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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香—— by罗巧鱼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5-13

不仅谢姝傻了?眼,在场所有猜谜的人都傻了?眼,不明?白这能组成个什么字。
约有半炷香过去,摊主扬声道:“没人猜出来我可揭谜了?啊!”
谢姝连忙举手:“等等等等!让我再?想一下子!”
她拍着脑袋,嘴里念念有词,拼命去想:“遛狗遛狗,人牵着狗遛,人遛狗……”
忽然,她两眼一睁,激动地蹦跶起来,指着画喊:“是?伏字!人字犬字部?,这不就是?人在遛狗吗!”
“哎哟喂,这位姑娘实在厉害极了?,来来来,这盏蟾蜍灯也是?您的了?!”
谢姝美滋滋接过,转头塞到了?王元琢手里。
王元琢看着灯,无奈发笑:“好啊,好看的小兔子给你嫂嫂,癞蛤蟆就给我,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
谢姝哼了?声,没理他。
贺兰香听到耳朵里,没忍住,掩唇扑哧一笑,抬眼正与看向她的王元琢对上眼睛。
她未有闪躲,反而将持灯的手朝他伸去,眼神往他手中的蟾蜍灯瞟了?瞟,示意与他换灯。
王元琢攥在灯杆上的手发紧了?些。
他的手掌宽大清瘦,白皙如玉,手指修长似玉竹,骨节分明?,很明?显的提笔书生之手。可布在虎口的厚茧,和突起的青筋,又清晰地点明?了?,这也是?双能握刀杀人的手。
在贺兰香的温柔注视中,王元琢摇头婉拒,转回?了?脸,许是?灯火烘烤的缘故,耳后浮现一层薄红。
贺兰香亦未坚持,回?过脸专注看灯上谜题。
这回?的谜比前两回?还?要?蹊跷,谜面?是?一盏灯,灯上绘着一株桃花,花下坐了?位耄耋老人,仅此而已。
摊主说,这回?是?打一个诗人的名字。
谢姝这回?泄了?气,无比气馁道:“完了?,我最?不喜欢读那些酸诗了?,能知道几个诗人,这局要?坏。”
她让摊主给她点提示,摊主两手一摊,无可奉告。
谢姝瞧着灯上图案,急得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地嘟囔:“桃花,老头儿……那些文人不都爱咏什么梅兰竹菊吗,哪个老头和桃花有关系啊,桃花,桃花,等等!桃花潭水深千尺!是?李白!李白!”
摊主嘿嘿直乐:“错了?,这灯上可没有什么潭水,姑娘再?猜猜看。”
谢姝骂骂咧咧。
在她身后,贺兰香凝视着灯上桃花,花下老人,不由得默默吟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花枝当酒钱。”
“——是?唐寅。”
两道声音同时?出声,贺兰香与王元琢看向对方,错愕过后,便是?心照不宣的微微一笑。
“对!就是?唐寅!这盏喜鹊登枝灯归您二位了?!”
谢姝代为接过做工最?为精致的喜鹊灯,转头略为不好意思的对二人笑嘻嘻道:“我赢的前两盏灯都给你们了?,那这盏灯理所应当便归了?我了?,我拿去跟我娘显摆一下,等会儿再?来找你们。”
贺兰香自无异议,随她去了?。
谢姝一走?,护卫和随行婆子也跟着走?了?大半,剩下的都是?她的心腹。人一稀疏,站在她旁边的王元琢便尤其引人注目。
清俊的年轻公子,又一身文气,到哪都是?极惹眼的。
贺兰香没再?往王元琢身上去看,甚至刻意与他拉远了?些距离,佯装专注,细看花灯。
她在心里默数:“一步,两步,三步——”
“嫂嫂。”
温润谦和的声音突兀响在她身后,话?音落下,顿了?一顿,又轻声道:“你也读唐寅的诗么。”
贺兰香顿下步子,转脸嫣然一笑道:“唐解元的诗千古垂名,读过他的诗,难道还?成了?稀奇之事?”
