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双枝—— by鹭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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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长长叹了口气, 坐在床沿呈大字型躺在塌上。
此时的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祁墨把她关起来后便没再来看过她, 她连谈判都找不到人。
不过……她倒是觉得可?以?从未央身上想办法。
虽然这两日她每次进来送吃食时都一言不发,自己问她她也不回?答,不过倒是用?眼神示意了自己一下,摇了摇头。
意思是,外面有?人偷听?, 未央无法与她言语。
卜幼莹了然,这确实是祁墨的做事风格。于是她便打算等未央下次送吃食来时, 用?文字与她沟通,还好?屋里的笔墨并未被收走。
说?曹操曹操到,房门被人叩响两声,随即未央端着食盘走进来。
房门又?被禁卫关上。
正当未央将食盘放下,卜幼莹立即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将自己早已写好?的文字摊开在她面前,然后又?去拿来笔墨给她。
未央看见字条时愣了一下,上面写着:“祁颂如何了?”
她看了一眼卜幼莹,抿了抿唇,接过她递来的毛笔在上面回?道?:“醒了。”
卜幼莹露出喜色,连忙又?写:“他可?知我?被关在这里?”
未央回?:“奴婢不知二?殿下是否知晓。”
“那邢遇呢?”
“不见了。”
她蓦地跌坐下去,这下事情便困难了,若是有?邢遇在,兴许还能?有?一丝希望闯出去,但邢遇如今不知去了何处,这下她该如何离开东宫?
真是头疼,她揉了揉太阳穴。
未央见她苦恼,便又?提笔在纸上写了什么,递给她:“太子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想是记挂着您,不如您找他谈一谈,或许能?缓和一些。”
卜幼莹叹了声气,写道?:“我?也想找他谈一谈,但他并未来看我?,我?无法见到他。”
“奴婢去帮您说?一说?。”未央又?写。
见此,她紧皱的眉终于舒展些微,回?了未央一句谢谢。
未央办事很快,才将将入夜,门外走廊便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卜幼莹起身望着房门,眼看着它被打开,两日不见的萧祁墨缓步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常服,这是他平日里从未穿过的颜色。俊俏的面庞瘦削了几分?,眼下明显挂着两圈乌青,正平静却又?死气沉沉的看着她。
“未央说?,你想与我?谈一谈。”他开口,嗓音沙哑得像塞了一团砂纸在里面,“谈什么?”
卜幼莹垂了垂眸。
萧祁墨来之前她已然思虑过,与他硬碰硬是没有?用?的,他不吃这一套,兴许还会更加惹怒他。
所以?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便是向他服软,然后再找机会逃出去。
于是她上前一步走到他面前,双手捧住他的脸颊,担忧道?:“你的声音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哑?”
没想到她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问这个?,萧祁墨微微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随后半垂着的眸子移向左侧,语气略柔软了一些:“没什么,有?些上火罢了。”
“喝过药了吗?”
“没有?。”
“不喝药怎么成?找人去御医院抓点药吧。”
言罢,她便要上前打开房门。
可?手还未触碰到门把手,身子忽然被人拥进怀里,不得不站定在原地。
“你是在关心我?吗?”他问。
卜幼莹扯了扯嘴角:“当然,我?们之间又?不是仇人,我?怎会不关心你?”
她这话显然让萧祁墨十分?满意,拥着她的手臂紧了紧,脸庞埋在她颈窝,深深嗅了一口。
虽然只?有?两日未见,但于他却是千年万年。
他想念她身上的气味、想念她的声音、想念她与自己说?话时明媚的笑容、更想念她对自己的关切与担忧。
“阿莹。”他开口唤她。
接着,毫不留情戳穿了她内心真实的想法:“即使你服软,我?也不会放你出去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阿莹,想让我?放你出去只?有?一个?办……
萧祁墨松开手,乌黑的眸子直视着她,沉声道?:“那便是与我?成婚。”
尾音坠地,卜幼莹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她挣脱开萧祁墨握住自己双肩的手,忍了两日的怒气在这一刻终于爆发:“萧祁墨,你为何非要如此执拗呢?就算我?今日与你成了婚,我?今后就会快乐吗?还是你觉得我?快不快乐不重要,爱不爱你也不重要,你只?要我?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待在你身边就够了,是吗?”
