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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婚清冷神君后—— by卿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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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曜却并没有在意这个, 只?问:“玄霜镜是什么东西?”
“玄霜镜,就?是那面将?你带入云咎与我?开战之地的水晶。”冥沧解释道,“其实我?和寒遮最开始并没有这么完整的计划,让他?前?往东海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引导暮浔来此。”
“可我?们都算漏了一点——伏尊,想要吞噬寒遮身上的鬼气。”
明曜一怔:“伏尊已是龙神,又怎会渴求鬼气?”
“龙族神力和人族鬼气是两种全然不同?的东西。”素晖微微蹙眉,声音中带了几分鄙夷,“伏尊虽神力高强,却因种族问题,不得不面临衰老、陨落的结局。龙族死后并没有轮回转世,是真正地消弭于天?地。伏尊年纪大了,便与人间的许多帝王一样,也开始寻求长生不死之术。而沈寒遮的存在让他?看到?了希望,伏尊觉得,如果他?能过获得鬼气,便也能如沈寒遮一般存活于世间。”
“这……”明曜轻声道,“人族及时死后即使不修炼鬼气,也能以魂魄之躯存在。鬼气本身并不是人鬼生生不息的根源,伏尊又怎会想不明白这点?”
“他?想不明白。”冥沧沉沉道,“不管是妖、魔、人、神,只?要有了执念,便如误入迷津,不撞南墙便不会勘破。”
明曜心头一紧,模糊的揣测逐渐成型:“所以……呢?”
素晖垂头思索了片刻,最终走到?明曜身前?,抬指轻轻点了点她的眉心:“我?将?伏尊死前?的梦境展现给?你,你自己看吧。”
梦境的开端,沈寒遮已经?被伏尊关入了玄霜镜中。那是龙族世代相传的法宝,其主要的作用,就?是可以将?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串联起?来,并将?其中一人的力量强行传递到?另一个人身上。
就?如同?……当时明曜只?轻轻触碰了玄霜镜一瞬,全身的本相之力,就?源源不断地汇入了与云咎开战的冥沧体内。
沈寒遮最初,其实并不知?道玄霜镜的作用,也并没有像明曜那般强烈地感受到?自身鬼气的流逝,只?以为这是伏尊怕他?使诈,暂时关押他?的监牢。
他?本以为只?要冥沧来到?乾都,他?就?有脱困的机会。可是很快,沈寒遮就?发现了不对。
伏尊是个非常谨慎,也非常惜命的人,虽然他?觊觎沈寒遮身上的鬼气,却并没有直接就?让那鬼气渡入自己的身体。
他?通过玄霜镜,神不知?鬼不觉地吸纳鬼气,然后……渡入了自己位于乾都幻境的分身体内。
那尊分身与他?本尊的距离最近,因此也是他?最安全的分身之一。在伏尊的计划中,只?要自己能够温水煮青蛙一般地榨干沈寒遮身上的鬼气,然后再慢慢观察分身的变化即可。
若分身无法适应鬼气的侵入,那此事作罢,另谋他?法;而若分身对鬼气适应良好,那沈寒遮的存在,则正好解了他?一桩心事。
玄霜镜吸纳鬼气,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伏尊从未拿睁眼瞧过沈寒遮,更不相信他?会在乾都翻出什么水花。于是,在将?其关入玄霜镜后,伏尊便彻底将?此事置于脑后。
他?其实也想着,要等暮浔回来之后,再处理沈寒遮。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真正的暮浔并没有回来,回到?乾都的,是他?所瞧不起?的北冥魔族。而他?向来不放在眼里的鬼,竟然也在这一段时间中,悄无声息地控制了他?的分身。
伏尊的失败是注定的,因为他?的傲慢刻进了骨血,哪怕觊觎鬼气,他?却从未试图了解过它。
鬼气,本身就?是亡魂的执念所化,执念越强,鬼气便越强。这种力量与宿主本身密不可分,而伏尊利用玄霜镜强行剥离了沈寒遮的鬼气,便如同?在误打误撞间,剥离了他?的一部分魂魄出去。
而那部分鬼气,又在伏尊的安排下,顺理成章地进入了龙神分身的躯体中。
沈寒遮在意识到?伏尊觊觎自己鬼气之时,便预感自己无法完好无损地走出北海。
可他?还没有和素晖好好道别,不甘心自己就?这样被吸干了鬼气等死。
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不仅是在玄霜镜中的自己按兵不动,被吸纳进龙神分身中的鬼气,也没有丝毫动静。
神明本尊和分身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感知?。因此即便鬼气在分身体内,已经?积攒到?了足以反客为主,夺取分身控制权的程度,沈寒遮也依旧不敢轻举妄动。
他?在等待着一个时机。
伏尊温水煮青蛙成功了,在“暮浔”带着双头蛇骸骨回到?北冥的那天?,他?终于想起?了玄霜镜中的沈寒遮。
当他?打开玄霜镜的时候,看见的是一个毫无鬼气的鬼王——他?所有的力量,已被尽数转移去了龙神分身体内。
伏尊愉快地哈哈大笑?起?来。
而沈寒遮只?是抬眸,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平淡道:“你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而我?只?想回到?月隐峰,再见她一面。”
伏尊饶有兴致地问他?:“你觉得我?会给?你机会,让你回去跟素晖告状吗?”
