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维修师—— by桃花安

一方面是她总会做出?一些出?乎他意料的举动。
另一方面, 他也不?敢太过想当然。
他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小心翼翼地确认道：“你……答应跟我一起重建风行了吗？”
跟他一起重建风行……
许燃星认真想了想，总觉得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说?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曾经的那个风行基地是什么样的呢？
它是机竞圈的圣地，是所有机甲手、维修师们梦寐以求想要加入的地方。
那里创造过机竞圈数十年来最辉煌的历史, 有最多的S级机甲, 是任何机竞粉丝们提及，都绝对绕不?开的一座里程碑。
重建, 谈何容易？
那可绝对不?止是买一块写?着“风行战队”四?个字的牌匾挂起来，就算完事了。
她听出?郗行的言下?之意, 他是想要重振风行当年的辉煌。
他想要让风行战队再次成为机竞圈的神话。
许燃星看着郗行亮晶晶的眼神，问道：“所以……你说?的重建工作，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这话一出?，郗行忽然一僵，然后?缓慢地移开了视线，开始眼神游移。
哪一步……
老?实说?，刚才?那一番慷慨激昂的表态，百分之七十是出?于一时冲动。
在脱口而出?的这一瞬之前，其实他都还没有真正下?定过决心。
犹记得十几天前他刚从蓝星来到?新洲星，彼时他根本没有想过还会有重新跨进机竞圈的一天，更没有想过自己会在几天时间内跟机竞圈产生这么多的交集。
这几天里，不?光前后?认识了好几支战队的人，更是直接上场打?了比赛。
重新回归的心思，大约就是在这几天时间里，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
从陌生，到?熟悉。
从熟悉，到?怀念。
再从怀念，到?情不?自禁。
今天全明?星赛最后?一场比赛结束的那一刻。
他看到?系统消息跳出?恭喜他胜利的文字，听到?现场粉丝们激动振奋的欢呼声。
那一瞬间，他的心境仿佛回到?了当年，第一次拿下?胜利的那一刻。
那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那一腔热血，可能?从未凉过。
——所以，也就是说?，他是刚刚下?定的决心。
这第一步，他才?刚踏出?去。
想到?这里，郗行欲盖弥彰地咳了咳，看向远处：“哪一步啊……我想想……”
许燃星心头一跳，觉得大事不?妙。
这前面怕不?是有个大坑在等着她吧？
她一眼就看穿了他的顾左右而言他，说?：“也就是说?，啥都没准备？”
眼看着煮熟的鸭子这是要飞，郗行赶紧抓住许燃星的肩膀，认真地说?：“你听我忽悠……哦不?是，你听我跟你分析啊。你看，万事开头难，咱们现在决心已经下?了，大方向也已经定下?了，这最难的部分咱们就算是已经跨过去了，那接下?来的部分，还不?是水到?渠成吗？还不?是简简单单信手拈来吗？”
许燃星拍开他的爪子，冷着脸心说?信你个鬼。
当她是才?八岁的小傻子吗？
不?对，她八岁的时候估计都不?可能?上这种当。
“先别咱们了，我给你好好算算。”她说?，“按照机竞联盟规定，建立新的战队，第一步要向联盟缴纳巨额保证金，你有吗？”
郗行咳咳：“……大概没有。”
许燃星：“第二步，要斥巨资买地建造基地，你有吗？”
郗行：“地……可能?有吧，以前的风行基地旧址，原则上还是属于风行的。但是基地已经被夷为平地了。”
也就是说?，建造基地，又是一笔开销。
另外，基地还必须按照一定的规格建造，比如一定要配备维修区、机甲停放区、日常生活区、训练区等等。
许燃星：“另外，每支战队所在地还必须要有比赛场馆。你说?的旧址那边，现在有场馆吗？”
郗行：“场馆……没有。场地……倒是有。”
也就是说?，又是一大块空地。
