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婚清冷神君后—— by卿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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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 在明?曜回到西崇山之后?,尽管招魂反噬依旧使她日渐虚弱,但?她仍然每天都空出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跟西崇山的生灵们围聚在一起聊天。
大家最?开始在得知明?曜即将与云咎成婚时, 是艳羡多过于其他?的,毕竟不提云咎对明?曜众所周知的偏爱, 仅仅是与正神结契,共享永寿这一条,就已经是大家从未想?过的事情了。
但?随着和明?曜交流的深入,西崇山生灵对她的这一份艳羡很?快便转化为了理解。
并且大家都觉得……明?曜对云咎的印象,和云咎在他?们眼中的形象——这差距,也实在太大了。
“其实神君人很?好的,虽然从前面?上冷淡了一点,但?他?内心很?温柔。”明?曜说,“云咎嘴上不说,可西崇山的一草一木,他?都放在心里呢。”
明?曜这是在回答,大家问她怎么这样?快就不害怕云咎的事。
西崇山生灵听了这话只面?面?相觑——在他?们印象中,云咎虽然从不曾对他?们动怒,日常给他?们本体浇灌分配的神力也是分毫不差,但?这些举动比起“将一草一木都放在心里”,似乎还差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
大家觉得明?曜这话有些敷衍了事的嫌疑,可她的神情是那样?柔和而认真,像是真的陷入了一段非常美好的记忆中——这使大家不约而同地点起了头,决定将所有不赞同都悄悄含糊过去。
时间就这样?一日日过去,西崇山生灵跟明?曜聊得越多,心中对她的怜爱便越发?深切——怪不得神君会喜欢这个小姑娘呢,她善良实诚,而且看起来……很?好骗的样?子。
一点点的善意都会被她当做金子般珍藏,又何况云咎是真的十分喜欢她。
日子久了,大家好像都开始和新婚双方一样?,欢欣而热忱地期待起了之后?的大婚。
但?没?有人知道,真正对这桩婚事开始产生隐隐担忧的,却是明?曜本人。
她又开始被卷入天道的梦魇中了,之前那场只见了一次,便令她夜不能寐了好几天的梦魇再次侵袭了她的识海。
但?这一次,明?曜开始学会去抵抗梦魇所带来的影响。
她就要与云咎成婚了,她不断对自己?说,梦境中的一切都是假象,只有触手可及的东西才是现实。
然后?她又一次惊慌失措地惊醒,伸手紧紧拥住了身?旁揽着她浅寐的神明?。
云咎几乎是在她睁眼的瞬间就清醒了,他?抬臂将明?曜抱到自己?身?上,西崇山如水的月光从窗外檐下倾泻而入,他?望着明?曜雾蒙蒙的双眸和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伸手一下下抚摸她的后?脊,像是在给什么柔软的小动物顺毛。
“做噩梦了?”自从天道莫名其妙出现在明?曜的梦境中之后?,即便云咎在她沉睡时特意封住其识海,但?依旧对这件事产生了很?深的戒备。因此,在明?曜此刻突然惊醒后?,他?便立刻意识到了不对。
明?曜趴在云咎胸口,闻着他?衣上的冷香平复了慌乱的心跳,然后?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抬眼看向他?:“我的识海……还是被神力封印着吗?”
