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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梁山跑腿的日子—— by南方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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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看看李俊,还在不紧不慢地吃面,一点也没个警惕。
转念一想,就算她把盐帮的盈利模式都摸透,难道能照猫画虎的跑到什么海沙村,去抢李俊的生意?不要命了。
干这行门槛高,风险大,每天摆在秤盘上的是鲜血和性命,金钱数字反倒是最不打紧的。
李俊吃完一碗面,又热了一壶酒,筛过了,才虚空拱手,问:“晁天王有何吩咐?”
阮晓露乐了。直到现在,他们还以为她是晁盖派来试探的呢。
她放下筷子,直说:“今日找来,晁天王并不知道。我答应天黑前回客店,现在还有两个时辰,烦请到时派个艄公渡船,给我送回去。”
李俊“咦”了一声,这才收回了吃吃喝喝的脑子,放下酒壶,认真看她一眼。
“你是瞒着他们来的?”
阮晓露甩个重磅炸弹,先卖个关子,让对面反应一下。
李俊看看日头,却摇头。
“日落前我便要启程去收盐。半个时辰够说吗?”
阮晓露一瞬间有点心思恍惚。这盐帮怎么搞的,商业机密到处乱说,老大的行程不保密,生怕别人不知道。
李俊这边也觉得奇怪。一个大姑娘,冒着被同伙猜忌的风险,孤身一人闯盐帮,身上好像只有一把刀,若不是傻大胆,难道只是来蹭饭的?
“那不巧,你今晚怕是走不了了。”阮晓露摊手,“明天宋江出牢城放风,多半会去江州琵琶亭。我家晁天王打算趁机把他抢出去。”
己方队员的行动阻止不了,只能稍微通一下敌,指望这神出鬼没的李大哥牵制一下。
李俊慢慢点头,郑重朝她一揖。
“多谢姑娘好心告知。我这就安排船只,送你回江州。”
阮晓露:“等等?”
这不值得开个盐帮大会,来个长长的密谋?现在送客算什么?
童猛也低声说:“老大,他们要是抢了人,可没咱们什么事儿了啊!”
阮晓露猛省,失笑:“你们不信,以为我是晁盖派来捏造假情报的?比如……把你们诓到琵琶亭,让你们白等一天……”
李俊坦然道:“确有可能。”
阮晓露无语凝噎。这盐枭真是该退休了。
“老大哎,动脑子想想,”她耐心说,“如果真是那样,我闭嘴,啥都不说,任凭你今晚出差走人,不就完了?”
李俊笑道:“那不一样。童老二早就告诉你,我身负无数要案,轻易不进江州城。我若听了你的话,明日贸然进城,谁知道城里等我的是谁?”
“你说晁盖会勾结官兵,诱你上钩?”阮晓露急了,“我们晁天王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她正急赤白脸,瞥见李俊怡然自若,抿了口酒。
她骤然悟了,闭上嘴,深吸气。
凭啥呀,他几句不痛不痒的质疑,引得她疯狂自证,好像她求着他信似的。
阮晓露撂下面碗,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一口喝干,杯子丢窗外。
“爱信不信。你要是信呢,好好跟姑奶奶赔个不是,我可以跟你再多说点细节。你要是觉得我来者不善,我这就走。”
提起地上的包裹,大步出门。瞥见那门边挂着几尾鲜鱼,顺手摘下来。
回头晁盖要是问她一下午干嘛去了,就说买鱼。
童威在外头蹲着,捂着胸口几滴血,手里攥着个破酒杯。
“阮姑娘,”他委屈,“有气别往我身上撒啊。”
“呀,抱歉,”阮晓露伤及无辜,十分过意不去,“没把你这龙给破相吧?”
童威:“那是蛟。”
阮晓露瞪他一眼,跳上一艘船,用力解缆。
房门吱呀响,李俊喊:“姑娘留步。”
阮晓露发力,把那缆绳扯得嗤嗤响。
“好姑奶奶,我不该疑你,李俊给你赔罪了。童老大,来挪个地方,别让我跪乱石滩上。”
阮晓露不由得停了手,侧耳等着听那声“扑通”。
哗 啦一声,来自草房里。
“先等等,水滚了。”李俊抱歉道,“给你加了个蛋,还要吗?”
