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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梁山跑腿的日子—— by南方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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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些“分外之事”,老大哥一开始还觉得麻烦、多余,能躲则躲。这两年也看开了些,知道以梁山的江湖地位,当“世外桃源”是不太可能。必要的时候,也得做好跟朝廷硬刚的准备。
何成见老大哥攥了拳头,跟着叫嚣:“没错!放着我们许多军马,便造反怕他怎地!回头让晁大哥做个皇帝,吴学究做个丞相,公孙先生做国师,不比东京城那班老头子顶用?……”
他说得有点忘乎所以。阮晓露朝他挤眉弄眼,眼睛都挤疼了,何成眼里发光,完全没她。
果然,晁盖变了脸色,斥道:“咱们江湖好汉落草聚义,为的不过是一个‘义’字。倘若真的去夺什么王侯富贵,反过来压迫百姓、欺凌弱小,岂非违背初心,做了自己从前最厌恶之人?此话再也休提。”
何成红了面皮,嘟囔:“俺就随便说说。”
吴用打圆场,笑道:“年轻人胆大包身,明火执仗 ,情有可原。咱们山寨又不是朝廷,不会因为一句话说不对就怪罪人。”
何成以为军师给他撑腰,登时又来劲:“就是!大哥,您要是真当皇帝,肯定不会压迫百姓欺凌弱小嘛。”
阮晓露忍不住插话:“不剥削百姓,那就不叫皇帝了。”
何成愣愣问:“那叫什么?”
阮晓露一愣,无数光怪陆离的名词像冰雹一般在脑海里砸了一圈,一时间却想不到一个最适合当时情境的。
倒是花小妹思路领先,答道:“圣人!”
众人大笑。大家当然知道在座各位谁都当不成圣人,这话题也就没法聊下去。
“况且,”晁盖忽然想起来,“小六是不是提过,宋江兄弟加封官职,不日要来济州上任?——嗐,那就没的可担忧了。宋兄弟有大仁大义,定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跟多年的兄弟为难。”
一说到这个人,大家又都不困了。多年结交的兄弟,因功擢升地方官——官也分好官坏官,宋江肯定不会当坏官——众人心里都多少有点“苟富贵勿相忘”的期待。虽然不太可能把宋江吸收到绿林大家庭,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有他镇守济州,何愁梁山好汉不扬眉吐气?
吴用笑道:“等宋押司——哦不,宋太守到任,定然会和咱们山寨同心协力,沆瀣一气,让咱们山寨的发展更上一层楼。”
晁盖道:“不过咱们兄弟也要懂得分寸,可不能仗着有宋兄弟撑腰,就仗势欺人,丢掉扶危济困的传统。不能让宋兄弟小看了咱们。”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畅想以后官匪一家,其乐融融。
阮晓露欲言又止。她想问各位领导,回头宋大哥莅临济州,第一句话就是提招安,看你们怎么接话。
不过如今山寨人心齐整,肯定不会轻易让宋江带沟里。
只是新官到任以后,过去跟张叔夜达成的各种“潜规则”,也许要微做修改,达成新的平衡。这事阮晓露不用操心,一个吴用就能办好。
就在此时,有喽啰来报:“芒砀山遣人来报,有押送方腊余党的队伍经过山下,顺手就给劫了,犯人送来梁山,问寨主如何处置。”

第249章
徐州沛县下的芒砀山, 驻扎三个好汉:混世魔王樊瑞、八臂哪吒项充、飞天大圣李兖。虽然三个人的外号听起来像是西游记里的炮灰小妖,但真实本事不可小觑。三人曾在梁山打擂数次,又在全运会上表现出众, 是梁山的忠实小弟,有什么江湖动向都会及时汇报。又因和梁山关系良好, 自身山寨实力也扶摇直上, 屯着三千人马,当地官军不是对手。
近日阮晓露接到李俊的线报, 押送方腊余党的官军正在分批上京。汇报给领导以后,晁盖立刻下了江湖令, 让道上各路兄弟都留意着, 不管押送的犯人是好是坏, 先救出来再说。他们终归是绿林人物, 就算要处置, 也轮不到朝廷处置。
果不其然, 芒砀山小组表现出众, 当即送来一个囚车, 附带几十个官军的脑袋。这事做的利落,没留活口。
押到金沙滩一看,倒有半数梁山好汉都认得:“嘿, 金芝公主!”
