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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年华—— by夏诺多吉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5-10

“走吧,这儿闷得慌。”姜辞扯了下边骋的衣袖。
边骋没动,手指拨弄一下眉心,没给许穆阳正眼,“别一口一句妹妹,听着别扭。”转过身,轻拍了下姜辞的后脑勺,低声在她耳边说话,把熟络的关系摆在台面上示人。
旁人听不见边骋说了什么,姜辞听见了,但她装作没听到。
边骋说了两个字——怂包。
怂包心气不顺,开着边骋的车把他拉去数码城。
“来这儿干什么?”边骋嘴上这样问,眼睛却看着她手边的新相机。
姜辞果然把相机卖了,直接卖给门口的二道贩子。虽在气头上,她脑子却拎得清,价格卖的不算亏。
姜辞收到卖相机的钱之后,立刻给边骋分了三分之一。
边骋第一次收到女孩子的转账,眉头一皱:“气成这样?他到底说你什么了?”
姜辞手没停,继续转账给边策,也是三分之一的金额。
边骋看了一眼她手机界面,“嗬,不在场的都有份儿,姜大小姐真阔气。”
“我不气成这样,你怎么好跟许穆阳割席?你知道他在,也知道他讨厌我,所以今天才带我来。我是你边公子带来的人,他再想羞辱我也会收敛,可他今天气你宁愿跟个土包子暴发户玩儿也不愿意继续带着他玩儿,忍不住在我面前犯浑。边骋,你看了戏,达到了目的,还收到个大红包,该开心了吧。”姜辞说这些话时是笑着的,话音落下,唇角也放下。
边骋实在忍不住,在她噼里啪啦的“数落”里笑弯了腰,待她红唇静下来后,挺直腰板摸了摸鼻底,“真是聪明姑娘。错了,我真错了,正儿八经给你赔不是,您看成吗?”
姜辞不搭理这家伙,沉着脸上了车。
“那你说怎么才能消气?”边骋继续哄。
姜辞沉静了会儿,说:“我朋友下周那个画展,你来撑个场面。”
“就这?”
“就这。”
“现在开心了?”
“今晚赚了钱,当然开心,钱可是好东西。”
边骋作抱拳状。
边策从一个冗长无趣却走不开的场合离席,看见姜辞那条转账消息,淡而无味的情绪像转了个弯。
他回了个问号。
更晚一些,姜辞回他四个字:乐善好施。
这晚散场前,姜辞冷不丁问边骋:“你最近身边没人吧?”
“这话怎么说。”边骋只笑笑。
“反正我不跟你出来玩儿了。”姜辞下定决心似的。
“行,你回头别在老太太跟前告我状就行。”
姜辞探他话,妄自菲薄道:“你是冲老太太的面子才愿意带我玩儿。像我这种暴发户土包子……”
“下车。”边公子嗔怒,扭脸却又说:“后天是个好日子,我带你去见个人。”
“不去。”
“少跟我拿乔。”边骋把玩着打火机,语气里添了些真诚:“姜辞,甭跟我演,你心里指不定怎么瞧不上这帮二世祖呢。他们背后诽你欺你,根本伤不到你分毫。且不说咱们家老太太是什么人,我大哥又是什么人,我边骋交朋友,需要旁人干涉?我真挺愿意带着你玩儿,放心,我拿你当妹妹。”
挺感动的一番话,可她该感动吗?她姜辞才懒得跟一人精中的人精论真心。
她学边骋抱拳:“走了。”
“后天见。”
姜辞背对着他招招手,又打了个响指,当是同意赴约。
到了家,另一位边公子用行动回复她那句“乐善好施”。
边策托人送来一幅字。
姜辞当着戴女士和老姜的面打开,里头竟然是道家的《清心诀》。

姜新元念了遍《清心诀》,问姜辞能不能明白边策的意思。
姜辞拿的是“脑袋空空”的人设,她干嘛要明白这些?她说:“他可能是在赞美我吧。”
戴丽达和老姜对视一眼,认为姜辞很有必要跟他们一起去上上国学课。说到这事姜辞就头疼,她打算用点自己的法子去把昂贵的学费退回来。
老姜问姜辞:“你借出去的那笔钱快到期了吧,你打算什么时候要回来?”
