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婀娜扶阙—— by绿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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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流峥骑马到了扶薇的?帐前,抱着扶薇下?马。蘸碧和灵沼迎上去?,却见扶薇被?宿流峥打横抱在怀里?。外衣遮着扶薇的?脸,让她们俩看不清扶薇的?神色,不由担心起来。
宿流峥抱着扶薇大步迈进帐中,直接将人放在窄床上。拿下?遮着扶薇头脸的?外衣,蘸碧和灵沼这才发现长公主睡着了。
她雪柔云软的?面靥浮着温柔的?红晕,宿流峥看在眼前,眼前浮想些画面,不由地心里?又跟着一漾。
他在窄床边坐下?,后知后觉蘸碧和灵沼还在帐篷里?。他瞬间冷着脸,回头瞪她们,压低声音训斥:“出去?!”
蘸碧和灵沼迟疑了一下?,只好悄声退下?去?。
帐内只他们两个人了,宿流峥的?脸上重新浮现笑容。他凑过去?,在扶薇的?脸上亲了一下?。
亲了一下?他觉得不够,他再亲一下?。
宿流峥还想再亲,却把将扶薇吵醒了。他止了心里?的?痒,心满意足地抱着扶薇挤在窄床上睡去?。
夜深人静,整个军营中只偶尔士兵巡逻的?脚步声。
一片黑暗里?,扶薇睁开眼睛,安静地望着身边的?宿流峥。她仔仔细细地去?看他的?五官,去?记住他的?模样。
扶薇本是?个冷静清醒之人。可近日?来,她十分困惑,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将对?宿清焉的?爱意,转移到宿流峥的?身上。纵使世间本无宿清焉,纵使宿流峥就是?宿清焉。
扶薇不会允许自己困在一场梦里?,也十分不喜这种迷茫的?状态。
她需要?好好地想一想。
七月初,宿流峥一行?回到了京城。大军出来那一日?,京中百姓全部从家中出来,挤在官道两边,想要?看一看他们的?新帝。
扶薇坐在马车里?,恍惚回到了熟悉的?京城。听着外面的?喧嚣,她抬眼望向坐在前面的?宿流峥,在心里?酝酿着归去?。

第058章
梅姑重?新踏进宫中, 看着熟悉的宫殿,驻足不前。这是她曾经拼命逃离的地方,再归来已是二十三年后。
宫人躬身引路, 将她带去住处。不是太后所居,而是她自己选的地方, 一个偏僻的小宫殿。
梅姑带的行李不多, 宫婢帮她收拾着东西,她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宫阙。她恍惚间想起许多年前的自己,年轻却决绝的自己。
原先发誓再也不会回来, 没想到?如今换了种情景归来。梅姑在心里轻叹了一声, 但愿宫里的太?医真的医治好宿流峥的头疾。
“太?后。”小宫婢俯身行礼,“太?上皇请您过?去一趟。”
梅姑眼里的神?色微微冷下去。
她迟疑了一会儿, 才去恒梅宫。不同于?段琮之以前宫殿的奢华气派,恒梅宫过?于?简陋。
梅姑缓步走向?段琮之, 隔着七八步的距离驻足望着他。曾经?的威严帝王如今困在轮椅上, 两鬓斑白,竟衰老至此。
段琮之眸色变了又变,神?色复杂地看着梅姑。好半晌,他尴尬地笑笑:“你还是那个样子,我却老得不成样子。”
梅姑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段琮之不甘心地问:“这些年你在外面过?得辛苦, 有没有后悔过??”