有人不解:“不是说方腊手下大多受了招安,女眷跟着家人复为良民, 再不济发往教坊——怎么也有上京砍头的呀?”
林冲解释:“她定然是在方腊手下拥有职衔,杀过官军,危害巨大, 因此不能等同对待。”
晁盖反应过来,拍掌:“女中豪杰!”
梁红玉一马当先跑过去, 脱下自己的大袖外袍给她罩上,口里骂道:“狗官军都是这贱德性,你越狼狈,他们越得意。活该他们脑袋搬家!”
金芝公主沦落为谋反重犯,原先的锦衣玉食自然化为乌有,落在官兵手里,更是备受折辱。好好一个高个子女娘,短短几个月,变得骨瘦如柴,眼窝深陷,深秋时分还是衣衫褴褛,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唯有一副略带凶狠的傲气,和以前并无二致。她斜眼看一眼梁红玉,嘴角微扯,没说话。
夏日越野赛赛场上,梁红玉防着金芝公主,怕她乱跑乱走窥探山寨机密,硬是贴在她身后当影子,从头跟到尾。两人偶尔目光对上,都是各自冷眼。直到赛事结束,一句话没说过。
自然也双双落败,没有获得任何名次。
如今金芝公主落难,梁红玉倒跟她同仇敌忾起来,骂了一顿狗官兵痞,霸气邀请:“下船,先吃顿饭!”
芒砀山好汉早就被请到聚义厅去吃酒席。阮晓露命喽啰重新准备酒菜:“别整肉,来一桌素的。”
金芝公主微微动容。押送途中,官军的轻侮折磨她都能忍,唯一要命的是,官军明知她是明尊教徒,戒食荤腥,却故意每天只给她丢几块臭肉,在饮水里掺猪油,看她痛苦作呕,以此为乐。反正在官兵眼里,这女人是将死的反贼,怎么羞辱都不为过。
如今这几个梁山的同行,也未必和她多么志同道合,也未必理解她的教派信仰,却第一时间记着给她准备素食,尊重她多年的习惯。
她看似不通人情世故,但那是因为做公主时,人人对她俯首帖耳,没必要猜测旁人心思;兵败被囚以后,知道自己迟早砍头,更用不着费心经营人际关系。
直到现在,金芝公主终于卸下凶狠的面貌,垂下眼睫,朝一干梁山人众微微行礼:“多谢救命之恩。败军之将,任从发落。我……”
她身体虚弱,蹲下的时候腿脚直颤。晁盖赶紧道:“说什么话。”
他瞧这闺女武功也有两下子,看着挺喜欢,扶起来,亲切地嘘寒问暖,大意是你家都没了,要不然以后把梁山当家吧?俺们这儿还有不少女中豪杰跟你作伴……
说了两句,金芝公主不为所动,只礼貌地笑笑。
吴用扇子挡脸,提醒:“不如先让女侠休息片刻,接风洗尘。”
他心里明白,方腊政权之所以倒台这么快,方腊“走火入魔”只是导火索;根源在于小政权的经济已经濒临崩溃;而食盐是经济之本;浔阳江盐枭李俊的暴力不合作,是造成他们经济崩溃的很大原因。
在金芝公主眼里,李俊跟梁山关系过密,是南方人中的叛徒。上次在全运会碰上,双方就差点动手。
她自然不会对梁山有什么好感。
当然,吴用智计多端,如果需要,也能想办法把这种人物纳入梁山集体。这人本身越是不合作,把她“赚上山来”,让她对山寨死心塌地,越能带给军师巨大的成就感。
不过吴用此前已经在晁盖那里碰过好几次钉子,深知寨主为人,这次也就不自讨没趣。
金芝公主默默无言,狼吞虎咽吃了一顿饱饭,青菜豆腐汤饼一扫而空,用袖子仔细抹掉衣襟上溅的汤水。
须臾,阮晓露拎个大包裹,丢在她面前。
“吃饱了?”她笑眯眯说,“俺们山上住房紧张,就不留你了。我们姐妹几个凑了点冬衣麻鞋,都是寻常剪裁,走在道上不会显眼。银锭一百两、碎银一小包。你拿去省着点花。还有几件兵器,你挑个顺手的……”
