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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梁山跑腿的日子—— by南方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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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晓露当仁不让,担了领队之职。此外派遣戴宗,日夜兼程,潜入东京城内,和燕青接上头,随机应变。有些缓急,好来飞报。
低调行了不久,经过一处白雪覆盖的乱岗时,忽然左近撞出一彪军马。为首的好汉从容下马,朝梁山诸人拱手为礼。大伙一看,却是混江龙李俊。身旁童威、童猛,率千余凶恶悍匪,整整齐齐列在岗上。
“你走后,我琢磨那白胜所言,放心不下。”李俊与阮晓露并骑,开门见山道,“带人赶来的路上,就听说晁天王出了事。料得你们会有所行动,因而特地在此相候。万一冲撞起来,也好有个帮手。”
阮晓露大喜:“没通知绿林朋友,是为着隐蔽行踪,以防走漏消息。不过既然你们来了,那就欢迎之至。只不过,你们也知道俺们要去干什么,一切行动,后果自负。”
李俊笑道:“当年大闹登州之时,梁山与我盐帮订立盟约,可没约定期限。”
梁山和盐帮一个盘踞内陆,一个肆虐江海,危急时相互救援,不止一次。这个攻守同盟已经深深扎根。别的小寨山头可以独善其身,他李俊若是不表态,等于自绝后路。
李俊策马靠近,和她并辔,倾过身,又低声问:“你伤势可好得全了?”
阮晓露笑道:“生龙活虎,活蹦乱跳,闹他一场不成问题。”
“只是闹一场,”他问,“还是真要起事?”
阮晓露这下沉默,看着马辔规律晃动。身后一群怒发冲冠的战友,马蹄声、脚步声嘈杂纷乱,隔一会儿就能听到各种骂娘粗话。
在聚义厅里匆匆定出的上中下策,其实也并非深思熟虑的产物。以梁山眼下实力,闹事杀人如同探囊取物;但真要搞改朝换代,她觉得还远远够不上准备充分。如果她是晁盖,真要彻底报复回去,此回大概率忍气吞声,然后像方腊一样,准备个三年五载,然后一举而成;但她只是晁盖临时抓来的替补,无法靠一己之力压制群众的呼声。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江湖人的逻辑,便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有仇当场就报。谁委曲求全,谁就不配在江湖上活着。
来到这个世界初始,阮晓露自觉内心还颇有法理意识,觉得遇事不妨先讲情,再讲理,再讲法,诉诸武力是最末流的手段。
可几年的历练下来,她也发现,这是个虎狼横行、法如虚设的丛林社会。纵然是那些最基本、最朴素的美德,譬如诚实守信、勤勉善良、公平公正、尊重包容……也只能在暴力的保驾护航之下,方能绽放一点光彩。
至于她心里那些属于理想社会的各种底线,也只有在听张叔夜讲课的时候,能跟他应和一二,让他夸一句“小姑娘挺有见识,谁教你的”;拿到民间,这些“底线”百无一用,寸步难行。
今次好汉下山,说是一时冲动也好,意气用事也好,都是为了捍卫他们长久以来的那个属于“江湖”的底线。至于具体要做何事,会导致什么后果,大多数人心中也并不清晰。
可这又如何呢?陈胜吴广在选择揭竿而起的时刻,想来也不曾仔细分析利弊,规划出什么宏大的蓝图。
这些想法,阮晓露不愿和盘托出。见李俊依然在等答案,忽然道:“你怎么也不问,今番为何是我带队?不是别的头领?”