梅姑还是不说话。她静静看着面前的男人,这个曾经?毁了自己一切,令她畏惧的昔日帝王, 如今老态龙钟,再也不能威胁迫害她。
心里痛快吗?梅姑发现自己心里并十柒饿裙八幺四叭以6久刘.散广播剧小说漫.画都有哦没有多解气。她恍惚间想起很多年少时的旧事?, 她自小在段琮之身边做事?。那个时候段琮之还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早早出宫建府。
梅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段琮之的时候,她那个时候才七八岁,没做好事?情?挨了婆子训斥躲在角落里哭。
段琮之朝她走来,十四五岁的年纪最是意气风发少年郎。他折了梅枝哄她别?哭。
他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宿幺。”
“幺?这是什么名字?”段琮之笑起来。
梅姑第?一次见到?这样好看的笑,连哭都?忘了。
梅姑没有名字,宿是姓,“幺”字不过?家中排行。
“以后就叫阿梅吧。”
她就连名字,都?是段琮之所起。从那日起,她被调到?段琮之的书房做事?。研磨、整理书架,摘最漂亮的花放进好看的瓶子里。
梅姑跑去厨房跟厨子学做糕点,变着花样给段琮之做四时点心。她的年少时光里,段琮之喜欢她做的糕点是她最快乐的事?情?之一。
段琮之读书乏了,也会教她读书识字。她学得快学得好,段琮之会笑着夸奖她。为了多看见他对自己笑,梅姑学什么都?努力,用尽了浑身解数。
他高高在上,她仰望着他。
“阿梅。”段琮之声音沙哑,哽咽问:“二十多年了,你是不是还在恨我?”
梅姑从久远的思绪里回过?神?,冷漠地看着面前轮椅上的人。曾经?需要仰望的人,如今俯视着他的羸弱苍老。
她平静地说:“君夺臣妻是为大?忌,陛下如今皆是报应。”
段琮之额角跳了跳,他压着怒意,反驳:“你本来就属于?我!”
梅姑轻轻地笑了。
她还记得那一日,是段琮之的生辰。她花了心思给他做了一件衣裳,欢喜地捧给他、服侍他穿上。
“顾琳昨日对我直言,对你有意。”
梅姑手足无措地望着段琮之,怕他不高兴。
“我允了。”段琮之还像以前那样温润笑着,“我把你指给他了。”
段琮之争权夺位需要诸多助力,其中包括顾家的支持。
“需要支持时,将身边人毫不留情?地送出去笼络人心,称帝之后还想把你的东西要回去。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就算你是皇帝也不行。”梅姑顿了顿,“更何况,我不属于?你,我不属于?任何人。我有思想有心跳,我是活生生的人。”
段琮之盯着梅姑:“你冒死逃走,到?底是因为顾琳 ,还是因为你恨我?”
“因为我觉得你恶心。待在你身边的每一日都?不痛快。”梅姑垂眼睥着他。曾经?多年仰望的神?祇,早就跌进了泥里,她连瞥一眼也嫌弃。
梅姑转身离去。
“阿梅!”段琮之伸手想要去拉她。
可梅姑离得远,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脚步没有一瞬的停顿。
段琮之从轮椅上跌下去,重?重?摔在地上。
昨晚下了雨,地面湿滑,脏泥弄了他一脸、一身。
宿流峥过?来的时候,段琮之还趴在地上。偌大?的宫殿,一个人也没有,年迈的昔日帝王倒在地上竟是无人扶。
跟在宿流峥身后的小太?监吓得满头大?汗,赶忙小跑着过?去,将段琮之扶起来,抖着手拿帕子去给段琮之擦脸。
段琮之胸口憋得难受。他大?口喘着气,缓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好受些。
抬眼看着面前的宿流峥,段琮之脸色尴尬。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多年后的父子重?逢,居然会是这样狼狈的模样。
他望着宿流峥,心里激动?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他仍然记得一双儿子出生时,自己抱着他们热泪盈眶的幸福感。
“你叫流峥?”段琮之笑起来,“你母亲给你起的名字不错。”
他又有些无措地解释:“当年你和你哥哥出生没多久就被你母亲带走了,我还没来得及给你们取名字。”
“段清焉、段流峥。”段琮之笑着连连点头,“很好的名字!”