许燃星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些还只是联盟要求的硬件条件，还没算上软件。
比如申请注册战队时要审核资质，战队必须签约足够的机甲手、维修师，配备足够的机甲，然后?还要参加定级赛，再然后?，通过了定级赛才?算正式成为被联盟认可的机竞俱乐部。
硬件方面，就是一大笔开销了。
软件方面，又是一大笔开销。
郗行尴尬地摸摸鼻子。
资金方面，还真是个问题。
之前蓝星政府提出?过优惠补偿政策。
这一项政策专门针对所有当年留守蓝星的公民和军人。
蓝星重建之际，当年他们们在灾前购置的不?动产，会等比例返还补偿给他们。
当年选择移居其他星球星系的蓝星公民，则被视为自动放弃了对蓝星遗留财产的拥有权。
有房子的可以补偿房子，有地的可以补偿地。
当然，不?想要地也不?想要房子的，可以折算成星币。
当时政府方面联系郗行的时候，他毫不?犹豫选了地。
他要回了当年在风行基地名下?的所有土地。
算面积的话，当年的风行基地，大约有四?五个KOK基地那么大。
当年风行基地受灾严重，基地建筑损坏了大半。
想要重新启用，必须要将?那些断壁残垣清理后?全部推倒重建。
想想就知道工程量极大。
想想也知道……他就算卖|身都拿不?出?这么多钱。
郗行兜比脸干净。
这些年他是去当兵了，又不?是去当土匪。
他小心翼翼地拉住许燃星的袖子，生怕她下?一秒翻脸转身就走。
好不?容易忽悠到?这一步了，只差临门一脚了，他怎么可能?甘心就这么放她走？
他赶紧认真地保证：“资金方面我会想办法?的，这一点你尽管放心。”
许燃星狐疑地打?量他。
“你准备想什么办法?？”
郗行赶紧现想。
好在他这人一贯有急智，想了想，说?：“办法?总比困难多嘛，真要说?的话，其实也挺多的。比如我可以卖——咳，卖艺。”
郗行的艺……
许燃星反应过来。
他的艺，就是他最好的金字招牌。
毕竟是机竞圈里的远古大魔王，一出?山就是打?得新洲的所有明?星机甲手们片甲不?留。
他的实力从前便是令人忌惮的存在，时至今日，依然不?容小觑。
只不?过……
她有些好奇：“你打?算怎么卖？”
郗行总觉得这个卖不?卖的，说?多了总有些怪怪的，赶紧表示：“这些到?时候再说?，不?必着急。”
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万事开头难，如今他们已经有了方向，剩下?的就只是着手去实施而已，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困难。
说?话间，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傍晚的过渡期非常快，眨眼间，天幕就从白天转到?了黑夜。
城市间华灯初上。
此时他们身处首都二环内，这里比红魔基地那边要热闹许多。
周围建筑外亮起成片的彩灯。
高低错落的城铁轨道绕着城市建筑盘旋而上，像是一条条人工的银河，划开了天幕中的星光，和地面上的人间烟火。
夜晚的风从天桥上悠然刮过。
许燃星忍不?住学着郗行之前的样子，抬头在风里闻了闻。
清爽的气息充斥鼻腔。
明?明?是一如平常的风的气息，此时却忽然让她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一口气吸进胸腔里，然后?呼出?来，感觉一切的迷茫都随之被呼了出?去。
月朗星稀。
夜色舒朗。
不?知道蓝星那边的夜空，又是什么样子的。
发丝被夜风吹乱了。
郗行抬手将?那几缕头发勾回到?她耳后?。
“伊莱，我是真的很?希望能?跟你一起重建风行。那是我们的家。”
他看着她说?，“哥跟你保证，我会让风行基地重新变回当年的模样。你想不?起来也没事，我会把我们的家变得比当年更好。”
等到?真的下?了决心，很?多事情就得提前考虑、准备起来了。
基地、资金，这些都是次要的。
想要真正撑起“风行战队”四?个字，光有地、有钱，都没有用。
风行想要恢复当年的辉煌，最重要的是——人。
独木难成林，他和伊莱两个人，也不?可能?撑起一整支战队。