“已经到期了。”姜辞看向戴丽达,“妈,徐太太是你打麻将认识的,这事还是因你而起,明天我去要钱,你得跟我一块儿。”
戴女士懒得去应付那些所谓的阔太太,她们喜欢在牌桌上谈论艺术和奢侈品,也喜欢夸赞家里的先生和小孩,戴女士对这些话题通通不感兴趣,之前她被邀请去喝下午茶,每回都喝到头疼脑热,脸上挂笑脸心里翻白眼。
“钱是你自己答应借的,你自己要去。要债那点经验,我跟你爸早都教过你了,比起从前那些地痞流氓和老赖,徐太太这样的文化人应该挺好对付,你拿来练手都积累不到什么有用的经验。”
“有文化的人耍起赖来才更加得心应手呢。”姜辞现在就开始做去讨债的心理建设。
“你也混了不少时日了,也认识了那么多新朋友,心里有点眉目了没?找到可靠资源了吗?”
老姜接了戴女士的话:“就是,你这名儿都出了,别到头来真把花瓶的名头坐实了。故事平铺直叙有什么意思,得有反转才精彩。”
“我犯得着跟那帮俗气东西斗法吗?”说到这个,姜辞忍不住想起许穆阳那张令她犯恶心的脸。她要真想跟他斗,今天晚上就不会放过他。可她嫌晦气。
边家两兄弟都不搭理的人,继续扮小丑等天收就好,根本不配她浪费精力。
老姜冲姜辞摆摆手:“歇着去吧,明天先铆足精神去收账。”
姜辞回了卧室,洗完澡,躺下后,给边策回了个“谢谢”。
一家人谁也没瞧出那幅字出自谁手。戴女士把字收起来,丢进老姜书房的杂物架上。
跟徐太太一碰面,姜辞确认,边策压根没管梁子淳这档事儿。她是个外人,没有资格评判边策是绝情还是行事有自己的分寸。她只是想着,除却是旧情人,他们还有着发小那层关系,以关心朋友的名义善意提醒,这不是管闲事,是讲义气。
徐太太满面春风,大谈儿媳梁子淳进门后家里如何温馨热闹,张口闭口都是幸福生活,摆出这副岁月静好的姿态,将欠钱这事衬得跟地上的蚂蚁一般渺小。
钱是还不上的,但漂亮面子得继续撑。姜辞看厌了这些虚荣可笑的嘴脸,可她没办法翻脸。
债不好要,这只是第一程。她得拿捏好分寸。
她给徐太太台阶下,随口说道:“我妈特别喜欢梁主播,您看看下次咱们碰面的时候,您能不能帮我带一张签名照。”
一句“下次碰面”,就是事情还能转圜。徐太太喜上眉梢,“别说一张签名照了,下回我带上她,咱们一块儿喝下午茶。”
临走时,徐太太塞给姜辞一个包。不是新的,但品牌摆在那儿,市价比她购入时只增不减。
姜辞没打算收,可徐太太硬把包塞进她车里,“这包我没带出来过,你回去送给你妈妈。下回她再跟那些人约牌局,带着这个包,就没人会笑话她了。”
姜辞听得脑袋差点充血。心想你还不如把包卖了给我现金,当是欠款的利息。
事后她才想通,送个价格不低的旧包,还是为了维持她阔太太的身份感嘛,而且阔太太断然做不出因缺钱而卖包的事。
可她暗讽戴女士算怎么回事?一个小时后,姜辞托第三方把包还了回去。
边骋带姜辞去见的人是孙之净。孙之净在北边有一块地,正打地基,要建一个大型康养中心。
姜辞聪明,一下子明白边骋的用意。上回老姜跟她去求的那事,跟孙之净想要做的这事在性质和形式上有百分之八十重合。
资本和资源永远垄在金字塔顶端的人手里,老姜想要分羹,这事连老太太也难办。
边骋:“你们眼光倒是落的远,可慢了人家一步。”
姜辞没吭声,这哪儿是慢不慢的事,这是想让谁发财谁才能发财的事。孙之净这里连地基都打好了,可见他很早之前就开始筹谋了。
风向和嗅觉也是塔尖儿上的人先感知到。
“饿了,待会儿去哪儿吃饭?”心里虽挫败,可姜辞脸上还是挂着那份没所谓和淡然。
边骋翻了个白眼,“你这姑娘心思比海深,多吃饭能把海填平吗?”
“不能,但人.民.币可以。”姜辞笑起来。
一车人被孙之净带去更北边的一间私人餐厅。下车后,姜辞对边骋指着茶山后面,“我老家就在那个方向,我小学就在这座茶山背后。”
“你没在云栖巷长大?”边骋有些意外。
“城里生活成本多高啊。我爸妈去南方打工之后,我就被爷爷奶奶带回乡下生活了。”
“那你哪年去的广东?”