宿流峥歪着头,瞧着面前的残疾老男人。这人就是自己生父?
“名字好?”宿流峥想了想,“我娘说,我爹原本打算给儿子取名清流。”
段琮之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
“你爹?”段琮之脸色泛白,咬牙盯着面前的宿流峥。
“顾琳。”宿流峥语气随意,“我娘说我爹叫顾琳。”
段琮之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开始发抖。
他确定宿清焉和宿流峥是自己的骨肉。可阿梅当真这样绝情??非要让他们的骨肉认顾琳为爹?
清流……
段琮之闭上眼睛。
梅姑与顾琳曾有过?一个孩子。可他怎么会准许那个孽种降生?那碗堕胎药是他亲自灌下去的。在那个孩子还没有出生的时候,顾琳就给其起了名字?
清焉,流峥。
哈。段琮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二十多年的寻找和思念到?底算什么?原来自己从始至终都?在阿梅和顾琳的故事?里充当一个恶人的角色。
“我来是想告诉你。”宿流峥又开口。
段琮之抬起眼睛看向?他。
“谢谢你让我捡了个皇帝当当。”宿流峥笑起来,“当皇帝确实很好玩。”
段琮之嘴角抽了抽,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面前这个与自己失散了二十多年的儿子,重?逢时对他并无半分爱戴与思念。
这是个陌生人。
宿流峥的感谢是发自内心。他鲜少这样感谢别?人。没办法,当皇帝的好处真的太?多了。他不亲自过?来跑一趟道谢,有些心中不安。
谢完了,宿流峥转身就走。
段琮之死死咬着牙,目送宿流峥走远,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段琮之才气得一口血吐出来。
他这些年的执意寻找到?底是为了什么?早知今日,还不如当初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弟弟,平南王!
宫里近日里十分忙碌,一方面是换了新皇帝所有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另一方面是为了即将到?来的登基大?典而忙碌,生怕出一丝差错。
寻常皇子继位,宫里的人都?对皇子有些了解。可宿流峥情?况不同,他是突然从宫外回来,宫里的宫人们对他一点也不了解,不由做事?更谨慎摸索着。
后来有人出了主意,宫里有些脸面的公?公?、嬷嬷们去了长青宫,求到?扶薇面前。
他们自然是不敢叨扰扶薇,只是若是得蘸碧、灵沼等人指点一二,也是好事?。
一时间,长青宫变得门庭若市起来。
与此同时,宫里也多了许多议论。他们都?说陛下在江南的时候和长公?主有过?那么一段,陛下不惜撕毁议和书也将和亲的长公?主抢回来。二人之事?悄悄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
宿流峥第?一次上朝,下朝结束黑着脸往长青宫去。
他刚拐过?花园,就听?见前面假山旁的两个小太?监小声嘀咕着。
“长公?主貌美,将陛下迷得团团转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那你说长公?主还能一直住在长青宫吗?”