金芝公主站起身,眼里现出警惕。
阮晓露:“……哦对,我让人在我院子里烧了热水,走之前洗个澡,提提神。”
金芝公主先拣了一把匕首贴身藏好,问道:“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一个时辰的接触下来,她相信梁山方面真的没有恶意。山东人好面子,逞大方,遇事爱讲个义气。见她落难,来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是合情合理之举。
可是,她和梁山非亲非故,这救命之恩,总得拿点什么来换吧?
金芝公主做好心理准备,不知梁山会对自己提出什么要求。是让她去杀个人,还是夺个宝,还是……
阮晓露却笑了:“让你好好跑路,专心跑路,别再撞官军手里。走吧!这不是俺充大方,这是山上全体的意思。咱们绿林同道,同气连枝,既无深仇大恨,何妨行个方便。”
金芝公主盯着她看了片刻,觉得她不是说谎话。
“让我欠你们人情?”
“人情人情,在人情愿。”阮晓露道,“你乐意交俺们这朋友,那就以后互相照应。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又何必强求,让你更膈应?——行啦,趁天色早,赶紧收拾赶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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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芝公主依言,洗掉了月余的泥尘血污,从阮晓露赠的衣物堆里挑 挑拣拣,发现都是粗布旧衣,以前就连伺候她的粗使丫头都不会穿。
她长长叹口气,选了几件最暗淡朴素的,无人帮忙,自己笨拙地系带打结。又挽起头发,胳膊举得酸胀,才勉强结了一个简单的髻子。她在镜中打量自己,已是难以辨识的民女一个。
码头边,阮晓露拖来一艘船,帮金芝公主把行李丢上去,又道:“在山东地方,官府不怎么管你这种江湖流民,若有□□宵小为难,只要提俺们梁山,他们不会不识抬举。出了山东,你自己好自为之。”
金芝公主默然。梁山在北方□□一呼百应。对比她那“大明国”,最后几年的众叛亲离,当真是迥然不同。
她忽然道:“烦请姑娘,再赠我一副软甲,一袋暗器。”
阮晓露微微挑眉,吩咐身边喽啰几句,很快又拿来一个小褡裢。
“干什么?——算了,我不问,你也别说。别招呼在我身上就行。”
她爽朗一笑,用力一推,小船远去。她挥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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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无事。初冬时节,阮晓露告别梁山家人,回到东京。燕青和张教头已提前等待在彼,下一次猛火油作烟药很快出厂,燕青熟门熟路,继续扮作高丽使臣去坑蒙拐骗。
真正的高丽使节也一直蒙在鼓里。完颜灰菜从梁山购得大量火炮烟药,算算时间,早已运抵北国战场。灰菜大约对此颇为满意,那高丽使节崔思贤也就没多过问。