如果说?他们两个可以是风行战队的灵魂，那么想要进一步构建战队的骨架，那就是战队的机甲手、主教练、维修师，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后?勤团队。
这些事，有些可以从长?计议，但有些却是当务之急。
两人并肩走在回许家的路上。
郗行一边思考一边慢慢地说?：“机甲手是个问题。眼下?转会期已经开始了，有些决定可能?需要在转会期结束之前就做出?来。”
战队建立初期，一切可以从简。
机甲手可以按照最低配置，四?个人。
他算一个，剩下?的三个人，该选谁，这是当务之急。
而且，越是着急，就越是不?能?凑合了事。
他想要尽可能?地在战队建立之初，就找到?最合适的队友。
许燃星表示爱莫能?助。
别说?新洲的机甲手了，她连新洲的战队都认不?全。
郗行闻言笑?了。
“这事不?用劳烦你，我知道该去找谁咨询。”
如果问谁对新洲星的机竞圈最了解——
除了周巍这位情报流大师还能?有谁呢？

全明星赛结束当天, 郗行赢下的八十万星币的奖金就打到了红魔战队的账户上。
加上账上的余额，总共一百六十五万零三百。
红魔战队的流动资金一向是周巍在?管的。
钱一到账，他第?一时间偿还了九十万块的外债, 还有基地日常的一些开销，比如?水费电费等等。
最后还剩下四十多万, 他给战队的机甲手?们和维修师们都?发了工资。
钱都?打完, 最后账户里只剩下三百块。
他在?战队内部的频道给所有人发了消息。
【主教练周巍：刚才给大家都?发了这个?月的工资和奖金，大家记得查收一下。】
消息发出去没几秒，红魔的队员们纷纷出来冒头，欢欢喜喜表示收到。
周巍静静看着队里每个?人都?出来冒了泡，才终于关掉了光屏。
他缓缓朝后靠, 仰倒在?沙发靠背上。
“又熬过?一个?赛季了啊……”他盯着天花板喃喃。
熬这个?字眼里, 透着一股连他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疲惫。
他来新洲这么多年，就带了多少年的战队。
红魔战队从一开始外?债累累, 机甲手?们都?离开了, 维修师也几乎一个?不?剩, 偌大一个?基地只剩下一个?壳子。
当时因为觉得亏欠了救他一命的人, 所以在?得知红魔困境时，他选择留了下来。
时至今日, 债务总算还完了。
基地保下来了。
平时还对外?经营着维修民用机甲的修理厂，收入方面还算稳定。
将来没了外?债，战队日常运营也就没了什么压力。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这个?时候, 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周巍坐起来：“进。”
门外?的人推门而进。
来的是红魔战队的队长, 邵一凡。
邵一凡算是队里的老人了，进队四年多, 比其他三名机甲手?的时间都?要久。
算起来，也是周巍带得时间最久的一个?。
“一凡。”周巍一见是他, 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捏捏鼻梁，打起点精神问道，“这个?时候过?来找我，有事吗？”
邵一凡略显局促地站在?门口，由于片刻，才走进来。
他半低着头，一点点蹭到了周巍的面前。
周巍放下手?，目光平静地将他的局促紧张尽收眼底。
邵一凡没开口，他也没主动?再问。
过?了一会儿，邵一凡似乎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说：“那个?……教练。这两天……那个?……有支战队一直在?联系我，说想签我。”
这个?话茬刚开了一个?头，周巍就明白过?来了。
邵一凡跟红魔的五年合约，快到期了。
很?常见的话题了。
他们红魔是圈内出了名的穷，机甲手?的工资也是出了名的低。
就像今天，几十万块钱，就能把全队上下的工资全发了。这如?果放在?别的战队，可能连一名机甲手?一个?月工资的零头都?不?到。
曾经有不?少粉丝疑惑过?，既然这样，那红魔的机甲手?为什么不?跳槽呢？
为什么会心甘情愿拿着明显低于行业水平的工资留下来呢？
但只要是略知内情的人都?晓得，这些机甲手?原本并没有机会进入常规赛战队，要么能力不?行，要么完全没经验。
