妈冷笑:“他中秀才都难得,还中举人呢?”
林聪虽然不敢忤逆娘,但他道:“前些日子的文会,杜姨夫技压满场,连星斗先生都夸他文采出众。”
“是吗?”林姨妈有些怔愣,她不敢想象,若是杜宏琛真的中了举,甚至中了进士,那妹妹绝对会跟着去京里,到时候——

第23章 中了
深夜,考场依旧星星点点,考试除了要学识渊博之外,也得要有点运气。就比如有人所在的考棚漏水,有的分在臭烘烘的厕号旁边。
杜宏琛非常幸运,他分到的考棚虽然算不上很好,但不在厕号旁边,否则,他真的要被薰的头昏脑涨。
白日,他脑子都抽空了,夜里就想起映雪,也不知道她在干嘛?
她常常自卑身上那些花花白白的肥胖纹,不知道日后他能不能替她寻到一些去纹路的药膏,要不然映雪总是不让他看她。
还有薇姐儿,马上九岁了,今年生辰自己是不能陪在她身边了。
滴,似乎考棚有漏水,杜宏琛立马从包袱里拿出油布遮好,他很是庆幸娘子准备的周到细致,否则自己就要淋雨了。
夜里雨越下越大,若薇听到了雨声,有丝丝凉意,她拉了薄被盖上,又有些担心爹,万一爹淋雨着了风寒就不好了。
科举真是不容易,若薇如是想着。
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星夜赶科场。少年不知愁滋味,老来方知行路难。就在杜宏琛如火如荼的科举时,杜家本家的杜学政却是归家了,他辞官回家,杜家人都震惊不已。
曹氏抚着肚子,见杜大公子起身,不由得道:“爹在广西任上做的好好儿的,怎么又回来了?”
“官场上的事情你就不要问了,爹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但爹和我说让我去京里国子监坐监,已经拜托他同年办稳妥了,不日,我就上京。”杜大公子说完,又看了曹氏的肚子一眼,可惜她有身孕,不能和自己一起去。
曹氏本是上京人,原本就不习惯长阳的生活,丈夫要走,她也不免别过身子:“我想和你一起去,咱们到了京中,我也能照顾你,再说了,爹现在辞官,日后你坐监要求官,有我在,总能求求我娘家。”
杜大公子闻言,不禁点头,“这样也好,只是劳动你了。”
“都是夫妻,说这些做什么。”曹氏见丈夫语气松动,也是心中一喜。
杜大公子道:“爹今日同我提起杜宏琛,说他是个人才,问我们可有往来?偏我也忘记了,着人打听一番,才知晓他的病竟然好了,现下正去省城参加乡试了。你说这可怎么办?他若考不上,倒好了,若是考上了,岂不是我们有眼无珠。”
家族能出一个能人,那是可以提携整个家族的,以前他爹做官就罢了,现在爹辞官了,自己前途未卜,若是杜宏琛真的中举,日后连捷,他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曹氏“啧”了一声:“这倒也稀奇,一个都快死了的人,这么快活了过来,还能参加乡试,可见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再者,我看杜宏琛之妻冯氏,也是个硬骨头。”
她倒是欣赏这样的硬骨头,做人有骨气,再有曹氏总觉得冯氏和璇姐很相似,有一种熟悉感。
杜大公子颔首:“没事儿,咱们先等一个月,即便不是杜宏琛,也有本乡士子中的,到时候也能结交不少有识之士。”
曹氏颔首。
九日过去,冯氏雇了马车接杜宏琛回来,杜宏琛已经是手脚无力,回来倒头就睡下,看起来已经是筋疲力尽。
“娘,您照顾爹,女儿熬粥,爹这样也不适合吃油腻的东西。”若薇担心道。
冯氏自然同意,女儿虽然年纪小,但是真的心灵手巧,她有时候都会觉得上天实在是厚待她。她居然能生这样容貌的女儿,且她平日看起来腼腆,关键时刻却机敏聪明。
若薇先熬菜粥,等水烧开,再放入泡了两个时辰的大米,等粥煮的差不多了,她又蒸了一锅米饭。
之后才做菜,糖醋茄子、冬瓜圆子汤,蒜薹腊肉,一大盘炒鸡蛋,最后再炸小鱼,炸的金黄酥脆端上来。
饭菜做熟,冯氏才喊杜宏琛起来进食,杜宏琛却只想沐浴,他无法忍受身上的臭味。