北方的战事愈演愈烈。在京城的瓦子勾栏里,“时事演绎”成为越来越受欢迎的项目。
“……却说那辽国连失上京、中京,女真大军正待进军南京析津府,却单单在那滦河脚下的滦州受了阻,怎么也打不过……
“这滦河大家可能听说过,滦河之乱嘛!五十年余前,那辽国道宗皇帝耶律洪基外出秋猎,被皇太叔耶律重元父子俩发动兵变,袭击滦河行宫,妄图夺位。那辽帝手足无措,幸而得一位少林寺出身的高手拔刀相助,施展绝世武功,万军之中取了叛贼首级,这才平定了叛乱。这位高手也被封为南院大王,尽享荣华富贵。这就叫‘皇太叔密谋叛滦河,萧大王英勇擒贼首’——这段书,小的有个师兄常年在桑家瓦子里讲,有兴趣可以去听……”
那说书的抱着个黄铜手炉,摇头晃脑,俨然成了当前国际局势、地缘政治的专家。东京城是大宋的政治中心,城里一半的居民都跟公家沾亲带故——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是伺候皇亲国戚的;要么是做官的,要么是伺候做官的。因此各路消息走露得十分快捷。譬如邻国的政局战事,放在外地,大约要几年、十几年才能传播开来。但是放在京城,便如东家丧事、西家嫁娶一般,是平平无奇的八卦谈资。瓦子里说时局,也是是开封百姓的特供节目。
那说话的喝了口热茶润嗓,继续道:“唉,那位高手要是活到现在,那也没女真什么事儿了。偏偏如今世道不平,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作乱。话说,为何这滦州独独守得住?是那守将格外勇猛善战么?还真未必。其实啊,是那守军拥有极强力的火器。小的是未曾亲见,但听那北国来做买卖的人说,一种叫‘圣火将军’,一种叫‘卷帘大将’,和咱们大宋最强力的霹雳炮、震天雷、突火枪,不相上下——不知是他们辽国的哪位巧手匠人所做,单凭这一点,足够他封王拜相,几辈子富贵受用不尽——凭着这些火器,这滦州寡守孤城,独树一帜。据说啊,好几个女真大将,在别处万夫莫当的,都丧身在这火炮之下……”
说书人经验丰富,寥寥几句,在场听众听得废寝忘食。听到辽军反败为胜,都如释重负,一阵欢呼。
既然有剧情,就有人代入其中。譬如讲三国,必定是蜀汉政权最受欢迎,曹操常获全场嘘声。更别提一些“近代史”,譬如杨门女将,那么宋朝军马则是当之无愧的主角,打赢了人人欢呼,打输了人人嗟叹,甚至还有跳上台去打那说书的。
而当今的辽金之战,虽然和在场众人无甚切身干系,但听众也自然而然地选边站。由于辽国角色里时常出现汉名,大家对辽国相对比较熟悉,因此站大辽的远远为多。
那说书的继续道:
“就说上个月那场恶战,守城的是兀颜光都统军 ,正是辽国第一员上将。他身长八尺,须黄眼碧,威仪猛勇,熟读兵书,善摆阵法,精通十八般武艺,善使一条浑铁点钢枪,有万夫不当之勇!那女真兵马可也不是吃素的,那御弟大王也是个搏熊刺虎的猛将,他带领三万重骑,在城下摆开‘太乙混天象阵’。这兀颜将军微微冷笑,暗地吩咐,铺开火炮阵,对准那阵眼……”
说书的开始自由发挥,从时事新闻讲到无脑爽文,配合响板和唱词,听得众人兴高采烈,流水价喝彩,盘子里不多时就堆满了赏钱。
一场亡国灭种的苦战,到了千里之外的花花世界,成了一哥哥夸张猎奇的段子,成了人们的谈资。有人以它来娱乐,有人拿它来赚钱。
但也有人真情实感地代入其中,道:“那辽军既造出大量火炮,为何不组织火器营北上推进,收复失地?”