花灯明?艳,光芒映在明?眸雪腮,唇如点火樱桃,灼人心梢。
王元琢看怔了?眼,仅一瞬,便别开脸,瞧着灯下游离的辉影,历来巧舌如簧个人,此时?却不知如何开口似的,足踌躇有片刻,方道:“元琢并?非此意,只是?没想到,嫂嫂竟也看过唐寅的桃花庵歌。”
贺兰香继续看灯,顺口答道:“粗读过两回?,算不得喜爱,他的诗太过潇洒避世,乃至我看完以后,总会为当下现实所伤,看一回?便伤一回?。例如那句不愿鞠躬车马前,但愿老死花酒间。事实上,世人慌慌张张,退是?功名,进是?利禄,所谓老死花酒间,不过是?种难如登天?的期许罢了?。”
王元琢浑身一震,困扰他多日的苦闷,不得不为了?家族入朝为官的惆怅,顷刻得以顿悟,他抬眼再?看面?前女子,眼中惊喜交加,动容不已。
贺兰香未留意王元琢目光的变化,心思转到正处,兀自低下声音道:“我还?是?喜欢轻快明?朗些的,无关乎太多人世生死。例如先前在芳菲林无意窥得的那句无名诗——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实在很合我心意。”
她在和王元琢摊牌。
若往明?了?说,就是?我承认那日你在芳菲林外见的是?我,咱们有话?直说吧,你想怎么样?,想开出什么样?的条件。
反正在个大街上,王元琢又不能拿她如何,最?可恨的也不过是?装傻充愣。
王元琢双目直接放光,激动不已地道:“无事小神仙?那是?我做的诗,嫂嫂很喜欢吗?”
贺兰香愣了?,转过头道:“啊?”
贺兰香想到王元琢许多种反应,阴狠的,毒辣的,扮猪吃虎,欲擒故纵。
硬是?没料到,原来他和她所关注的,根本不在一件事上。
灯下,王元琢看着贺兰香,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汹涌激动,朝她大走?一步,嗓音隐约发颤,“昔日与嫂嫂芳菲林初见,元琢便觉得与嫂嫂有似曾相识之感,只恨后来无缘再?见。好在今日上天?垂怜,终让元琢得偿所愿,再?与嫂嫂相遇。那首诗原是?我酒后随性?之作,本以为此生为我独赏,不想竟得嫂嫂青睐,可见嫂嫂与元琢缘分匪浅,不仅趣味相通,才情亦有雷同之处。俗话?说千金易得,知己难寻,如今我坚信,嫂嫂便是?我的知己,今日苍天?在上,元琢愿与嫂嫂结为知己,余生不弃!”
贺兰香都想好该怎么同他针锋对峙了?,听完直接懵了?头脑。
细辛率先嗅出不同寻常的气息,挡住贺兰香,沉声面?对王元琢,“二公子慎言,大庭广众之下,您方才所言,是?该对刚成新寡,尚怀身孕的嫂子所说的吗?”
如同霹雳击身,王元琢恍然惊醒,视线垂下,看着贺兰香平坦的小腹,苦笑一下,拱手作揖:“是?元琢唐突了?,望嫂嫂莫要?见怪,只当方才我是?在胡言乱语。”
他直起腰,清隽的眼眸略泛红意,转身欲要?离开。
贺兰香忽然道:“慢着。”
她拉开细辛,款步走?向王元琢,咬字薄软轻飘,带了?些挑衅的意味,“挺大个男人,话?说出去,竟连半点分量没有,实在很没男子气概。”
王元琢看她,神情悲伤复杂,不懂她用意。
贺兰香道:“你自己都说了?,千金易得,知己难求。你想要?知己,难道我就不想吗?”
王元琢顿时?明?白她的意思,眼中红意更甚,言语难以言说心情,遂对贺兰香深揖一礼,启唇,嗓音竟隐有哽咽:“元琢,定不负嫂嫂期许。”
贺兰香笑了?声,伸出手去,虚虚扶他平身,往前两步,用只有二人间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知己知己,自然是?只有自己能知道的关系,你若对他人透露你我关系,不仅于你不利,于我亦是?麻烦,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对吗?”