“十二三岁吧,去了没几年,家里开的第一个厂就倒闭了,赔了一百七十万,老姜没辙,回来把云栖巷的房子给卖了,差点被我爷爷打断腿。”
两人正聊着,边策的车开进院儿里。
“他怎么也来啦?”姜辞有些意外。
边骋说:“姜大小姐面子大呗。”
“去你的。”
边策穿浅色的衬衫,太阳底下,身上那股疏离感散了些在明媚的光芒里。他一出现,大家都围聚着过去打招呼。
姜辞没动,直到大家散了,都往吃饭的那间屋子里走,她找了个时机悄声把边策拦住,直接问出口:“孙先生那个项目,你占资了吗?”
“边骋带你玩儿的不开心吗?”边策牵了下唇角,顾左右而言他。
“开心啊,所以前几天给你发红包来着。”姜辞轻声叹了口气。跟这个世界上最难聊的人讲话真费劲。
“叹什么气?”走到门口,边策顿住脚步,示意姜辞先进去。
姜辞耸耸肩:“饿了。”
说是饿了,姜辞却没吃多少。也不是她不想吃,而是这种局,压根就不是能好好吃饭的局。
下次不来了,绝对不来了!她暗中发誓。
还在席间,徐太太发了条微信来,说要给姜辞介绍一个青年才俊认识。
姜辞抬眼看了看这满座的青年才俊,客套婉拒了徐太太的好意。
结果徐太太直接发了张那人的照片过来。
“这个,帅不帅?”姜辞给一旁的边骋看照片。
“还行。”边骋也不多问。
姜辞喜欢帅哥,有没有钱有没有脑子不重要,得帅,得非常帅,最好人还得会说话。
“嗯?我怎么觉得这人这么眼熟。”边骋想起什么,又看了看这张照片,心里不确定,拿去给边策看。
边策随意看了眼,视线落在姜辞脸上,“新朋友?”
“哪儿能啊,我都多少天没见过大帅哥啊。这是一个热心肠的长辈想给我介绍对象呢。”姜辞混不吝地说。
“嘿我说妹妹,你这前半句话是什么意思?”边骋敲了姜辞头顶一下。
姜辞看看边骋,又看看边策,再看看照片,最后把目光落在照片上,用赞许的目光点点头。
边骋又敲了她脑门一下。
“徐太太给你介绍的?”边策懒得看猴儿戏,但拿了果盘里最红的小桃子放在演猴戏的姜辞面前。
既然他猜出来了,那要债这事儿是不是能跟他讨教几句?姜辞低声问边策:“钱拿不出,打算另辟蹊径,像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办呢?”
边策看着那颗小桃子,语气并不正经,“人家图你人傻钱多,你图人家是大帅哥,色相抵债款,就看你心里他那副皮相值不值这个价了。”
这人可真够损的。姜辞装傻,嘿嘿笑着:“值不值得试了才知道。”
边策抬了下手,也不知是表达“尽管去试”还是示意她吃桃子,总之拿出他摘星人的“虚伪”。
姜辞一边暗骂边策,一边把桃子吃了。
几天后的画展,边骋购买了青年女画家索然的三幅代表作。对比不久前姜辞买画那事儿,边骋的这个行为被称之为扶持青年艺术家。
索然是个纯粹的创作者,哪里知道边骋是什么人物,还以为是姜辞请来的托儿,私底下问姜辞要他的银.行卡号,要把这些钱转回去。
姜辞请边骋来只是想为索然吸引更多关注,没想让他花钱买画。可他边公子人都到场了,哪儿有不买画的道理,姜辞要真跟他扯这份人情,那会显得她姜辞不识趣,边骋的面子也不好搁。
“他不是托儿,这人情算在我头上。”姜辞对索然说。
“那怎么行。”
“你听我的。”说着话,姜辞手机收到微信消息,她解锁查看。
索然看见她壁纸,问她什么时候喜欢书法了。
姜辞:“我能懂什么书法,这是人家送给我的一幅字,清心诀,鞭策我研习清心寡欲呢。”
“我看看。”索然放大看姜辞拍的照片,目光定在落款那儿,“天……”
“怎么了?”姜辞问。
索然对她指指落款:“你真不知道这人?”