李俊低头打量她一番,笑道:“那必然是晁天王病中任命,让你挂帅。”
他在路上听闻的谣言是“晁天王薨逝”,然而一见梁山兵马军容整齐,人人脸上愤怒有余,悲伤不足,谁都没挂孝,就知道老晁多半幸免于难。然而这么大事,晁盖并没有亲自领兵,可见依旧是伤病在身,无法出征。
阮晓露笑道:“那天可把我吓一大跳。放着那么多劳苦功高的好兄弟,偏偏选我。”
李俊思忖一番,道:“梁山人才济济,倘若晁天王指派任何一个武功高强的好汉暂管山寨,势必会有人不满,有厚此薄彼之嫌。况且,山寨眼下处境危急,万一这个替任的表现欠佳,等危机过去,他该如何自处?反倒是你,身为眷属,功劳虽重,职位不高,也无甚野心贪欲,是个万全的人选。我要是他,我也选你。”
阮晓露轻轻“哦”了一声。原本心中就有这些模模糊糊的想法,经李俊一番提点,豁然开朗。
大男子主义如如晁盖,危急时之所以让她挑大梁,除了她能力达标以外,更是因为她“安全”,不会影响兄弟义气,更没可能篡夺权力。万一情况转 坏,因着她是年轻女子,“搞砸事”也属意料之中,不会招致太多猜疑。
她苦笑:“你明明可以拍我马屁,说‘因为你比他们都厉害’。”
李俊目视远处:“你问我晁天王的想法,又没问我自己的。”
阮晓露斜眼瞅他,见他带笑回望自己,明显在等她开口请教,“那你是怎么想的呀?”
她偏不问,憋死他。
“所以你看,”她微微一笑,带过话题,“我不是晁盖。这么多兄弟姐妹,我可以指挥统帅,但没法左右他们的心。你问我这次要闹到什么程度,我只能说,闹不是最终意图。我会在确保主力安全的基础上,争取最大的利益。”
李俊不是梁山兄弟,虽算不上局外人,到底要比旁人冷静三分,她跟他透个底,免得己方陷入一头狂热之中。
李俊慢慢点头:“我们在各地尚有近万大小帮众,需要时,都可调遣。”
此时兵至寿张县。先锋喽啰前来请示,要不要低调绕行。
阮晓露和身边几人商议片刻,决定:“直接开进去,就说是保毅军调动。”
这寿张县贴着梁山泊最近,早在王伦时代,就已是梁山控制下的地段。出山办事的头领时常光顾县里的酒店客店。“乡约”通行,百姓遇事都不怎么上衙门,知县就是个摆设。甚至还曾因着县里闹采花大盗,那知县派了人,转弯抹角找到“梁山公益”,请求好汉们为民除害。
因此当梁山军至,轻而易举就控制了县衙,全无一人抵抗。梁山军马对这些老乡也很照顾,所过街巷秋毫无犯,没拿一两银,没吃一碗酒,只是派人看住了知县,防他向上头报告,泄露大军行踪。
此后接连几个州县,都是直接控制,未损一兵一卒。有几个小县听说梁山保毅军到来,直接“开门揖盗”,倒省了大家叫门。
到了济州府,梁山兵马更是如入自家后院,口称探望太守,直接包围府衙——这一次,遇到几十虾兵蟹将把门。安道全焦头烂额地走出来,破口大骂:“太守送医太晚,此时依然命悬一线,你们别添乱!赶紧有多远滚多远!”
安道全骂得越狠,大家越兴奋:“宋公明哥哥果然没死,赶紧派人回去报知寨主,他老人家必定欢喜。”
打着“保护太守”的旗号,照例派人控制了府衙和兵营。济州府的官军也是梁山老熟人,知道敌不过,干脆缴械不打。虽说“保毅军调动”的理由有些牵强,但也难得糊涂,乖乖的躲进营里。
忽有人记起来:“那个黑旋风李逵呢?咋没出来跟咱拼命?”
问了一圈,有相熟的公人道:“那个好赌的黑大汉,在太守病发当日,就翻墙逃走,不知所踪。哎,太守平日待他如兄弟一般,这人也没少狐假虎威,在府城里寻衅闹事,让下官们给他擦屁股。眼下出了事,跑得比谁都快,真是人走茶凉哇。”
阮晓露只觉当头一棍。这么大个祸害,让他流落江湖?万一他踅上梁山,给谁来一板斧,怎么办?