萧祁墨明显不想同她争论?这些,侧过身去,语气又?恢复了来时的冷淡:“我?过来不是来与你争辩的,我?只?要答案。只?要你愿意与我?立刻成婚,这些禁卫便不会再出现,你想与祁颂继续像以?前那样?,我?也可?以?接受。”
她闻言冷笑了声:“那若是我?不愿意呢?”
“不愿意也得愿意,你我?的婚事是圣旨所定,现在不愿意,日后也只?能?妥协与我?成婚。还是你以?为,伯父伯母回?到故乡便不会再受到牵连了?”
他话音刚落,卜幼莹倏忽猛推了他一把,怒不可?遏:“萧祁墨你卑鄙无耻!你怎么能?用?我?爹娘来威胁我??!”
她睁大双眼看着对方,不敢相信威胁的话竟是从他口中说?出来,他怎么能?拿她父母的性命来威胁她?他怎么能?用?这种方式逼她妥协?!
萧祁墨偏首,不知是心虚与她对视,还是不想与她对视,只?回?道?:“我?也不想,所以?你最好?选择前者。”
“你!”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但此时脑中忽然想起什么,脸色变了一变,立马转身跑去妆台前,打开抽屉,取出一个?锦盒走过来递给他。
他面露疑惑:“这是什么?”
“你自己打开看看吧。”
虽然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但他十分?确定的是,这里面不可?能?是暗器,阿莹再怎么样?也不会用?这种东西来伤害他。
于是他照她说?的打开了锦盒,发现里面躺着的是一片明黄色的方布。
他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但仍是将那块方布取了出来,摊开在眼前。
上面只?写了简简单单两句话,因此他只?用?了两息便读完了上面的内容,随后目光在看到落款与印章的那一刻,心猛地沉入了谷底。
“不可?能?。”他脱口而出,“这不可?能?是父皇写的,你与我?的婚事是他亲自所定,赐婚圣旨更是他亲手所写,他怎么可?能?写出这一封手谕来打他自己的脸?”
卜幼莹冷静地看着他:“那你的意思是,我?伪造陛下手谕吗?”
他张了张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其实他心里清楚,这份手谕不可?能?是伪造的,毕竟那上面的印章的确是玉玺,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伪造玉玺?
更何况两人此时都在宫中,是不是伪造的他只?要去父皇面前一问便知,因此她不可?能?拿一份假的手谕来欺骗自己。
可?是为什么?
这场婚事明明已经昭告天下,父皇写下这一封手谕,岂不是让之前的圣旨成了儿戏?
他想不明白,不过明不明白也不重要了,有?这封手谕在此,卜幼莹便可?以?拒绝与他成婚,而他再也威胁不到她了。
看着他不可?置信地定在原地,卜幼莹心里并无半分?痛快,毕竟自己从未想过会用?到这份手谕,她当初……
是真的打算与他成婚,做他妻子的。
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她闭了闭眼,出声道?:“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见他仍旧一动不动,她便又?补充一句:“我?已不是你的未婚妻,你再将我?囚禁在此便是有?违律法,你可?是太……
“太子又?如何?!”他突然吼道?,“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是不做这个?太子,被贬为庶人又?有?何惧?嗬,有?违律法?阿莹,别说?律法了,就是这皇命我?也不打算遵守!”
话音刚落,便大跨一步至桌前,将那明黄手谕悬于烛火之上。
卜幼莹猛地睁大双眼,立马上前阻拦:“萧祁墨你疯了吗?!还给我?!”