“那你总要先吃饭呀,我现在去把水烧好,等你吃完饭,立马就去沐浴,成不?”冯氏知晓他爱洁,又怕他体力不支。
杜宏琛只好点头,还好若薇做的饭菜很是可口,尤其是丸子汤,他简直吃的停不下来。吃饱喝足之后,杜宏琛才去沐浴,冯氏也进厨房帮他搓背。
若薇则和弟弟蘅哥儿收拾碗筷,一边又想着爹这次不知道能不能和前世一样中了,若是真的中了,她们一家人在一起,总不会重蹈覆辙。
但爹却一反常态,考完之后,也很少出去交际。每日在家继续做煮夫,若薇笑着和冯氏道:“您和女儿都不必做饭了。”
冯氏笑嘻嘻的道:“你爹是心疼我们呢。”
“娘,爹对您真好,全天下的女子恐怕都羡慕您。那些男子都自以为男尊女卑,不把女子放在眼里,还习以为常的打压女子。”若薇重生这几年,也的确觉得父亲是数十年如一日,他似乎除了对娘有男女之情外,还有更深的眷念。
就是那种有点偏执的爱,可娘似乎察觉不到这种略带些疯狂的爱,她一直以为是她供养爹,爹对她感激,加上两人话能说到一起,所以有夫妻之情。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若薇看的非常清楚,爹爱娘似乎比娘爱爹更深,因为娘似乎还藏了一手。
放榜之日,若薇见冯氏让杜宏琛换了半筐散钱来,据说这是等中了打赏人用的,当然,如果没中就回家了。
冯氏难得洒扫门庭,还帮杜宏琛熨烫衣裳,杜宏琛看着冯氏忙来忙去,反而道:“你昨儿让我泡什么花瓣澡,我身上现在香的不成样子了,现下还熨烫衣裳,要是没中,人家岂不是笑死我了。”
“我可都是为了你好,天天服侍你沐浴更衣,还说我的不是来了。”冯氏皱皱鼻子。
若薇捂嘴直笑:“娘,爹这是谦虚呢。我看有您的照料,爹气色比刚从考院出来可是好多了,爹那日回来真是吓到我了。”
冯氏朝杜宏琛挑眉:“看吧,女儿都说我好呢。”
和爹娘相处,若薇真的很开心,她们不是那种严肃的,总是古板的人,反而很有年轻人的样子。尤其是娘,心态非常年轻,完全看不出三十岁的样子。
衣裳熨烫好之后,冯氏就把让杜宏琛换上,这可是一件簇新的衣裳,月白色素面细葛布直裰,配着碧青色的腰带,秋香色的荷包。虽然这一身算不上名贵,但看起来清爽,更符合文人喜好。
杜宏琛原本相貌十分英俊,换上衣裳后,冯氏又替他梳头,戴上方巾,整个人看起来愈发的状若神仙中人。
就是冯氏本人,也着意打扮了一番,她并不是太会梳妆,只会点皮毛,无非就是把脸敷粉,再抿一下胭脂,且手法生疏。
若薇就笑道:“娘,女学的先生教过我们梳妆,说是女子妇容要注重,不如女儿帮您吧?若您觉得不好就擦了,如何??”
“好,我女儿替我打扮,有什么不好的。”冯氏非常信任女儿,尽管女儿也只有九岁。
若薇也觉得娘其实不信任权威,也不看重人的年纪,她最看重的是实际能力。
前世她在闺中都是用玉女桃花粉,这样显得皮肤瓷白,还能遮盖不少瑕疵,后来进宫,宫中都是用的珠粉,珠粉是用珍珠制成,不损害皮肤。但娘买的是紫罗兰粉,这种其实也不便宜,也正适合娘这样皮肤微微黄的人。
梳妆先遮住脸上的瑕疵,在抹完茉莉膏之后,若薇就先用手把娘鼻子出油发红还有零星斑点遮一遍,再开始上紫罗兰粉。
粉扑完之后,若薇看了看娘的脸,她是小圆脸,所以要舍去平日的挑眉,化成弯眉,这样就更温柔,眼睛则要画圆,眼睛越圆就越显得脸颊肉少,还显得年轻。再有鼻梁,娘的鼻子已经很小巧了,可是鼻头肉多,这就需要休整一下,她把青黛淡淡的在她鼻子两边淡淡一笔,就显得鼻头也立体了。
但是画唇时,若薇就挑了点胭脂出来,化的淡淡的,才给娘涂上,这样仿佛是娘本身唇色是淡粉色一般,娇嫩欲滴的样子。
最后才是梳头,其实圆脸就不能梳头贴头皮,反而要头发包住脸,若薇略想了一下就梳好了头发。
像娘这样圆脸,就要梳妆成甜美柔和的样子。
冯氏对着靶镜看自己的,似乎嫌弃靶镜太小,又去厨房的水缸临水自照,都觉得被自己美到了。
她以前都是画的什么破妆啊,就知道脸涂的死白,嘴唇子涂的红红红的,以至于人人见到她都知晓她上妆了。
这样真好看啊!
