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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求生记—— by雾家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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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老奶奶,不是,不是这样的···”我急得手足无措地想要解释。
老奶奶打了一个漂亮地蝴蝶结:“叫我奥科萨娜女士就好。”
“奥科萨娜女士,不是他的错,是我···不,不是我····总之,就是一场误会,您不必指责他。”我解释地结结巴巴,因为不论我怎样绞尽脑汁地回想,弗拉基米尔似乎是受害者,而我一脸无辜地拿着匕首,上面满是鲜血,却不是真正的凶犯。
我大喘气一下,决定闭上嘴巴,奥科萨娜女士挂上慈祥的笑容,她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体贴地说:“我明白,年轻人正是好时光,爱情还在捉弄你们这群别扭的小家伙呢,以前我也像你们一样,总觉得还有花不完的时间,坐在怀尔德东边山坡上,繁茂的威姆士松树下听他弹吉他,那把吉他太破了······”
奥科萨娜女士甜蜜地笑了,残阳的余晖落到她满是皱纹的皮肤上,她太老了,可似乎青春的美好和爱情的悸动让她焕发生机,羞涩而幸福地恍如少女。
弗拉基米尔作为被批评的“坏小子”显得气定神闲,他心不在焉地听着奥科萨娜女士的往昔岁月,接着迅速贴近我,伸出一只手指按在了我气鼓鼓的腮帮子上。“走吧。”他像是在讲悄悄话。
他说完,恢复一脸平静转身就走,我急忙跟上,“再见,奥科萨娜女士。”
奥科萨娜女士也不织围巾了,她沉浸在昨日的回忆里,或许她不是在对两个陌生人讲故事,只是借着契机回味过去。我最后看了奥科萨娜女士一眼,可惜我可能再也不知道故事的结局了。
游人变得稀少,商铺还没有打烊,可石阶上的小摊纷纷开始收回去了。我们经过几家店铺,门口的小摊上的物品剩下不多,我跟在弗拉基米尔身后,他忽然停下脚步。
我低头看去,这是一家售卖各种古董毛毯的店,弗拉基米尔停在挂在木板上的羊毛毯前停下来。
就算我对古董毛毯一无所知,我也能够看出这张毛毯的不凡——误入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树林间几只红胁蓝尾鸲发出低鸣,溪水漫上两侧的土壤,骆驼靠近水源,远方在阳光洒下的光斑里,古堡在绿树间若隐若现······
“画工很了不起。”这是一幅奇幻的山野图,走线细密紧实,笔触典雅明丽,我第一次接触到巡回画派风格以外,其他具有震撼力的写实风格。
“这是十七世纪末法国奥布松地区的纺织工艺,由上等羊毛和真丝制成。没想到这种小地方还有不错的东西。”弗拉基米尔语气里有淡淡的欣赏,我立刻仔细地翻来覆去地注视着挂毯。
他的眼光高的吓人,我一度以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能使弗拉基米尔感到满意的东西,这件挂毯果然很特别。
“这是迷迭草吗?”我瞪大双眼指向这张手工羊毛真丝挂毯上,河边长出来的几株野草,他们与我看过到的任何一种草都不像,看上去与马克西姆在卢布廖夫的后院里培育的梅鲁克斯草相似,只是叶片更加轻薄,好像能透光。