王元琢点头应下,神情是?郑重其事的认真?。
“还?有一件。”贺兰香掀了?眼皮,水润生媚的眼眸直直对着王元琢清澈的眼睛,分明?是?明?艳逼人的长相,语气里的姿态却极软极低,声音伴随口脂的香气,一点点蛊惑过去,“我是?个寡妇,按理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日幸而有长辈相伴,才能出来走?动,否则根本不能抛头露面?的。你在芳菲林偶遇我一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不然啊,他们会说我不守妇道,说我狐媚子,还?会拿更脏的话?骂我。”
她红了?眼睛,啜泣一声,楚楚可怜地道:“所以,你会替我保守这个秘密的,是?不是?啊。”
王元琢重重点头,眼神已然迷幻,看着眼前娇美容颜,喃喃道:“那日在芳菲林,我什么人都没有遇见,更没有遇见嫂嫂。”
因有意与王元琢拉进距离,贺兰香刻意嗔道:“好了?,答应下来就好,你以后私下别叫我嫂嫂了?,叫我贺兰便是?了?,知己之间,最?忌讳的就是?客气了?。”
王元琢受宠若惊,只觉得此刻宛若身在美梦,磕磕绊绊地启唇,第一次学说话?似的,笨拙生涩地道:“贺,贺兰……”
贺兰香笑出声音,眉目亦噙笑意,容颜灿若芙蕖,娇滴滴地斥出句:“傻小子。”
王元琢一下子便红了?脸。
人来人往,各自热闹,行人沉浸在节日的欢闹里,似乎无人在意这隐于大庭广众下的隐晦春情。
右掖门下,谢折骑在马上,隔着攒动人头,看着花灯摊子下正拿眼睛暗暗勾人的贺兰香,攥着缰绳的手紧到不能再?紧,鼓起青筋,野性?暴烈。
“来人。”他吩咐。
“属下在。”
谢折抬手,指着人潮中的那抹艳色,阴戾的黑瞳暗若幽井,口吻冰冷:“把她给我弄过来。”

第72章 乞巧3
贺兰香刚解决心头大患, 正与王元琢相?谈甚欢,便有一队卫兵浩荡前来?,头?目走到她面前, 对她恭敬拱手:“末将见过夫人,将军有请夫人前往右掖门一叙。”
整个朝廷就谢折一个可称得上是将军的, 称谓一出,贺兰香不动?脑子都知道是谁。
她往右掖门的方?向瞥了一眼, 笑容不由得敛去,冷淡道:“可有说具体何事?。”
“这……末将就不太清楚了。”
贺兰香没了动?静, 有些踌躇。
王元琢看出她的犹豫, 对卫兵沉声道:“嫂嫂有我在身边陪伴, 无暇前往, 烦请回禀,就说改日再说。”
卫兵没有走的意?思,瞥着王元琢, 手落在腰间佩刀的刀柄上。
王元琢的脸色顿时便黑了,二者间大有剑拔弩张之势。
“呀,婶母她们回来?了。”贺兰香轻轻拽了一下王元琢的袖子, 提醒他?去看, 另外柔声道, “想来?谢将军是有些要事?交代于我,我且过去看看, 你?留下,待婶母她们来?到了,你?也好替我解释一二。”
王元琢眼含担忧, “真的不用我陪嫂嫂过去吗?”
贺兰香笑着摇头?:“谢将军是我的夫兄,是我腹中孩儿?的大伯, 我去找他?,有何不让人放心的?再说了,大庭广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难不成还能加害于我么??”