云咎面?色微沉,伸手轻轻抚上她柔软的银发?,低低地应了一声。
明?曜身?体微僵——那就意味着,这不是普通的梦魇了。
“别怕,”云咎沉声道,“我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明?曜在他?怀中点了点头,更紧地环住他?的腰:“云咎,不管天道的目的是什么……我不会让他?如愿的。”
“如果祂只是为了阻止我们结契……”明?曜顿了顿,撑着床边微微探起身?,隔着云咎柔软的白袍低头亲了亲他?的心口,“祂不会成功的。”
昏暗的夜色里,少女的长发?如同流动的水银,顺着她纤细的腰背一路滑落至云咎的掌心。
他?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睛,那其中闪烁着的信任和依赖是他?一生都在追寻的光。
他?见过这双眼睛畏惧而怯弱的模样?,也见过无数欲言又止的悲哀从其中缓缓淌出,她像是他?一点点小心翼翼养大的花,最?终如他?所愿地向他?敞开了最?柔软而不设防的心。
他?看着明?曜明?亮的脸庞,心底软得一塌糊涂,不知如何才好。
他?私心想?将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甚至来不及等到天亮,来不及兑现一场盛大的婚礼,只想?趁着这个月色朦胧的夜,将她彻底融进自己?的骨血。
浑然一体到,哪怕天道都不能将他?们剥离。
可云咎最?终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侧躺着将她紧紧拥住,在浅尝辄止的亲吻之后?,一遍遍对她说“我爱你”。
明?曜迷迷糊糊地听着,不厌其烦地应着,就这样?紧紧抓住了她触手可及的幸福。
她想?,她应该能从其中获得足够的勇气,去面?对那一场场身?临其境般的梦魇。
幸而,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在云咎为她设计的婚服,从样?稿变为了实质的那天,神侍来到她房中,将那一件件繁复神圣到极致的礼裙展示在明?曜眼前。
那婚服样?式很?是复杂,大袖长裙,层数繁多,上身?后?便如同花瓣般层层叠叠地将人包裹。但?或许是担心明?曜届时觉得沉重难行?,云咎又用神力交错着掺入了丝线织锦中,既保证明?曜在大婚时,仍能够时刻置身?于神力中,又使婚服的重量消解了许多。
明?曜试穿时,不太知道云咎究竟是怎么想?到这点的,但?层层交叠的婚服上身?后?,她确实没?有被束缚着的沉重感?,倒是感?觉和平时穿着纱裙并无不同。
唯一令她感?到惊讶的,是这套婚服竟然不是神族惯用的白金色,而是人间嫁娶时常见的金红配色。
“明?曜,你好适合穿红色。”小玉将明?曜的长发?绾起,细心替她配上了金玉首饰和发?冠,望着眼前容色辉丽的少女,连呼吸都放轻了一些。
她实在是好漂亮,五官精致秀丽,婚服艳极的正红与她银白色的长发?形成一种冷暖色的碰撞,但?却并没?有因此显得割裂,反倒使她本就惊艳的容貌,显出了一种更为夺目的风流。
明?曜望着自己?铜镜中的倒映出神,抬指捻起口脂点涂在自己?唇间——她觉得小玉的反应有些夸张了,招魂反噬令她的身?体变得十分虚弱,这种虚弱同样?作?用在她的容貌上。
她的脸色更苍白了,唇上也什么血色,看着不太健康,因此穿着婚服也没?有那种端仪中正的感?觉……总之,明?曜并不太喜欢自己?现在的模样?。
小玉望着她默不作?声的样?子,顿时有些踌躇——明?曜看上去似乎并不太开心,这样?……叫她如何去向执法神回话呢?
“明?曜,你不喜欢这件婚服吗?”小玉小心翼翼地问她。
明?曜抬手抚摸着婚服上用群青色羽线织就的神禽图案,那只鸟展翅欲飞,栩栩如生,不知道是云咎绘制了多少遍才终于确定下来的。
她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笑意,轻声道:“我很?喜欢呀。”
小玉放下心来,还想?说什么,身?后?宫门?却被轻声推开。白衣的神明?缓步走入殿中,目光落在明?曜的背影上,步子都逐渐放缓,像是怕惊扰了一只蝴蝶。
明?曜回头望他?,她平时不施粉黛,如今唇上一点润湿的绯色便明?艳到灼心,她朝他?笑了笑:“好看吗?”
小玉察言观色,连忙退出寝宫顺便带了门?,云咎走到明?曜身?前蹲下,轻轻拉住她的手,双眼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好漂亮。”
明?曜回握住他?的手,轻轻磨蹭他?的指骨,垂着眸想?了很?久,最?终才道:“神君…… 关于天道的梦魇,我想?起一件事……”
她抬眸望向云咎,将心中暗藏了许久的犹疑说出口:“这次回北冥,我觉得姨姨们……都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要向云咎吐露那些从蛛丝马迹中摸索出来的?揣测, 并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
若放在以往,明?曜觉得她或许会更谨慎地斟酌用词,以防云咎从中琢磨出几分试探和怀疑。但如今, 她只是拉着云咎的?手,很?自然地,便将她在北冥察觉到的微妙之处全都细细讲给他听。
“会不会……是我多心了?”仅凭单薄的字句, 毕竟无法完全准确地将明?曜的?感受描述清楚,因此说完之后, 连明曜自己都有些不敢肯定了?。
她习惯性地歪了歪头,步摇轻晃, 轻轻碰到了?脸颊, 她伸手将它拨开,喃喃道:“或许是因为这些事过去太久了,姨姨们都不记得了?吗?”