姜辞摇头:“除了认识你这个朋友,我哪儿哪儿都跟文化艺术不沾边。”
“这是位大家,一幅字能换这座城市的小半套房子。”
“……”
姜辞的思绪绕了个弯,拍拍索然的头:“看见没,有钱人都是这么造的。买你三幅画算什么,你更该没有心理负担了。”
索然问:“这字是边先生送你的?”
姜辞没接话。那人反正也姓边。
姜辞想起一茬,立刻打电话给戴女士。
“边策送的那幅字你放哪儿了?”
“书房。”
“行,没扔就行。”
挂了电话,姜辞在搜索引擎里查询名贵书画该如何保管。

这晚姜辞梦到她已过世的爷爷奶奶,梦到老两口还在乡下受罪,梦到她还小,眼巴巴地等着爸妈从南方寄钱回来。
次日一早,鬼使神差,她独自开车往北边走。原本是想回老家看看,可路过孙之净的地盘,没忍住就停了车。
她一个人坐在车里瞎盘算,副驾上还搁着狐朋狗友们提供的内部资料。那日她问边策是否占资,对方没给答案。她暗地里查,并没查到这块蛋糕跟边家有什么牵扯。可边策那个眼神让她确定,这事绝对没那么简单。
太多事情萦绕在心头,她怀旧的心情散了些,没再往老家开。回城路上戴女士发来一条转载——国学大师十讲家庭风水!
她看的烦心,决心去找骗子大师退钱。
结果是,她碰了一鼻子灰。
人家大师有特别唬人的学历跟经历,拥趸们个个巧舌如簧。其中一位助理,自称是某高校带辩论队的老师,遣词造句听不出文化哲理,倒让她听出梁子淳播的新闻里那些高级传销诈骗头目的特质。
好好的国学就是被这帮“恶徒”给糟蹋了,姜辞想不明白,见过大风大浪的戴女士和老姜为何会成为他们的信徒。
“姜小姐,好巧啊。”徐太太介绍的那个大帅哥在姜辞情绪正愤慨的时候出现。
男人生得真挺美,或许没边家兄弟那么耐看那么有气场,但眉眼实在精致,是随手丢进娱乐圈能掀起水花的程度。
姜辞偶尔会健忘,一时半会儿没想起这人的名儿。
男人自报家门:“徐翊宁,演话剧的。姜小姐,我们加过微信的,你微信头像是你的画像,很漂亮,所以我一眼就认出你了。”
徐翊宁邀请姜辞去附近的咖啡店喝咖啡。落座后,没问姜辞喜欢喝什么,跟店员打了个招呼后,跑去跟咖啡师切磋。
姜辞无聊,拍了张帅哥做咖啡的照片发给索然,求点评。
索然:好眼熟。
姜辞:猜猜他能拉个什么花儿给我,猜对晚上请你喝酒。
索然:上来就要亮活儿,树叶爱心小喵咪怕是拿不出手。瞧他穿的挺有艺术感,说不定会点美术,该不会要画个你吧?
索然这话说完没多久,徐翊宁端过来的咖啡上出现一张美人脸。
“姜小姐,像不像你?”献殷情的帅哥笑起来实在太甜。
这姜辞哪能抵得住,她“哇哦”一声,热情鼓掌。然后给索然转了200块钱:去买酒。
索然:太抠了吧大小姐,这点钱喝啤酒都不够!
发完改了姜辞的备注——一毛不拔小姜。
小姜继续捧场,拍下这张美人脸和徐翊宁漂亮的半截手,发了个朋友圈——美好的一天从拉花开始,猜猜这是谁?