王元琢被贺兰香说得无话可对,眼中忧虑却丝毫不减,“既如此,元琢便在这等嫂嫂回来?。”
贺兰香点头?应下,望了眼王氏一行人来?的方?向,隔着人潮颔首福身,之后便随卫兵前往右掖门。
娘仨赶到,王氏看了眼贺兰香离去的方?向,问王元琢发生何事?。
王元琢魂不守舍,将方?才发生之事?粗略一说,之后便目不转睛地盯在右掖门,恨不能直接插翅飞去。
谢姝担心起贺兰香,埋怨王元琢,“二哥哥竟也不知拦着点。”
王氏剜了谢姝一眼,“怎么?跟你?二表哥说话呢。”
谢姝顶嘴:“本来?就是,那谢折平白无故的怎么?会突然见我嫂嫂,肯定是故意?找她麻烦。”
王元琢本就焦急,闻言更加心急如焚,到底按捺不住,迈开腿道:“我过去看看。”
郑文君略惊了神,看向从来?未有过冲动?行事?的二儿?子,眼中闪过一丝狐疑,狐疑过后,便是心里大致有数的了然。
王氏拽住了王元琢,不得已搬出身为姑母的威风,低声叱骂道:“我看你?可真是昏了头?了!莫说是你?,就算是你?父亲在这,也没有冒冒失失往谢折跟前凑的道理,谢折是什么?人,他?连自己的嫡母亲弟都杀得,旁人的性命在他?眼里又算个什么?!”
王元琢:“正因如此,所以我才要去找嫂嫂,我不能让她一个弱女子单独面对危险。”
王氏气得火气攻心,正欲再斥责侄子,便听?女儿?在这时欢天喜地雀跃道:“是嫂嫂!嫂嫂回来?了!”
几人抬头?一望,只见贺兰香自右掖门下款步而至,笑眼盈盈,活似灯上仙女走了下来?。
贺兰香走到几人跟前,打着趣道:“怎么?了,我才走这一会儿?,怎么?这一个个的,瞧着就不像过节的样子了。”
王氏恢复了脸色,问她方?才怎被谢折叫去。
贺兰香叹声气道:“唉,也没什么?,只是谢将军紧张侄媳腹中孩儿?,说外面人多,仔细遭到冲撞,要侄媳尽早回去,不得在外逗留。”
王氏松下口气,点头?道:“这倒是没错,天色的确不早,是该回去了。”
她看了眼女儿?,“姝儿?,随娘一并动?身,咱们与你?嫂嫂顺路,正好一同作伴。”
谢姝哼哼着不情愿,但?也知事?态轻重,这种时候,的确不适合再玩下去。
贺兰香和王氏都回去,郑文君自然也没有留下的道理,便带着王元琢,同样打道回府。
临上马车,贺兰香总跟放心不下什么?似的,对着王家马车的方?向瞧了又瞧,终是沉下了心,走了过去。
马车下,王元琢以为贺兰香是来?与自己道别,激动?地咽了两下喉咙,正要抬手作揖,贺兰香便径直略过他?,走到了郑文君的面前,款款福身,柔声道:“见过夫人。”
郑文君本要在婆子的搀扶下上车,听?到动?静,不由停了动?作,端详贺兰香,等她说出来?意?。
贺兰香道:“先前妾身幸得夫人相?助,尔今彻夜过去,未有机会向夫人恭贺生辰之喜。分别在即,再不开口,妾身不知日后再见夫人又是何时,便在此时伏愿夫人松鹤长春,日月昌明。”
似有一声极轻的喟叹,郑文君扶起贺兰香,“你?怀着身子,何苦如此拘礼,不过,你?的气色确比上回见时要好看许多,这倒是好事?。”
贺兰香笑着:“妾身有听?夫人的话,每日好生用饭。”
郑文君神情欣慰:“如此便对了,以后也要这般才好,年?轻的女孩子家,就该气血丰沛,精力?旺盛,走到哪都热热闹闹的。”
贺兰香点头?,即便已无话再说,仍挪动?不了步伐。
她说不出来?是什么?原因,但?每次与郑文君说话,或是被她用目光注视,她都感觉周身发暖,身心欢快。
“嫂嫂!你?是要去王家给?我舅母做女儿?了么?!”谢姝在车中扬声催促,“再不回来?,我可不等你?了!”