然而还没?等?明?曜想清楚, 她却感到云咎的?手掌有些用力地握住了?自己,她抬眼朝他望去, 见他高挺的?眉峰微锁, 似在非常认真地思考她的?话——认真到, 甚至显得有些彷徨。
“云咎?”明?曜很?少见到爱人这个样子,一时竟也有些紧张, 她沉默了?一刹, 身子逐渐变得有些僵硬,“是……真的?有哪里不对?”
云咎伸手将她抱入怀中,墨色的?眸子将眼前身着嫁衣的?少女框入其间, 他沉了?口气, 沉默了?好久才道:“明?曜,当初我将你带回西崇山, 对你说我取走了?魔族五百年的?岁月……那,本不仅仅是指修为。”
话音落定,云咎感到怀中少女的?躯体逐渐僵硬起来。她的?指尖有些细细的?颤抖,睫毛扑闪着,转向?他的?目光中却顿现一种令人心碎的?惊痛:“你……是什么意思?”
云咎缓缓蹲下身与她平视,一向?从容平静的?目光竟带了?几分颤抖和畏惧。他看着眼前一身红衣婚服的?少女,却仿佛那炽烈喜庆的?红,将化为无尽的?烈火将她彻底吞噬。
曾经在北冥深海所发生的?一切的?侥幸,都在此时化作锋利的?短刺横亘在他的?喉头?。以至于他此刻回忆起来,都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何会一反常态地选择回避真相,以至于放任它膨胀到此刻难以忽略的?地步。
接下来短短的?半刻,在云咎心中却漫长得好似一场连绵到没?有尽头?的?雨季。
他几乎忘记自己是怎么在明?曜面前艰难地讲出自己当时的?意图,又是怎么在明?曜良久的?沉默中,近乎哀求地等?待着她的?审判。
知道了?当时发生的?一切……她还会愿意接受他吗?
这似乎是他与明?曜,与北冥之间最?后的?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他曾侥幸地希望这个裂痕永远被弥补、被掩盖。
但事?实?证明?,云咎此生所认真祈求的?每一次侥幸,从没?有真正眷顾过他。
明?曜静静地听云咎讲着当初魔渊所发生的?一切,神明?低沉而颤抖的?嗓音将她又一次拉回记忆的?沼泽。
她这一生曾主动或被动地忘记过太多事?情,而每一次记忆的?回归,似乎都要对她平静的?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改变。
特别是……她被执法神带离北冥的?那一段过去。
那可以说是受神力波及而遗忘的?,也可以说……是她自身为了?逃避过于痛苦的?自责,而自发遗忘的?。
从很?小的?时候起,执法神|的?|名?号就在魔族之间流传,那是魔族唯一知道的?神祇,也是那些妖兽躯体中仅有的?,关于外界的?印象。
占据了?妖兽身躯的?北冥魔族,同样继承了?那些深入骨髓的?记忆,因此执法神的?形象,从一开始就与死亡划上了?等?号。
从“如果被执法神知道,我们偷偷占据了?妖兽的?身躯,或许会被处死”,到“如果被执法神知道,魔族复生了?天?道所不容的?禽鸟,我们会被处死。”
明?曜从小,就是听着这些话长大的?。
所以每隔五十年,都要学会压制自己本相之力的?爆发。
所以要心甘情愿地,乖乖走入被魔息充斥的?牢笼,在本相之力鼎盛的?那一天?,当好一只囚笼中的?金丝雀。
如果被发现了?,明?曜……就没?有家了?啊。
——她真的?乖乖听话了?,真的?有用尽一切的?力量压制自己的?本相之力。
不仅是神族,哪怕是北冥中任何一个魔族,都不像明?曜那样,在已经成?年的?岁月里,孱弱、苍白,面对一切伤害,都毫无还手之力。
这就是云咎当年看到明?曜时,瞬间燃起怒火的?原因。
在那时的?执法神眼中,她是神族的?孩子,却被魔族养得,好像连碾死一只蚂蚁的?能力都没?有。
他在那个瞬间,是想将魔族也当做蚂蚁那样碾死的?。
于是他无视了?明?曜反复的?哀求,重新落上了?牢笼的?锁,动身前往了?魔渊峡谷。
但彼时丧失了?一切与爱有关的?记忆的?,铁面无情的?执法神并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一些人真的?能够为了?爱与善意,消耗自己的?一切。
而明?曜就是那种人。
魔渊的?牢笼锁不住本相之力鼎盛的?神鸟,因而她被困住,只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