其他战队根本不?可能签他们。
而周巍给了他们机会，手?把手?把他们带起来，没有能力就培养，没有经验就去积累。
单兵能力不?足，就靠战术打配合；没有钱配备最强最新的机甲，就剑走偏锋靠智取。
而周巍将他们推上这个?顶尖舞台的条件，就是要求所有红魔战队的机甲手?都?必须跟红魔签署五年合约。
这在?行内其实是比较不?合理的年限。
现如?今，绝大多数机甲手?基本都?只签两到三年，再比如?许鹭那种?，完全不?计较签约金高低的，甚至愿意以相对较低的价钱签约，只为了只签一年。
现在?，转眼邵一凡的五年期限已经到了。
下个?赛季他就已经是自?由人了。
所以，现在?转会期开始，他也在?为自?己打算。
周巍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邵一凡不?打算留下来了。
他一点头，平静地问道：“哪一支战队啊？如?果是次级战队的话，你?最好再考虑一下。”
次级战队就是只能打次级联赛的战队，赛事级别比常规赛要低一档，受关注的机会也相对少很?多。
每年赛季初期，次级联赛上赛季的冠亚军有资格向上赛季常规赛战队中总积分?最低的两支战队发起冲击，冲击成功则得到常规赛资格，冲击失败，则还得再打一年次级联赛。
所以，为了保障冲击成功率，很?多次级战队会花大价钱从常规赛战队里挖机甲手?。
而放眼所有战队的机甲手?，看起来只有挖红魔机甲手?的性价比最高。
水平及格、价钱便宜，说不?定还能附赠一些周巍的战术思?路。
当然，第?三点是最重要的。
结果邵一凡却说不?是。
“不?是次级战队的。是……KOK。”
周巍一怔，这倒在?他意料之外?了。
但随即一想，他就想明白了。
之前KOK因为郗行的搅局，被迫将李易推了出去，现在?队内正缺一名枪炮手?。
所以……他们看上了邵一凡？
周巍心中隐隐觉得疑惑。
邵一凡的实力他很?清楚，正常发挥的话还行，但是很?吃战术和配合，如?果按照正常的打法，基本上他发挥不?了多少作用。
KOK怎么会找他？
因为性价比？因为想偷学他的战术？
还是说……他们发出邀约的人可能不?止一个?，或许打算同?时签几个?机甲手?，然后从中挑出最强的？似乎这才是最符合KOK财大气粗的风格。
周巍看着邵一凡一副去意已决的表情，知道自?己劝不?住他了。
周巍觉得KOK并不?适合邵一凡，毕竟也有四五年的交情了，他将自?己对KOK的猜测简单说了，末了，语重心长地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KOK的行事风格你?应该也知道，如?果他们真的是打算同?时签几个?，到时候你?如?果没被选中，下场只有两条路。KOK没有二队，届时你?连去打次级联赛的机会都?没有，直接会被他们雪藏。或者干脆直接被他们转手?卖给别的战队。到时候，你?可能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了。”
邵一凡低着头，轻声但坚定地说：“我想好了。巍哥，我想赚钱。KOK开出的签约金是最高的，你?说的对，我可能最终不?是他们最好的选择，但好歹是个?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我想抓住这个?机会试一试。”
周巍：“……我知道了。那你?就去吧。”
言尽于此。
周巍没有再多说什么。
邵一凡离开之后，周巍又靠回了椅背上，抬手?按了按眼角。
他开始非常务实地思?考起他接下来该去哪里再找合适的枪炮手?。
再培养一个?吗？
倒也不?是不?行。
他缓慢地呼出一口气。
只是觉得有点累。
好不?容易将队里的机甲手?培养出来，结果又得重头来过?。
而这样的过?程，这些年里他已经反反复复经历过?很?多次了。
他想起邵一凡离开之前，还说过?，队里其他三个?机甲手?最近也有些别的心思?。
有的收到了次级战队的邀请，还有一个?想退役了。
战队里一共才四名机甲手?，这一下就去了三个?。
周巍茫然地望着天花板，脑子里很?清楚接下来自?己该做什么，可是却丝毫没有动?力去想细节。
他忽然什么都?不?想做了。