可?她哪里敌得过男人的力气?萧祁墨身材高大,只?伸出一只?手臂便轻轻松松将她拦住,任由她如何扑腾,也碰不到那手谕一丁点。
只?能?眼睁睁看着火苗点燃它一角,然后火势瞬间增大,像一头饥饿已久的怪兽,不出须臾便将那手谕吞噬殆尽。
最后一点残黄被他丢至地上,卜幼莹目眦欲裂,仿佛被烧尽的不是手谕,而是她所有?的希望。
“……怎么能?……”她终于将目光移到他脸上,瞳光震颤,“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她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衣襟,几乎是嘶吼出来:“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啊——”
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涌出眼眶,她浑身无力地滑了下去,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不明白为何事情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祁颂因她而损坏了身体,祁墨更是因她而完全变了一个?人。萧芸沐也与自己彻底闹翻了脸,皇后更是将她视作迷惑他儿子的祸水。
一切的一切全都变了个?模样?。
所有?的痛苦、愤恨、委屈,都在这一刻化作碗里的水,而那封被烧毁的手谕则是丢进里面的一颗石子,水顿时哗啦啦地从碗沿涌了出来。
她恨,却又?不知该恨谁。
她恨那封赐婚的圣旨、也恨当初执意定下婚约的爹娘、恨萧祁墨的推波助澜、也恨自己无法割舍亲情与祁颂私奔。
她更恨这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巍巍皇权、恨这个?女子无法反抗,只?能?听?从父母之命的时代、恨她身上所有?的束缚与枷锁。
更恨自己为何抵抗不住内心的欲望,竟爱上了两个?人。
而这些滔天的恨意,在此时却只?能?化作她眼里的泪水,抒发几分?微不足道?的痛楚。
萧祁墨始终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哭得撕心裂肺,心里又?何尝不痛呢?
可?比起这些痛,他更不能?接受卜幼莹离开他。
若是换做以?前,他从来不曾拥有?过她也就罢了,可?他已经拥有?过了,他拥有?过她的爱、她的关心、她的笑容,这让他如何甘心将她拱手让于旁人?
他做不到。
其实从决定将她囚禁起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算以?后她恨自己、不能?原谅自己,或是再也不爱自己,他都没关系。
他只?要阿莹留在自己身边,哪怕是一具行尸走肉。
是了,他从来都是如此偏执的人,怪只?怪她没有?看清自己,相信了他平日里的伪装。
萧祁墨深吸一口气,缓缓蹲下身,抬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痕,哑声道?:“阿莹,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若是可?以?,我?愿意拿我?的后半辈子去承受你所有?的恨意与怒火,日日祈求你的原谅。阿莹,留在我?身边吧,好?吗?”
卜幼莹通红着一双杏眸与他对视,眼底充血一般红得吓人。
她就那样?盯着他,盯了好?一会才冷声启唇:“你做梦。”
话落,他轻抚她脸庞的手指一僵。
原本温柔几分?的脸色缓慢冷了下去,周身的寒意仿佛具象化一般,即使不用?眼睛看,也能?感觉到他此刻正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萧祁墨缓缓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着她,默了须臾,回?道?:“既然这是你的选择,那便怪不了我?了。”
卜幼莹愣了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他话中之意,便见房门被人打开。
未央从外面走了进来,凑近他耳边,同他耳语了几句。
她听?不见未央在说?什么,不过很快,萧祁墨的目光便落在了自己身上,接着唇边勾起一抹她看不懂的笑意。
“好?戏开场了,阿莹,我?这就带你去看看。”他说?完,便令未央将她扶起。
说?是扶,其实是桎梏。
未央牢牢握住她的手臂,跟在萧祁墨身后一同离开了东宫。
一路上,卜幼莹疑惑地看了未央数次,妄图得到解答,可?对方却对自己的眼神始终视而不见,依旧牢牢抓着她的手臂让她无法逃脱。
一开始她并不知道?他们要去往哪里,但很快她便发现,他们正在往毓琇门的方向行去。
那是皇宫最冷僻的宫门,亦是军队回?宫的宫门。
他们带着自己去那里做什么?
卜幼莹不解。
直到半刻之后,他们到达了城楼上,她一眼便看见下面站着一片乌压压的人群,而领头的那三位骑在马背上的男人,则是萧祁颂、邢遇,以?及卫戎。
她猛然一怔,顿时便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难怪一直守护在她身边的邢遇在关键时刻失踪,原来是知晓她被囚禁在东宫后,便找到祁颂通知了此事,接着祁颂利用?之前拉拢的武将人脉,凑齐了这一队兵马列于毓琇门前,打算强行闯进东宫救她出来。
而这一切早就被萧祁墨了然于胸,就等着他们往陷阱里跳呢!
意识到这一切都是阴谋后,卜幼莹立即趴在城墙上对下面大喊:“祁颂,快走——”
浓墨般的夜里, 冷风戚戚。
站在高处望去,能?清楚看见周边积雪还未融化,正在宫灯的照耀下泛着些微冷光。
方才卜幼莹的“提醒”并未让宫门前的兵马撤退半分, 萧祁颂在见到她的那一刻, 沉重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阿莹!”他仰首望去, 视线在她身?上迅速逡巡。
见她完好无恙, 心里的石头这才放下了些?,随即又蹙眉瞪向一旁的萧祁墨, 扬声?斥道:“萧祁墨你放开她!堂堂太子?殿下囚禁一位小女子?, 也不怕遭人笑话吗?!”