弗拉基米尔一如既往地否认,他已然是一位优秀的好老师,为提升巴甫契特平均文化水平不懈努力着。
弗拉基米尔的情绪感知能力也不全是好处,在弗洛夏陷入强烈的负面情绪时,弗拉基米尔的感受就像从未拥有光明的人,看到的第一缕明亮是强烈刺眼的太阳眩光,这对一直以来屏蔽所有情感的他来说,远远超过了承受范围,弗哥需要时间去适应。而且这种情绪共享,会随着时间而逐渐增强。 ps.爱情很容易让人自卑,特别是一直自我评价很低的弗洛夏

Chapter 185.沟通(一)
“是白车轴草。挂毯自中世纪以来,作为贵族王室们彰显身份与宗教信仰的厚身纺织品。传说中,白车轴草是爱尔兰每年七月十四日圣·帕特里克节上神圣的植物,“三”是凯尔特人宗教中的一个神秘的数字,从五世纪就开始佩戴白车轴草在爱尔兰宣扬基督教的三位一体教义。”弗拉基米尔的努力很可能会白费,一个个晦涩的不常用的词语,夹杂着英语与法语别扭的发音从弗拉基米尔嘴里流畅地吐出来,他有种奇妙的温柔。
不仅是把舌头打结的发声方式,还有他的气质,都有种神圣感,这比他惯常的高高在上还要令人畏惧。
大概这就是知识的力量,真理的荣光。
我随手指向旁边正在匆匆收拾摊位的年轻女士,她的摊位是我完全看不懂的针织品,还有一些零散的水晶,珍珠,月光石。
我暗暗希望这些完全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工艺品可以难倒弗拉基米尔,不过结果只是拖延一会时间。
“这是一种欧洲传统蕾丝编织工艺 Frivolitè ,是法国王室统治期间用于制作骑士战袍的手工刺绣,而后风靡整个 18 世纪的欧洲宫廷。古法Frivolitè——梭编,以蕾丝首饰为主,采用梭织工艺一经一纬穿引而来。”弗拉基米尔不知什么时候站远了,他的语调抑扬顿挫,重音符号在他的喉间轻轻浮上来。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我都想要为他鼓掌,他无疑是我见过最博学的人,要知道一项在女性间都并不流行的古老的刺绣工艺,竟然不会对弗拉基米尔形成挑战。
况且他的态度十分平淡,中间又夹杂了绝对的自信,他的口气你根本不能去质疑。
“太不可思议了······”我想我的目光是赤chi裸luo裸地惊叹,可也许过于赤chi裸luo,弗拉基米尔轻咳一声,眼神飘向商店门口,他示意我朝那里看。
视线停在一块金属板,占据了蕾丝玻璃门的二分之一,上面用花体鎏金雕刻出弗拉基米尔给出的答案,甚至一字不差。
“弗拉基米尔!你······”我恍然大悟,开卷作答,怪不得他这么信誓旦旦地回答,我转头正准备指责他违反规则的行为,弗拉基米尔坦然地牵过我的手,他身高比我高得多,每次牵手时他的发丝总会拂过我的下巴,我能感受到那一点又一点接触,微不足道,却让我心跳失常。
“这是你第一次这样做吗?”我怀疑这个家伙是个狡猾的惯犯。
他似乎知道我未说出口的指控,但他并不在意:“猜猜看?”他竟然笑了,有些不以为意的勾引。
我张开嘴,又闭上,吞下一团冷空气。是的,夜幕降临,湿润的水汽与凉意重新回到库夫怀尔德小镇,店铺们纷纷关店打烊,还剩下街尾的酒馆灯火通明,里面传出热闹的喧嚣,喝的醉醺醺的人们互相搀扶着走进黑暗的后巷,蹲在垃圾桶前发出头皮发麻的声音。
我抵制这份诱惑,事实上,没人能不对弗拉基米尔这张脸动心,不论男女,他的脸蛋不需要时间细细品味,是第一眼就能惊艳的容颜,尤其他的眼睛只注视你一个人。
惋惜的是,大部分情况下这副皮囊成为了他最完美的伪装,将他的傲慢、残忍、冷酷,充斥着难以预料的恶意掩藏起来,可当他学会了深情,他将无可匹敌,他眼中的势在必得一直都在。