“住着呗。说不定马上换个身份,成为陛下的妃子了呢。长公?主不仅运气好,还有些手段。不管是前一个皇帝还是现在的皇帝,她都?有办法攀上关系。”
“人家长得漂亮,从小就知道勾搭人。不管是养父还是弟弟,还是咱们的新陛下……”
两个小太?监捂嘴偷笑。
宿流峥放缓了脚步,悄无声息地走到?他们两个身后。两个小太?监仍旧浑然不觉,笑嘻嘻地继续说着。
“要我说啊,这天?下就没有长公?主迷不倒的男人。甭管谁当皇帝,长公?主都?能攀上关系……她这衣服一脱……”
凉凉的冷意飘过?来,两个小太?监忽然觉得后颈一凉。他们两个反应慢半拍地同时回过?头去,猛地看见宿流峥放大?的面孔。
宿流峥扯起一侧的嘴角,对他们两个扯出一丝阴邪的寒笑。
“很好。”宿流峥笑,“很会说。”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陛下饶命!陛下……”两个小太?监吓破了胆,跪地连连求饶。
宿流峥转过?头,朝着立在远处的宫人招了招手。宫人立刻过?来听?吩咐。
“拿两把剪子来。”宿流峥半眯着眼,亦藏不住眼里的寒气。
两把锋利的剪子立刻取过?来,宿流峥接过?剪子。他蹲下来,用剪子拍了拍两个小太?监的脸。
“最讨厌背后嘀咕的做派。编排一个女人,这嘴长了还不如没长。”宿流峥拉过?他们的手,亲自把两把剪子分别?递到?他们两个人的手中。
他命令:“用这把剪子,剪去对方的舌头,就饶你们不死。”
“陛下饶命啊!奴才知道错了!”两个小太?监抖着手握着剪子,连连磕头。
宿流峥站起身来,凉凉睥着他们,道:“再不开始,我可就要拿剪子一点一点把你们的脑袋剪下来。”
他语调又冷又坚决,断然没有半点回转的余地。
消息很快传到?了长青宫。灵沼最喜欢第?一时间将打听?来的事?情?禀告扶薇。
扶薇轻点了下头,没说什么。她正摆弄着玉盒里的香料。忽地想起了什么,她抬眼看向?灵沼,问:“陛下怎么说的?”
“啊?”灵沼反应了一下,才仔细复述宿流峥说过?的话。
最讨厌背后编排,尤其是编排女子的浑话。
宿清焉也说过?类似的话。
扶薇恍惚间,想起曾经?在水竹县的茶肆里,宿清焉与说书先生讲道理的样子。
扶薇慢慢弯唇,唇角浮现些柔和的笑容来。
因为两个小太?监的插曲,宿流峥本来要来长青宫,也心情?不好地转身回了自己宫殿。因为他压不住脸上的怒气,又不想黑着张脸去见扶薇,这不是让她心烦吗?
她本来就够嫌弃他了,他不能再让她对他的嫌弃加深啊。
晚上,宿流峥才过?来找扶薇。
扶薇已经?沐浴过?后,慵懒偎在了床榻上,手里拿着卷书翻看着。天?气正是热的时候,窗户开了半扇,窗外花草的幽香被夜风吹进来。
不同于?江南黏糊的风,京都?夏日的夜风虽热,却没有那么黏湿腻人。
宿流峥大?步走进来。他怀里捧着个大?箱子。
他将大?箱子往扶薇身边的床榻上一放。瞧着他的动?作,扶薇就知道这箱子恐怕不轻。
“什么东西?”
宿流峥把箱子打开,一片琳琅亮晶晶立刻映入眼帘。他献宝似的说:“我在国库里挑了大?半日,好看的都?拿来给你!”
扶薇:……
“我不需要这样,还回去。”扶薇说。
宿流峥脸上的笑容顿时烟消云散,气恼地直起身来,目光沉沉地盯着扶薇。
扶薇无奈地轻叹了一声,只好暂时哄着她,明日再让人将东西送回国库。她说:“把东西放下面去,把床褥弄脏了。”
“你要了?”
扶薇轻“嗯”了一声。
宿流峥这才开开心心地抱起箱子,他环顾左右,将其搬到?窗下架子旁。
扶薇拿着帕子,拂了拂床褥被箱子刚刚压过?的地方。帕子落了地,她一手撑在榻边,俯身去拾。
夏日轻薄的衣衫拢着她婀娜的身子,纤细的脊背与腰身在薄薄的衣料下若隐若现。随着她俯身的动?作,胸前春景一览无余地落入了宿流峥眼中。
扶薇捡起了帕子,宿流峥已经?奔到?了她身前,她的手腕被宿流峥握住,扶薇抬眸望去,望见宿流峥毫不遮掩被火烧着的眼睛。
扶薇默了默,没有去挣脱。她只是说:“关窗熄灯。”
宿流峥依言去做。他折身回到?床榻时,顺手扯下绑着床幔的布条,放下床幔。
床幔缓缓降落,布条却留在了宿流峥的手中。
宿流峥低头看着垂着掌中微漾的布条,鬼使神?差地没有将它?放开,而是用它?去绑扶薇的手。
扶薇愣了一下,蹙眉瞪他:“你干什么?”