“放心,舅母不跟你?抢嫂嫂,”郑文君笑出声,回过脸温柔看着贺兰香,“好了,快回去吧,那小?姑奶奶可没什么?耐性,路上慢着,当心身子。”
贺兰香答应下来?,依依不舍地同郑文君道了别,又对守在旁边干站大半晌的王元琢浅浅福身,“妾身告退,二公子慢行。”
王元琢受宠若惊似的,连忙回礼:“嫂嫂慢走。”
贺兰香转身,莲步轻款,香气逐渐飘远。
王元琢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直到她走到车下,上车离去,都未能收回眼睛。
这时,郑文君咳嗽一声,王元琢总算恍然回神,转身搀扶母亲上车,佯装正常。
三更半夜,热闹不减,街上人山人海,花灯锦簇,连铺子都彻夜不关,直至此时还有糕点香气满街飘散,瓜果摊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处处是少女嬉笑叫闹,还有佩刀的禁卫沿街巡查,提防人多滋事?。
马车抵达府门,已近夜半。
贺兰香下了车,带领丫鬟回府,走入东侧门。
侧门两扇,半开半闭,她一只脚刚迈进去,便对视上一双阴鸷冷戾的眼睛。
“嫂嫂!”
门外,谢姝困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还强撑着将头?探出车窗,同贺兰香正经道别,末了认真交代:“你?可要当心那个谢折!他?不见得便多么?在意?你?腹中孩儿?,他?连自己亲兄弟都能杀得,又怎么?会在乎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呢,那孩子又不是他?的,他?肯定有他?的阴谋!你?一定要好好的——啊!娘你?别掐我,我住嘴便是了!”
贺兰香站在灯下亮处,与暗处的狭长眼眸对视,手抚上小?腹,声音不高不低,嗤笑着道:“妹妹放心,我会当心他?的,你?说的对,这孩子又不是他?的,他?当然不会在意?。”
空气骤然冷了一下,凉意?如小?蛇,肆意?蜿蜒攀爬,裹挟在她全身。
门外车毂声响起,马车渐远。
贺兰香的笑容敛去,神情沉下,渐渐化为冰冷,抬眼冷冷瞥了谢折一眼,看也不看他?,兀自抬腿走去。
谢折亦未与她说话,沉默跟在她身后,身上甲衣未褪,气势阴森,活似随时可能扑伏过去的虎狼,将面前玉团似的人物拆吃入腹。
二人一前一后,中间宛若横隔一条天堑,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院落里,花灯犹在,热闹不减,小?丫鬟们还在为节日欢笑,一派和睦融洽。
但?等谢折进入院门,所有动?静顿时消了,丫鬟们纷纷深埋着头?行礼,停也不停地退下,东西都不敢收拾。
贺兰香穿过院子,步入房门,走到平日歇息用的贵妃榻前,因火气作祟,双肩止不住哆嗦,大口呼喘着气,显然已经忍到不能再忍。
她过往从不在乎谢折对她态度冷热,现?在不知怎么?,偏对那些细枝末节耿耿于怀,一想起来?右掖门下他?对她那副命令式的冰冷口吻,她的心便气得狂跳,体内肝火止不住翻涌。
这时,熟悉的脚步声再度响在她身后,阴魂不散。
贺兰香气性一起,理智消失,随手抄起果盘中的香瓜,转头?便砸了过去。
砰一声闷响,香瓜正中谢折额头?,熟透的瓜果皮肉柔软,毫无攻击性,与额头?相?撞,反倒碎成几半,散落在地上,浓郁甜蜜的香气蔓延肆虐,充斥整个房中。
“凭什么?你?让我做什么?我便要做什么?!”
贺兰香眼眸泛红,仿佛经受了极大的委屈,连胸口都在随气息起伏,盯着谢折,咬牙斥道:“我已经在好好吃饭,好好养胎,凭什么?过个节还要受你?桎梏,我难道连在街上散心的资格都没有吗!”