保护自己心意的过程显然是如履薄冰的,我总是警惕着,不被他的假象迷惑,因为我总是能够分辨真实与虚假,存在与虚幻的界限,但这一切变得越来越难。
离开伯尼尔钟塔外围的商铺,路灯被点亮了,镀金黄铜的花冠顶部下坠花纽扣点缀,青铜底部悬挂花卉与橡子果实,光线在金属镶板玻璃灯罩中凝聚,照进狭长幽静的长街,高低不平的石砖上投下昏黄的光。
光明之中,晦暗应生,影子无所不在,我的心意无处可藏。
我开始对牵着我的手的弗拉基米尔开始好奇,如果我知道,他最后的笑容落在哪里就好了。
我们踩着鹅卵石路面漫步长街,多亏了去而复返的木雕店老爷爷,他是我们在库夫怀尔德唯一的向导,他为我们介绍了一间老旅馆,不需要任何身份证件仅凭现金就能入住的地方。
弗拉基米尔不着急办理入住,他走得不快,以往我需要小跑才跟得上,河道近在眼前,降雨带来充沛的水源,波涛翻涌掀起强风,湿度达到饱和,寒意从脚下冰冷的石砖爬升。我跺了跺脚,驱散这股冷风。
“你为什么不戴?”我的注意力被挂在弗拉基米尔手指上的花环吸引住了,他玩弄着花枝柔韧的根茎,花瓣飘落,一片片粘在脚印里。
弗拉基米尔对待鲜花与石子一样粗暴,他完全不感兴趣地说:“不喜欢,你不是也不喜欢吗?怎么现在一直戴在头顶装作神话中的希腊少女。”
我干脆地忽略他的后半句,这是我无数次被气得跳脚后总结的经验技巧。“我喜欢花朵。”不知道他关于我的事情那种理所当然的态度是怎样来得,总之他得出错误答案。
弗拉基米尔抿起嘴唇,他不感到愉悦时就会露出这种表情,同时他被某件事绊住手脚,看起来有点犹豫。“巴甫契特······那时,你没有去过温室和花房,即使栽种了全世界最名贵最娇嫩的鲜花···后来,你的花瓶里每天会换上从荷兰空运回最新鲜的花束,你并不在意。”
我很难思考为什么他会知道得如此详细,难道这不是管家先生和女仆的工作吗?我不能深想,那里是不敢靠近的领域。
“喜欢的。”我有些恍惚地说,可我在怎样绞尽脑汁,关于巴甫契特的事情仿佛被蒙上一层灰蒙蒙的尘土,怎么也看不清。
就连情绪激烈至极,刻骨的钻进内脏的痛苦也模糊,仅有大腿上的伤痕与总会在潮湿天气发炎的耳洞作为见证者,记录下欢笑与泪水,绝望和不甘的协奏曲。
“但是,我更喜欢长在森林里的花。树很高大繁茂,草丛与藤蔓压缩剩余空间,苔藓和野蘑菇堆在树根湿润的土壤,只有花需要足够顽强才能存活。”我看过这种景色,雨水与阳光,对森林中的花都称不上慷慨。
弗拉基米尔若有所思地问道:“哪个品种?”
我几乎想也不想:“重瓣铃兰!”不断地错过又错过,离开卢布廖夫之后,重瓣铃兰成为我一种执念,东欧植物图鉴上书签永远标记这一页,我很多次搜索着有关重瓣铃兰的信息,碎片化的信息一点点把这种花的模样勾勒饱满。
“为什么?”弗拉基米尔好奇地问,他深蓝的眼眸变得多情,月色柔和像水一样,我能确定的是他的好奇不是虚假。
这太难回答了,关于重瓣铃兰的故事实在很长,我选择最简单的理由。“因为它的花蕊甜滋滋的,像蜂蜜。”
弗拉基米尔“噢”一声,不做评价,“那你喜欢吃海鲜吗?”他似乎在同时思考许多问题,他必须抓紧时间一一推向我。
虽然不知道鲜花与海鲜有什么联系,我还是诚实地说:“并不算擅长,海鲜很难料理,我的烹饪水平会烧掉整间房屋。鸡肉和牛肉是最容易做得好吃的,即使吃不完再次加热也不会有奇怪的气味。”
弗拉基米尔皱起了眉,他应该没有经历这种遭遇,当然,依照烹饪能力决定喜好和口味,对极端挑剔的弗拉基米尔来说更是天方夜谭,他这辈子也用不着生火做饭。
尽管他的不赞同已经表现得十分明显,我以为他即将对我进行精神攻击,例如,‘亲爱的圣父,怎么会有如此低劣的生存习惯。’或是‘弗洛夏,你早晚有一天会死于食物腐败变质而产生的李斯特菌。’。
