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家宴上,醉酒的长辈认错人,对他指指姜辞,“你再浑,这位别碰。”
被认错的边策不当回事地听着,散了宴席,决定送姜辞回家。
从边家离开时父亲叮嘱,再贪玩,别招惹边家两兄弟。
姜辞乖巧应着,父亲前脚走,她后脚上边策车。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相爱相杀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辞,边策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顽皮花瓶和美丽假人
立意:戒骄戒躁
室温低,姜辞在边家一楼的茶厅里打了个喷嚏。父亲姜新元说巳时打喷嚏是会有贵人扶持的好兆头,八成他们找边家帮忙办的这事能成。
姜辞蹙眉:“你跟我妈最近上的国学课就是教你们俩这些破东西?”
姜新元别了女儿一眼,“你才是破东西。”
姜辞正要开口回怼老姜,一墙之隔,两位长腿男士交谈着进了正厅。两道笔挺的影子落在屏风上,姜辞不咸不淡地扫一眼,确认走在前面的那个气质更好。
“家里来客了?”边骋大步走在前头,问家中照顾老太太的阿姨。
“是老太太从前邻居家的小辈们,来求老太太帮忙办事。”
“哪家人?”
跟在他后头,同样想求边家办事的许穆阳低声道:“云栖巷出来的那个暴发户,姜新元。听说是走了狗屎运才一步步发家。”
“你认识?”
许穆阳“啧”一声:“如今咱们圈儿里谁不认识他女儿姜辞啊,那就是一奇葩。”
“咱们圈儿里?”边骋桃花眼一挑,眼底散开一层戏谑,见许穆阳吃味,又淡声问:“姜辞?什么人?”
许穆阳讪讪地揉了揉鼻底:“甭说了吧,反正她到不了你跟前。”
边家两兄弟从不稀罕进他们所谓的圈子,他费尽心力也无法真正踏进这两兄弟的圈层。如果他都不行,那暴发户家的怪咖女儿姜辞就更不行了。
两人声音渐远,姜新元问姜辞:“听见他们说什么了没?”
姜辞撑着脸摇摇头:“垃圾话,犯得上入您耳朵吗?”眼神无辜,语气嘲讽。
老姜喜欢看她这幅“混蛋样”,笑得肩膀颤抖,“你就这点好,心大。”
边骋和许穆阳走到二楼偏厅,老太太正与的边骋的大哥边策低声商谈事宜。
边策一身休闲装扮,姿态谦卑,许穆阳的目光落过去,视线正巧落入他笑意清浅的眼睛里,许穆阳急忙颔首致意。
许穆阳陪边骋玩了三个月,今天是头一回见边策。差三岁的两兄弟,身形样貌有八分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
边骋是玩世不恭中带着清高和傲气,而这位,是漫不经心的漠然里透着天然的压制感,让人暗生敬畏之心。
“我大哥最近心气不顺,其实不该今儿带你来的。”边骋摸了摸裤子口袋,意识到老太太这里禁烟,又收回手。
许穆阳问:“怎么了?”
边骋犯不上跟这人细说,只笑笑。
老太太听见他们的嘀咕声,冲边骋招招手:“剃头的陈师傅在里头,你快进去。”话落张罗边骋往里间走。
“你怎么没剃?”边骋经过边策时,捶了下他的肩膀。
“他明儿要去参加梁家的婚宴,今儿就不剃了。”老太太接过话。
边骋听见“婚宴”俩字,想出声打趣边策,边策先抬腿,踹了他一脚,对老太太开玩笑:“要我说,今儿干脆给他剃成光头,送他到庙里当和尚去。”
“我要是当和尚,那非得拉你作陪。”
外人许穆阳兀自杵了会儿后,终于有了机会上前找得空的边策搭话。他先自报家门,然后道出近来他跟边骋的交情。
边策无意结交顽皮弟弟的新朋友,听了几耳朵,客套几句作结,往楼下走。
“您明天晚上有空吗?我攒了个局……”
边策轻微侧身,“再说。”
“再说”就是“没空”。许穆阳却没听懂这句场面话,继续邀请道:“您放心,不是乱七八糟的场合……”
“再说。”这句语气比上一句更轻。边策加快下楼的脚步,边走拿出手机。
正准备的剃头的边骋收到边策发来的一条消息——跟这人断了。
听见有人下楼的脚步声,姜辞折回茶厅,问姜新元:“梁家你熟吗?”
“哪个梁家?”