少女时期的她总是肥嘟嘟的,经常被人嘲笑,有人说她样样要强,可就身形太差,所以嫁不出去。以嫁人做标准来评判她,这让她十分自卑。
其实如果不是她减肥成功,她绝对不敢随便出来见人的,就怕有人又说什么相配不相配的话。
冯氏跑到若薇面前,非常非常真诚的道:“谢谢你,薇姐儿。”
若薇一下就体会到娘的心思了,她缓缓摇头:“不用谢,娘亲生了女儿一处,平日对女儿几乎是有求必应,是女儿要感谢娘亲才对。”
冯氏在以前她自己家中,娘常常因为只生了两个女儿遭人嘲笑,连她自己也觉得嫁人要生儿子才好,可现在看了女儿,她真的很喜欢女儿。
母女二人正喁喁私语,杜宏琛进来了,他一眼看到冯氏,满脸惊艳。
“娘子,你怎么变了似的……”他很奇怪,映雪好似没有上妆啊,唇色都淡淡的。
若薇笑道:“爹,您就说我娘这样美不美?”
杜宏琛不好意思的点头:“很美。”
若薇这才觉得自己的努力都没有白费,爹又拉着娘说话,若薇则悄悄出去,望着天空,不知道有没有报录人过来。
却说林姨妈也是难得一身簇新,早早打发家中识字的小厮去看榜,又让儿子林聪换上一身刻丝弹墨长袍,虽然知道十五岁的儿子很难中举,但又盼着万一儿子中了呢……
人总要有些希望吧。
“打赏的钱换了吗?”林姨妈道。
“您放心,都换了。用大笸箩装了好几笸箩。”陪房笑道。
林姨妈自己又换了身绛紫的衣裳,如今守寡,许多鲜亮的颜色都不能穿,或者早就送人了。娘常常埋怨她不接济娘家,可她也不看看自己的日子,那一百两嫁妆银子看着多,但在省城也不过是中下水平,她们总以为自己没良心,什么都不知道。
这嫁妆给了自己,就是自己的,哪有娘家还要回去的,这种爹娘不配生孩子。
想到这里,林姨妈看着日头,问外边:“报录的人现在要开始了吧?怎么小厮还未回来?”
她甚至想自己儿子不中,杜宏琛也不准中,否则,她真的要气到吐血。
可事情却偏偏事与愿违。
小厮回来喜道:“太太,杜家姨夫已经中了举人了,不仅是举人,还是五经魁呢。”
“什么?”林姨妈脸色发白,这么看来自己是挡不住冯映雪那个死丫头了,难道凤凰终究是凤凰,即便一时是寒鸦,也终究会变成凤凰吗?