片刻后。
阮晓露含着个鲜香热滑的溏心蛋,含含糊糊道:“我们明日行动,打算如此这般……十拿九稳。不过,我不想让他们救成宋江。”
李俊这回很有诚意:“不敢动问,你冒险前来告知此事,敢是有所图么?”
阮晓露问自己,自己图啥呢?觉得宋江上梁山肯定没好事?会让我们大伙都死光光?李俊会信吗?
一碗面还剩个汤底儿。她不浪费,端起来慢慢喝。
想了想,才说:“跟着晁天王他们出来救人,我落不得一点好。而你们若是救出宋江,送上梁山,这谢礼可少不了。咱们可以分赃……你们想要多少?”
李俊朗声笑道:“谈钱多伤感情!不过,如果诸位一定要表示一下的话,我们希望是一万贯。”
阮晓露惊呆了。你们这狮子大张口啊!
李俊理直气壮:“那一笔生辰纲就足有十万贯。怎么,这么快就花光了?”
阮晓露欲哭无泪。什么生辰纲,都是晦气。
“给我分三分之一,熔成金子,让我能带走。”
她也狮子大开口,给人家留下讨价还价的余地,方显自己心正意诚。
果然,童威先不干了:“姑娘你这就不厚道了。你数数那信上的人名,我们揭阳三霸联手作案,每家才分三分之一。你又要三分之一,那我们每家只能得四分之一……”
阮晓露:“揭阳三霸?”
童威给她上课:“揭阳岭上岭下,便是我们大哥的盐帮称霸;镇上的穆家兄弟算一霸,浔阳江上做私商的张家兄弟也是一霸。总之,我们盐帮分三分之一的话……”
童猛截断他话头:“不对,阮姑娘分三分之一,我们其余人就分剩下的三分之二,咱们盐帮能分……嗯、呃……”
俩人谁也算不对,先快打起来了。
“我可以让利,没问题。”李俊提高声音,打断两兄弟的噪音,“但你别忘了,我这里还有穆家庄、张家兄弟,还有那个牢城送信的戴宗,都等着在宋江身上分一杯羹。他们可都是狠角色,不像我这么好说话。”
言外之意,你要动他们的蛋糕,望你三思。
阮晓露可不认识这些“狠角色”都是谁。李俊一个就够官府头疼,再来两拨同等厉害的,揭阳地方官还活不活了。
她指出:“给梁山的那封信可是你牵头,你说话没分量?”
李俊怒道:“我都说了,是他们故意把我写在第一个的!”
阮晓露笑而不语。这话也就晁盖信。
她还待要说什么,屋后的渔歌忽然降了半个调,一声唿哨,有人急走近,按着门,低声说了句什么。
童威笑道:“老大!没遮拦穆弘和船火儿张横来找你了!正好阮姑娘也在,咱们一块儿商量下到底……”
“嘘,”李俊却微微沉下脸,打手势让童威住嘴,“他们来做什么?为何不曾告知我?”
“我们自来找李大哥饮酒,兴头上来,难道还要提前排队不成?——唔!好香,是李大哥手艺!正好没吃饭,给我们留几碗!”
几个粗豪的声音由远及进,沙滩上传来泊船上岸的声音。
说曹操曹操到。听这亲亲热热的口气,是揭阳三霸里的另外两霸,不拿自己当外人,蹭饭来了。
李俊飞快瞥了一眼身边的姑娘,脸色有一瞬间的迟疑。
阮晓露从他那眼神里看明白了。什么揭阳三霸,还不是塑料兄弟,各自有各自的小算盘。
就她刚才好心提供的那点儿情报,李俊并不想跟他们共享。
但草房门已经推开,现在让她躲起来已来不及了。李俊不动声色,收起方才两个人吃面的空碗,摞在一起,轻轻放到灶台后面。
进来两个大汉。其中一个面如银盆,裹着一身绫罗绸缎,好像生怕别人看不出自己有钱;却又单露两条大花臂,表明自己是个混社会的土豪。
另一个穿得破破烂烂,黄发红眼,一身横肉,凛然生威,像是个河神庙里褪色的泥胎。
揭阳三霸聚首江边,混江龙反倒是其中最像人的。
穆弘和张横正待拱手打招呼,忽然不约而同,看到草房里有个没见过的姑娘。
“咦,这位是……”
在那一瞬间,阮晓露决定,给帮主大哥卖个人情。
不等李俊开口,她先扯住他衣摆,凄凄惨惨大呼小叫:“……我那盐已被官府没收了,如今实在是还不出钱,还请帮主高抬贵手,我家里还有两个小孩,快饿死了……”
李俊吓一小跳,躲开几步。这姑娘咋让茶娘子附体了?