旁边人纷纷点头附和,开始运筹帷幄地大出主意,如何解滦州之围,光复上京,如何直捣黄龙,凭空沙盘推演,好像自己比辽国的将官都高明。
听众里有一人道:“你道那辽国的将官没想到这点?——自那滦河以北,都是崇山峻岭,只有行人走马的险峻小路。火炮沉重,拉不过去。”
众军事专家恍然大悟,转头看那发言的,但见他头戴毡笠、腰围鞢带,脚踩吊敦,明晃晃的一身“胡服”元素。
他的身后,伴着两个便服公人,跟他客客气气地谈笑。
政治嗅觉敏感的开封百姓立刻意识到:都亭驿的辽使。
于是,本来想争辩的,此时也收了反驳的心思,纷纷道:“此人所言甚是。”
辽使混迹民间,听讲本国战事,见大宋的民意对本国似乎还颇有偏向和同情,心里也暗自欢喜,寻思那些金银贿赂没白给。
那说时事的见有辽人来听,心里也咯噔一下,生怕哪里说得不妥,伤害外宾感情是轻,自己若被人投诉,罚银子丢场地是重。好在余光瞟了一会儿,见那辽使听得颇有兴味,心里也慢慢放松下来,看来这个调调儿对人家胃口。
于是继续讲道:
“……所以啊,因为能退得敌,这滦州城的守军哪,士气也格外高涨,不似别处那样一触即溃。各位听禀,那滦河外是高山,山前的河谷平原上啊,累累都是死尸,百姓早就逃得十室九,孤儿寡母日哭夜啼。正所谓,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听众们听得唏嘘,又感慨了一番大宋天子圣明,和平的生活来之不易。
有人暗地拍手称快,说不管辽金都非我族类,他们狗咬狗一嘴毛,最好两败俱伤,对大宋最为有利。
也有人耸然动容,佐证说自己有亲眷在辽国生活,确实饱受战争之苦。
也有那心软的,说道:“咱们朝廷里那些老夫子也该起床办点实事,呼吁一下,让他们别打啦。”
大宋拥有无数藩属小国,平素里,“斡旋”、“协调”之事不少做。譬如东家土司揍了西家赞普,南家岛民偷了北家大象,少不得要闹到大宋衙门来评理。有些人当即代入宗主国心理,觉得这事中国该管一管。
又有个女声道:“可不是!他们打得那么厉害,死伤军兵虽是狄虏,但受害的百姓多是汉人。别说事不关己,咱们汉人同气连枝,总不能坐视不管。甚至有人叫嚣打得好,死得好,好似别国百姓不是人的,那他才叫真的不配为人。”
群众一听,乐了:“嘿!说书的,你讲得忒好,女人家也凑来听了。”
而且这女子颇为伶牙俐齿,讲得众人纷纷点头称是:“这小姑娘倒是有点胸襟。咱们汉人奉行仁义,要是见着别人倒霉就拍手称快,反倒是格局小了。”
瓦子里虽然少见姑娘,但京城贵人多,这小女郎万一是哪家达官显贵的亲眷,乔装改扮出来找乐子呢?东京百姓觉悟高,也不敢瞎抬杠。
阮晓露笑道:“我是顺着方才的话头说的。先生,你 继续讲啊。”
其实她光临瓦子,最初只是为了凑来听时局。听着听着,就忍不住加入讨论,站在了反战的一方。原因无他:辽金之所以战况胶着,前线像绞肉机一样收割人命,很大原因要归功于凌振造出的“圣火将军”和卷帘大将“。大量辽国百姓因战争而受害,自己和梁山是不是也难辞其咎?