居高临下的萧祁墨冷笑了声?:“我们彼此彼此, 你深夜带兵闯宫,难道就令人敬佩了么?恐怕世人只会笑话你不自量力吧。”
“嗬,是不是不自量力,试一试不就知道了?”他话音刚落, 身?后?所有士兵便立即作出备战姿势。
卜幼莹心下一惊, 看来祁颂这次是闯定了, 她再怎么说也无用。
于?是她又看向萧祁墨, 只见对方看着城墙下一大片兵马, 眉头皱也没皱一下, 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随即他抬手一挥, 四周突然不知从何处涌来不计其数的士兵,将祁颂那队人马齐齐包围。
紧接着,城墙上也立即跑上来一队士兵,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把弓箭,把守住城墙的每个垛口, 冒着寒光的箭头对准了下面所有人。
这是要将他们围剿射杀的架势啊!
卜幼莹睁大双眸,上前抓住萧祁墨的衣摆, 声?线微微颤抖着:“你要做什么?他可是你亲弟弟!你疯了吗?”
他转过?头,漠然看着她:“带兵闯宫,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名吗?”
萧祁墨稍稍弯腰,凑近她耳畔,低声?道:“这是谋反。”
她浑身?一震,抓着他衣摆的手竟不自觉微微发颤。
面前人直起身?,微垂的眸底满是平静的疯狂:“这事儿若是禀报上去,我就是将他就地诛杀也合情合理?,天下人不会说我半个字,父皇更不会因此而贬黜我。不过?.今夜此处都是我的人,若我令他们闭嘴,我保证父皇绝不会知晓此事。阿莹,我可以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是选择让他生,还是选择让他死呢?”
他们谈话声?很?小,底下的萧祁颂什么也听不见,只能?看见阿莹僵滞着姿势,一双杏眸难以置信地看着萧祁墨,震惊之下却又有几分痛苦纠结,让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因为听不见,他心里万分焦急,唯恐萧祁墨说了什么挑拨的话离间他们,便立即抬手,令身?后?士兵准备发起进攻,突破包围。
察觉到下面的动静,卜幼莹当即转身?,冲下面大喊一声?:“不要!”
她叫停了祁颂,然后?再次抓住萧祁墨的衣摆,慌忙哀求道:“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他的!你答应过?的!不要这样好吗?求你了。”
萧祁墨握住她颤抖的手,冷静依旧:“我是答应过?你,但?我也说过?了,你要在我身?边好好的。当初我与?他和平共处的条件便是,他不会将你从我身?边夺走,但?现在,是你和他先食言了,不是吗?”
话落,他将她拽着衣摆的手,缓缓拔开。
随后?向身?旁士兵使了个眼色,后?者颔首,立即举起右臂。
卜幼莹知道这个手势,一旦往前摆动,城墙上便会顿时万箭齐发,包围的那些?士兵也会立刻发起进攻。
“不!”她下意识大喊,而后?想也没想便爬上了城墙。
周围人骤然一惊,萧祁墨和未央连忙上前欲行阻拦。
“别过?来!”卜幼莹已走投无路,此刻脑袋根本无法思考,是身?体先一步做出行动,站在了城墙上。
她盯着萧祁墨,眼里无一丝一毫的犹豫和恐惧,几近决然道:“萧祁墨,你应当比谁都清楚,我这辈子?最恨别人逼迫我妥协,你如今的行为,和当初的我爹娘没有任何区别。但?是.”
她顿了顿,勾唇冷笑了声?:“当初我正是因为选择了妥协,才导致我们三人如今的局面,所以现在,我不会再妥协了。”
“你要做什么?”萧祁墨明显紧张起来。
他伸着一只手臂以示安抚,同时脚步往她那边悄悄挪动:“阿莹,你先下来,上面很?危险,你下来了我们再谈。”
“不必谈了。”卜幼莹站起身?,像他俯视自己那样,也俯视着他,“我们什么都不必谈了,萧祁墨,我想通了。”
他又挪近了一点,手几乎要抓住她的脚,接着动了动干涩的嗓子?:“你想通了什么?阿莹,你别胡思乱想,我答应你我不伤害他,好吗?”