一语双关,猜咖啡上的图案是谁,也猜这手是谁的手。
她为人大度,徐太太和那帮看戏人想要看到的,她会一幕幕赏给他们。
徐翊宁在五分钟后点赞加评论——嘿嘿,开心就好(小狗)
姜辞压根没问徐翊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前几天被拉进一个小群,成员们大多只跟她见过两面,还没建立起交情。可从前天起,群里就有人旁敲问她行程,只问,也不攒局邀请她一起玩儿,一个小时前又有人问,她直言,说要来找骗子要钱。
要不是徐翊宁当真有副好皮相,她才懒得起这份玩心。
喝露水的边先生让她衡量这份精力付出得值不值当。值当啊,能提供情绪价值的大帅哥陪玩一上午,她一整天心情都能变好呢。
姜辞没探徐翊宁的底,徐翊宁反倒一脸天真地问她来这儿做什么。
“要钱啊。”姜辞三言两语道出实情。
“你真在乎这几万块钱?”徐翊宁的语气是不可置信,他当姜辞在开玩笑。
姜辞也跟他开玩笑:“俗话说,越有钱越抠嘛。”
都说了自己抠,姜辞这小半天的约会便把这个设定往实了演。徐翊宁请她喝了咖啡吃了午饭,约会结束后,还送了她一条手工手链,她欣然接受一切但没有任何回礼。
戴丽达去给老太太送衣服,被老太太留下来看花喝茶。缘分这东西本就说不清,底层摸爬滚打起来的戴女士真实可爱,意外戳中老太太的欢心。
老太太听闻姜辞还没有男朋友,眼底一番合计,还未言明,被聪慧敏锐的戴丽达看穿心思。
这事当然不妙,戴女士觉得只有他们夫妻俩懂得欣赏的顽皮女儿姜辞,绝不愿意一脚踏进边家这座巍峨的高楼。
“说没有男朋友吧,可她贪玩儿,这不,最近被一个演话剧的男演员迷得五迷三道。”戴女士说了违心的话,她可不觉得姜辞瞧得上那个小演员。
老太太却说:“姜辞还年轻,多识人,特别是男人,有好处的。而且她机灵、漂亮,又不落俗,懂欣赏的男人都会多看她几眼。我们家边骋就特别爱跟她玩儿。”
边二公子那点花边新闻,戴女士从前不甚在意,后来姜辞跟他走得近,她特地上过心,她粗浅判断,姜辞压根不是边骋的菜,边骋也不是个“听话”的主儿。这么一想,她觉得自己用不着焦心了。
至于边策,那就更不用她烦神。且不说老太太拿边策当家里的定海神针,亲事上绝对不会随意,就拿两个年轻人自己来说,边策那样的眼界和气度,姜辞在他眼里怕连只扑棱蛾子都算不上,而姜辞也不会对他这种性子的人感兴趣。
没有哪个姑娘比姜辞更识时务,她对征服异性毫无兴趣,也不会轻易被谁俘获真心。她喜欢谈恋爱,喜欢热闹,却也知道,爱情是海市蜃楼,她只爱这份热闹就好。
老太太没明说,戴女士就装傻。讨巧的是,之后的一段时日,姜辞自个儿跟边家兄弟疏远了。
一个月后,姜辞在一个正经场合遇见边家两兄弟。兄弟俩西装笔挺,往哪儿杵都是惹眼的风景线,也不知要等多久,他们身边那些斑斓的色彩才甘心散去。
跟兄弟俩的这场交情是姜辞先冷下来。边骋带她看孙之净起高楼那事儿算是给她上了重要一课,阶级之间的门槛梗在那儿,她要继续凑那份热闹,就真只能做个无用的花瓶。
她的确能跟着边骋见些世面,却见不到边策几回。边骋是个好玩伴,但也只能做个玩伴。这个玩伴前段时间有了新欢,这也是她识趣冷着他们的原因。
等了不到三分钟,姜辞的耐心就用尽了,想着不搭这话也罢,抬脚就走人。
她人走到会场外面,收到徐翊宁发来的消息,也不知道怎么的,脑中忽然就闪过边策那双洞察一切却以漠然示人的眼睛。
没劲透了。
她回徐翊宁:今天累了,改天再约。
“姜辞。”她刚要往停车场走,被散了热闹的边骋叫住。
她回头,抬起手掌挡住头顶的太阳,“好久不见啊。”不耐烦的神情是一点没遮掩。
边骋巧笑一声:“刚刚瞧你在走廊上站了会儿,还以为你在等我呢。是我自作多情了。”
才个把月不见,说话就变成这副腔调了,姜辞格外没有应付的心情,干脆想说什么说什么,“就是等你们呀,可等着等着就不想等了。”
话说完,余光扫过边策,心里又懊恼,觉得“等”这个字真讨厌,一下子就让她的记忆飘回十多年前。
边策问她:“最近在忙什么?”
她在忙什么怕是他们早就听说。成了边家两公子“弃子”的她,忙着被徐太太的漂亮侄子“蛊惑”。
“能忙什么,瞎忙。”姜辞回北方好不容易养白,并不想再晒黑,说话间往阴凉地里挪步。
“行,那你忙。”边策不随她过去,转身下了台阶。
这是什么无脑荒唐又敷衍的对话?太阳光里的那点躁意通通浮上姜辞心头。她自诩是个情绪稳定的人,好多天没像此刻这么烦闷过了。
边骋看出点端倪,问她:“恋爱谈得不顺利?”
她哪里谈恋爱了,找个新玩伴罢了。她反问:“你呢?很顺利?”