“我想把你绑起来。”宿流峥脱口而出。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布条一道又一道地缠在扶薇的手腕上。
扶薇怔怔望着他。
扶薇忽然就想起那一次,宿清焉语气轻柔地问她可不可以将她绑起来。
扶薇望着宿流峥的面容,一阵恍惚。
她心里忽地生出遗憾来。那一日,宿清焉到?最后也没有绑她。扶薇自问自己真的了解宿清焉吗?那个风度翩翩永远没有负面的人,也会突然生出想要捆绑她的想法。宿清焉温润如玉的表现之下,她真的了解他的内里吗?
扶薇看着眼前的宿流峥。
宿清焉的内里,就在她眼前。

扶薇慢慢垂下眼睛, 看着自己被交叠捆绑起?来的手?腕。
宿流峥打了个结,忽又迟疑了。等下扶薇又要凶巴巴地骂他、打他,宿流峥甚至一瞬间的怀疑, 若扶薇执意不准,他还能坚持吗?他有那个志气?吗?
他抬眼去看?扶薇, 去细瞧她的神情。他甚至为了得偿所愿, 放柔了声音去央求:“我会有分寸,不会胡来的。”
扶薇轻“嗯”了一声。
宿流峥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他脑子里还有一点懵。扶薇居然同意了?
他试探着去解扶薇的衣服,扶薇神情淡淡亦不见厌烦和抵触。
宿流峥胆子打起?来, 将扶薇的脚腕也绑在了床柱上。
扶薇:……
扶薇欲言又止, 仍是默许了他。
她默许宿流峥的胡来,任由被他翻来覆去地折腾。扶薇有时望着他心?中一片困惑和茫然, 可是下一刻又被浪潮卷得?理?智散去,聚不了神。
扶薇放纵了宿流峥, 也放纵了自?己。让自?己跟着他于浪潮中晃漾。
长夜慢慢, 扶薇昏睡过?去。双手?被绑着,她动作别捏地趴在枕上睡去。
宿流峥解开缠绑在她手?腕上的布带,看?向?她的手?腕,惊见她皙白如雪的手?腕上被布条勒红了一道。
他明明绑的时候没有绑得?太紧啊!
宿流峥的视线再落在扶薇的身上。她纤柔似雪的锦缎玉.身之上,斑斑红痕,皆是他所留。
宿流峥看?着自?己的杰作, 突然抬手?甩了自?己一巴掌。
清脆的一声响在夜色里十分响亮。扶薇在睡梦中亦微惊地蹙了下眉,可疲乏让她没有睁开眼睛,继续睡去。
接下来的几日, 宿流峥白日去朝堂忙碌,到?了晚上夜夜宿在长青宫。
陛下的一举一动皆被所有人看?在眼里, 宫里上上下下原先还因为扶薇身份今非昔比而有了轻怠。可如今陛下夜夜宿在长青宫,反倒是敲打了宫人,宫里的人哪里还敢怠慢?恨不得?变着花样哄着、供着扶薇。
“这几日都忙着什么??”扶薇问。
“认人。”宿流峥神情略显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大臣太多了,还都穿着一样的朝服,难记啊!”
扶薇纠正他:“朝中文武百官的朝服皆按照品阶设定,并非都穿得?一模一样。”
“反正都差不多。”宿流峥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而且几乎还都是老头。他们要是穿得?花花绿绿的,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那可就好记多了!”