明?曜眼睁睁地望着执法神离去的?身影,消失在北冥昏暗的?海水中。姨姨们恳切的?声音,又一次回荡在她的?耳畔。
执法神会如何处置他们?他们会被处死?还是会被封印?他们的?身躯是否会如最?初那些妖兽的?残肢一样被大卸八块?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没?有控制好本相之力,才招引来的?。
莫大的?愧罪感铺天?盖地,明?曜被压得喘不上气来,她知道自己没?有理由继续待在这座牢笼里了?,她或是应该去求执法神,或是与亲族一道同归于尽。
总之,没?有第三个选项里。
蓝鸟第一次在有意识地情况下暴起本相之力,残旧的?牢笼被冲开,小小的?锁扣跌落在地。
她在冰原上飞翔,本相之力暴起又迅速消散,她开始哭喊着往峡谷中跑,水流湍急,寒冷如刀,她的?银发绽开在海水间,像是一蓬毫无生机的?乱草。
她不知道水流能不能将自己的?声音送到神明?耳畔,可是她不断地求着——不能杀了?他们,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他们是明?曜最?重要最?重要的?人啊。
彼时,她并不知道执法神听到了?她的?话。
也不知道执法神在最?后一刻,将手中神威千钧的?长剑化为了?玉弓。
她只看到铺天?盖地的?金箭在黑暗的?峡谷中绽放,如同夜幕上碎开的?万千焰火,将北冥刹那点?亮。
窒息般的?绝望如潮汐将她淹没?,她周遭的?一切开始失声,那是她最?后一次看到姨姨们的?脸。
她们对她说“对不起”。
……为什么呢?分明?是,她对不起她们才对啊。
后来的?一切,都发生在这场残酷的?金箭流光之后。
失去记忆的?神禽来到西崇山,潜意识不断回想起峡谷中惨烈的?场面,又在日出之时被再?一次将其遗忘。
留下来的?,好像只有再?一次回到北冥的?执念。
那时神侍小玉问她,为什么总是做噩梦;那时月隐峰的?神女跑来偷看她的?梦,然后对云咎说“要是她想起你当时做了?什么,怕是会转身就跑吧”。
是啊,那时她甚至还能毫无留恋地转身就跑。
而此刻,那种勇气早就在云咎每一次注视向?她的?温和目光中消散了?。
她清晰地知道自己认真地爱着云咎,也被他深深爱着。他们能够走到今天?,已经越过了?重重的?猜忌和质疑,他一次又一次地为她妥协,从高高在上的?山巅走入她的?深海。
她怎么能够在他最?憧憬的?日子里,又一次松开他的?手?
明?曜的?寝宫中落针可闻,因为陷入痛苦的?回忆,她的?身体不自觉地开始发冷。
当她回神的?时候,发现云咎正紧紧拉着她的?手,保持着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珍惜却小心地替她渡着神力。
好像是在害怕,她会突然因为自己的?亲近而流露出厌恶的?神情。
于是明?曜就这样垂着眸,定定看着云咎的?脸。
从什么时候起,他在她面前开始流露出这种进退犹疑的?小心?
是她将他从那孤高清冷,不可一世的?执法神,拉到了?与她平视仍学会低头?的?位置上。
明?曜的?指尖动了?动,从云咎温暖的?掌心抽离。
神明?的?表情一僵,在刹那流露出了?一种灰败的?绝望。他抬眸看着她,墨色的?瞳孔颤抖,徒劳地张唇,却不知道该讲什么。
“……没?关系。”良久,云咎道,“没?关系的?,明?曜,我不逼你。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逼迫你的?。”
“我会想办法让她们恢复记忆的?……你的?身体不好,不要难过。我陪你回去……我去想办法,你要是不愿意再?见我,我也可以不出现在你面前……但是你的?身体需要神力,我、我可以……”
明?曜却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捂住了?云咎已经开始泛起水色的?眼睛。
眼前陷入刹那的?黑暗,视觉失灵,云咎仿佛连嗓子都被堵住了?。他不敢说话,也不敢眨眼,像雕塑那样定着,仿佛动一下便扯断丝线,令头?顶悬挂着的?匕首彻底落下。
明?曜却在此刻探身亲了?亲他的?薄唇,感受到云咎骤然僵硬的?身体,她顿了?顿,然后学着他往常的?样子,轻轻舔了?舔他微抿的?上唇。
“不是说好了?,一起面对的?吗?”她轻声道,“没?关系的?,我有办法,北冥那么多孩子的?记忆,我都能替他们找回来,姨姨们的?记忆……我或许也是有办法的?。”