她双脚往后?挪了一点,半掌悬空,神色木然地看着他,张了张唇:“我想通了,既然一切错误因我而开始,那便因我而结束,我再也.”
天空中?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她缓缓抬头,望着一片漆黑的夜空,闭上了双眼。
“我再也不想深陷其中?了。”
话音落地,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如蝴蝶般鲜亮的颜色顿时从城墙上飘落下来。
“阿莹!”他们齐声?喊出。
萧祁颂与?邢遇立刻飞身?下马,拨开层层包围的士兵,往城墙边奔去。
而城墙上的萧祁墨根本来不及抓住她,但?身?体却下意识地一同扑了下去,将她牢牢抱在怀中?。
“殿下!”未央惊叫一声?,也立马扑了下去。
周身?空气在飞速流动,卜幼莹被?他抱进怀里的那一刻,震惊不已地看着他。
都说人在死前脑海中?会浮现人生的走马灯,可她却没有,在身?体飞快下坠的途中?,她只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一种灵魂上的自由?。
让她连带着看萧祁墨的眼神也柔和了不少,竟在这般生死之际笑了出来。
萧祁墨也笑了出来。
死亡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轻松呢?他背负着父母的期待活了二十?多载,从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只能?被?迫做着他们眼中?“出息”的儿子?。
他实在已经?厌倦疲累,若是能?与?自己最爱的人一同长眠,也算是实现自己唯一的念想了。
他与?阿莹,终于?能?永远在一起了,再也不会有任何人分开他们。
这一刻,他忽然理?解了当初的萧祁颂。
殉情,是爱情最佳的证明。
白雪簌簌中?,两道纠缠在一起的身?影迅速下坠,上面还有第三道身?影紧随其后?。
未央努力伸直双臂,终于?够到他们二人的衣袍,接着用尽全力一扯,顺利将他们拉至自己身?前,而后?将内力运入掌中?,猛地一推!
三个人旋即调换了位置,卜幼莹在最上面,被?萧祁墨护在怀中?,而萧祁墨的背后?则是未央。
萧祁墨猛然睁大双眸,喝道:“未央!谁允许你如此做的!”
可惜未央已经?来不及回答他,三人砰的一声?砸在不远处的萧祁颂与?邢遇面前。
垫在最下面的未央猛吐一口鲜血,无法说出半个字,甚至连双眼也依旧睁着,便直接当场死亡。
而中?间的萧祁墨虽然有人在身?后?垫着,但?到底只是身?子?骨瘦弱的女子?,更何况坠落的高度已经?超出人体所能?承受的范围,因此他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怕是体内骨头断了不少,当场晕了过?去。
最上面的卜幼莹被?他牢牢护在怀中?,有两具□□作为垫背,她受到的冲击自然最小,但?也晕了过?去。
这一幕彻底吓坏了周围的士兵,还是萧祁颂二人先反应过?来,赶紧叫人分开他们三人,一队人抬走死去的未央,一队人则将晕过?去的萧祁墨送往东宫。
随后?他也抱着卜幼莹赶回了东宫。
御医来得很?快,诊断卜幼莹并无大碍,只是头部受到一些?冲击暂时晕了过?去。
萧祁颂松了口气,本想在她房里守着,可邢遇倏然来报,说是太子?那边的情况有些?危险。
他思虑再三,决定还是去看一眼。
太子?寝殿里围满了人,这其中?包括了半夜被?叫醒的萧帝和汤后?。出了这么大的事,太子?手下的人谁还敢继续瞒着皇帝?
萧祁颂走进去的刹那,萧帝立刻上前狠狠打了他一耳光。
啪的一声?,震荡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鲜红的血从他嘴角流了下来。
汤后?立马扑上来将他护在身?后?,眼泪止不住外涌:“你打颂儿干什么?!这又不是颂儿的错!要怪就只能?怪我们,是我们非要定下这门婚事的,你要打就打我!”
萧帝咬紧后?槽牙,瞪着眼睛指了指萧祁颂,随即对殿内大吼一声?:“都出去!”