“回头跟你细说。”
屏风上出现一道高挺的影子,看身形,与先前走在前头上楼的那个男人极为相似,只是两人发型不一样,走路姿态也不一样。
被晾了足足二十分钟的父女俩相视一眼后,姜辞抬脚往屏风前走。
边策闻声,侧目看向屏风:“二位久等了,老太太稍后就下来。”只客气出声,并不露面。
话音落,瞧见屏风后的那道倩影叉起了腰。
真是好听的音色搭了副没人气儿的语气。姜辞挤出对方看不见的假笑,甜着嗓子说:“不急不急。”
听声,乖巧中透着爽利,与不耐烦的姿态背道而驰。
边策没放在心上,一句“二位喝茶”当是作别。
隔着一道屏风的敷衍客套,连斯文有礼都算不上。姜辞走到屏风尽头,看边策英挺的背影,她词语量匮乏,脑中只涌现四个字——美丽假人。
看着这位美丽假人,姜辞细长的手指在屏风上默念、敲打。
“你嘴里念什么呢?”姜新元问。
姜辞眨眨眼:“喏,回来了。”
“请问外头那辆绿牌车是二位的吗?是的话,烦请您挪一挪。”边策折回来,仍站在屏风外说话。
姜辞大步踏出屏风,与边策四目相对:“是。”
目光相触,姜辞的神思像被冬日冰雪短暂凝结,思绪在两个时空来回穿梭。
“麻烦了。”边策微微颔首,神色并不起波澜。
姜辞回神,拿出假熟络,问边策:“挪车之前,您能透句话吗,我们来求的这事儿好不好办?”
姜新元神经一紧,这是好直接打听的?这姑娘到底是初入社会,骨子里透着莽撞,还需好好磨练。
“不好办。”边策比姜新元想象中好打交道,他柔声柔色,将“假人”贯彻到底。
姜辞又问:“那边家愿意帮这个忙吗?”
边策垂眸,藏起了眼睛里的深意,用沉默作答。
“得嘞,我去挪车。”
接话的轻巧劲儿挺讨喜,摆在台面上的小聪明昭然若揭。
这场浅交到这儿即可,边策把半小时前在楼上偶然窥见她故意堵他车的那一幕从脑子里抹掉。
“好啦,您可以走啦。”挪完车,姜辞跟边策告别。
边策与她错身,又听见她说:“您肯定能看出来我是故意的。”
“不碍事,再见。”边策说话间没停脚。难不成还要费时间听她拆解她故作聪明的拙劣小伎俩。
“大哥。”边策走到台阶下,又被许穆阳绊住脚步。
听见这自来熟的称谓,姜辞低眉嘟了嘟嘴,扭脸看边策,他倒是耐心回了头:“还有事?”
许穆阳傲慢的眼光扫过姜辞,疾步走到边策身边低语。
姜辞抬眸,边策的视线竟朝她脸上落,眸光深邃,虚浮一点笑意。她微微张嘴,不到片刻便领悟了这不言而喻的暗示。
“许先生,还真是你啊。”姜辞上前绊住许穆阳,又朝茶厅里喊:“爸爸,你出来一下。”
许穆阳面露难色,正要开口周旋,边策一抬手:“你们聊。”话落闪了人。
走出几步远,边策听见那道爽朗清脆的声音正俏皮自嘲,用的还是许穆阳先前的话——
“许先生客气了,我们姜家是走了狗屎运才有今天……”
姜辞看见边策的车消失在院门外,心中散开一团烟雾,任由其中一缕再次飘回从前。
一刻钟后,老太太下楼来见客,声称并不知道姜家父女会到访,一大早请了剃头师傅今天来家里为她理发。她理完,又安排陈师傅给小孙子剃头。
老人家不是掌控欲强,只是喜欢看边家的小辈们个个都清清爽爽。陈师傅手艺好,两兄弟也是认的。
说辞真诚恳切,没有半点架子,姜辞对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心生好感。她在边策那儿得了准信,既然要委托的事难成,她和姜新元商议,先将这事搁置。
老太太主动发问:“是要办什么事儿?”
