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摇—— by盛晚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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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春走后阮乔才道:“姐姐,你是因为宁遇才嫁给这个什么赫公子的吗?”
云映道:“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以前的云映对他根本就不是这个态度,她温柔且和善,跟他说话时总是轻声细语,即便是不高兴,只是默默的不出声。
他很不习惯现在的云映,可是又不敢像之前一样跟她任性。
阮乔不喜欢这样,就算他不跟云映在一起,他也希望云映过的好,不由轻声道:“我不是你弟弟吗,你过得好不好,我当然会关心啊。”
他朝前走了几步,道:“我昨天想了很久,我确实管不着你嫁人……可是你又不喜欢他,你这样子不是折磨自己吗?”
云映歪着脑袋,不解道:“我当然喜欢他。”
阮乔摇头,道:“不,你不喜欢。姐姐,我知道你喜欢宁遇,可是他已经死了。”
“你是最清楚不过的,你亲眼看见——”
云映抿住唇,静静的望着他。
那双瞳孔浅淡的眸中没什么情绪,可阮乔最害怕云映这样的眼神。
但他还是握了握拳,把话说完道:“你亲眼看见他掉进江里,尸体打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泡烂了,他就是死了。”
宁遇活着的时候,总是万众瞩目的,他生的好看,这镇子里好多少男少女都会来偷偷看他。
他很爱干净,衣服总是纤尘不染,教云映写字时,云映不小心把墨水弄在袖子上,他会蹙着眉,轻轻说一句:“怎么又弄脏了啊。”
然后他会伸手,帮云映把袖子折起来,告诉她:“墨水不好洗的,小映,下次记得不要弄脏。”
云映每一次都会说好,可她总是想让宁遇帮她整袖子,所以她每一次都会故意把袖子弄上墨水,然后等宁遇发现。
次数多了,宁遇大概就知道她是故意的了。
但他没有拆穿过她,只是看着她轻轻的叹口气,然后低声道:“小映原来那么喜欢洗衣服啊。”
明明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是清贵雅正的,可那具尸体却臃肿腐败,甚至看不清他的脸。
是的,他就是死了。
云映亲眼看见他掉下冰冷的江水。
是为了救她。
这一点,除了云映自己,所有人都不知道。
云映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道:“所以呢。”
阮乔盯着她,好像恨铁不成钢,企图叫醒她一般:“他死了,你应该有新的生活,那个赫公子,他就算再像,他也不是宁遇!”
云映当然知道。
但是世间诸事常常如此,当事实不再令人满意的时候,还不允许她自己给自己编造事实吗。
旁人也就算了,阮乔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少爷,也能在这自以为是的说教她。
阮乔继续道:“你总该开始新的生活的,你不喜欢他却选择嫁给他,每日对着这张脸,你真的快乐吗?他的存在就是不停的提醒你,宁遇死了,你永远都走不出来!”
阮乔声音低下来,道:“姐姐,我不希望你这样。”
云映一点也不想跟他理论,她撑着脑袋,有些疑惑道:“阮乔,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关心我的感情?”
好像被什么攥住喉咙,阮乔一下哽住,脸色涨红,他磕磕巴巴道:“以以以前……”
“以前你喜欢宁遇,我知道的,我当然不关心。”
“嗯,所以宁遇死了,你就开始关心了?”
“但不管我喜欢谁,跟你都没关系吧。”
阮乔掐紧掌心,少年雪白的脸颊红成一片,他避开云映的目光,道:“我想关心就关心,你又管不着!”
云映看他这副模样,不由挑了下眉,声音平静道:“你喜欢我?”
阮乔脸更红了。
他不知道他在心虚什么,好像这是一件很丢人,很难以启齿的事,明明在他的设想里不是这样的。他不觉得云映丢人,路上的时候,他就在想,他要坦坦荡荡的把喜欢她说出来。
可是云映这样平静的语调却让他生出羞愧感,她明明连一句嘲讽都没有,他却觉得是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他对他的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有了非分之想。
他的沉默无疑坐实了云映的猜想,她看起来也并不意外,只是轻声笑了笑,道:“娘亲知道吗?”