“怎么没人通知俺们?”她质问。
宋江治下的济州府,和梁山经常互通声气,遇到调兵遣将之事,都会互相知会,以免误会。
缉捕观察何涛一脸冤枉:“通知了啊,当天就通知了。下官以为,他身无分文,很可能跑到梁山去容身,马上派人去告知。不过那时候贵寨似乎有点忙乱,我们也不好添事,只找到了你们的军师,简略说明……”
阮晓露面色微沉。吴用这厮,压着这么大新闻而不公之于众,是几个意思?
只能告诫左右:“只怕他还在左近,此人行事疯癫,不知会做出什么狂事,须得严加戒备。”
按照此前的计划,令喽啰去府衙里取了宋江的官印、官服、中书省的奏授告身、以及一系列委任文书,另外从安道全那要来一沓乌黑银针,当做“朝廷谋害文官”的证据。然后写了个状子,拿去去街坊巷陌收集百姓手印——大家亮出肌肉,和和气气,以理服人,没多久就攒了一大摞指纹掌印——当做“告御状”的材料。再从张贞娘处买来更多白布,必要时往身上一披,以添声势。
这些事情做完,不管是否合理合法,反正大家底气足足,“告御状”的步伐迈得六亲不认。
宋江若清醒,必定会以死相抗。可惜他还昏迷在床,济州现下完全是无政府状态,只能任由梁山人马摆布。
此后数日,静悄悄拿下沿途州县。直到出了山东,梁山的影响逐渐稀薄,无法直取州府。阮晓露便教大伙改了装扮,化整为零,扮作客商、伴当、上香百姓,藏好军器,分头行走,水陆并进,不一日聚合在东京城外,此时正是正月十五当日。
阮晓露扮作村姑,带了几个小弟,展开事先绘好的京师地图,踅到城门观望。
她不是头一次进京,然而这一次,却觉得气氛平白有些不对。
上元灯节前夕,按理说应当家家热闹,户户喧哗,都安排庆赏元宵。可为什么这城外一条长街,却是家家闭户,铺铺关门,一派萧条之色?
而且城门大开,守城兵勇尽皆不见,地上隐隐有血迹。
她直觉有情况,令喽啰先收起“告御状”的行头,“刀拿在手上。”
忽然,只见一群百姓奔逃而来,口中惊呼:“不好了,不好了,天上杀星下凡了!一个黑大汉,抡两把板斧,赤条条刀枪不入,趁节庆时杀入城中,火杂杂只顾砍人!这位娘子,你休要在此逗留,赶紧逃去乡间,莫要让那杀星撞见呀!”

“俺宋江哥哥死了!你们还他命来!”
声吼巨雷离店肆, 手提大斧劈城门。李逵又砍下一排脑袋,全身糊着血,在十字路口嘶声大吼。看着地上滚滚人头, 又呵呵大笑。
一队巡逻兵勇赶到,看到这残忍恐怖之景, 畏缩不敢上前, 相互推让:你上。”“我掩护。”“来个人去房顶上放箭……”
犹豫之际,李逵早走得没影, 只留下一路惨叫之声。
宋江回城当日,便即毒发, 寻常医师束手无策。宋不似晁盖那样迟钝, 立刻意识到是谁下的毒手——自己自幼学儒, 长而通吏, 素秉忠义, 并无分毫异心。可是再忠心, 再能干, 只因身家不清白, 朝廷奸弊纵横,终不容他。他死虽无憾,唯一耿耿于怀的是, 自己为国家做了那么多事,却连一个身后清名也得不到。
他毫无怨言, 只是叹谗佞专权,闭塞贤路,自己冤屈, 死不瞑目……
奄奄一息地哀了半夜。这话却让李逵听到了。到得后半夜,听得房内无声息, 李逵以为宋□□,当即嗔心大作,抄起板斧,打算杀到东京,给他宋大哥报仇。
以往李逵无论多么暴躁,总有宋江节制喝止,不让他闯出大祸。今番宋大哥“已死”,天杀星无人约束,全凭本能行事。他贪慌出城,又不曾带得盘缠,免不得到处掳掠,肆意杀人。他出身乡间,走得快,做公的哪里追得上。天黑了随便往林子里一躲,一身黑皮就是绝佳的隐身法,谁人能辨?等闯入东京城,正值城门大开,游人入城,预备观赏晚上的灯节。又闻得夜禁取消,皇帝皇后、太子百官也出来观灯赏玩。李逵大喜,当即砍翻几个守城小兵,拖过几盏花灯,放一把火,闯了进去,