当然,辽国如果没有独门火器续命,让女真一路平推灭国,也会带来大批的伤亡和屠杀,但那毕竟不是她的责任。
所以于情于理,她无法像有些愚民一样欢呼“打得好”。
只盼有了大规模火器,北边战事能迅速结束,两边都赶紧止损,各回各家找妈去。
不过,现状显然事与愿违。因为强力热兵器的加入,战争反而升级。辽国虽不至于被灭,但由于火器在山区运输困难,也难以借着它反败为胜,因此只能耗着……
就看谁的国力资源先顶不住。
她瞥一眼人群。那辽国使节往说书人的盘子里投了几个钱,已经悄然离开,不知去了何处。
那说书人依旧口沫横飞:“北国战事,小的就讲到这儿。欢迎午后来听下一场《草莽英雄传》——如今出了第二卷,刚印出来,小的抢来一本给大伙尝鲜。昨儿讲到武二郎醉卧景阳冈……”
阮晓露不禁微笑,也转身离开,一边嘟囔:“易安姐姐这更新速度不行啊。”

第250章
“辽军大将兀颜光”的名字, 从说书人口中红遍开封,成了抗金神剧的爽文主角。然而实际上真正的兀颜光,此时正狼狈困顿, 远没有传说中那样威风八面。
入冬以来,已经下了数场大雪。河流井水都结冰, 城内水源匮乏。城外严寒彻骨, 千里冰雪一片惨白。将士们冒着凛冽北风和拳头大的雪花出兵作战,积雪没过大腿, 走一步退两步。农田里的高粱茬像埋在雪里的尖刀,经常把人绊倒、刺伤。随身携带的熏肉面饼早就冻成了砖块, 咬一口, 崩掉牙……
虽然有火器加持, 但滦州城的守御早就岌岌可危。城外的民房市集早已被拆毁, 木材拿去生火御寒、修建防御工事。甚至, 不少将士们头脑冻僵, 居然开始燃烧那些珍贵的硫磺焰硝, 以作取暖。杀了数人, 仍禁不住。
更别提城内的百姓,家中御寒的衣服被褥都被征调入军,柴薪价贵, 贫者不可得。每个严寒的夜晚过后,街头的冰挂之下, 都会留下几百具冻毙的尸首,多是老弱妇孺,凄惨无以名状。
女真首领阿骨打亲自督战, 在城外排下黑压压的营帐无数,
战鼓又擂, 兀颜光咬牙披挂。铁甲冷硬,甲片衔接处全部结冰,须得大力掰开,挂在肩上,犹如箍进一个冰牢笼。
兀颜光给部下鼓劲:“太后已经御驾亲征,赶往行宫,与咱们将士同生死!你们还有什么退缩的理由?”
又道:“咱们守着一座城,尚有食物燃料;敌人辎重有限,住着腥臭营帐,寒风透骨,每天死人死马,比咱们艰难多了!就算是垮,也是他们先垮!”
果然,透过风雪,远远看那女真兵马时,也是移动缓慢,士气不佳。女真世代在凛冽的气候中游猎,对严寒的抵御能力原本远胜于相对文明开化的契丹人。他们原本的战略是以战养战,速战速决,尽快攻下城池,夺得补给和燃料,然后推向下一个地方……
偏偏这个以前行之有效的战略,在辽军突然变出相当于此前十倍威力的火炮时,统统失了效。女真骑兵被炮火挡在温暖的城门之外,一天、两天、一个月……
当然,他们也辗转弄来一些南国小型火炮,通过海路运来辽东,再输送到各处战场。虽不能用来攻城,但也可辅助骑兵,夺一点辽军的辎重粮草之类,不至于让自己冻死饿死。
但是,高昂的士气需要靠胜利来浇灌。连日的僵持让人心灰意冷。
再凝聚的集体也会出现裂痕,再昂扬的斗志也会被大雪浇熄。
听到火炮声响,女真将士们吃力地披上重甲,骑上原本就不堪重负的马,口中骂骂咧咧,踏着冰雪集结。
这时候,忽然有一骑快马逼近,有人叫道:“辽军遣使送信,要求暂时罢战。国家的纷争先放一边,上天有好生之德,先熬过这个严冬再说。”
女真军队里一片哗然,不少人竟然叫好出声。
但领军的阿骨打头脑清醒,当即斥道:“放屁!当初撕毁协定的是他们,如今要求停战的还是他们,把的我们当狍子耍呢!万一他们谎称议和,将我们骗得深入敌境,火炮齐发,我等还有活路?辽狗狡猾备至,这种事又不是没做过!”