沈寒遮却道:“你是觉得,我?会向素晖承认,是自己技不如人,败给?了你。还是觉得,素晖一介女流,能够替我?复仇,向你开战?”
沈寒遮的这套说辞属实把伏尊拿捏了。他?眼高于顶,既不认为素晖能构成什么威胁,更不相信这世上真有哪个男人,会在自己心爱的女子?面前?承认自己不如旁人。
那天?的伏尊太开心了,开心到?甚至乐意“网开一面”,将?毫无威胁的沈寒遮丢回月隐峰。
后来,当伏尊看清了素晖那张艳若牡丹的脸时,不可置信的惊愕,便成为了他?在死前?最后的一种心绪。
他?到?死也不相信自己会死在一个女人手里,哪怕她已是神明。
他?到?死,也只?后悔过一件事——他?没有仔仔细细地去探查一下自己的分身。
在放沈寒遮离开之前?,伏尊只?是匆匆感受了一下分身的改变,而令他?失望的是,鬼气对分身并没有产生任何正面和负面的变化,如同?泥牛入海,不见踪迹。
他?有些?失望,但这种失望的情绪,也很快就?被暮浔顺利而返的喜悦冲淡了。
伏尊并不知?道,沈寒遮的鬼气依旧蛰伏在其分身体内。
直到?冥沧在乾都站稳脚跟、手握大权,直到?他?的野心昭然若揭,直到?他?试图将?日渐年迈的伏尊制成提供神力的傀儡。
彼时已经?神智混沌的伏尊才终于反应过来,开始收回自己所有分身的力量,试图与冥沧抗衡。
可是令伏尊崩溃的是——他?发现自己近在咫尺的,那位就?处在东海的分身,竟然在关键时刻不听自己的使唤了!
造化弄人,谁都没有想到?,正因为缺了乾都分身的那一部分神力,伏尊在与冥沧的缠斗中落于下风,彻底成为了一尊任人摆布、毫无意识的傀儡。
在神智陷入混沌前?的最后一刻,伏尊不甘地大喊了一声“沈寒遮”。
这三?个字,成为了冥沧寻找龙神分身唯一的线索。
“后来的那些?年里,我?花了很多的时间去找伏尊分身。而当我?找到?的时候,他?体内的鬼气离开寒遮太久,已经?消散了许多。”冥沧道,“之后的事,就?跟你们知?道的相去不远。”
随着鬼气的消散,沈寒遮的本体也开始不可避免地衰亡,他?在月隐峰陪了素晖很多年,曾经?最深的执念也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逐渐平复。
他?觉得很幸福,觉得即使自己灰飞烟灭,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了。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他?觉得素晖始终没有爱过他?。
但想到?自己很快就?要离开了,他?又觉得这样也好。
于是,沈寒遮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清晨离开了月隐峰。
他?本以为素晖并不会很在意这件事,可是现在冥沧却将?他?仅剩的一缕残魂,放入了堕神的素晖掌心。
冥沧望着素晖掌心的一小截蛇骨,淡淡道:“我?不知?道怎么救活他?,但我?的蛇骨是世上少有的,可以容纳魂魄的器物。我?可以保证,只?要我?不死,这缕残魂也不会消逝。”
素晖将?蛇骨紧紧握在掌心,许久才道:“多谢。”
“不必,”冥沧道,“他?也是因为北冥才落得如此地步,算来,是我?欠他?良多。”
“我?不是因此事谢你。”素晖抬头望向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来,“我?是谢你的,是你在千年之前?听到?了他?的执念,感谢你……当时回应了他?。”
冥沧偏过头,嗓子?眼忽然有几分酸涩。
他?想,沈寒遮应该是他?唯一的,北冥之外的朋友。
他?又如何不感谢他?呢?