边策已知,老太太却不知,姜新元不觉得是老太太是在装傻,猜测应该是边家小辈们先做了功课。他笑容憨厚:“不是什么要紧事。我父亲留了个老物件儿,前几天家里来亲戚,提起,说这东西跟您有关系,我就想着带过来给您看看。”
东西拿出来,是一个牛皮纸包的书本,上面写着老太太的名字——罗慧明。
“是我的,是我中学时候的旧书本。不管过了多少年我都不会忘。”老太太即刻戴上老花镜,翻开书本,轻抚扉页,眼睛里散开动容的水痕。
一墙之隔,许穆阳心中轻笑,姜家这两位人精跟老太太竟真是旧邻,既然有这交情,从前怎么不来攀附,偏到了刀刃上才来献殷情。
这父女俩直接巴结上老太太,比他孙子般地伺候那清高的兄弟俩可有手段多了。
回家路上,姜新元感叹:“姓许的那小子倒也没说错,我这人就是运气好。要不是几天前你整理你爷爷的遗物,发现这个,咱们哪能有机会踏进边家门。”
“那又怎样,事还是办不成。”姜辞咬咬唇,说:“找人接手吧,为了个烫手山芋还得做小伏低攀附他人,即便是费尽心力办妥了,往后也得受牵制,这买卖不做也罢。”
姜新元回忆姜辞跟边策搭话的那一幕,问:“你之前见过边策?”
“没打过照面。”
“你觉得他这人怎么样?”
姜辞圆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别想套我话。”
“你跟那个谁分手了?”姜新元笑一声。
“早分了。”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吗?”姜新元轻哼。
姜辞努努嘴,爱谁谁。
“贪玩儿也得有个度。”姜新元话锋一转,又问:“你刚才说的哪个梁家?”
“差点跟边家做亲家的那个梁家。梁子淳,你总该知道吧,我妈每晚看的那新闻的女主持人,她跟边策是发小,两人小时候就在一块儿了,听说感情很好,但明天,她要嫁给别人咯。”姜辞啧嘴,“这婚宴,边策还得去。”
次日梁家婚宴上,边策成为一众发小的调侃对象。这段感情四五年前就了了,他心里撇得干干净净,任由大家开玩笑也不在意。
姜辞远远看着边策,他明明身处热闹中心,磁场却与众人不相融,看似好脾性,可那股子天生的淡漠自动为他立起一道屏障,把他所排斥的外部世界通通隔绝在外。
忽然,他看过来,轻轻一颔首,眼尾挑起散漫笑意,姜辞下意识敛眸,像凭空扬了一把碎石子进心湖。
姜辞平息心中涟漪,正想上前去打招呼,前几天在酒局上认识的两位新朋友走到近处来跟她寒暄。
一个是混迹时尚圈的新锐男设计师,另一个是青春靓丽的四五线女演员。两人都很看重这次露面,穿看得出品牌但风头不压主角的小礼服,化时下流行且高级的妆容。
他们讶异在梁子淳的婚宴上见到“初出茅庐”的姜辞,又用人精属性轻巧藏起这份意外之感。
他们眼中,姜辞是个暴发户家的怪咖,以为有了钱就能跨越阶层,拼命往二代圈里挤。她有几分姿色,性子算好,可肚子里没三两墨水,品味也欠佳。她出过几次洋相,闹出些大家喜闻乐见的笑话,为众人提供了欢乐谈资。
除此之外,她还砸钱谈了几场目的性极强的恋爱,换了几个比她出名的男朋友,看上去挺会玩,实则是个缺心眼儿的花瓶。
“子淳现在怎么跟谁都玩儿,是真不怕给她的女主播形象招黑啊。”边策这头,一位发小从那位女演员脸上撤回视线,抛了新话题进来。
有人含沙射影地搭腔:“保不齐是新郎那头的人。”
“那他胆子也忒大了,敢往婚宴上领,子淳不会这么看不清人吧。”
“够了啊,我瞧着新郎官人不错,你们别跟这儿瞎编排。再说咱们子淳是那种擦不亮眼睛的主儿嘛,她白在策儿身边待那么些年了?”