殿内一众人等立即马不停蹄地离开了此处,生怕被?牵连似的。
安静下来后?,萧帝亲自将内室的门关?紧,以免吵到萧祁墨。随后?坐在厅堂的主?位上,冷静了会儿。
才沉声?道:“御医说,你哥他伤到了脊柱,今后?能?不能?站起来还得看之后?的治疗情况。”
萧祁颂心底猛地一沉,睁大眼眸:“怎会如此?”
“你问我?”萧帝倏地瞪向他,压抑着声?量低吼:“我还想问问你呢!你带兵闯宫是想干什么?嗯?你难道要谋反不成?!”
汤后?登时倒吸一口凉气,立马上前替儿子?辩解:“颂儿不可能?会谋反!元宗,你再怎么也不能?怀疑到自己儿子?身?上!”
“是我想怀疑吗?是这小子?实在太无法无天了!”萧帝忍不住站起来,“墨儿是你亲哥!是你的亲兄长!你可有将他放在眼里半分?!今日敢带兵闯宫,明日你是不是就敢带兵逼宫了?!”
谋反这罪名太大,一直沉默着的萧祁颂终于?开口,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是他先将阿莹囚禁起来的。”
“囚禁?”萧帝眉头一皱。
思绪转了转,便大概知晓发生了什么。
于?是又坐了回去,强行让情绪平复了些?,接着道:“今日这件事.我会按下,不会有人知道你带兵闯宫的事情。至于?墨儿.便说是他得了急病,御医那边我已经?嘱咐好了,你对外也注意好你的说辞。”
到底是亲生儿子?,若是让那些?大臣知道祁颂带兵闯宫,一定又是数不清的劄子?上来弹劾。
就算他知道祁颂并非谋反,可那些?大臣却不一定信,尤其是那些?迂腐古板,动不动用辞官撞柱来威胁的谏臣,一定会吵着闹着非让自己处罚他。
届时要么是赐死,要么便是贬为庶人流放,总之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
他已经?有一个儿子?重伤,不能?再失去另一个儿子?,所以他不得不做此决定来维护祁颂。
萧祁颂听见这番话,心里着实惊讶不小。
他带兵闯宫之前,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结果,这不是个小罪名,但?他万万没想到父亲竟会维护自己。
瞠目结舌须臾后?,在母亲的提醒下,他赶忙应了下来:“是,我知道了。”
“还有,你哥不知何时会醒,醒了之后?也不知能?不能?站起来,若是.”萧帝顿了下,闭了闭眼,遮掩住眸底的悲痛。
缓了会儿后?才继续道:“若是无法再站起来,朝臣们恐怕也不会允许一个残疾人成为国之根本,总之,你这段时日先学着如何处理?政事吧。”
他这番话的意思虽未明说,但?让萧祁颂接手太子?之位的意思已十?分明显。
可萧祁颂脸上却并未露出一丝一毫的喜色,只蹙了蹙眉,说:“我不做太子?。”
“什么?”萧帝一时未反应过?来。
“我说,我可以光明正大与?他比拼政绩,但?不愿意用这样的方式捡他的太子?之位。”
话落,萧帝顿时又怒气丛生,恨不得操起一旁的茶杯朝他扔过?去。
“我告诉你萧祁颂,你愿不愿意没有用,别以为你的意愿有多重要,若不是你将你哥害成现在这副模样,这太子?之位轮得到你坐?他如今躺在榻上病情难测,而你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承担他的未来是你应尽的责任!”
言罢,他倏地起身?,狠狠瞪了萧祁颂一眼:“明日起开始上朝!”
说完,宽袖一甩便气冲冲地离开了此处。
萧帝走后?,汤后?也不便久留,说了几句安慰儿子?的软话,便也跟着离开了东宫。
太子?寝殿中?此时只剩下他一人。
萧祁颂站定片刻,鬼使神差地走到内室门口,打开了房门。
萧祁墨此时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像睡着了一般。只是与?睡着不同的是,他的眼睫一动不动,明显是陷入了昏迷。
方才父亲与?他说萧祁墨今后?可能?无法再站起来时,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觉得痛快,而是.
有一种莫名的沉重,与?一分悔意。
血缘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他与?萧祁墨反目成仇到现在,彼此斗得你死我活过?、互相想置对方于?死地过?、甚至为了杀死对方而付诸行动过?。
可如今看他了无生气地躺在这里,萧祁颂心底竟有一丝悲哀,也有一抹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