正是与此同时,太阳落下山。
赫峥从府外回来,他腿长,步子也大,没一会便到了院子里。
他原本想直接去书房,后来又想起昨夜云映的话来。
有的男人成婚后对妻子不管不顾,让府中人对她指指点点。
大致是这个意思。
也就那么一念之间,他还是顿住脚步,打算先回一趟房间。
意外的是,时常敞开的房门这会紧闭着,他走上前,才欲推开房门时,里面传来一声争吵。
赫峥推门的动作顿了一下。
“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
阮乔再次走上前,好像要用声音大来掩饰自己的心虚,她道:“姐姐,我不能喜欢你吗?”
他低下头,道:“虽然我现在还小,但是我会继续努力读书,等我考取功名,我说不定会比这个赫公子还厉害呢。”
“姐姐,你别嫌弃我,我也没有特别不好。”
“……”
赫峥黑着脸,推开了房门。
天光泄进,阮乔仓惶回头,男人身影高大,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带着一种锋利的压迫感。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赫峥,很像,确实很像。
但没有那张画像上那么像。
他跟宁遇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你……”
赫峥扫视了一眼阮乔,觉得这人可能是年纪太小,有些雌雄莫辨,他目光怀疑的看了眼云映,然后对着阮乔问了句:“你哪位?”
阮乔根本不知应该如何应对。
云映在这时站起身来,走向了赫峥,不同于方才对他的冷漠,她好像整个人都高兴了一些,声音温和的对男人道:“啊,你怎么提前回来啦?”
赫峥没搭理她,他继续看向面前那个身形瘦小的少年,眉头越蹙越深。
他当然不会去在意谁喜欢云映,云映又是否移情别恋,只是他们才刚成婚,这两人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在他眼里还没到他肩膀的男孩,还在他房间里对云映大胆示爱。
这是否有些许过分了?
云映走到阮乔身边,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乔,这是你姐夫。”
“……”
阮乔看向云映,紧抿着唇,在云映温和的目光下,阮乔憋着口气,还是对着赫峥道:“姐夫好。”
赫峥眉头并未舒展,反而越蹙越深,他道:“你弟弟?”
云映嗯了一声,她暂且没跟赫峥解释,而是拉着阮乔的手臂,带他走了房门。
继而对他道:“小乔,我不是让你在国公府好好待着吗?”
她拍了下他的肩膀,红唇微张,声音很轻,似有所指道:“你不记得我说过的话了吗。”
阮乔知道,她说的是宁遇的事。
她不准他在别人面前提起宁遇,不提就不提。
恰逢泠春这个时候也从院外回来,云映拍了拍阮乔的手,吩咐道:“派个人把他送回去吧。”
阮乔还有话没有说完,他偷偷了一眼房内站着的赫峥,又看向他的姐姐,心里不舒服极了。
这个赫公子一看就不好说话,说不定会欺负他姐姐。
云映往后退了两步,进到了房间里,她双手搭在门上,对他道:“小乔,你会听姐姐话的,对吧。”
阮乔犹豫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他虽然的确不想让云映就这样嫁人,可嫁都嫁了,他也不想害了她。
阮乔见云映想关门,不由匆忙上前了几步,有些急切道:“可……可我还有说完。”
云映提醒道:“但你该走了。”
阮乔不太甘心,他不知道为什么赫峥一回来,云映连话都不愿意跟他说了,他明明都答应不会把宁遇说出去了。
他急声问:“为什么?你们要做什么?”
云映回头看了眼赫峥,男人还站在原地,静静审视着她。
云映回过头来,翘起红唇,温和道:“我们要去做大人做的事。”
房门阖上, 门外洒落的霞光被隔绝在外,云映缓缓回头,看向赫峥。
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 赫峥在寂静中率先开口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的弟弟喜欢你?”
据他所知, 国公府内没有这样大的孩子,那这个弟弟大概是她之前还没有回到京城时,那个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弟弟。
可就算如此, 那也是同她一起长大的弟弟。
云映朝他走过去, 好像并不在意这件事,她随口道:“大概是吧。”
她停到赫峥面前, 抬手想帮他脱下外袍, 赫峥却攥住了她的手。云映会意, 知晓赫峥待会可能还会出去, 便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收回手道:“他今日擅自来到赫家大门前, 吵着要见我。”
“我本不知道他想跟我说什么的。”
赫峥还是觉得这件事匪夷所思, 他垂眸看着云映,京城旁人喜欢云映, 他倒还理解三分, 毕竟她的确有一张出众的脸。
但连她弟弟都能对她生出男女之情来, 是不是过分夸张了。那个弟弟看着不过才十六七,这是为了她都追到京城来了?