叫边策“策儿”的这位,是一众人里跟边策交情最深年纪也最长的,叫孙之净。
孙之净话落,某人为这场编排做结语:“那就是几个混圈的,在哪个场合见着他们都别太惊讶。就穿的特廉价的那个,姓姜,我前些天在一个艺术展上也瞧见她了,一看就脑袋空空,哪能摸到艺术的边儿,可临走时她愣得装一装,买走了三副画……”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说那三副画是展里名气最低的一个青年女画家的作品,无病呻吟的产物,经不起推敲,三副画加一块儿不到二十万……”
边策在这时离席,“碰见个熟人,过去打个招呼。你们聊。”
哪来的熟人,他熟人都在这儿了。只是听的浑身没劲,不想再听。
他没地方躲清净,只好往人最少的地方走,谁承想半道上遇到新娘子梁子淳,后者正跟伴娘为仪式上的一个疏漏拌嘴。
“边策。”正拌嘴的漂亮新娘子还没来得及收起眉间的懊恼,这个名字莫名被她唤出点弯弯绕绕的意味。
边策当面道了声“恭喜”,厮抬厮敬。眉眼里的平和早将过往散成云烟。
梁子淳叫住人,却不知道该搭什么话,会说话的眼睛里拨弄好几种情绪后,无奈扯了下唇角,撇下一句“祝你也早日遇到意中人”,败了阵似地离了场。
象征圣洁的白裙飘远,边策把她那句话往天边扔。
前年老太太还催得紧,可到了去年,过了三十,他还是这幅冷心冷意的模样,渐渐的,老太太就只对还愿意涉足风月的边骋上心了。
姜辞的声音落进耳朵里时,边策刚找到清净地。他回头,懒得出声,希望她像昨日那般聪明。
不是没会意,也知道他跟新娘的关系,可姜辞要说的是正经话。她在边策身侧的空位上落座,单刀直入,拿出一张欠条。
边策看过去,借款数额庞大,债主是姜辞,欠款人是个陌生名字,似乎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士。他摸不清眉目,等姜辞自己言明。
姜辞没想卖关子,直言不讳:“这场婚宴就是拿这笔钱办的。起初新郎一家来找我们家借钱时,我生过想提醒梁小姐的心思,可她不喜欢热闹,我从没找到机会跟她说上话,这事不好托人传话,那会儿更是不认识您。我这人吧,自己当笑料当惯了,不喜欢看别的姑娘受委屈,尤其是像梁小姐这样优秀的人。”
边策耐心聆听完这一车轱辘话后,并没露出姜辞想要看见的人味儿,他反倒把目光落在她扎染的裙摆上:“自己做的衣服?”
假人就是假人,哪怕是青梅竹马前女友的要紧事,心里八成也是在意的,也偏要表现地云淡云清,就好像多关切一句都能耽误他做天上摘星的仙人。
姜辞愈发觉得跟假人打交道没劲,叹着气答了句“我妈给我做的”,又抛了个难解的问题给他:“边先生也可以直接告诉我,我是不是多事了,我小您六七岁呢,处事经验浅,又没读过什么书,表达能力差劲……哦对了,我是今天才得知这笔钱用在这婚宴上了。”
倒是会自谦自贬,可最后这句才是她的重点。边策全然不觉得她是个无脑花瓶儿,也不知道是那帮二代们真不懂得识人,还是这姑娘偏只给他看了她这份机灵劲儿。
“你妈妈手艺真好,这裙子很漂亮。”边策夸人的语气十分真诚,说完撂了个差事给姜辞,说老太太最近组织了一个老年合唱团,正缺一件演出服。
前女友当真已成过往?还是犯不上在她面前显露真心?
姜辞接了给老太太做衣服的美差,顺势加了边策的微信。
“姜辞,今儿请的糕点师傅不错,你去尝尝吧。”收了手机,边策打发自家人似的继续寻清净。
当她是吵人的猫儿狗儿?但没叫她“姜小姐”,而是直呼其名,姜辞最后的心思都落到思考这件事上了。
“拿我的钱请的师傅,能不好吃嘛。”她嘟嚷这么一句后,也没跟边策道别,大步走了。
姜辞的裙摆被风吹起来,颇有艺术感的花纹比这婚宴上的任何一片色彩都要雅致。边策是真心夸赞。
方才谁说她穿着廉价来着?纵使心绪纷杂,也不忘暗讽一句不识货的东西。
隔天姜辞就带着母亲戴丽达去边家为老太太量尺寸。
老太太念旧情,又识人,对姜家父女留有好印象,背后又问了问小辈,得知姜家是靠好手艺发家,生意做得干净,对这家人就更有好感了。
“家里小辈不懂事,一件小事还要劳烦你们母女亲自跑一趟。”嘴上这样说,老太太心里却高兴能见到姜辞和戴丽达。
戴丽达和姜新元是苦出身,前半辈子无人倚靠,吃过苦受过罪,东奔西走,赤手双拳地拼下这份家当,后来生意做大了,那份朴素的心肠却分毫未改。
“您客气了,家里南边的厂子陆续都出手了,我也好久没做衣服了,手生,正好练练。”
老太太问:“打算回来立根基?”