但弗拉基米尔放弃了,他短促地呼吸,将不满掩埋深海,“或许你需要一个专业的厨师。”他选择了更明智的方式,虽然我不会接受建议,但我不反感。
“你偏爱阴雨天。”
没有疑问的语气,可弗拉基米尔罕见地犹疑,他的信心在面对我时全线溃败,他饶有兴趣地试探,像是在玩解密游戏。
“叮~咚~叮~答对了,阴雨天很特殊,不单是水从天空降落那么简单,卢布廖夫的雨天总是阴郁,雨水连绵不绝,雾气浓重缭绕在低空,森林里的气息和无处不在的水汽是空气湿润无比,就算是最寒冷的时候,也带着朦胧着湿气缱绻,圣奥茨特的雨水更像是冰点,那里的一切都是纯白色,连阳光都没有热量,极度的干净。巴甫契特很少下雨,雨水急匆匆,大多是雷暴天气,太阳会很快蒸发过多的潮气,干燥而舒适。”
我比猜中正确答案的弗拉基米尔还要兴奋,我迫不及待地与他分享我的感受,边说边比划,连带着弗拉基米尔的手臂也随着晃来晃去。“维尔利斯特没有下过雨,从没有!你能想象吗?那里的全年降雨量可不比卢布廖夫低多少。”
我感到有些懊恼,自从我来到维尔利斯特后,那里经常是风雨欲来的低压天气,给人带来沉闷的压迫感,而雨水仍然销声匿迹。
“你很讨厌雨天吧。”我的语气轻松极了,这是我无比确信的答案。
弗拉基米尔迟迟没有给出答案,他的情绪似乎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压制,而他维持的平静也被打破,但这次不是痛苦,他安静地注视着我,我有一种恐怖的直觉,他在品尝我的灵魂。
他为此着迷上瘾,他的声音都透着迷醉,“嗯,你很聪明。”
我却感觉不到一丝喜悦,这种被本能操控的反应虽然真实,但并不安全。

Chapter 186.沟通(二)
“弗拉基米尔?”我警惕地看向他,说不清哪里的违和感让我头皮发麻。我使劲抽回手。
我意识到汹涌的人潮已经散去,我们没有必要一直牵着手,在没剩几个人的街道上拉着手,反而更奇怪吧。
弗拉基米尔的掌心触不及防地僵了一下,他将手背到身后。我的手心里有一层薄薄的冷汗,手贴在大腿侧面蹭了蹭,将黏腻留在牛仔粗糙的面料上。
“音乐呢?偏好什么风格。”弗拉基米尔恢复原状,速度快到我已经自己看到幻觉。我仔细感受,他没有被其他东西控制,又是一副冷漠并且耐心很差的样子。
“基本是钢琴曲,莫扎特,肖邦,德彪西,巴赫这类大众化的钢琴作曲家,没有特别偏好某种曲风。”我抽回的手瞬间变得僵硬,好像不来自我的身体,前后摆动得十分刻意。
“你还在作画吗?”弗拉基米尔的提问速度加快了。
我觉得他像是好奇,又对回答并不在意。“很久不画了。”我的回答也尽可能短小,这种带着压迫感的逼问方式,我根本不能慢下来回忆。
他看上去有些恼怒,大概率不是因为我,如果我惹这个家伙生气,他会立即让我明白惹怒他的下场,他会用最刻薄的嘲讽和尖锐的批评让我自惭形秽。
“你有梦想吧,弗洛夏,告诉我吧。”不耐烦的口气,他只维持最基本的礼仪,连一个问题也算不上。
不得不承认,幼稚园难度的问题让我的大脑处理器过载,我呼出一口气,在夜空下是透明的白色,温度正缓慢降低,库夫怀尔德日间灿烂暖阳下梦幻的氛围随着黑夜降下帷幕,昏暗的路灯下,目力所及的远处,房屋的尖顶,狭长巷道隐隐绰绰的阴森。
“谁都会有吧,梦想。”手指很快变得冰凉,哈一口热气,迅速消散,“我的梦想是······与家人们一起幸福地过一生。”
我放弃继续折磨大脑,向诚实妥协,我不是没有思考过一些了不起的梦想,但那些对于我不是梦想,一个梦还差不多。
“那你一辈子都不结婚吗?弗洛夏 SISTER,看不出就算没有受洗,你们瓦斯列耶夫家族的人依然是虔诚的信徒。”弗拉基米尔在生气,可他的声音偏偏轻柔,这让他看上去更加恐怖。