赫峥问:“他什么时候知道你不是他亲姐姐的?”
云映笑了笑,然后轻声答:“放心, 他很早就知道了。”
赫峥立即道:“我放心什么?”
才说完, 又觉得这话有几分歧义, 遂而又补充道:“他喜不喜欢你, 跟我又没什么关系。”
若是放在以前,云映会失落的低下头去兀自伤心,但是现在她好像有了点询问的资格。
她仰头道:“你不是我夫君吗,为什么跟你没关系?”
那两个字轻易的从她唇中滚出,不需要半点犹豫,带着她嗓音独有的温软缱绻。
好像他们不是什么毫无感情的夫妻,而是什么和如琴瑟,亲密无间的爱侣。
昨晚也是这样,她分明连抬腿的力气都没有了,却仍在最后关头于他耳边轻声那样叫了一句。
赫峥总怀疑那是她故意的,她成功了。
对上她称的上深情的目光,赫峥原想提醒一句他们的婚姻并不是什么因爱而生水到渠成的婚姻,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婚已经成了,再说这些实在没什么意思。
便转头冷着脸说了句:“别什么人都往房里带。”
云映说好,她走到桌边,道:“我特地叫泠春去看着小厨房给你做的汤,你快喝一些吧,待会凉了。”
赫峥不喜欢喝那种油腻东西,他随口道:“你自己喝吧。”
云映碰了碰还温热的瓷壁,掀开盅盖,香味飘散,她随便扫了一眼,为了想让他多留一会儿,还是道:“端都端来了。”
赫峥神色不耐,他跟着看了眼,然后目光停顿,继而匪夷所思道:“枸杞……羊腰?”
云映也跟着慢悠悠看了一眼,好像还真是。
被赫峥这么提醒,空气里的膻味好像明显了一些。云映让泠春去随便端一碗,不知她怎么偏偏端了碗羊汤,这会又不能同赫峥说这是随便端的。
她沉吟片刻,道:“这个季节,应该比较适合吃羊肉吧。”
赫峥盯着面前纤细的女人,道:“夏天适合吃羊肉?”
云映又将盅盖盖上,低声同他解释道:“我初来京城不久,倒还没适应这里的富贵生活,以前在裕颊山,羊肉是最贵的。”
“我总是想给你准备一些金贵的东西。”
赫峥缓声道:“贵的是羊肉,你放那么多羊腰干什么?”
云映面不改色答:“羊腰更贵,是最贵的。”
赫峥沉默。
行,她反正也不是第一天嘴硬了。
他又这样审视了她一眼,四肢纤细,柔软削瘦,他一手就能抱起来,甚至一根手指就能把她按床上动不了,好像稍微用点力就会碎掉。
她是不是有点太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赫峥收回目光,道:“随你,我去书房了。”
他说着便走向了房门,待房门再拉开时,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不少。
云映叫住他:“那这个汤,你还喝不喝呢?”
她还好意思问,赫峥不知道她在不满意什么,难不成她是想给他汤让他自己反思去吗。
赫峥回头,黑着脸沉声说了句:“你最好给我倒了。”
云映哦了一声,然后看着赫峥走出房门,踏进昏暗的暮色,她轻声叹了口气,怎么感觉好像又惹他不高兴了。
赫峥不在,她便也没那么多规矩,同泠春一起用完晚膳后,泠春道:“姑娘,时辰还早,奴婢听说大太太和两位夫人都喜欢在这个点打纸牌。您要不要也去看看?”