戴丽达笑笑:“也不怕您笑话,我们是走了时运才挣了些家当,可这水深了,我们便要露怯了,一家人啊,也就姜辞多读过几年书,我跟老姜各方面能力欠缺的太多,这不是,暂且停一停,想再提升提升自己嘛。”
提升提升?一三五上国学课,二四六去茶艺师傅那儿打瞌睡,让正经报名个商学院好好研习,那是万般不肯的,一说到守家当,那就是她独生女姜辞的事儿。他们二老现在就一门心思想清福,可说完全能放下吧,又敛不住那点野心,特别是被人说暴发户的时候……
姜辞在心里翻白眼,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命好还是命途多舛。
她小时候也是在乡下过过六年孤独时光的留守儿童,熬到青春期,老姜和戴女士从南边扛回来一麻袋钱,说要自己开厂子,她终于看见点生活的光,满腔希望跟着爹妈南下。
潮湿的南方岁月,他们一家三口失败过,煎熬过,她被旧厂房里的蟑螂和老鼠吻过脸,也被班里穿名牌的男孩子塞过污秽的小卡片……
说运气好那是客套话,那是经历风雨后对苦难的笑谈。但眼下眼界跟本事跟不上时代变化,德能否配位成了难题,这是大实话。
好通透的一家人,老太太赞许般地点点头:“有哪儿需要帮忙的,你们随时知会,我让我那两个孙子带着点儿姜辞,他们俩啊,虽说没什么大本领,但打小耳濡目染,还算是会识人看物。”
“您过谦了,听老姜说起过两个孩子,那是个顶个的优秀,就怕他们嫌我们家姜辞顽皮。”
“哪儿的话,我瞧姜辞灵着呢。”
姜辞嘿嘿一笑,眼珠子往院儿探,说曹操,曹操到。
边骋先露了脸,在平辈面前的阔气在老太太面前敛了三分,对戴丽达女士毕恭毕敬,对姜辞斯文有礼。
姜辞看着这张脸,想起他跟某当红女明星的那段旧日绯闻。她吃瓜吃得晚,听见这桩新闻时,他身边早换了好几茬佳人。
边策在后,他大边骋三岁,待人接物的高门气韵比弟弟更加浑然天成。边家虽过了最鼎盛的时期,可因他沿袭了家门里的这股气韵,又没流俗做了只图享受不念家族根基的闲散公子哥,边家才得以保全门楣的底蕴。
他找过梁小姐了吗?还是还在差人探底的阶段?假人真是不容易参透哈。
他少年时期好像还不是这样……
姜辞迎着边策的目光,露出纯美无害的笑容。
两位长辈想说几句体己话,把小辈们打发到后院,让他们自己找乐子。
老太太交代兄弟俩不要怠慢姜辞。边骋打量在院子里看花的姜辞,对边策说:“难不成老太太跟她爷爷有什么旧情,好多年没见过老太太对谁这么热情了。”
边策正给刚播种的仙客来浇水,顺带泼了些水在说浑话的边骋脚边。
前些天戴女士说新家里缺一些花卉绿植点缀,一家三口都忙,谁也没顾得上去采买。姜辞跟边家养花的阿姨闲聊,取了取经,打算这几天去一趟花卉市场。
"你带些种子回去吧,自个儿种,比买现成的有乐趣。"阿姨对她说。
姜辞不客气地挑了些花种,像得了什么宝贝似的跑回两兄弟边上,“阿姨说我可以带些种子回去。”
“养过花吗?”边策问她。
姜辞摇头,“试试呗。”
“拿的什么种子?”
“四季海棠。”
边策提醒道:“这花得养在通风且光照充足的地方。”
“记住啦。”
边骋:“听说你挺忙的,有时间养花?”