明曜靠在冥沧用冰岩雕琢的躺椅上发呆。
这?些日子里, 去?而复返的冥沧、堕神素晖,以及小龙神的到?来,令北冥炸开了锅。在确定了他们对北冥没有恶意之后, 魔族几乎一逮着他们便开始问东问西。
而明曜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被冥沧强行地按在自己从?前的屋舍中修养,并用?极其强硬的态度, 阻拦了魔族其他人的探访。
“照你的性格,如果被他们逮住, 恐怕几天几夜都睡不好觉了。”冥沧坐在桌边喝水,“他们会围着你不停地打听执法神的消息。”
“他们现在每天都有好多话跟我讲, ”冥沧顿了顿, 表情有些微妙,“以前他们对我可没有现在这?样亲近。”
明曜托着下巴看了看他,又?将目光移到?冥沧膝盖上坐着的小龙神身上, 若有所思?:“或许……是因为你多了一个身份吧。”
冥沧疑惑:“什么身份?”
明曜诚恳道:“鳏寡的年轻父亲……”
冥沧沉默着,不动声色地捏碎了手?中的茶盏。
小龙神被他吓到?, 顿时抽抽涕涕地哭了起来。
明曜看着冥沧手?忙脚乱地皱着眉头替小龙神抹眼泪, 不由失笑?:“所以说, 你到?底知不知道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不记得?了,”冥沧的动作?顿了顿, 找补般地咬牙狡辩道, “这?事就不是我管的。”
明曜无语了:“可她是你的孩子啊。”
“什么我的孩子?”冥沧当即否定了明曜的说法,“她是暮溱的孩子。”
“是你扮的暮溱生的孩子。”明曜严肃地补充。
冥沧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只听小龙神抽抽搭搭地喊了他一声“蝶蝶”。
冥沧冷着脸和小姑娘湿漉漉的眼睛对视, 许久之后才转开?目光, 低声道:“行了,别哭了, 不就是捏碎个杯子吗?当心我把你脑袋也……”
“冥沧!”明曜大叫着阻止了他的胡言乱语,然后眉心一跳,恍然明白?过来——他已经转化了人格。
“哟,”面对那?个扮演“暮溱”的人格,明曜显然更加随意一点,“这?不暮溱吗?快想想你女儿叫什么。”
冥沧怒道:“你别再这?样喊我了!还有!!我真的不知道她叫什么!你等她长大点,自己给自己起个名字不行吗?!”
明曜:“?大哥,你未免有点太敷衍。”
正巧此时屋舍的门又?一次被推开?,口干舌燥的素晖一个闪身从?门缝里钻了进来,连连摇头叹气:“你们北冥的人也太热情了,我感觉我家底都被他们问清了。”
冥沧闻言,放肆地嘲笑?起她来:“在梦中偷看人家的八卦,不是你的老本行吗?我还以为堕神的故事几百年都讲不完。”
素晖一脸鄙夷地望过去?,然后对明曜道:“你不觉得?你哥的另一个人格,变得?越来越颠了吗?”
明曜一边出神一边点头,在被冥沧狠狠剐了一个眼刀之后,才回过神对素晖道:“素晖姐姐,你有办法通过小龙神的梦境,找到?她原本的名字吗?”
素晖看冥沧的眼神更鄙夷了:“就这??还亲爹?”
冥沧怒而拍案,然后被气跑了。
明曜、素晖:……
因为决定通过梦境找回小龙神的名字,当天明曜和素晖便拉着小龙神排队排,一起躺在了床上睡觉。
小龙神年幼嗜睡,折腾一会儿,很快便睡了过去?。而素晖则一面等着她陷入梦境,一面对明曜讲起了悄悄话。
“小明,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有想过之后怎么办吗?”素晖摸了摸明曜灵力全无的掌心,语气里透出些忧虑。
“只是不能使用?本相之力而已,”明曜劝慰她,“我还能活很久不是吗?”
“云咎会找到?这?里来,”素晖说,“若冥沧和我被处置了,北冥就只剩下一个没有任何力量傍身的你了。你难道能放心吗?还是你觉得?冥沧能放心?”