却说,若薇这边,已经有报子上门了,他们头上戴着红缨帽子,骑马而来,一路敲锣打鼓,杜宏琛开门迎进门拿了报条。
若薇看到报条上正写着【喜报贵府老爷杜宏琛应本科乙卯年乡试高中第五名举人】,居然还是经魁。
前世爹的名次似乎是孙山之前一位,勉强进入的。
这次能够改变,若薇看着冯氏:“娘,您真的是爹的福星。”
冯氏很灵通,她却摇头:“不是,是你是咱家的小福星。”

第24章 阴谋
冯氏拿着散钱阔绰的给这些报子们,她显得很落落大方:“多谢诸位过来报喜,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若薇发现娘亲真的变美之后,人自信非常多。
杜宏琛过来省城这两个月,莫名安心许多,一心一意的读书,似乎入了三昧似的,没想到他还真的是五经魁。
以他这样寒门出身,能到现在这个成就,实在是让他自己都受宠若惊。
接着就有许多人认识的不认识的上门来了,有人要诡寄田亩的,有人要送钱送宅的,还有人要结交朋友的。
冯氏却浑然都没有收下,她还对杜宏琛道:“官场上的事情我不懂,但我知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你现在刚刚得了五经魁,还有鹿鸣宴要参加,有些商人唯利是图,你拿了人家的钱,说是交个朋友,自古拿人手短,那些行商之人,哪个不是一文钱投入想收到两分的回报。所以,现在先持身正,日后才能越走越远。”
这是金玉良言,若薇知晓娘素来爱钱,为了织布赚钱,过年都懒得过。但是她却是个正直的人,凡不是自己的银钱,一文钱不收。
这比那些仗着丈夫就各种捞钱的妇人,才是目光短浅。
她似乎觉得自己话说重了,就柔声对杜宏琛道:“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可是豆腐沾上灰,拍不掉打不落,可不是好事。”
杜宏琛点头:“我有分寸。”
冯氏就道:“这就好,我不过就白嘱咐一句。快去吧,别让人家久等了。”
鹿鸣宴可是有主考官还有一省巡抚和高官都去的,这可是大大露脸的机会,杜宏琛走上前三步,又回过头走到冯氏跟前握了一下她的手才大步流星的出去。
若薇也松了一口气,这样可真好。
只是这个时候说林姨妈上门来了,冯氏笑着对若薇道:“薇姐儿,把门关上,别搭理她。”
若薇看向冯氏:“娘,这样会不会有人说咱们发达了,就藐视亲友了?”
“若是连她都能随便用言语绑架咱们,那日后你祖母,你伯父叔叔人人都可以了。我现在闭门谢客,自有我的道理,反正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连自己的亲爹妈她都视若无睹,只是有事找家人,这种人有什么好理会的。”冯氏本来就是个狠心人。
若薇点头:“好。”
门外的林姨妈敲门半天无人理会,忍不住同自己的陪房道:“我都说了别来,你还劝我过来,瞧瞧,这种人就是狗肚子里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才刚做了举人娘子,居然如此无礼。”
陪房看了少爷一眼,不免道:“夫人,您想正因如此,这杜家姑娘若是说给咱们哥儿,将来还不是在您手下磋磨。”
林姨妈凉凉的道:“你看她这样,像是愿意把女儿嫁给我们家的样子吗?”
陪房笑道:“那一双大脚,怎么好嫁别人?”
林姨妈也觉得如此,但她转头看了一眼杜家关闭的大门,又呵斥陪房:“这话以后不再说了,我们也不必在同杜家往来。”
陪房满头雾水,林姨妈则摇头不语。
就在放榜之期,杜若兰这边已经连喜棚都已经提前搭建好了,闵氏和白惠娘正拿了喜帕回来,纷纷赞上面的绣功巧夺天工。
“胡太太还真是个能人,这样的喜帕也太精巧了,若是在本地的铺子买,是买不到这样的。”闵氏笑道。
胡娘子经白惠娘介绍和闵氏一见如故,常常给些小恩小惠,让杜大伯照拂她相公生意,也算是互利互惠。
只不过,白惠娘道:“说起来她家男人这几个月似乎再也没见到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闵氏摇头:“行商嘛,总是这样行踪不定的,你也别多打听。”反正她们有好处得就行了,这世上的事情也不可能都非黑即白。
“也是。”白惠娘也赞同。
二人又忙杜若兰的婚事,这日杜大伯却急匆匆的从衙门回来,脸上一阵狂喜之色,似乎比杜若兰嫁人还要高兴。
闵氏不解道:“你这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是三弟中举了,知道吗?中了。”杜大伯欣喜若狂。
白惠娘倏地站了起来:“三爷中了?三爷他真的中了?”