一个“听说”让姜辞确定,兄弟俩都已经听过她的轶闻了。
她摊手:“也不能总去乱七八糟的画展当冤大头吧。”
她知道自个儿是冤大头,大家都在背后看戏?这就有意思了。边骋展开笑颜,“甭听他们诨说,一群自命不凡的俗气东西,其实眼界并不比你高。”
这是个会说话的,还不让人觉得是虚情假意。姜辞牵了牵唇角,弟弟可比哥哥接地气儿多了。
这时假人哥哥的手机响了,去一旁听电话了。他迎着太阳光站着,影子边缘正好投递在姜辞的脚边。
姜辞被光刺了眼,往前挪了一步,侧身站着,没留意,自己的影子霎时间叠到边策的影子上去了,两个分开站立的人被一道影子巧妙连接起来。
“我有个事想问你们。"姜辞拿出正经神色。
边骋:"你说。"
姜辞道出戴女士和老姜去上国学课这事儿,说:"我瞧他们也没学什么正经东西,倒是对易经八卦风水那些格外感兴趣,还加了一堆所谓大师的微信。"
边骋:“有资料吗?我看一眼。”
姜辞从手机里找出来给边骋看。
"糊弄人的。"边骋即刻做出判断。
"那我得赶紧让他们退学费去,一节课八百块钱呢,俩大傻子一口气交了三个月的钱。"姜辞说着就想回屋去找戴丽达,走出几步又折回来,眼睛看着兄弟俩,"我说她肯定不信,劳烦你们俩帮我去劝劝。"
边策这会儿已经打完电话,正要开口,边骋忍不住笑起来:"一节课800,那也比你花二十万买三副名不见经传的画强吧。"
姜辞一听这话,"呀,都传到你们俩耳朵里了。"
"坏事传千里嘛。"边骋开起玩笑来。
"你是不是跟那画家认识?"边策的语气就像是随口一问,却在不经意间道出事情原委。
边骋一怔,很快领悟这其中奥妙。
只见姜辞言明:"是,那二十万她当天晚上就退给我了。"
柔和的眉眼,恳切的语气。这不是她头一回玩这种小把戏了,心里并不起什么波澜。
暴发户买画,这笑料传一次,那位青年女画家的名字就被人念一回。笑话讲多了,画家的名儿也就被圈子里的人记住了。
边骋觉得这姑娘挺妙,小伎俩并不高级,可她玩儿的低调,被人拆穿也没所谓的淡然样子挺招人喜欢。想起许穆阳用"奇葩"二字形容她,也不知怎么的,忽然起了玩心。
"过两天我带你玩儿去。"他对姜辞说。
"行啊。"
边策又接了一通电话,事情有些急,需要他亲自出面,他客气跟姜辞和戴丽达告别。
告别后,姜辞瞧见他跟种花的阿姨说了些什么。晚些时候,母女俩回到家,边家差人送来了十余盆生长繁茂的花草,其中就有四季海棠。
入秋之后,日落一场比一场美。这天边骋的摄影师朋友攒局拍晚霞,边骋带了姜辞去。
许穆阳也在,见到冷了他半个月的边骋带着姜辞一起出席,眼睛里那点荒唐感几乎藏不住。
"姜小姐也喜欢摄影吗?"许穆阳头一回正眼看姜辞。
说是摄影局,可谁不是带着目的正装出席。姜辞戴着画家帽,穿工装裤和马丁靴,许穆阳看她哪儿哪儿都觉得可笑滑稽。
对于无所谓的人,姜辞仇都懒得记,就更别提察言观色了,她只对许穆阳虚意笑笑,也不搭话。
许穆阳却来献殷情:"我教你?"
姜辞看一眼边骋,那家伙竟然自己玩儿去了。
"好啊。"演戏谁不会。
许穆阳没什么耐心教,姜辞也压根没打算认真学。不同频又互相看不上的两个人硬凑在一起,氛围只剩下别扭。
边骋虽被几人围着讲话,视线却总往姜辞这边落。教姜辞摄像的时候,许穆阳故意靠近她耳朵:“以为搭上边家两兄弟,家里生意会好做吧。想多了妹妹,边家今时不同往日了,老太太又有几年光景……”
令人生厌的气息擦过耳廓,姜辞条件反射般地移开头,她手没松开相机,“呀,录进去了。”话落把相机拿走。
“姜小姐。” 许穆阳眼看着姜辞要往边骋那边去,一把拉住她胳膊,“姜辞妹妹。”
姜辞心里犯恶心,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审视他因焦急而蹙起的眉心。
边骋从热闹里抽身,闲庭信步过来看新的热闹。人站定,稍稍把姜辞往身后护。
许穆阳心知边骋的立场,对姜辞愈发客气恭敬,“姜辞妹妹,我说话没过脑子,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他说什么了?”边骋垂眼看姜辞。
姜辞头偏向一边,抿着唇,视线往下,相机背在身后,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教她拍照时我心急了些。”许穆阳自己找了个说辞,说完拿了台新相机,“这我昨儿才买的,送给姜妹妹,就当是赔罪了。”
“我原谅你了。”未等边骋反应过来,姜辞越过他,上前利落拿走许穆阳这台新相机,顺便把手里那台还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