北宋终其一朝,除了边疆重镇,绝大多数州府并不设防。就连开封城这样的天下第一富庶去处,也没有像样的城防。为了官员百姓行走方便,更是拆掉了不少防御设施,城墙形同虚设,只是个大型路障。
黄昏月上,六街三市,家家挂灯,户户缚彩。热闹之地搭起鳌山,各地都有花灯进献,在御街两廊下争奇斗艳,引游人竞相观看。更有奇术异能,歌舞百戏,社火游街……乐声嘈杂数里,直通皇宫。李逵状如恶鬼,赤条条行在街上,群众第一眼见到,都以为他是卖艺的,还指着那板斧评论笑闹;直到李逵砍下第一颗人头,血流满地,还有人以为是在变戏法!
赏灯时节,本地百姓和外地游客纷纷出门,街上行人摩肩继踵,在李逵眼里,就是一堆插标卖首的活靶子。他如同虎入羊群,斧头随便一挥,无有落空,斧刃划破血肉身躯,那嗤嗤的声音,以及那略有迟滞的手感,给人带来异样的满足。
李逵放声大笑,但觉过去三十多年,无一日 像今天这般快活。
当然立刻有公人赶来制止。但京师人众过惯了太平日子,当此佳节,大多数官兵都在休假,值守的都是巡检捕盗之流,也只配了水火棍,所防备的也不过是小偷小摸、偷香窃玉之类的案件,哪料到会有人无差别屠杀?一旦撞上,无不丧身板斧之下,甚至无人能跑去求救。
“不是有八十万禁军么?在哪呢?都来找你黑爷爷受死啊!”
李逵杀得性起,乱闯乱撞间,忽见临近巷子里有人猜灯谜,十几个仕女头戴雪柳闹蛾,穿着狐裘锦缎,纤薄轻盈,围拢笑语。李逵大怒:“俺宋江哥哥让人害死,你们这些婆娘还打扮得花枝招展,在那里笑!”
睁圆怪眼,咬定牙根,冲上去,板斧排头便砍。可怜如花佳人,登时金坠玉崩,化为碧血。几个贵妇人尚不知发生何事,奔走询问间,忽见旁人脑袋消失,血喷的老高,吓得无声倒地,让李逵一脚踏一个,先割了头,意犹未尽,对着尸首发狠剁了几十斧。忽听左近有孩童笑闹之声,李逵又怒:“俺宋江哥哥还没来得及传宗接代,你们凭什么生孩子!” 手搦双斧,又冲过去……
等维持治安的巡检带着兵勇赶来,只看到花灯首饰玩具遍地,满街支离破碎的肉块。
但东京城实在太大,一处出事,别处尚且不知。黄昏临近,夜幕掩盖了血色,各处坊隅巷陌冉冉升起花灯。偶尔响起的临死惨叫之声,也被锣鼓乐声所覆盖,传到旁人的耳膜里,也和戏曲之声无甚区别。李逵杀人不尽兴,又到处放火,烟熏起来,远远的也只似花灯燃烧,人们看了,并无半点惊慌。
鲜血点燃了城内蠢蠢欲动的恶。一些盗贼泼皮开始趁乱作案,跟在李逵的血脚印后头,大做伤天害理之事。
……………………………………
李逵就这么杀了一个时辰,饿了便抢摊贩吃食,累了便于黑暗中藏身。有人撞着的,都被他一斧一个,砍翻在地。他也逐渐发现规律。百姓衣衫单薄,一砍一个准,干脆利落快;贵人们穿着滑溜溜的皮裘锦缎,身上珠翠叮当,经常一斧砍不到身子。但贵人四体不勤,一惊吓,通常自己就摔倒了,让他原地剁碎,也别有一番手感。到得后来,斧刃卷了,他到街边肉铺,逼得小厮给他磨快,反手一把将那小厮砍作两段。
京城的种种繁华热闹、纸醉金迷之相,也徐徐铺开在他眼前。李逵的怒火不减反增。眼见夜深,大内宣德楼前的琉璃灯山愈发的亮,他便循着光亮奔去。
“皇帝呢?狗皇帝在哪?教他把脑袋献上来!”