我向旁边退了一步,现在我们中间隔了一块砖,这条路很长,肉眼还看不到街道尽头。
“爱人也是家人。”我并不觉得女孩子一定要嫁人,更没有所谓“完整”一生的说法——必须嫁给心爱的人,然后结婚生子。
几乎每日都战战兢兢地在人生索道上维持平衡的我,传统婚育观对我而言过于陈词滥调,婚姻对于女孩子们来说就像草莓,那只是一种水果,你可以选择品尝它,你也可以轻松地无视它,毕竟它从不是不可或缺的,少了它也不会怎样。
弗拉基米尔配合我慢吞吞的脚步,他步伐的频率缓慢,朝我的方向偏移。“爱人······”弗拉基米尔像一只大型猫科动物,神奇地被安抚下来,他嘀咕着爱人两个字,嚼碎在唇齿间。“ 你想拥有爱情吗?”
这下,我觉得自己的猜测成真了,弗拉基米尔才不是什么创伤后应激障碍,他很可能是人格分裂症患者!
态度前后变化极大,一会笑容满面,一下子压抑刻薄,几秒钟就像换了一个人,我不断为人格分裂加上筹码,好莱坞电影中人格自相残杀的血腥画面使我心惊胆战地继续向旁边移动,就算不是人格分裂,弗拉基米尔一定不正常。
“如果有可能,我希望对方是一个可靠的好人。”我加重可靠两个字,小心地不再刺激精神状况不稳定的弗拉基米尔。
他不容许我们之间的距离被拉开,明目张胆地向我这边压下来。
“学识,外貌,出身,人品,你的标准太宽泛了,可靠与否没有具体的衡量数据。”弗拉基米尔反驳道,他歪着头,从容地找出漏洞。
我无力地沉默,在世俗的评价体系中,无论用哪套标准,弗拉基米尔都是站在人类金字塔顶端的家伙,虽然很气馁,但我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就算他有着性格差劲,为人专zhuan制霸道这些只有我一个人如此认为的缺陷,事实上,他从来不会是被挑选的人,没人有那个资格。
而我,显然是被挑选的可怜虫,当然也是外人眼中的“过于幸运到无言以对的灰姑娘。”,只能支支吾吾地说:“那就······选择喜欢的人,嫁给爱情就好了。”
我自认为找到的答案无懈可击,爱情终归无解,不能用任何标准去衡量判断。但我没有想到这个回答在弗拉基米尔看来仍然相当拙劣。
他先是“哼——”了一声,“爱情?你是说被肉rou体欲望相伴相生的感情?”他夸张的讥讽足以铺天盖地,
“粗俗的,刺激的沉浸在原始欲望中缠绵,嬉戏,许下自以为牢不可破的伟大誓言,接着新鲜感褪去疲惫和倦怠将甜蜜化成不再美好的腻味,争吵,矛盾开始频繁,眼泪与控诉,接下来轮到逃避与冷暴力,酒精和无休止的哭诉成为这段爱情的休止符···誓言呢?陷入浅薄的感官刺激的人类怎么会履行诺言,爱情也不是独一无二非他不可的珍贵东西,无缝连接也算不得稀奇,假装忧伤擦干眼泪的空隙大约几秒钟,甚至上段爱情的残骸也能作为新爱情的谈资与养分,获得下一位伴侣的怜悯与疼惜。”
弗拉基米尔刻薄地评价,月色比阳光更能让一切伪装无所遁形,他阴晦地露出毒牙,性格里最具有攻击性的狠厉暴露出来。
我感受着真实那并不圆润的弧度,他说得不错,可不全是那样,“开始爱情的时候,不总是要求一个完美的结局,就算是青春期不懂事的少年少女们都知道 happy ending 是故事中才存在的东西,你说得对,可能只是多巴胺催生的一次心动,一个无法从对方那里收回的目光,若有若无的在意,或许会开启一场短暂的爱情,然后分开,那又怎么样,有过喜悦与悲伤已经足够,虽然不可避免地希望遇到的人会是真命天子,但可能性太小,永远真诚善良,永远期待美好爱情,在等待中成长,一个人也不觉得孤单,变成一个更优秀的成年人,这是他们的权利!”