遂下令:“将来使斩首,脑袋装在炮膛里射回去!勇士们,跟我上!”
冰雪覆盖的荒原里,黑压压的重骑破冰而行,开始又一轮缓慢而痛苦的冲锋。
阮晓露原本以为,时代的大潮滚滚而下,自己除了在潮水里腾挪搏击,偶尔推波助澜一下,并不指望成为什么重要角色。
没想到,在瓦子里的“连续剧”没听几集,就觉得让人盯上。这日她正一心二用,一边听“战事集锦”,一边翻看梁山朋友来信,回头一瞧,一个公门干办,穿一身挺括袍服,大约很少来瓦肆消遣,一边紧张地东张西望,一边自以为隐蔽地盯着她。
阮晓露微微一笑,书信揣进袖子里,抛下听到一半的“琼妖纳延大战松亭关,兀术太子奇袭火器营”,披上外袍,信步出门,来到街角一处牌坊下倚着。
那公人迅速凑近,毕恭毕敬一作揖:“是济州阮姑娘吗?礼部有请。”
“哪个部?”阮晓露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没犯事儿啊?”
“礼部侍郎张大人恭贺姑娘,”那公人笑道,“以女子之躯为国分忧,平民之身而立大功,给令堂赢得诰命封赏,忠孝两全,实为江湖侠义典范。”
阮晓露张着嘴,半天才说:“已经到任了啊?恭、恭喜。”
同时想到,梁山兄弟姐妹的信中写到,及时雨宋公明也已经到任济州府,接替了张叔夜的位置,屁股还没坐热,就“巡视”了水泊梁山及周边渔村……
后续内容,信里写着,她还没读。当着张叔夜从人的面儿,也不好意思拿出来,心里痒痒的。
那公人将她请上一匹小毛驴,摇摇晃晃走到旧封丘门外,来到一处宅子跟前。
阮晓露寻思,自己既无官职也无身份,肯定不能直接出入衙门——济州府衙还能走个后门,此处京师地面,万万不可违规。这里大约是张叔夜的私宅。
果然,细看之下,宅子大门口还残余着红纸和灯笼穗,随着北风摇摆飞舞,大约刚办完乔迁喜宴。
两个中年婢女引她进去,门房里坐着烤火,喝了口茶。院子只有两进,四五间屋子。其中一间里面传来嗒嗒的织机声,另一间里面传来琅琅的诵读声。
阮晓露偷偷摸出梁山来信,正打算继续读,就有人通报大人回来了。门房急开门,栓马。张叔夜自门中入,婢女迎上,给他除下紫色的官服。
“啧,神气。”阮晓露赶紧收起信,心道,“跟蔡京一个色儿。”
织机声和读书声顿时停止,屋里走出一个衣着朴素的大姨,两个一身书卷气的小伙子,朝张叔夜行礼,拉着他的手叙话。
阮晓露等他一家人说完了话,夫人儿子都回房,才推开门。
“张老伯!”
她一步跳出去,把张叔夜吓一大跳。
“怎么不住得离衙门近点儿,”她笑眯眯地打招呼,“每天路上来回花不少时间,多累人哪。”
张叔夜定下神来,发现是她,爽朗一笑。
“京师居不易,城内的宅子赁不起啊。”
阮晓露:“……这还是租的?”
知道开封府房价贵,没想到连礼部侍郎——相当于外交部副部长——都买不起。升官一趟,生活水准比在地方上还下降了。
这么一对比,蔡京高俅他们明晃晃的住着市中心豪华大平层,府里弯弯绕绕如同迷宫,真是连个廉洁的样子都懒得做。
“不宽敞,但也够住。”张叔夜坦然指一指那狭小的院子,“万一哪天得罪了人,打包滚蛋,收拾起来也容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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