穆弘和张横倒是听说过,前几日,通判黄文炳抓了个街上卖私盐的妇人,逼着人家吐露了李俊的藏身所在。不过后来李俊杀光了官兵,成功脱身,那妇人大概也跑了。
李俊忍住一个笑,板起脸。
“你赊我的盐去卖,一个子儿都没还来,还有脸来诉苦?我的货是大风刮来的?”
那河神似的张横以为她真是那茶娘子,哑着嗓子劝慰:“李大哥息怒,这位阿姐也是苦命人,能过来给你赔个不是,也算有良心。”
那满身绫罗绸缎的穆弘也充好人:“她欠你多少款子,兄弟替她还了罢。休要为一个妇人着恼。”
李俊一笑,就坡下驴,冲阮晓露道:“罢了罢了,我也不缺你这几文吃饭钱。你快走吧!以后再吃捉了,没人救你!”
阮晓露朝揭阳三霸分别万福,麻溜走人,朝外头把门的童威童猛做个“嘘”的手势,溜到草房后面。
听得里头李俊还在抱怨:“赶十次盐,八次回不得本。我这买卖一年不如一年,明年我就金盆洗手,浔阳江里打渔快活去。”
另外两人连忙说不可不可,李大哥英明神武,智勇双全,是咱们揭阳镇的一张靓丽名片,千万别退出江湖,我们还要跟你混呢,云云。
三人稀里呼噜吃着揭阳特色板刀面,干一杯酒,商业互吹了好一阵。
阮晓露倚在屋后,凝神静听。童猛还给她捎来一碗茶。
只听张横哑声说:“李大哥,兄弟们发现一件不得了的事,这才不打招呼,火速来访——你道怎样?梁山好像派人来了!眼下就住在江州!”
李俊表示十分惊讶:“怎么会?”
“千真万确!我兄弟张顺手下的卖鱼牙子瞧见的!”
李俊:“他们大老远的,来做什么?何时来的?来了几个?如今人在哪?”
他问得诚心诚意,语调略带恼怒,好像被这个消息搞得措手不及。
穆弘告诉他:“肯定是来抢在咱们前头,救那个宋江的!你说这事闹的,我当初说不要写信,先斩后奏,你们都不听……哎,真香真香,加个蛋更好啦。”
“今年还亏着,要吃荤下次自己带。”李俊道,“穆兄这么想却是差了。他们大寨最要面子,若是先斩后奏,肯跟咱们坐下来好好谈?”
张横附和:“先礼后兵,咱们也算尽了江湖礼数。不过他们来得恁快,也是奇怪。我还以为那帮山东人做事之前都要先开十个八个会呢。”
穆弘冷笑:“有钱能使鬼推磨。”
阮晓露轻轻抿一口茶,暗自冷笑。还“有钱能使鬼推磨”,也不想想那推得最起劲的小鬼,到底是谁。
看来揭阳另外两霸也先后发现了山东帮的行踪。不过晁盖等人本来也没打算隐匿行迹。一排一米八一米九的山东大汉,雄赳赳气昂昂走在长江边,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
只听里头三人骂了一阵梁山,张横道:“本来呢,按照李大哥的安排,咱们是打算等一两个月之后,趁着那夏季暴雨,掘了那江州牢城的墙,来一个水淹七军,趁乱把宋江抢出来。如今事态有变,梁山派人来了。虽然不知他们何时动手,但肯定会速战速决……”
穆弘表示焦急:“李大哥,咱们怎么办?”
阮晓露在外面听着,倒是恍然大悟:原来揭阳三霸的救人计划是等待雨季,“水漫牢城”,暴力劫人。所以他们并没有急于动手,也没有费心打听宋江的放风规律。
反倒让山东帮抢了先机。
李俊沉吟半晌,反问:“兄弟们说,该怎么办?”