明曜默了默:“其实……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或许,云咎不会再对你们出手?了。”
“我和云咎认识很多年了。”素晖犹豫着道,“就连我自己都不敢肯定,云咎会对我手?下留情,你又?怎会有这?样的猜测?”
明曜眨了眨眼:“因为千年之前,我见?过云咎违抗天道的样子。”
素晖闻言顿时来了兴趣,她直起身凑到?明曜身边:“我在你的梦境中,见?过你千年前离开?西?崇山的场景,所以后来,云咎为了你违抗了天道?”
明曜一怔,明白?素晖也因为千年前云咎落下的那?场雨而失去?了记忆,对他们的事情也不过是一知半解。
于是她简短地向素晖说了一下当时的故事。
素晖听后唏嘘不已:“云咎居然还会做这?样冲动的事情……将你在天道的眼皮子底下藏起来,这?件事把握可不大。他当时未封正神,也不知怎么敢的。”
素晖说完沉默了一瞬,敏锐地察觉到?了明曜的迟疑,便问道:“所以现在,云咎的记忆恢复了多少?”
明曜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何况,就算他的记忆全部恢复了,我也不敢确定……他是不是还会做出和千年前一样的选择。”
“或许有一个办法,可以揣测他的心意。”素晖轻声道,“云咎一定会来北冥的,但他是携神谕而来,还是独自穿越荒幕而来……这?很重要。”
她笑?着对明曜道:“赌一把吗?我赌他是从?荒幕而来的。”
明曜闭上眼睛没有接话,她想,我才不和你赌呢。
因为她也觉得?,云咎会从?荒幕而来。
或许是因为北冥太冷,在后来那?些等待执法神的日子里,明曜的身体却控制不住地越来越虚弱,哪怕热乎乎的小龙神天天窝在她身边也于事无补。
很多时候,她一觉醒来,就会发现冥沧一脸担忧地坐在床边看着她,告诉她已经过去?了完整的一天。
明曜只能笑?他是算错了时间。
可冥沧望向她的眼神却日复一日地忧虑起来,到?后来,他另一个暴躁的人格甚至开?始无能狂怒:“你看吧!你非要搞那?个乱七八糟的阵法招魂!现在人家的魂回来了,你的魂要没了。”
明曜有些头疼:“不至于……我就是困而已。你还是出去?吧,你在这?儿吵得?我头疼。”
冥沧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但不久之后,素晖又?会一脸忧虑地坐到?她的榻边:“小明,我堕神之后就不能给你渡神力了。我现在只希望云咎快点来,否则我总担心……”总担心你支撑不到?明天。
面对素晖,明曜只能含笑?着一遍遍安慰她:“不会的,我睡一会儿就能精神一点儿,你真的不用?担心我。”
日子就在素晖和冥沧的反复念叨中过去?,明曜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到?最后,连她都觉得?自己有点撑不下去?了。
招魂的影响如同莫测的潮汐,一浪过后的平静,仿佛只是为了酝酿更大的浪潮。
她有些后悔,有些遗憾,于是开?始迷迷糊糊地跟素晖讲话。
她说:“我想给云咎写封信。”
身边的人却没有回答。
“我想跟他说……”明曜闭着眼睛呓语般轻声道,“算了,还是什么都不写了。”
周遭陷入了一片寂静,明曜这?才意识到?,原来这?次谁都不在自己身边。
她突然有些慌张,开?始害怕自己悄无声息地失去?意识。
可就在她刚被这?种恐惧吞噬之时,身边却忽然响起一个温和而清越的声音:“想说什么?”
明曜猛地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床边的人,他也正垂眸望着她,沉黑的双眼仿若永恒的长夜。
云咎就那?样措不及防地出现在她身边,明曜几乎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
她定定看着他,许久之后感到?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他喃喃道:“为什么要离开?我?”