粘稠的汁水从谢折的额头?蜿蜒滑落,顺着漆黑眉目,高挺鼻骨,游走流淌,蜜香萦绕,与鼻息相?缠。
他?看着她,耳边响起医官交代他?的话。
妇人怀有身孕以后,性情极易引起波动?,或伤春悲秋,或易燥易怒,严重时还会波及胎儿?安危,所以,不要惹她们生气。
如果很不幸,惹到了,那就想尽法子,让她开心。
开心……
谢折认真思考着,怎么?样能让贺兰香开心。
他?抬起手,蹭了下脸上黏腻碍事?的蜜水,下意?识地将手递到唇边,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贺兰香的头?脑嗡响一下,一些奇怪的,见不得人的记忆涌上脑海,身体很是不合时宜的燥热起来?。她连忙晃了晃头?清醒下来?,瞪大眼眸凶狠斥道:“回答我!为什么?要逼我回府!”

“因为你没有告诉我, 你今日会出门。”
谢折放下手,抬起浓墨般的黑眸,盯住了贺兰香, 里面倒映出她的模样,“之前说过的, 你去哪,干什么, 见什么人,都要和我报备。”
贺兰香愣了一下, 慢慢回想起二人初到京城刚联手那阵子, 自己似乎是答应过他, 去哪, 做什么,见什么人,都会提前告诉他。同样的, 他去了哪,也?要告诉她,这既是向对方交代底细, 也?是暗中的较量, 证明对方能做到, 自己便也能做到。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她以为早已不作数, 没想到这姓谢的到现在还记着。
贺兰香已经分不清谢折是认真的还是故意的,她感到无语凝噎,只想快点结束这场闹剧, 便不耐烦道?:“那我现在告诉你好?了。”
“今日乞巧节,我带着丫鬟外出上街, 在永安渠遇到了王氏母女?,还有郑氏母子,于是就一起结伴游玩,上街以后一起猜了灯谜,还赢了灯,如此简单罢了。”
谢折扫了眼被她进门以后随意丢在案上的兔子灯,只当是王元琢送给她的,眉心止不住一跳,冷声反问过去:“简单?”
贺兰香瞪看?着他,并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谢折怒气显然即将压制不住,阴沉着一双黑眸,强作平静对她一字一顿叙述道?:“贺兰香,你在亲近我的政敌。”
贺兰香愣住,蓦然间,她终于明白了今晚原因始末,遂不可置信地抬眼看?着谢折,眉头蹙紧,“所以你今晚之所以发这场疯,是因为,你以为我对你生出了叛变之心,在刻意亲近王家人,投靠他们?”
谢折哼了一声,不置可否,手七俄羣八咦死吧乙6九流伞追更最新完杰文又蹭了一下脸上残留的香瓜汁水。
贺兰香气得想要吐血,若非香瓜只有一颗,她现在已经抄起第二个扔过去了。
“我是有什么毛病吗!”她吼道?,“王家人恐怕巴不得我哪日突然暴毙,好?顺势将你谢折拉下马,我脑子是有什么问题?我是有多想不通才?会去主动亲近他们!”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贺兰香气急败坏道?,“你就是故意不让我开心,故意不让我——嘶,好?疼。”
骂得太激动,不知触及了哪根神经,她忽然吃痛一声,手捂上了左侧脸颊,不停吸着凉气。
“怎么了?”谢折上前了两步,伸出手想要扶住她。
“这都看?不出来?吗,”贺兰香懒得看?他,别开脸不耐烦,“牙疼。”
她有一颗乳牙一直没有脱落,虽然没被虫蛀,可当正常牙用,但总时不时会疼,小时候疼得尤其厉害,长?大?后好?转了些,都快忘了这桩了,谁知道?又突然疼起来?。
谢折见她吃痛不已的样子,转身道?:“来?人,传唤医官。”