“正好也她们熟悉熟悉,你才刚来,没准儿以后在府中还有需要那几位太太的地方,再说您成日闷在房里,也会觉得没趣儿的。”
云映倒是半点没想过这些。
她对赫家就像是对国公府一样,没什么太大归属感。
她懒得同人交际,也疲于去争那仨瓜俩枣,如果可以,她愿意每天在房里躺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高兴了看两本书,买个铺子随便经营经营,经营不好也没关系,就当是撒钱玩了。
兴致再好一些的时候,还有赫峥这么个身强力壮的男人陪她滚榻。
她喜欢平淡些的生活,所以她希望床榻上的那点生死之间的刺激,成为她生活的唯一起伏。
但以上是最理想的状态,事实如何,还是两说。
她道:“明日再说吧,今日我有些累了。”
她想了想,又道:“对了,你把我从国公府带来那几匹闪缎分给她们,按着辈分,把这府里的亲缘近些的女主子都分点儿。”
泠春应了声是,云映思索片刻后又问道:“云漪霜是什么时候走?”
泠春道:“姑娘,如果按着计划的话,二小姐会在五日后启程,怎么了吗?”
云映对云漪霜没什么喜恶情绪,只是当初木屋里那事,她总觉得还没处置妥当。
按理说,赫峥不会主动去查她的那碗药是否是她自己主动喝的,云漪霜和裴衍也并不知道那婉药被她喝下去。
所以若不是她太倒霉,这三个根本不存在什么为了这事对线的可能。
但云映还是觉得云漪霜早走她也能早舒服一些。
云映摇了摇头,刻意去催反倒怪异,她只道:“没什么。”
房门敞开着,赫峥还没回来,云映遂而道:“叫水吧,该沐浴了。”
云映才走进湢室没多久,便听见房门从外面打开,泠春的声音传来:“姑爷好。”
赫峥没理她,泠春便自觉走了出去,然后关上房门。
雾青此刻还候在门外,泠春走出两步又回来,抬眸问道:“姑爷待会还出去吗?”
雾青哪知道赫峥还会不会出来,他只是守门守惯了,平日都要站一个时辰,瞧赫峥没叫他他才走。
他礼貌道:“我也不知,但公子今日的确是没什么行程了。”
泠春嗯了一声,然后:“那你我一起退下吧。”
雾青:“这……”
泠春声音低了低,道:“我家小姐与你家公子正是新婚蜜里调油时,你站在人家新房门口挺墙角,应该也不好吧。”
雾青面色空白,觉得有几分道理。
可他完全没法把蜜里调油这几个字与赫峥联系到一起,因为今天一天赫峥都没提起过云映一回。
但是说他不上心吧,他又能推了些饭局和见面准时回府。
雾青垂眸道:“姑娘说的是。”
夜色寂静,云映从湢室出来时,赫峥正一手撑在桌案上,一手提笔写字。
他笔速很快,云映这样看着,突然生了几分好奇,在长发未曾擦干时朝他走了过去。
赫峥并未避讳她,连头也没抬。
这桌案上一堆的卷宗公文,云映甚至还瞧见了一堆大理寺的公文。
她对宫中官职的所知,都是来到京城以后翻书才知,但也知道,赫峥如今的职务与大理寺其实关系不大。
她不由问了句:“你这为何会有大理寺的公文?”
赫峥抬头扫了她一眼,问:“你识字?”
“……”
若非云映知道赫峥不是什么喜欢嘲讽她这些的人,都要以为他是故意这般问的了。
如此说来,怪不得见她来了并不避讳。
云映道:“大致识得一些。”
赫峥笔下动作不停,随口道:“你弟弟教你的?”
云映道:“不是。”她声音顿了顿,继而温声道:“是一个哥哥。”
赫峥笔触停了下,看她一眼道:“你还有哥哥?”
云映嗯了一声,道:“同村的一个哥哥,人很好。”
同村的哥哥,既然没有血缘关系,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去叫人。他忽而又想起,在他与云映尚未成婚时,她也这样叫过他。
明明算起来,那时候他跟她之间就不算太熟。
不对,他又想起他第一次与云映见面时,那时他与她别说不熟,他们根本就不认识。
不认识的时候她就能直接拦住他叫他小玉哥哥,那去叫一个同村一起长大的男人哥哥,好像也不难理解。
所以她还当真没什么羞耻之心,这种称呼竟然也能随便叫人。
因为一直以来他都没有娶妻生子的想法,所以也很少会去关注女子,更是鲜少与人谈及这类话题,但是这会,他想起来他的那些狐朋狗友总是问他的一个问题来。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以前他不屑于思考这种问题,当然他也得不出答案,但是这会倒是明确一些。
总之他不会喜欢云映这样的。
云映见赫峥没什么反应,还以为是他对自己的过往不感兴趣,她也不意外,转而道:“夫君,你的字好好看。”
赫峥:“不准这样叫我。”
云映声音有些委屈道:“只有我们俩的时候也不行吗?”