明曜一句话都说不出了,她仰头观察着他的神情——那?是她所陌生的云咎,眉眼间痴缠着近乎绝望的茫然和偏执,他咬牙盯着她,显得?凶狠而又?卑微。
他问她:“我究竟忘了什么?我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你什么都没有想起来?”明曜试图理解他的意思?,却感到?自己的心脏忽然失控地撞击着胸口。她忽然想起素晖提及的那?个赌约,她觉得?她们可能都错了。
云咎没有说话,他只感觉自己快疯了——素晖刺杀伏尊的那?天夜里,为了防止云咎出手?干预,便花了很大的力气控制了他的梦魇。
而那?段时间的云咎,本就已经深陷千年前的梦境中难以脱困,被素晖这?一干预,他的梦境便越发失控地侵袭了他的神智。
他开?始频繁地梦见?明曜离开?西?崇山的那?天。
梦见?她一次次决绝地离开?他的庇护,梦见?蓝鸟头也不回地破开?西?崇山的结界。
梦见?她和他说:“我们就到?此为止了。”
梦见?她说:“我会留在北冥,永远不会回来了。”
而等云咎从?那?场惊悚的梦魇中挣扎而出时,入眼的是已经成为火海的乾都,和消失无踪的明曜。
现实的一切都和梦中对上了,而且比现实更加可怕。
云咎看到?了那?则诛杀素晖的神谕,并且天道毫不掩饰地告诉他,素晖也在北冥。
这?意味着,他又?要在北冥……做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
他怀揣着前所未有的恐惧而来,见?到?了冥沧,也见?到?了素晖,可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径直来到?明曜的屋舍,站在她床边,目光颤抖着看了她很久。
在某一个瞬间,他觉得?她好像永远不会再醒来了。
可是明曜现在醒转了,看着他,和他说了话,他却觉得?自己的心越发沉了下去?。
他意识到?明曜会问自己什么,他的内心开?始神经质地祈祷她不要将那?个问题说出口。
可明曜还是问了。
她说:“你这?次,也是带着天道神谕而来吗?”

云咎将指尖攥入掌心, 他久久地看着她,在漫长地沉默之后回答:“是。”
明曜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坠了下去,她轻声道:“可素晖是你多年的好友。”
云咎顿了顿:“是。”
她偏头看向他, 眼里闪过一丝近乎木然的陌生:“她杀了伏尊,是因为龙神妄图将沈寒遮的鬼气占为己有,他几乎害得沈寒遮魂飞魄散。”
明曜认真地问:“你觉得伏尊不该死吗?”
“天道为了处置素晖, 将东海乾都付之一炬,即便如此, 你也觉得……天道永远是正确的吗?”
明曜脸色有点?苍白,她朝他伸出手, 却又避开了他试图回握她的动作, 而?是紧紧攥住了神明的衣襟。
她扯着他的衣服,令他与?自己平视,那双琥珀色的眸中满是令人心碎的沮丧:“我以为……至少?你能理解素晖。”
云咎看着明曜毫无血色的脸, 心脏仿佛也被她血淋淋地攥入掌心,他死死盯着她, 那目光复杂而?炽热, 简直像是要将她燃尽。
“不是的。”云咎按住她的手, 双眉紧蹙,仿佛要表达什么难以描述之事, “这……不重要。明曜, 我是为了你……”
“不重要?”明曜不敢置信地重复了一遍,“那什么才是重要的?”
“我们的过去。”云咎将明曜冰冷的手紧紧攥入掌中,源源不断的神力便开始渡入她的身体, 他的眼眶微微发红, 虽然语气依旧平静沉稳,可呼吸却已经急促起来, “明曜,我想?知?道我们过去的事情,我是为了你才来的北冥。”
向来高高在?上的神明,倾身坐在?她面?前,声音一点?点?低弱下去:“明曜,你曾经在?西崇山上长大,你见到过我们的过去,对吗?西崇山有充沛的灵力,天高地阔,群山连绵,你可以自由自在?地飞翔,而?且……你在?我身边,我不会再?让你受伤。”
没有得到她的回应,云咎忽然觉得心慌起来,他不敢去看明曜的神情,在?难捱的沉默之后,居然以那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姿态,毫无底气地低声道:“明曜,西崇山也是你的家?啊。”
——可不可以,和我回家??