宣德楼的灯光辉煌,笼罩着一个华服贵人。他年纪甚轻,面容瘦削,蓄三柳髭须,并非当今道君皇帝,乃是新封的太子赵桓,此时正在赐万民御酒,百官皆簪花作陪。
正热闹间,只嗅得一阵血腥气冉冉升起,直混入那灯阵的火油味中。
有人尖叫:“杀人啦!莫看热闹,快跑,快跑!”
却马上被宫廷禁卫拿下:“造谣传谣,破坏节庆,尔等是何居心?”
让皇亲贵胄过个好节,是最要紧的。百姓谁敢给这太平盛世添乱,先把找麻烦的抓起来。
抓了一排传谣的罚站示众,百姓噤声,安静了一会儿。终究是活命要紧,流言传遍四面八方。抓住一个,还有十个百个。
“有人砍人啦!死人啦!”
百姓开始惊慌,四散逃走,跌倒绊倒,踩踏不计其数。
侍卫亲军后知后觉,急急护住太子皇亲,排出弓箭,瞄准四散奔逃的百姓,却找不到行凶的人,不敢放箭。犹豫片时功夫,御街下人潮涌动,仿佛一头鲨鱼闯入渔场,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渠。推倒攧翻的不计其数。夜色黢黑,巨大的五色琉璃花灯照出无数狂乱的魔影。忽忽一阵风,倾倒的灯火点燃民房,火头节节升高,一点点吞噬那盛世城郭。
其实不论殿前司还是侍卫亲军,都是精心选拔、严格训练的禁军精英,不似地方军那样没用。倘若他们提前预知有人闹事,有那么三五日的工夫准备,绝不至于如此手忙脚乱。但毕竟太平日久,这等“恐怖袭击”已经完全在他们的认知以外,以为是哪里的大军攻来,哪料到凶徒只有一个?更别提什么应急预案,一切只能凭本能反应。将帅没下令,谁也不敢擅自行动。
那提举皇城司立在高台之上,木着;后头太子赵桓不愿显自己无能,一股脑的下令:“这定是有人阴谋作乱,放箭!别管闲杂人等,立刻放箭!”
箭如雨下。御街前男女老幼,手里提着灯,头上戴着花,穿着平日舍不得穿的鲜艳衣衫,倒在血泊之中。
反倒是李逵皮老肉厚,临战经验又多,躲在人群里,中了几箭,都不致命。发狠拔出来,更是暴怒,当即攀上大内城墙。手上却都是血,滑溜溜的爬不上去,只能跳入人群,抓两个妇女挡在自己跟前,笑道:“杀不死你黑爷爷,看俺给宋江哥哥报仇!”
又一批百姓接连倒下。御林军马里,有那良心未泯的,悄悄放下弓箭,藏在人群里不动弹。
有人认出来:“这凶徒莫不是是济州太守宋江的小厮,去年宋江进京受赏,我见过他,一身黑肉,忒地凶猛!”
文武百官尽皆大惊:“果然这宋江阴谋造反,说不定还和梁山凶徒做了一路!快,莫管百姓,快去保护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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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寿门外,阮晓露听闻百姓流言,怔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
吴用这臭皮匠,瞒下李逵私走之事,难道早就料定了今日?
回去再跟他算账!
她不及多想,跑回驻扎之地,抄起一杆刀,招呼梁山同伴。
“都进城!带兵杀进去!保护百姓,保护皇上!冲啊!”