张横一拍大腿,阴狠狠说道:“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兄弟拾起老本行,就今晚,让他们静悄悄的……嘿嘿……”
后半句话张横没说,做了个手势。
一时屋内寂静。只有阮 晓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船火儿张横是吧?够狠,我记住了!
其余两人显然也觉得此计略毒。李俊道:“万一走漏风声,日后咱们没有好日子过,也别想借着宋江去梁山讨赏金。”
穆弘道:“那就这样,给他们几个下马威,谁让他们胡乱闯咱们地盘!这么着,像对付宋江一样,先诱进李立的黑店,脱光麻翻,吊上一夜,我们再派庄客追个三五十里,让他们成丧家之犬,再赶到江里张大哥船上,请他们吃个板刀面馄饨……哼哼,我们做恶人,给他们九九八十一难,然后再由李大哥出面做好人,千钧一发之际救了他们性命——如此一来,包管他们服服帖帖,咱们说一,他们不敢说二……”
穆弘越说越得意,好像已经将一帮山东大汉玩弄股掌之中。
阮晓露感叹:“这位更狠。”
难怪宋公明号称山东及时雨,江湖小刘备,走到哪儿都被人顶礼膜拜,唯独到了江州,揭阳三霸敢把他当掌中之物换奖金——想必这些招数,都已经在宋江身上使过一遍了。把个黑三郎整得风声鹤唳,走到哪儿都得带着一群官兵给自己壮胆。
穆弘说完他的宏图大略,请示:“李大哥?”

第56章
李俊轻轻“嗯”一声, 喝两杯酒,才问:“梁山那些人,你们是哪日见到的?他们有几个, 生得什么模样?带了家伙没有?”
张横穆弘抢着说:“只看到一个和尚,提一柄六七十斤禅杖, 一个行者, 带一双好快戒刀,大摇大摆的走回一个客店里去了。客店房间不多, 他们的同伙大概还有三五人……”
“那和尚是鲁智深,原是经略府提辖, 三拳打死镇关西的。那个行者是武松, 赤手打死一只老虎, 后来吃官司, 灭了张都监满门。”李俊为难道, “剩下几个人, 想必也都身手不凡。你们不管是要杀人还是要刁难, 恕我直言, 恐怕都有点不方便。”
“我的娘,原来是他们!” 张横惊呆半晌,咋舌, “这下狗脸张爷爷可有点儿紧张哇。”
穆弘却心生疑惑:“李大哥知晓恁多,怎的不提前告诉我们?”
“我自有线报。”李俊站起身, 笑道,“这样,我有办法, 让梁山这帮人无法得手。你们俩明日早些准备,等我消息。”
张横和穆弘点头称是, 又喝了几碗酒,先后醉着出门。
童威童猛把人送上船,没让他们往阮晓露的方向瞧一眼。
李俊等人走远了,敲敲草房后头的泥墙。
阮晓露赶紧转进来,就坐在张横刚才坐的板凳上,跟李大哥大眼瞪小眼。
李俊拱手,诚心请教:“阮姑娘刚才说,想怎么分赃来着?”
阮晓露忙道:“不要钱了!不过……”
她今日自掘墙角,向盐帮透露救人计划,固然等于送了对方一个巨大的人情;但李俊让她听了这一场揭阳三霸私密群聊,等于也给她还了一个同样巨大的人情。
——你们这帮山东旅游团之所以还舒舒服服地在江州城里观光打卡,那是因为揭阳三霸还没动手整你们呢。
虽说己方有鲁智深、武松这种王炸,但对方诡计频出,又占尽地利人和,连宋江都被他们PUA得服服帖帖——若是真的闹翻脸,不说全身而退,至少也得脱层皮,救人计划肯定也得跟着泡汤。
“这样,”阮晓露思忖片刻,提议,“我把明日行动的全部细节说与你。你们随便阻挠破坏,我都没意见;条件是,跟你那俩同党打好招呼,别暗算我们,让我们平安回梁山。咋样?”
李俊笑道:“一言为定。”
“就当我们没来过江州。之后你们爱把宋江咋样都不关我事。”
“童家兄弟见证,一言为定。”
“爽快!告辞!”
阮晓露看看天色,抬腿走人。童威童猛早解开一艘小船等她。
经过房门时,右手一摘,摘了个空。
她跳上小船,回头喊:“李大哥,他们把你的鱼顺走啦!”