她松开掌心,一下一下地亲吻他的?眼睛和神印,然后与他十指相扣。
在神明?的?视线里,他看到她满是信任和爱意的?眼睛。
他的?小姑娘,越过曾经那道天?堑般不可愈合的?鸿沟,选择走回了?他的?身边。
第99章
自从?云咎和她坦白了一切关于北冥的往事之后, 明曜的?梦魇便像又一次被封印般陷入了沉寂。
为了尽可能地淡忘梦中所见,明曜也开始投入了婚仪的?准备之中,用忙碌抵消心中隐隐的?心慌。
离他们大婚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云咎又是一个十分细心的?人,早已将点滴细节都准备得尽善尽美。
因此当明曜问起具体事宜的?时候,神侍们纷纷对答如流, 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没有明曜可以插手帮忙的地方了。
好像这整场婚礼, 明曜只需要穿好婚服,按时到场即刻。
她听得又好气?又好笑?, 但神侍口中絮絮叨叨的?流程细节描述, 又让明曜身临其境般地设想起那天的?日子。
在茫然之余,同样也生出了许许多多的?期待。
小?玉对明曜说?:“神族婚仪一向繁冗,新娘子往往天不亮就要起床装扮。但神君想要你多休息一下, 就自己揽下了午时前的?所有事?。到时你依旧可以睡到自然醒再做装扮,在正午时分前往山巅与神君结契即刻。”
“我每日辰时总会醒了。”明曜算了算时间, 有些惊讶, “只装扮一下, 竟然需要那么长时间么?”
“噗嗤,”小?玉笑?出声, 轻轻拍了拍明曜的?肩膀, “毕竟一生也就这一次,当?然要把?我们小?明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啦!”
她停顿下来,见明曜有些羞赧地缠着袖子上的?丝绦玩, 心中便越发生出几分怜爱:“小?明已经很漂亮了, 但到时候,姐姐会把?小?明打扮得更加好看……一定得惊艳众人才好。”
明曜被她有些夸张的?语气?引得笑?起来, 她其实也没有太在意婚礼时的?扮相。只想着素晖届时会借用小?玉的?身子前来,一定不能被天道?知?晓。
云咎说?,结契当?天,双方新人会受到庇护,哪怕天道?都无法在神域强行阻碍婚仪。因此……如果到时让小?玉一直待在她的?身边,应当?是最安全的?选择吧?
明曜如此想着,拉住小?玉的?手轻声道?:“姐姐,到时候你能一直陪着明曜吗?”
小?玉有些讶然地望着明曜,理所应当?地笑?起来:“那是自然的?啦。”
后来的?几日光阴如同飞逝,临近婚期,万事?妥帖,云咎总算可以清闲下来。但出于莫名的?原因,他却好像比之前变得更加焦虑了一些,并且开始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梳理婚仪当?天的?流程,连带着神侍们都有些叫苦不迭。
幸而明曜及时发现了他的?这种焦虑,将云咎从?无休无止地排演中拖了出来。少女挽着神明的?手臂,佯怒地指责云咎因为一场婚仪而忽略了她,看起来不是一个很称职的?夫君。
云咎初听这话的?时候还有些委屈,抱着明曜轻声地哄,可话刚出口,却福至心灵般地意识到了她说?的?最后两个字。
“……你刚刚喊我什么?”云咎墨眸落在明曜脸上,目光沉沉,呼吸却不自觉地屏住了,“你再喊一遍。”
明曜桃花眸微微弯起,带了点诡计得逞的?狡黠,却故作不解地转过头:“云咎?神君?诶,我还能叫你什么呢?”
云咎望着她生动的?神情,心头酥酥麻麻的?,像是被羽毛轻拂,又心动又上火。
他凑过去施力攥住她的?手腕,将明曜拉入自己膝前抵住,漆瞳幽深:“你觉得呢?”
明曜笑?得更开心了,她从?前没意识到云咎居然那么好玩。被撩拨了,也像一只故作凶恶的?猛兽,只敢收着利爪,用软软的?肉垫按着她龇牙。
她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能把?云咎和这种毛茸茸的?大型猛兽联系在一起,觉得十分有趣,心底又软得一塌糊涂。
她勾着云咎的?脖子,将唇贴在他耳畔,用故作娇软的?声音一遍遍小?声喊:“夫君、夫君……”
然后便被神明按着后颈,十分凶狠地吻住。唇齿交接,情浪翻卷,明曜的?脸很快就红了,她发觉云咎的?吻技比千年前好了不止半点,可这样的?进步究竟是怎么来的?呢?