血色的圆月升起,笼罩满城花灯。原本制定的周密细致的“元夜闹东京”计划,此时通通作废。一群七粗八短的悍匪悍妇乱涌入混乱的城内,竟而无人阻拦。
鲁智深跑在她身边,兀自不相信:“不告御状了?真的要保护皇上?派谁去啊?”
孙二娘提刀上前,踩灭几处小火,笑道:“这后半句就是个敲门砖,师兄你还当真啊?”
“还有,”阮晓露临时号令,“若看到李逵行凶,格杀勿论。”
石秀阴沉沉的蹙下长眉,踢走几具尸首。
“为何?这人是个助力,正好让鹰爪子分心。”
阮晓露扬头,阴阳怪气地怼他:“倘若晁天王在场,看到有人屠杀百姓,是会说‘杀得好’,还是会说,‘不干百姓事,休只管伤人’?”
搬出老大哥,顺便提醒石秀,当初被他病榻上交付接力棒的,是我不是你。
石秀没话,暗暗道:“杀一个莽汉,还不容易。这帮子禁军都是脓包。”
虽然嘴上嚷嚷着“保护皇上”,这帮子悍匪的行动可是毫不客气。阮晓露按计划调度,先让李俊带人分散至各坊,先拿下甲仗库及各军械作。她自己带梁山人马,径直散入御街南端。
原本此处有禁军值守,理应有一番厮杀。但此时已经没人可杀。街边血迹斑斑,到处都是躺倒的官兵百姓。李逵挥斧,只图一快,一斧砍不死的,也懒得补刀。重伤的行人□□辗转,有的颜面破裂,有的内脏流出,有的断手断脚,在流光溢彩的花灯照耀下,宛如一片华美的地狱。
阮晓露脚下踩得滑腻腻,压下反胃的感觉,嗅着那血腥气的方向,估摸李逵的行动路线。
街巷里鳌山倒塌,花灯全灭,黑洞洞的看不清。大伙就地捡拾碎木,灯油里浸一浸,做成简单的火把,勉强照明。
行至一个丁字路口,忽然,拐角处有脚步和兵器声响,一队禁军如同无头苍蝇,撞到跟前。
李逵肆意杀戮多时,终于有防卫京畿的正规部队醒过神来。
可这“正规军”的作战素养极其堪忧。见了阮晓露带领的群豪,第一反应竟是——
“黑大汉!”那禁军头目见了阮晓露身后群豪,又喜又惧,“作乱的黑大汉在这里了!”
那禁军队伍里,绳儿串拴着几十个青年男子,都在呜呜咽咽的喊冤。原来,听闻一个“黑大汉”作乱,禁军风声鹤唳,到处搜捕,把生得黑壮的百姓都捉了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反正审问定罪是别人的事,他们只管抓捕嫌疑,多抓一个,功劳便大一分。期间不免乱闯民房、敲诈勒索,趁机 捞了点油水。
此时又见“黑大汉”,比刚才抓捕的百姓都要凶猛块大,而且还不止一个,是一群!
一排兵勇呼啸而上,各自冲向认准了的“黑大汉”,独独把张顺漏了过去。气得张顺大叫:“以为老子不会杀人?!”
史进也不忿,大力砍翻几个兵勇:“我有那么黑吗?从来没人说我黑!”
禁军满城搜捕“黑大汉”,此时终于踢到铁板,被一群真正的悍匪按头厮打,顷刻间落了下风,死了一半。余下的待要逃窜,阮晓露手一扬,朝丁字路口丢出一物,轰隆!
满目烟尘。
那是凌振手作的土制烟雾弹,以海边卤水为原料,自从研制之初,又升级了好几次。今日头一次开张。阮晓露料得此行是突击任务,必有以少敌多之时,因此携带了不少“弹药”。
阮晓露:“一个活口别留!”