我低头,看着自己踩在崎岖的石板路上,不想妥协的心情,声音不自觉越来越大,背离人群,道路愈发狭窄起来,弗拉基米尔紧挨着我的肩膀,另半边身体差不多要贴上旁边粗粝的灰墙。
“爱情不过是被自身欲望掌控的人一个可笑的借口,追求,占有,陷入虚无的感官体验中,露出嫉妒,猜疑,背叛,恶毒的丑陋模样,人性就是这样,弗洛夏,爱情里没人会与你玩纯真的精神游戏,他们的诺言也是一时头脑发热抛却理性被直接的激素控制下的产物,最后会将他们变成擅长谎言与欺瞒的伪君子,人性如此,爱情也一样。”
夜晚因为弗拉基米尔的话而越来越寒冷,深蓝的眼眸漆黑一片,那里一丝光亮也没有,他缓缓展露凶残的獠牙,平静面容下是极致的冷漠。
我缩起肩膀,这样似乎能得到更多热量。既然如此,希望爱情之神路过弗拉基米尔时加速飞过去,让他永远孤身一人,不受爱情的苦。
“不是那样的······”哲学学得不好,我无法在人性课题上与他一较高低,我吞吞吐吐地,不能再继续说什么。
弗拉基米尔也不再继续提问,他仿佛蛰伏起来,安静地享用胜利果实。
这使我感到沮丧,同时挫败感让我愤怒,我向前看,路灯投下一小片一小片的亮光,大块的阴影在黑暗中滋生,道路尽头是下沉的台阶,向河道边延伸,那里静静伫立着三层的老旅馆,我能看到建筑的轮廓。
脚尖踢到凸起的棱角,身体不受控制地骤然向前扑,弗拉基米尔一把抓住我的肩膀,等我站稳后他随即松手,我听到他压抑的轻哼。
“······谢谢。”我小声地嘟囔。
弗拉基米尔没有表露痛苦的神色,他抿抿嘴唇,也不告诫我要小心看路。
冷汗后知后觉地冒出来,我觉得寒冷开始无孔不入,裹紧看不出颜色的外套,可惜能提供的温暖有限。
我几乎是半低着头,石砖像是被巨型推土机碾过,大大小小坎坷不平。
“不用谢。”弗拉基米尔过了很久才出声,我仰头看他,视线立刻被墨绿色遮住——弗拉基米尔把我套头卫衣的帽子掀上来。
耳朵包裹在毛绒绒的布料里,身体不再被寒冷折磨,我伸手折叠挡住眼睛的部分,看到弗拉基米尔精致的侧脸,有种滞涩的忍耐。
他再次握住我的手,将我的手指圈进手心,不由分说的束缚:“到了。”
忽然想起那句有名的诗歌,“当失去黄昏的颜色,当蓝色的夜坠落在世界,没人看见我们手牵着手。”
最后一句话来自聂鲁达——《二十首情诗与绝望的歌》
弗洛夏sister:称呼修女一般为 sister,此处是弗拉基米尔对弗洛夏终身不婚的调侃

Chapter 187. 告白(一)
十九世纪的老房子看上去没有精心修缮过,枯萎的藤蔓盖住外墙,我能看到墙体斑驳脱落,蜂蜜色砖头被尘土侵蚀暗淡碎裂,这让这座旅社看起来比库夫怀尔德其他建筑老旧得多。
推开木门,踩上嘎吱嘎吱作响的木梯,下面好像住了一个吵闹的小精灵,在安静发出很大动静,五六级台阶之后,是一处封闭的柜台,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正在玻璃窗后大快朵颐享用晚餐。
弗拉基米尔刚要敲敲窗户示意他,可他的手指停住了,因为玻璃窗表面堆积出一层污垢,油腻腻的像是几年没有清洗过,更别提靠近之后那股烟臭味。