赫峥:“不行。”
乞求无果,云映不打算理他,她又朝他走近了两步,仍带着水汽的身子靠近他,她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幽香再次传了过来。
她穿的中规中矩,除了细白的脖颈,身子可以说半点不露。
云映伸手,挽过他执笔的手臂,然后手指下移,顺着男人的手腕覆上他的手。
赫峥动作停住,一侧眸就看见了她润泽如玉的精致侧脸,以及那张翘起的红唇,他道:“松手。”
他的警告对云映显然不起什么作用,她像是没听见一般,手指灵活的从他手中拿过了笔,然后随手扯了一张澄心纸,摊在他写的那页字旁边。
葱白细密的手捏着笔,然后手腕轻动,笔尖游动,照着他的信,写了句一模一样的话来。
字迹遒丽,笔意清婉,转折间又透着股苍劲锋利,的确是一手好字。
在他要开口说句还行之时,云映率先道:“这是我照他的字练的,夫君,你看是算得上好看吧。”
赫峥:“……丑死了。”
云映蹙眉,道:“你在说假话骗我。”
赫峥又把笔拿回来,在她的那句话旁正儿八经的写了几个字,给她打了个样。
不同于方才信纸上追求速度的随性,这会他的字分明要分明许多,铁画银钩,丰筋多力,横在云映的字旁,相比于她的清婉,要多出几分威势来。
云映道:“你的也好看。”
什么叫也,赫峥道:“比你好看就行了。”
他放下笔,又将方才的那封信随手一折,道:“你自己写吧。”
他说完从书桌前离开,然后叫了水,去沐浴去了。
云映盯着他的背影,见男人将外袍脱下随手挂在屏风,然后低头解开革带,衣衫脱下,露出精壮的上半身来。
她心里不由想着,还好,这人这会脱衣服倒没那么避着她了。
云映顺手帮赫峥把桌面整了整,然后又坐回榻上,半靠着软垫去看她的那本没看完的游记。
直到赫峥出来时,她还靠在垫子上,没有起身,只是静静的翻过一页。
天色已经不早,赫峥走到床边时,云映仍看的入迷,秀眉微蹙,似有不解。
昨日她看的便是这本《倉台记要》,到今日竟然还没看完,赫峥虽公务繁忙,但也称得上博览群书,这本书他连听都未曾听过。
见云映仍然不动,赫峥提醒道:“喂,别看了,还睡不睡。”
云映回神,拿着书朝床里去了去,然后道:“睡的。”
赫峥道:“你这是在山里没书看,出来要看个够吗?”
云映本身是个疲懒性子,当初练字看书是为了不在宁遇面前丢人,她本身不是什么酷爱作诗喜欢从书里寻真理的人。
而且她看的书不多也杂,上到天文,下到农桑,大多都是为了必要的学习,找乐子或者打发时间。
云映道:“山里没有这样的书。”
“你想看看吗?”
对于这种看名字就知道里面必定是什么日常琐事的闲文,赫峥并不感兴趣,但他还是随意的伸了下手,云映乖顺的将书递了过去。
赫峥垂眸扫了眼。
那一页最后那段猝不及防映入眼帘。
他只管恣蜂锁蕊,哪管得她涕泪涟涟。
云雨已毕,且看衾上,洒的白玉琼浆。
“……”
“…………”
赫峥将这本书扔到床边的小几上,他胸口震动,这辈子未曾这么失语过。
他一方面觉得眼睛受了伤,另一方面他看她这副无辜模样,又莫名有一阵燥意。
就说吧。
他就说吧。
她真的无可救药!
云映歪头,看见赫峥耳垂泛红,她反应过来后问道:“你没看过吗?”
赫峥:“???”
“我为什么会看过这种东西?你看的很多?”
云映老老实实道:“不多,这是第二本。”
“还有第一本?”