“我谈恋爱了?”边骋讶异。
既然都是寻个乐子,谁也别挖苦谁了。姜辞冲他歪歪头:“你大哥等你呢。”
边策站在台阶之下,朝台阶之上攀谈的两人微微侧身。姜辞只瞧得见他漆黑的头发和半张脸,忽然幼稚地想,这算不算是她在居高临下?
上了车,边骋对边策说:“这姑娘怪得很。”
边策没搭腔。他知道,她是心生挫败了。
一个月前,他在孙之净那儿瞧见她的车了。她坐在车里,看着那片工地发呆,身边空无一人,她眼睛里那点情绪终于不再像是清晨的雾气。
那一刻她反而是鲜活的。
她守着那么大的家当,就此躺平,这一生会安乐无虞。可她受勤奋且朴实的父母影响太大,心里暗藏一份抱负,她知道她必须还要往名利场里踏。
她懊恼的是,她自己也知道,现阶段的她像只无头苍蝇,只会耍些连她自己都瞧不起的小聪明。
学习自洽的阶段,总要被外部世界消磨点什么。
他让边骋带她玩儿,不全然是冲着老太太那份交代,还因为他生了几分好奇心。
他是个在被外部消磨时,擅长搭建新防御体系的人,令他好奇的是,他发现姜辞骨子里跟他有几分相似。
他跟姜辞是全然不同的两种环境里滋生的产物,相交的某些特质会吸引他去追根溯源。

姜辞又约了徐太太两回,徐太太都以事务繁忙为由拒绝跟姜辞见面。梁子淳的签名照徐太太倒是记得,托徐翊宁带给姜辞,还不只带了一张,而是带了七八张。
一张是珍贵,多了就显得廉价了。徐太太简直把打发“土包子”的这点心思摆在明处。姜辞宽慰自己,如今欠钱的才是老大。
学费退不回来,借出去的债也要不回来,连这些杂事都办不利落的姜辞,又一次把边策送的那幅《清心决》翻出来看。
还真是好东西,姜辞越看越清心寡欲,心气儿变得寡淡之后,她决定学一学“高人们”的作派。
这天边策收到姜辞的微信,姜辞发来三所高校的金融管理研修课,请他帮忙做选择。
姜辞:您要是觉得我目前的能力听这些还很吃力,也请您直说。
真会给彼此找台阶。一天后,边策回了个地址给她。
姜辞一看名字,该是个雅致清韵的地儿,问:需要穿的很正式吗?
边策:随意。
确定赴约的时间后,姜辞又问:您会带其他女伴吗?
半晌后,边策正儿八经地回:带,要不你别来了吧。
多此一问,姜辞是故意的。她逗他,是以为他压根懒得搭理她。
徐翊宁的消息发晚了,他同一天晚上有演出,邀请姜辞和姜辞的朋友们去看,姜辞已经先约了边策。
姜辞客套:“我忙完要是你演出还没结束,我就过去。”
徐翊宁的语气非常失落:“真不能推了你那边的事吗?这场是今年最后一场了,你还没看过我在台上当男主角呢。”
那你先让你姑姑把欠我的钱还了!姜辞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对徐翊宁生了厌倦的心。
皮相再好也不值当了。她看厌了。
赴边策的约前,姜辞做了些功课,最后穿了得体的日常装。
去的路上就开始下雨,她没带伞,想着到了停车场,跑两步,估计也淋不了多湿。可当车驶入停车场时,忽然暴雨如注。
餐厅离停车场最近的位置都有三十来米远,还要经过一小片竹林。姜辞算是寸步难行。
她想在网上搜餐厅的电话,打电话向工作人员寻求帮助,但别说电话了,她竟然连餐厅的名字都搜不到。
折腾了会儿后,她看了看约定时间,还差五分钟就要迟到。最后,她心生一计,从后座去后备箱里翻出一块露营时用到的天幕。
边策撑着伞站在廊下,浅灰的衣衫跟被淡墨泼开似的,跟身前身后清雅的景致几乎融为一体。
看见翠色的竹林里出现个裹着麻布的人儿,他轻蹙起眉心,抬脚下了台阶。
“您在等我?”除了鞋袜,姜辞哪儿都没淋湿。她摘了身上的东西,自个儿先感慨好在形象还在,“差点儿就要给您丢人了。”
边策这才看清她披在身上的是一块天幕,很大,湿透后就更重了。他本想问她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请他去接她几步,瞧她一副没所谓的样子,便什么也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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