贺兰香恼火道?:“叫大?夫又有什么用,我从?小到大?看?的还少吗,除非把这牙拔了,可若拔了,我吃饭又该怎么吃。”
说话间肝火一旺,疼得更?加厉害,贺兰香忍不住呻-吟出声,站都站不稳了,坐倒在贵妃榻上,揉着脸颊欲要落泪,一反方才?气焰嚣张,变为楚楚可怜的柔软模样。
谢折想起幼时换牙牙疼,他娘总会帮他晃动那颗疼牙,虽不能治本,多少能缓解些许痛意,便道?:“你把手伸到口中,将那颗牙晃上一晃。”
贺兰香只抽泣,根本不搭理他的话。
谢折自鼻子里喷出一口闷气,大?步迈开走上前去,坐在榻沿,倾过身去,伸手抬起贺兰香的下巴。
朱唇琼鼻,剪水清瞳,这张脸实在有让人轻易原谅的资本。
谢折稍顿了下神,在贺兰香疑惑的注视中,将另只手亦朝她伸去,手指不由分说撬开那两瓣红唇,分开齿关,大?拇指的指腹沿贝齿一路摸索。
在按到左下排最后一颗磨牙时,贺兰香疼得颤了下身。
“忍着,等会就好?了。”他说道?,摁住那颗乳齿晃动起来?。
贺兰香脸颊潮红,噙泪湿润的双眸含嗔带怨,极不情愿。可擒住她下巴的大?掌力度太大?,即便只使两分力,也?足够她动弹不得,只能被迫张着红唇,由着那根手指在口中按揉。
说来?也?奇,原本钻心的疼痛,在晃动中居然发痒起来?,分担了一部分的疼痛,转为疼痒交织的古怪滋味。
晚风清凉,揉碎灯火,窗外山茶花树枝叶沙沙作响,月光穿入,照入窗中,投下斑驳起伏光影。
斑驳的晦暗里,湿漉漉的潋滟美目与冷淡黑瞳对上,未散的甜蜜果香在二人之间荡漾,随呼吸翻涌,升温,发烫。
随着时间而过,贺兰香脸上的痛苦神色稍有缓解,方法?显然起了作用。
“好?点了吗。”谢折问。
贺兰香是该点头的。
可当柔嫩的舌尖不经意与口中指腹上的硬茧相蹭,酥麻的痒意自口中传遍四肢百骸,她就鬼使神差地闷哼了一声,假装未有好?转。
谢折只好?继续。
他再度倾身,悬虚覆在她的身躯上,将手指又深入了些,指腹不轻不重地按住那颗磨牙轻轻晃动,伴随动作,女?子口中柔软的内壁与舌头亦在遭受指腹的磨蹭,细嫩包裹粗糙,宛如若即若离的挑逗。
谢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呼吸渐沉。
“好?了。”他忽然抽出手,一条细长?清亮的银丝自香檀小口拉扯而出,黏连在他的指尖,又倏然断开,留下满指头湿润。
他起身,背对贺兰香,已有离去的意思?,沉声交代:“以后若不提前告知我,不得胡乱走动,更?不准与王家人见面。”
尤其是那个王元琢。
贺兰香揩了下勾在唇畔的口水丝,声音薄软,毫无波澜,“我与郑氏的关系自不必多说,她对我发过好?心,我自然不会刻意与她疏离,你再警告我多少遍也?没有用。至于那个王元琢——”
谢折气息一沉,背影僵硬三?分。
贺兰香未察觉他的变化,自顾自道?:“先前在温泉庄子,我曾偶遇过王元琢,我担心他把我的踪迹告诉他爹,以此推断出你我的关系,所以刻意接近了他,想要试探一二。”
她轻嗤一声:“哪想到,这王二就是个单纯的书呆子,根本没有去想那么多,满脑子都是风花雪月,算是个值得结交的人,若有需要,我甚至可以从?他身上套取他族中的消息。因为我发现,他对我似乎有种莫名其妙的信任和喜欢,而且很真挚,不像装出来?的。”
谢折听她说完其中隐情,别扭整晚的心情总算有所缓和,嗓音都放温了些,“所以,你接近王元琢,只是想利用他,没有别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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