在?这个世上,有什么是生?来便只属于你的东西吗?在?遇见明曜之前,云咎没有答案。
他拥有长春的西崇山,山上所有的生?灵都是因为他的神力而?一点?点?生?长出来的,可是他仿佛从没有期待过他们的诞生?,只是觉得习以为常。
就好像日升月落,一切都是注定的那样。
可明曜是不同的,哪怕在?他尚未陷入那些梦境之前,他就知?道明曜于他而?言是特殊的。
她是他不曾察觉的一个缺口,在?没有见到她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毫无生?趣的人生?是完整的。
可他见到她,才蓦然发现自己的过去曾有一处巨大的漏洞,不知?何处而?来的风沙与?尘埃正自那处呼啸而?过。
而?现在?,那些真实而?荒唐的梦境仿佛在?告诉他,那处缺口,曾通向过一个落英缤纷的桃花源。
他想?带她回去,可她望着他的目光是那样警惕,仿佛再?也不会满心依赖地走?向他身旁。
他们之间此刻已经隔着太多?的东西,远超千山万水的距离。那是一种令人无可奈何的错过,是当他想?要回头的时候,她却已经毅然决然地走?向了远方。
云咎直到此时才终于明白,如今的明曜,早已不是他当日从北冥牢笼中救出来的小姑娘了。
她比他更?加坚定,更?加热忱,也爱着更?多?的人,有更?明确的方向。
云咎垂着眸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在?落针可闻的沉默中,一点?点?用神力温暖着她的身体。
而?当少?女冰冷的掌心恢复了一点?温度之后,明曜终于在?他怀中动了动。
云咎一下子僵住了,他以为她这是要推开他了。
可明曜却无视了他之前所有的话,只是问:“你会在?北冥待多?久呢?”
云咎一时答不上来——事实上,在?前往北冥的这一路上,他甚至并未想?过任何神谕相关的问题。
他一路而?来,真的只是为了见她一面?,以确定她在?乾都的大火中安然无恙。
明曜观察他的表情,才终于松了口气,暂时信了他确实没有向素晖出手的想?法。
她靠在?床头坐了一会儿,如一只松懈下来的刺猬,缓缓收起了自己的锋芒。理智和感性同时回到她的身体,她终于理清了现在?的情形。
云咎和她,都已经在?北冥了。
这曾是她最期盼的时刻,因为她曾经无数次想?过,云咎对北冥的偏见,只是因为他没有跟魔族相处、交流过。
她曾想?带他去看看自己长大的地方,以此慢慢消解云咎的误解。
而?如今……似乎也不晚。
因为输送神力的动作,明曜此时几乎是半靠在?云咎怀中,因此当她原本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之后,云咎很快便察觉到了她的变化。
她的额头虚抵在?他的胸口,一段柔软的银发如绸缎般贴着他的手臂,云咎忍了忍,还是小心翼翼地抬手摸了摸她的长发。
这是一个很亲近的距离了,说明明曜并不抵触他,她现在?身体还没有恢复,北冥也无人能够渡神力给她。
云咎想?,他总有机会说服她回到自己身边的。
而?明曜在?经过神力的浸润之后,感到全身都暖洋洋的,无比舒畅。她如今确定了云咎暂时没有执行?神谕的意思,整个人都安心了许多?,加上云咎周身一如既往的冷香实在?是她很熟悉的气味,不过多?时,便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少?女垂着脑袋,额头轻轻抵在?云咎胸前沉沉睡去,她整个人都窝在?他的怀里,头发散乱,像是只小小的银色毛球。
云咎看着她这样一副毫无戒备的睡颜,感觉内心呼啸着寒风的缺口被一点?点?逐渐填满了。
神明不需要睡觉,可这连日来的梦魇,确实令云咎的精神疲惫不堪。于是,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明曜的脸更?舒服地挨在?自己颈窝,然后圈住小毛球的身体,也跟着一起睡过去了。
两人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长到冥沧开始望着明曜的院子叹气。
素晖坐在?一旁的小桌前,盘着那根容纳着沈寒遮残魂的蛇骨,看了看明曜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长吁短叹的冥沧,摇头道:“你总这样盯着人家?小两口看,像是个不怀好意的变|态。”
冥沧怒道:“她是我妹妹!她跟一个男的在?里面?待了整整一天了!你不觉得很可怕吗?!”
素晖继续盘着她的蛇骨,眼皮都没抬一下:“区区一天而?已啦。”
冥沧拍案而?起,一把……捂住了小龙神的耳朵,朝素晖怒目而?视:“你说什么呢!”
素晖叹了口气,连连摇头。
冥沧从她的动作中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嘲讽,他默了默,然后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摇什么头??”
素晖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扬起眉,意有所指地道:“别多?心。”
冥沧在?即将爆发的边沿——切换了人格。
他冷冷扫了素晖一眼,然后坐到她对面?,表面?稳如泰山地喝起了茶。
云咎来到北冥的消息不胫而?走?,执法神|的|名?号在?北冥积威甚深,托他的福,这一整日冥沧和素晖都难得地清闲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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