我们走近了,中年男人没有发现,他聚精会神地注视眼前一块小小的彩色荧幕,一边猛吸一口烟,电视画质不太好,时不时会闪过雪花状的马赛克,一对年轻男女坐在河边长长的栈道,他们互相调情,嘴唇都要贴在一起去了。
玻璃窗不大,上面还半拉下一块遮光帘,我不得不从弗拉基米尔身后跑出来才可以看到老式电视机。
弗拉基米尔像是提早预料到我的动作,他的胳膊伸入我的发间,绕过我的脖子将我拉回来,另一只手直接捂住我的眼睛。“别乱动。”
弗拉基米尔按在锁骨上的力气轻柔,眨动眼睛时睫毛拂过他的手心,我拍了拍他的胳膊表示明白,他才放开我。
中年男子终于注意到我们,他笨重地在狭小的空间里转身,他身下那张皮椅发出不堪忍受的尖鸣,他满嘴油光,嘴里叼着烟屁股吞云吐雾。
他推开大玻璃上一扇小窗,烟雾迅速弥漫出来,窄小的空间里烟雾缭绕。他浑浊的目光里满是血丝,上下打量着我们:“住宿吗?”不止他身上,墙体,灯,桌面,电视机上都被蒙上一层油腻腻的污浊,黄黑色的脏物沉积在缝隙里,半凝固的状态。
“两个人。”烟雾一刻不停地从中年男子嘴里吐出来,弗拉基米尔这次倒没有过度反应,他面无表情,直到烟雾从他眼前掠过。
中年男子露出一副熟稔的神情,他张开嘴巴,猥琐地笑起来,同时抓起羊腿塞进污黄的牙齿里恶狠狠地咀嚼。
“没有证件,对吧?”中年男子对流程很熟悉的样子,他用油乎乎的手直接拿了一支笔,随意写了写。
弗拉基米尔默认了,中年男子肥硕的身躯艰难地从椅子里挤出来,那张椅子对他来说过分的小,他从身后挂着的钥匙中取下一把。
“要知道,没有证件按照规定是不能入住。”男人并不着急把钥匙给我们,他一边说话,一边用粗大的手指塞进嘴里剔牙,他拉长了声音,像一只垂死的鸭子,难听的噪音传出来。
他是在讨价换件,弗拉基米尔自然不想和他绕圈子:“双倍房费。”弗拉基米尔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他笔直地站着,我能感受到他的不耐烦,浓重的厌恶即使是几个字也可以听出来。
相比对待服装店女士,此时的弗拉基米尔保持了极大的克制,可中年男人并没有见好就收,他攥着钥匙还在试图获得更多好处,他不知道的是,他的举动可能使得弗拉基米尔的名单上再多一个人。
“这位小姐?”他的目光带着一种黏腻的贪婪落在我头顶,然后缓慢地猥wei亵下移,藏着某种龌龊的深意,“还没成年吧?”他的身体向前倾,嘴里的腥气似乎能呼在我脸上。
“三倍,我们要入住,立刻。”弗拉基米尔一把拉下我卫衣的兜帽,拉到我的下巴盖住整张脸,我听见他的声音有种无法忽视的威胁,那是我没有听过的警告,气氛凝住了,我什么都看不到,一阵沉默过去,我听到中年男子重新坐回那把不堪重负的椅子上,他的动作意外的小心,因为我没有听到椅子发出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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