这时候，白花花的天花板上突然冒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这张脸的主人低头看着他，挑挑眉道：“怎么了？突然这么颓废？”
周巍眨了下眼，维持着仰倒的姿势没动?。
他缓慢地说：“也没什么，有点累而已。你?来找我什么事？”
郗行从沙发边绕过?，坐进了旁边的沙发里。
他大大咧咧往沙发里一靠，笑道：“其实刚才你?和你?们队里那个?小子的对话我听到了。被挖了几个?人，所以你?才这么颓？”
周巍懒得搭理他。
伸长了腿轻踹了郗行的长腿一脚，没好气道：“敢情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啊？你?无不?无聊啊？”
郗行说哪有啊，“天地良心，我哪有看你?笑话，我明明也是来挖人的。”
周巍：“？什么啊？想挖谁啊？”
他脑子这一刻有点转不?大动?，下意识回忆了一下自?己队里还有谁值得郗行特意来挖，机甲手?？维修师？怎么可能？
结果就听到郗行下一秒非常干脆道：“你?啊。”
周巍抬起脑袋，懵懵然地看向郗行，“啊？”
“啊什么啊？”郗行笑笑，坦然地回视周巍，说，“我是认真的。我决定了，打算回蓝星重新把风行建起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周巍惊讶地看着他。
“你?……你?之前不?是还说没想好接下来干什么去吗？这么快就决定了？”
郗行嘿嘿一笑，说算是吧。
他伸脚踢了踢周巍的脚尖，说：“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周巍没说话，只是将脑袋重新靠回了椅背上。
一起重建风行？
老实说，在?听到这个?提议的瞬间，周巍就心动?了。
严格说起来，他在?风行战队的年头，还没有在?红魔的时间来得长，但对他来说意义要重要得多。
他十几岁起就进了风行的青训队，后来进了二队、一队，最后成了首发。
风行战队，那就是他少年时期梦想的代名词。
提及风行，一瞬间，他只觉心头满腔的疲惫的不?自?觉一扫而空了。
“可是……”他犹豫了下。
郗行看出他的犹豫不?决，悄然勾了下唇角，掩去眼底狡黠的神色，故意又立刻调转的话锋，说：“我开玩笑的，知道红魔这边离不?开你?，你?也离不?开红魔，我怎么可能横刀夺爱呢？你?说是吧。”
周巍偏过?头，怔愣地看着他。
郗行全当没看到他错愕的眼神，说道：“其实我就是随口一问，你?别放在?心上。但是我重建风行的想法是真的，目前正在?思?考该找什么样的机甲手?，还有维修师、主教练，这些都?得尽快考虑起来。你?在?新洲这么久，想必认识的人肯定很?多，你?给我推荐几个?吧。”
周巍：“……”
郗行这一脚刹车踩得太突然了，但思?绪一旦开始放飞，那真的是拉都?拉不?住。
周巍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去想，让他推荐人去风行？
风行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太高了，他想象不?出来，究竟谁能配得上风行战队的名字。
他更想象不?出来，谁配做郗行的队友。
机甲手?，维修师，教练团队……
所有的情报信息在?他脑海中瞬间筛了一遍，然后，一个?名字都?没留下来。
周巍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那个?名单里怎么可以没有他的名字呢？
当年的风行，在?他身上印下了浓墨重彩的烙印，时至今日，他依然觉得自?己是风行的人。
他甚至忍不?住开始想象，将来如?果他们在?赛场上遇见。
他带着红魔，对上郗行的风行。
周巍面色一僵。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站在?风行战队的对面。
这，太令人难受了。
光是想想，就令他抑郁。
他觉得自?己接受不?了眼睁睁看着自?己与风行再也没有关系的那一幕到来。