这是能无师自通的?吗?但总不能高高在上的?执法神,也还是靠着藏书阁中那几本?图册自学成才吧?
明曜被亲得恍惚,一恍惚就开始走神,云咎看着身下人雾蒙蒙、晕乎乎的?双眼,有些不满地皱起眉,捏住她的?下巴:“走神?”
于是明曜被生生扯回注意力,在云咎轻揉慢捻的?攻势下,被迫哭着一遍遍喊他“夫君”。这次她是真的?夹不起嗓子了,可带着泣音轻喘的?声音,似乎比之前听起来还要过分一些。
到最后,两人都有些失控,不自觉便从?案边一路到了榻上。好在小?玉是个非常懂规矩的?人,站在门外踌躇了片刻,便装作若无其事?地重重撞了下门。
“那个,神君……”神侍满脸纠结地在寝宫外道?,“您知?道?婚前不能那个什么的?吧。就是……这条规矩吧,您没改……”
云咎动作一顿,望着身下眸光似水的?少女,很怀疑自己当?初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没抹去那条古板的?规矩。
或许……他当?时……居然觉得自己自控力还行。
明曜被小?玉的?几句话说?得越发羞赧,绯红的?小?脸都低得快埋进了被褥。她手戳了戳云咎肌肉紧绷的?手臂,示意他赶快走,见他不外所动,又推了推他的?胸膛。
……那手感,紧实饱满,有、有点好捏?
明曜抿了抿唇,转过脸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云咎,推了推,又捏了捏,脸上隐约露出一个意外而满足的?浅笑?。
云咎:……
他捉住她胡作非为的?手,刚准备离开,却见明曜仰着脸,非常不好意思,也非常真诚地问:“我可以再摸摸吗?”
少女顿了顿,讨好般补充道?:“夫君?”
最后云咎离开明曜的?寝宫时,脸上表情很是微妙,原本?宽松的?白袍也比从?前裹得紧了一些。
小?玉好奇地望着云咎离去的?背影,进房间之后,却看到明曜盯着自己的?掌心偷笑?,那个氛围……很难说?不是明曜强迫神君做了什么。
小?玉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可细想两人截然不同的?神情,觉得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最后她只能字斟句酌地道?:“小?明……就是神族有条规矩……大婚前一日新人双方是不能见面?的?。你、你得克制一下。”
“啊?”明曜怔了怔,眼底闪过几分遗憾,“哦。”
小?玉:?所以你刚刚真的?有对神君做什么!!你怎么看起来那么失望啊!!
距离婚期只有一日,除了云咎按规矩没有来找明曜之外,这日好像和往常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明曜说?不清自己内心是什么感觉,有点兴奋,有点欣喜,但面?对眼前和从?前一般无二的?山中岁月,仿佛也很难想象婚后的?生活会发生多大的?变化。
明曜那一整天都过得有些恍惚,仿佛光辉灿烂的?明日即将到来,而她却连脚下的?路都没有看清楚。
到了该入睡的?时刻,明曜拉着小?玉的?手说?了好多重复的?话。最后连神侍都有些听烦了,她拍了拍明曜的?后背:“不要紧张,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你早点休息呀。”
月辉清朗,山中微风袅袅,吹起树叶微响,明曜干巴巴地躺在床上,望着窗外那一抹夜景,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因此,当?第二日辰时,神侍鱼贯入寝殿给明曜梳妆之时,她反倒睡意上涌,开始昏昏沉沉起来。
小?玉无奈地望着镜中困倦的?少女,点清明香的?动作顿了顿,最终还是心软,决定让她再多打一会儿瞌睡。
神侍们哄着明曜套上了广袖婚服,然后让她坐在镜前,七手八脚地托着少女摇摇欲垂的?脑袋,开始给她绾发簪花。
明曜两手缩在袖中,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整个人像个玩偶似的?任人摆弄。在她即将彻底陷入昏沉的?时候,袖中却陡然一沉,一个坚硬冰冷的?东西凭空出现在她手边,坠入明曜的?掌心。
明曜反手一摸,骤然清醒了几分,她从?袖中抽出那东西一看——是一把?匕首。
匕首出鞘,通体赤红鎏金,刀尖锐利,自带一股凌厉的?肃杀之气?。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她婚服的?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