云映嗯了一声:“第一本是新婚夜前嬷嬷给我的,让我学习,我看了很久,也学到了很多。”
说起这个,她看向赫峥的目光便有些哀怨:“但你很少给我实施的机会,你只知道蛮干。”
而且还不换姿势。这是她唯一不满意的地方。
赫峥沉默了好一会,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没什么好说的,也不想搭理她。
云映还半靠在床头,蛾眉敛黛,顾盼生情,她轻缩着肩膀,玉软花柔。
赫峥闭了嘴,然后回身吹熄了灯火,黑暗中云映听见赫峥上榻,她有些不满道:“为什么要灭灯?”
这样就看不见他了。
赫峥不理她。
云映得不到回应,心里想着兴许是方才说错了话,不该埋怨他。
她摸黑躺在他身边,然后主动道:“你今天累不累呢?”
隔了一会,男人的声音才从旁边传过来,离她很近,声音淡凉,“不累。”
云映嗯了一声,又少见的问他道:“你娶了我,是不是有点后悔。”
赫峥道:“你还不值得我后悔。”
云映总结道:“那就是不后悔。”
赫峥没有反驳她,应了句:“随你怎么想。”
云映默了默,她其实不太能睡得着,因为她白日睡得时间长,而现在又不算多早。
赫峥灭了灯,不许她在看书,这会好像也不太想跟她说话,云映有些无趣起来,她问道:“你是不是不想跟我说话。”
等了半天,赫峥道:“猜对了。”
云映抿住唇,没吭声。
原本她的手还贴着赫峥的手臂,这会眉头轻蹙,少见的对他不高兴,将自己的手缩回来点儿,不碰他。
又隔了一会,云映翻过身去,不再面对他,然后在暗夜中闭上眼睛。
困意才来时,一直在她身边没动的赫峥忽然对她伸出手,有力的手掌握住她的肩膀,在黑夜中将她又翻了过来。
云映没说话,赫峥的手又继续往下扣住她的腰,把她抱在了怀里。
男人胸膛温热,衣襟散开了一些。
云映的脸贴在他的胸口,不满道:“你不是不想跟我说话吗?”
赫峥道:“我没跟你说话。”
云映说不出有本事你一直别跟我说话这话来,因为她担心赫峥还真不跟她说话,遂而只是沉默的别下脸,不去回他的话。
夜深,外面偶尔传来虫鸣。
赫峥主动道:“嗓子好了。”
云映嗯了一声:“本就不算太严重,中午弟妹给我送了梨汤。”
“好喝吗?”
云映回忆了下,然后中肯评价道:“有点甜。”
赫峥没说话,云映就这样靠在他怀里,直到赫峥的手从她脸颊划过,手指抬了下她的下巴。
云映仰起头,他们开始在沉寂的黑夜中接吻,唇舌交缠,相互入侵。
不同于昨日,除却从窗户漏进来的模糊月光,房内可以说一片寂静,云映也瞧不清赫峥的脸,只能听到他的声音,碰到他的身体。
她身上衣衫松垮,没一会就散开一片,赫峥总喜欢揉她,是那种令她熟悉,又带着点微妙又刺激痛感的力道。
晚风吹拂。
池水皱起,涟漪叠叠。
后来赫峥停下了动作,云映额上带着点细汗,月色朦胧下,仍能在黑暗里看见大片雪肌。
赫峥手心湿润,问她:“现在说吧,你从书里学了什么。”
“这回给你机会了吧。”
赫峥今晚原不是这样打算的。
因为他跟云映第一次滚榻时, 她好像休养了一段时日才恢复,所以他自然而然的觉得,这种事不能常做。
就算昨天未曾见血, 他好像也没有弄痛她,但她还是流了好多眼泪, 他猜想她可能仍不太舒服。
但是她今天看起来并不像上次那样虚弱,舒不舒服不知道,她竟然还有心思给他熬汤。
一直到后半夜, 月色当窗, 风过时绣帘微晃,连虫鸣声都弱了下来。
云映趴在赫峥的身上, 乌发散开, 纤腰婀娜, 眼角尤有啼痕, 裸露的肌肤欺霜赛雪, 粉臂横施, 千般的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