杜大伯笑道:“这还有假,县令亲自同我说的。你也知道这次乡试吴县令也去了的,还见到三弟一面,还是五经魁,牌匾已经送往长阳了。”
闵氏挂上笑容,但很快她就道:“你们兄弟素来是很好的,可是三弟妹那儿……这次我们家若兰成婚,这么大的喜事,她连添妆都不给。我恐怕你现在高兴也是白高兴,兴许他考中了,还要报复于你不分田给他。”
她现在还不知道冯氏跟着去了,只当冯氏是故意不送添妆来的。
一语中的,杜大伯的欢喜之情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可怎么办呢?”杜大伯又有点恐惧。
如果是之前杜宏琛没儿子,恐怕还不敢得罪宗族,可他现在有了儿子,冯氏腰杆子更硬,以冯氏的性情,恐怕越发会离间他们兄弟之情。
闵氏也束手无策:“你也是知道三弟妹的,明明之前供三弟是我们杜家全家供,她这一进门,就全部归功于自己,仿佛把三弟视为禁脔。甚至杜家本家那边你可知晓?本家对三弟很看好,也是三弟妹为了一己私欲,不让三弟和本家往来。就她这个样子,有她在三弟那里吹风,我们恐怕下场凄凉。”
可即便她们喜忧参半,也无济于事。
三弟妹冯氏性格强悍,三弟最听她的话,她们又能如何?
白惠娘自然心急,她爱慕杜宏琛,当年若非是她爹非要她嫁给米铺老板的儿子,她早嫁给杜宏琛,举人娘子就是她了。
这一番心思,也只有胡太太这个没任何利益的外人能听她倾诉。
胡太太磕着瓜子,听她说完,眼睛滴溜一转,主动过来找闵氏出谋划策:“我也是为了白家妹子和我自家生意着想。若是你们家三爷再中进士,我的生意也能受到照拂。”
“你这里有什么主意?”闵氏隐约觉得有点不对。
胡太太笑道:“自古只听新人笑,何曾闻旧人哭。”
闵氏皱眉:“旧人说的是惠娘?你是说让我表妹做妾,这不成。不是我不同意,是我弟妹不会同意的,恐怕她要上门抓花我的脸。”
“诶,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白家妹子好厚的一份家俬,又是亲戚,做正头娘子才配得上。”胡太太道。
闵氏不解:“这如何使得?冯氏还在呢。”她感觉胡娘子简直是痴人说梦。
胡太太皮笑肉不笑道:“你们若是胆子小,只当我没说。若是错失了这个机会,等你们三爷又成了进士,白家妹子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再者,大太太,您家里大姑娘的亲事若非有我帮衬,哪里能这么平顺。我听说你们家二小姐一贯是娇生惯养,也想嫁高门,恕我直言,若你们和三爷交恶,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了。眼前只要冯氏不在了,白妹子成了他正头娘子,三爷就是当了大官,他吃肉,你们也能跟着吃点肉渣呀!”
“害人性命我可不做。”闵氏虽然贪财,但不至于害命。
胡太太笑道:“是啊,谁也不敢做害人的事情,可若是发生意外呢?如果是意外失足,那也就是她自己命不好了吧?”

25 章
又是一叶扁舟, 夜里再没有初来省城的酷热,此时已经是初秋,若薇也换上了夹衣。之前爹中举之后的热闹喧嚣, 与此时的静谧安宁相比,似大梦一场。
但?若薇清楚的知道娘现在在前世原本应该去世的日子, 现在正在船舱靠着爹安睡,这就足够了!
大堂姐杜若兰的婚事在今日都已经回门了吧,若薇撑着头想,爹中举了,无论喜不?喜欢祖母, 都得去给祖母磕头请安。自古忠臣必出自孝子之门, 无论爹娘做的对不?对,一个不?孝扣下来,错的就是儿子。
若薇不?喜欢这种压迫,就像前世她和继母不?和, 外人怎么着说的都是她的错。
“薇姐儿, 还不?睡觉,小孩子是不?能熬夜的。”冯氏自己?熬夜数年, 这个坏习惯被女儿改掉之后?,深觉女儿也不?能染上这个坏习惯。
若薇“哦”了一声?,只见冯氏起身,又给她盖上褥子, 在水波荡漾下, 若薇昏昏欲睡。
再次醒过来时, 太阳暖洋洋的, 四处人声?鼎沸,才?发现船马上要靠岸了。若薇伸了个懒腰, 冯氏赶紧道:“薇姐儿牵着你弟弟,我们马上就要回家了,唉,你爹啊,天天惦记家里的骡子有没有吃草,你看他?那着急样?。”
若薇捂嘴直笑。
只是一行人刚下船,就见到章捕头,若薇想起杜宏琛说的话,所谓判案子,费时费力,若你是个普通人,谁愿意为你大费周折,可父亲现在是举人了,又是五经魁,很有可能中进士。
恐怕是父亲中举的消息传来,本地通判知府想卖爹一个面子,所以才?开始真?的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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