半晌，从来温文?尔雅的周巍周大教练摘下眼镜，盯着天花板低声骂了句脏话，然后扭头朝郗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靠，你?丫是不?是都?算计好了？每一句话都?专往我心口踩？”
但凡郗行说自?己想要重建战队，战队名字不?叫风行，无论叫别的什么名字，周巍可能都?没那么难受。
但就是不?能是风行。
这两个?字眼就像是一根心锚，碰不?得。
一碰就得难受。
周巍知道郗行就是故意的，气狠狠地用力朝他那边踹了一脚。
郗行抬脚避开，笑骂道：“让你?踹几下你?还上瘾了啊？有完没完？我也懒得跟你?啰嗦了，跟不?跟我走，一句话。”
周巍无语地瞪他。
回答已经呼之欲出了。
就算嘴巴没说，他的表情，他的眼神，都?已经替他回答了。
周巍抬手?抹了把脸，说：“走。”
这个?字一出口，就像是堤坝上忽然开了个?小口子。
被拦截在?大坝里的水瞬间奔涌出来，倾泻而下。
冲刷掉了周巍内心所有的犹豫和迟疑。

周巍是个很有计划章程的人。
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 他脑子里便将接下来该做的一二三四五都列好了。
第?一步当然是解决好他自己这边的事。
他坐起来。
郗行支着脑袋横眼看他：“怎么？”
周巍：“我得跟洪叔聊聊。”
洪叔是?红魔战队的老板，也是?他当年那个救命恩人的父亲。
救命恩人叫洪海涛，跟周巍差不多的年纪。
洪海涛家?里原本是?开机甲修理厂的, 主营业务就是?民用机甲的维修，同时还承接空间车等?交通工具的修理。
大约是?从小接触机甲多了, 洪海涛自己也有个机甲梦, 一心想当个机甲手。
周巍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在风行的青训营招生日。
周巍当时被主教练——也就是?郗行他妈妈拎过来帮忙考核。
风行青训营两?年招生一次，每次报名的人数都有数十?万，但只招三十?人。
万里挑一，淘汰率高得惊人。
周巍之所以注意到他, 是?因?为洪海涛表现得很?亮眼。
倒不是?说他实?力很?强, 而是?他特别的……坚韧不屈。
不管被打?趴下几次，都能?再次站起来。
洪海涛坚持到了第?二轮, 然后被淘汰了。
其他被淘汰的人基本当天就离开了, 可他却不愿意走, 仍然留在风行基地的训练室里。
周巍见?他还在, 随口?问了句怎么没走，他说自己在风行基地周围租了房子, 打?算等?下次招生再来过。
风行青训营下一次招生，那得两?年后了。
周巍被他的毅力震撼了一把，心生佩服的同时, 也想看看这人究竟是?一时兴起才?放下豪言, 还是?真能?说到做到。
于是?洪海涛在基地附近住了下来。
偶尔周巍出门买早点?，还能?碰上他。
洪海涛在他面前混了个脸熟, 偶尔还能?聊上几句。
后来又一年青训营招生，洪海涛又落选了, 他颓然坐在基地墙根外，周巍看见?了，便上去安慰说：“其实?也不必非要死磕风行，这世上的战队那么多，总有适合你的地方。有句老话叫什么来着？路都是?人自己趟出来的，你想走哪条路，你都可以凭双脚自己走出来。风行不行，就去别的战队，别的战队要是?不行，就自己建支战队。条条大路通罗马嘛。”
那天他们聊了很?久。
洪海涛后来自己想开了，跟他说：“你说的对，天无绝人之路嘛。不瞒你说，我家?里其实?也是?开机甲修理厂的，真要说起来，我的机会肯定比其他人要多多了。实?在不行，我就自己建支战队嘛，现成的机甲我都有，能?有多难呢？我刚才?连战队名字就想到了。没准再过两?年，咱们在星域赛上还能?遇见?。”
那天聊完，洪海涛就决定回新洲星了。
隔天早上就出发。
结果，当天晚上，蓝星就出了事。
大乱之际，周巍跟着郗行他们一起撤离。
结果中途遭遇了危险，机甲被异种破坏，他自己也被困在了驾驶舱里。
洪海涛就是?那个时候出现，救了他一把。
再然后……
周巍抹了把脸，走出去。
红魔基地的四层小楼外面，还有一片小池塘，周巍出去的时候，池塘边有人正坐在池塘边钓鱼。
“洪叔。”周巍走上前，在那人身后停住了。
洪叔已经六十?多岁了，人生得高大，就算坐着，也能?看出他年轻时必定是?个壮硕的体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