不能让他们泄露己方突击队的位置。
禁军目不视物,眼睛被熏得疼痛难忍,慌慌张张地乱跑乱转,让梁山小队一一歼灭。
阮晓露趁机斩断绳索。一群百姓来不及拜谢救命之恩,拔腿就跑。
只有最后一个禁军头目,身上有些功夫,又始终躲在最后,此时见头势不妙,疾走几步,拦下街上一驾马车。
“禁军征用……”
那驾车的摇头不肯。那禁军头目挥刀就砍:“那你也是从贼!”
那驾车的却也是个硬茬,侧身一躲,手臂一勾一甩,把那禁军头目反倒甩个跟头。武松追上,一刀结果性命。
马车上那人轻盈跃下,拉着阮晓露奔入拐角暗处。定睛一看,一张国色天香的脸。
“我的好姐姐,”燕青声音变调,躲在阮晓露的臂弯里瑟瑟发抖,“你们怎么才来!我都要跑路了!
阮晓露正摸不清城里情况,见了燕青,如见亲人,忙问:“李逵在哪?”

第293章
当年李逵混入梁山全运会, 仗着自己一身蛮力、一副惯走山林的腿脚,硬是甩掉了满山追兵,大摇大摆地到处破坏, 要不是机缘巧合被燕青掀翻,不知还能在山上藏匿多久。
眼下这个东京城, 比梁山更要复杂百倍、热闹百倍。李逵混在其中, 犹如尖刀落海,猛虎入林, 哪有他踪迹?
燕青惊魂稍定,慢慢道:“那李逵六亲不认, 行凶半日, 杀人无数, 眼下仍旧在逃。我听他满口叫着什么, 砍了皇帝脑袋, 给宋江哥哥报仇……”
阮晓露伸手势打断, 看着燕青那双漂亮的狐狸眼, 质问:“你一身相扑的绝活, 撞见了李逵,却没把他拿下?”
燕青委屈:“他拿着一双板斧呐!我是想上去劝阻,结果……”
他指指自己鬓角。一大束头发平平削断, 梨花带雨地遮在他脸上。胸前衣衫划破,隐约露出成块的薄肌和漂亮的花绣。
可想而知, 这斧子要是再往前劈两寸,燕青不死也破相。
阮晓露同情心起,点点头:“确实, 自保为上。张教头呢?”
马车后身伸出一截钓鱼竿,车窗内探出一张惊魂未定的老脸。
“姑娘, 莫要在城里耽了,你不知道那黑厮有多凶恶!”
阮晓露大喜,看这燕青又可爱三分。
“我们打算出城避一避。”燕青拢拢衣服,继续邀功,“大相国寺那些泼皮闲汉,我也都安排他们躲瓦子里,不曾有伤亡。梁山泊戴宗来找我,刚接上头,便即被李逵杀散。但是他不认路,眼下大约依旧躲在东岳庙里。那李逵口口声声叫着杀皇帝,可他却不知,宣德楼前的那位只是太子,在千步廊买市的是御弟。皇帝今日御体抱恙,留在宫内休息,根本没出来。李逵没头苍蝇一般乱闯,也闯不进宫禁,只能徒增伤亡。我估计他接下来会去……”
燕青幸而头脑清楚,临危之际,还把这些情报整得清清楚。
“这京城我是不能待了。”燕青心有余悸,道,“我主人卢员外和梁山往来颇多,现下你们反入京城,纵有千般理由,我主人必受牵连。我知晓的讯息已全对你说了。这段日子从猛火油作骗取的烟药账目,都藏在张教头小院的西厢房炭盆里。小乙告退,你们保重。”
“慢着,”阮晓露叫道,“朝廷眼下火烧眉毛,没工夫清算你家员外。如果你能帮我……”
燕青这次却甚是固执,朝她深施一礼。
“我在京师还有不少旁的朋友,我还要去确保他们安全。”他道,“江湖精彩,小乙也体验过了,今番真的不能再侍候左右,恕罪恕罪。”
燕青是伶俐之人,跟着梁山小打小闹,以武犯禁,他乐在其中;但真到了提着脑袋造反的时刻,他恕不站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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