宿流峥眼中光芒一闪,顿时有了个主意。
第二?天上朝时,他下令让所有朝臣明日起?不许穿朝服上朝,都要穿私服,且必须穿昨日在家中时穿的衣裳,连续穿七日。
下了朝,朝臣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议论着陛下这道旨意的深意。所谓君心?难测,陛下的任何一道命令都会让朝臣多想。
“陛下莫不是打算进行朝臣人员调动?意为暗示咱们,今日品阶未必是明日品阶。”
“或许陛下是想革新品阶制度,重新梳理?出一套官员品阶制度?”
“要我看?,陛下让咱们穿着常服上朝,何况不是在敲打咱们,不管现在身居几品,不管官大关小都是陛下的臣子,都该鞠躬尽瘁!”
“那为何让咱们穿昨日居家常服?莫不是想要看?看?咱们平日里生活是勤俭还是奢靡?”
“那明日……咱们是真的穿昨日衣裳还是换布衣上朝……?”
朝臣们一边议论着一边归家,到?了家里仍在冥思苦想,恐怕这一夜都睡得?不安稳。
他们万万想不到?,宿流峥只是想更方便地认人而已……
宿流峥一回京就开始捏着鼻子接手?朝政,可登基大典却是挑了黄道吉日,晚了些?时日。
御绣坊所有绣娘日夜赶制,为新帝裁了多套龙袍。
灵沼领了扶薇的命令,往御绣坊跑了一趟,让他们将做好的龙袍送到?长青宫里。
御绣坊的管事太监连连点头,送走了灵沼,管事太监在心?里感慨——流水的皇帝,铁打的长公主。
龙袍送到?长青宫,扶薇一件件仔细翻看?,又不厌其烦地让宿流峥一件件穿给他看?。
宿流峥已经?换了好几身,终于不耐烦地问:“不都一样?”
“看?来你不仅是不认人,而且是眼神不好。”扶薇又拿了一件龙袍递给他。
她挑眉:“不耐烦了?”
“没有。”宿流峥立刻接过?来,将龙袍换上。
换几件衣裳有什么?可不耐烦的?扶薇花心?思给他挑选,他高兴还来不及。
“怎么?样?”宿流峥换好了衣裳,屁颠屁颠地转了个身。
“衣裳是挺好的,就是没个皇帝的样子。”扶薇拿起?另外一件龙袍递给他,“选好了,就穿这个。”
又换?宿流峥把话咽下去,乖乖地换上。
扶薇走过?去,绕着他慢步走了一圈,将他袖口和后衣襟的褶皱抚平。她再打开桌子上的箱子,在里面仔细挑选玉佩。
这些?玉佩已经?是下面的人仔细挑选过?一轮了。扶薇虽然不太喜欢佩戴首饰,可她对金银玉石首饰的眼光很挑。她仔细挑选着,一会儿不满意地摇头,一会儿又将稍微满意的玉佩放在宿流峥的眼前比量着。
“就这个。”扶薇垂着眼睛,将一块雕着闲云孤鹤的上好玉佩戴在宿流峥的腰间。
宿流峥垂眼看?她,因为她对自?己的上心?,有些?不自?在。
扶薇这才想起?来问宿流峥他自?己喜不喜欢。她抬眸望向?他,问:“你觉得?如何?”
“好。”宿流峥连看?都没看?,嘴已经?比脑子快一步做了反应。
他又问:“都挑好了是不是?”
扶薇摇头,道:“不仅要戴玉佩,也要搭一个香囊才好。”
扶薇打开另外一个盒子,里面摆着几个绣娘精心?刺绣的香囊。
挑选香囊要简单许多,根据刚刚给宿流峥挑选的龙袍和玉佩,选一个颜色相宜的便是。
宿流峥问:“什么?时候你能给我绣一个香囊?”
扶薇抿了下唇,不想回答。她问:“明日的流程可都记下了?那么?重要的日子,可不要出差错。”
宿流峥板着脸不说话。
扶薇顿了顿,再道:“若是忘了哪一步也没什么?关系,会有人提醒你。而且你现在是皇帝,皇帝要有皇帝的气?度,也未必都要乖乖按照流程走。”
扶薇轻轻拍了怕宿流峥的胸口,提点:“拿出你的气?势来,不许让人看?清了去,听懂了没有?”