草房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咒骂,给她送行。
阮晓露还是带回去几条大鱼,是童威童猛路上顺手捞的。回到客店,吩咐小二,一尾红烧,一尾清蒸,一尾切了作脍,剩下的炖汤,给大家整了一桌全鱼宴。
另外五人两眼发光,齐声:“谢谢阮姑娘!”
高高兴兴一顿大吃,没人疑她。
夜晚睡前,武松为了明日发挥,专门饮了十碗好酒。鲁智深则喝了醒酒汤,以防明日酒醉误事。公孙胜磨光了宝剑,晁盖练了三套拳,孙二娘调好数包蒙汗药。
阮晓露帮大家打好了跑路的行李。大家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第二日,山东帮开赴琵琶亭,专等宋江来接头。
阮晓露昨天花钱包场,今天照例由她出面。
“店家……”
晁盖突然按住她肩膀。
“等等,宋兄弟已经来了!看!”
武松也神色微动。
“这次他身边没人……啊,只有一个伴当。”
上次宋江“冒险赴约”,只可惜身边围了一群吃白食的官兵,让大家不好动手,只得含恨而归。
这一次,看来宋江总算摆脱了大部队,单独来赴约了。
可是等宋江走近,大伙不约而同,都有点愣神。
只见宋江身后这个伴当,可不像个普通人。此人一身黑粗肉,遍体硬铁皮。怒发如铁针,一字赤黄眉。双眼睁得铜铃大,如同天蓬下云端。
这人的尊容已经够凶恶了,偏偏身上还挂着两把巨大的板斧,晃里晃荡的,让人看了揪心,好像随时都会飞出来杀人。
这人一路走来,吓飞了两群水鸟,吓跑了六只狗、七只猫,吓哭了八个小孩。一个小贩摊子不合支得近了些,绊了他的脚。他一声怒吼,几拳挥过去,把人家的摊子打得粉碎。
宋江回头,斥道:“铁牛,不得无礼!”
然后朝小贩赔笑,掏出五两银子,“我这兄弟性子莽撞,其实是个忠直的好人,不要被他吓住了。”
小贩哪敢说一句话,战战兢兢谢罪,收拾东西走人。
黑汉子呵呵笑两声,蹦蹦跳跳,追在宋江身后,像一只驯服的狗熊。
晁盖一阵恶寒,回头悄声问:“这黑大汉是谁,你们谁认识?”
武松一边皱眉,一边悄声道:“听那戴宗说,牢城里有个小牢子,叫什么黑旋风李逵,一直很崇拜宋大哥。上次没见到他。今日宋大哥或许是抹不开面子,让他跟了来。”
阮晓露听到“李逵”两个字,背后已经冒凉气,想起书里无数血腥的画面。
一双板斧,排头剁去,官民百姓,男女老少,砍瓜切菜,血流成河,杀去东京,夺了鸟位……
她怎么把这个人忘了!
宋江今天身边是没围着一堆人。单一个李逵,就比上次那堆人加起来还要有破坏力。
绿林习武之人,不怕遇上高手。高手出招有章法,做事讲江湖规矩。
就怕碰见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一身蛮力甩起来,再厉害的高手也不得不有所顾虑。
总之,安全为上。她不管宋江了,赶紧叫那店主人:“我们今天包场,快让我们上去……”
“干你鸟事!”一声巨喝,喷出的气息把她吹跑一丈远,“今日我宋江哥哥要来这里吃酒,哪个鸟人也不许上来!”
李逵几步赶上,圆睁怪眼,朝那掌柜的怒喝:“让我们上去!”
那店主人愁得眉毛都快掉了,双腿直哆嗦,一个劲摆手:“这位壮士你要讲道理,小店已经被这些客人包下了,已经收了钱……”
咚!李逵一拳挥过,店主人牙齿掉了两颗,捂着脸蹲下去。
宋江追在后头劝慰:“铁牛,不得伤人……”
李逵怒道:“叵耐这厮无礼,欺负俺们人少!哪个不长眼的今天包场,我来揍他!”
说着瞪晁盖:“是你吗?”