宿流峥想了想,说:“杀两?个人助助兴?”
扶薇伸手?,在他的嘴巴上轻轻拍了一下,蹙眉训斥:“不许胡说。日后行事严厉没有错,可不能太随心?所欲残害无辜的人。宿流峥,你记住没有?”
“哦。”宿流峥语气?随意,“记不住,你以后多说几次,才能记住。”
扶薇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好半晌,她转过?身去,轻声道:“随你。”
宿流峥往前迈出一步,从?扶薇的身后抱住她。他将下巴搭在扶薇的肩上,说:“你真的不陪我去?祭天好远啊 。要一整天都看?不见了。”
扶薇垂眼,看?着宿流峥握在她腰前的手?。在他的手?背上有一道疤,那是她用簪子划过?的痕迹。
扶薇有些?无奈地说:“我不给你药,你自?己不知道上药祛疤吗?”
“你划的,我要留纪念。”宿流峥说得?一本正经?。
扶薇伸手?,指腹轻轻抚着宿流峥手?背上的疤痕。她拉开宿流峥的手?,提声唤蘸碧进来,去拿去疤药。
宿流峥的手?刚被扶薇推开,他又重新抱住扶薇的腰身,丝毫不顾虑外人在。
“松开。”扶薇沉声。
宿流峥这才松了手?。
扶薇拿起?去疤药,在指腹上抹了一些?,轻轻涂在宿流峥的手?背上。她一边涂药,一边说:“这个药你放在身边,每日晚上都要涂抹一次。你以前用过?这个药,知道怎么?用的。”
“那每天晚上你给我涂。”宿流峥说。
扶薇不耐烦地将去疤药塞到?他手?里去,她皱眉瞪他:“我是你下人吗?”
宿流峥语塞。他摸了摸鼻子,将祛疤药好好收进袖中。
夜里,又是鸳鸯交颈绵缠半夜。柔和的床幔上映着容为一体的两?道影子。
扶薇先疲乏地睡去,宿流峥才睡着。
下半夜,扶薇悠悠转醒。她听着身后宿流峥匀称的呼吸,知他睡着了。她慢慢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将宿流峥搭在她身上的手?拿来。她动作缓慢地转身,面朝宿流峥,然后才动作轻柔地手?撑着床榻,支起?上半身,望向?宿流峥。
睡着了的宿流峥皱着眉头。
宿流峥似乎永远也睡不安稳。不管白日里是高兴还是暴躁,一到?了夜里,他睡着之后总是皱着眉。
明明已经?清醒过?来,可他似乎并没有从?小时候哥哥去世的事故里走出来。所以总是他白日里已经?清醒,夜里却仍旧困在那场噩梦之中。
扶薇慢慢抬手?,指腹轻轻抚着宿流峥的眉心?,将皱起?的没心?一点一点抚平。她的手?没有离开宿流峥,逐渐下移,轻轻抚着他的眉眼轮廓。
曾经?宿清焉刚刚坠崖的时候,扶薇曾让宿流峥当宿清焉的替身。如今得?知宿清焉和宿流峥本就是一个人,她又要如何去区分?
尤其是宿流峥安静下来的样子,熟悉得?让扶薇心?里又酸又软。
那种被困在虚实相隔之中什么?都看?不真切的感觉又来了,扶薇不喜欢这种不能双足踩在实地上的虚无、迷茫之感。
良久,扶薇俯下身来,将一个吻轻轻落在宿流峥的额头。
虽然你脾气?暴躁,喜怒无常。可是我知道你和段斐不一样,你能好好地坐在龙椅之上,当个好皇帝,肩负起?九五之尊的责任。
第二?日一早,宿流峥早早起?来。他还是因为今日不能有扶薇作陪而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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