晁盖脸都黑了,想招呼一下宋江,被李逵铁塔似的身躯挡着,硬是瞧不见人。
“这个,这位铁牛大哥,”晁盖硬着头皮跟他攀交情,“你先让开,我是宋公明的朋友,我来带他……”
“直娘贼!”李逵怒吼,“你跟宋大哥抢座位,就是要他难堪!你要宋大哥难堪,就是要害他!你要害宋大哥,就是跟俺铁牛过不去!我告诉你,有俺铁牛在,你们休想碰宋大哥一根毫毛!”
古旧的琵琶亭被震的簌簌发 抖,一排灰尘从屋顶上落下来,几只蝙蝠惊慌飞走。
晁盖见那李逵要来真格的,赶紧后退:“没有,没有,没人要害你宋大哥。”
宋江在后头有气无力:“铁牛,不得无礼……铁牛,快收了兵器……”
李逵哪里听,拔出板斧,砍翻两个凳子:“滚!都给我滚!不然俺铁牛板斧不认人!”
跟这憨货简直讲不通道理。鲁智深在后头已经气得快冒烟了。晁盖做个手势,让几位同伴不要冲动。
“咱们先撤。别惹他发作。”
要是真惹得李逵动手,这琵琶亭里的服务人员全都得倒霉。掉两颗牙算轻的,以李逵的杀伤力,出人命都很有可能。
晁盖事前多次强调,不可无辜。可这黑爷爷不按常理出牌,很显然,一旦惹恼了他,方圆一里地的“无辜”都得倒霉。
孙二娘也不愿惹这个神经病,直扯武松衣袖:“咱不跟他一般见识。去那边等一会儿,等宋公明把他给甩掉。”
阮晓露一步步躲到亭子外头,一回头,吓一跳:“道长。”
原来公孙胜也早就先人一步,撤了,还找了块临江的大石头,占了几个座位。
“暂避锋芒,暂避锋芒。”
不一会儿,晁盖等人也垂头丧气地过来,“暂避锋芒”来了。
晁盖让鲁智深、武松分别把守亭子两端,以防有更多官兵跟过来。但等了半天,四周始终没出现可疑的人。
宋江够自信,只带个李逵,就让救人小队再次无计可施。
琵琶亭上传来粗豪的喊声。
“酒换个大碗来筛,不耐烦小盏价吃!”
“凭啥欺负我只吃牛肉,不卖羊肉与我吃!我就要牛肉!”
“宋大哥,你不吃这鱼,俺铁牛替你吃了!”
叮叮咣咣,觥筹交错,阮晓露生无可恋,看着江边一串渔船出神。
她昨天花二十两银子定的包场,让店主人准备的好酒、好肉、好鲜鱼,全便宜宋江李逵了。
晁盖安慰她:“不气不气,咱就在这儿等。你听,那李逵已经喝了十几碗酒了,马上就醉。到时候……”
他无力地挥挥手,心中突然跳出一个想法:宋兄弟今天非得带着李逵吗?李逵对他那么言听计从,真的就赶不走吗?
老大哥以己度人,凡是认准了的目标,排除万难也要去实现。
怎么忽然却产生如此讨厌的念头,觉得宋江兄弟为了逃出牢笼,并没有付出十足十的努力呢?
难道是,太依赖自己这个大哥、太信任来营救他的兄弟?
还是坐牢坐糊涂了?以为天下之事唯有顺从命运,反抗没有意义?
晁盖想,可惜军师不在身边,否则请出吴学究三寸不烂之舌,好歹把宋兄弟敲清醒点。
他忽然一皱眉头。只见身边踱来一个汉子。他面白唇红,穿着满身绫罗绸缎,衣服上不知熏了什么香,贵气熏人,也不客套,一屁股坐在他左边。
这距离有点过于亲密了。晁盖往旁边挪了挪。
又来了个同样满身绫罗的大汉,好像没长眼,坐在了他右边。
晁盖就要发作:“你……”
两个大汉同时转头看他,咧出两个笑,露出四条大花臂。
阮晓露认得其中一个,就是昨天去找李俊喝酒的没遮拦穆弘,花臂大土豪。
另一个花臂大土豪,想必就是穆弘的弟弟,小遮拦穆春。
两兄弟一块儿,是揭阳三霸里的一霸。
好么,揭阳三霸也开始行动了,真热闹。
她站起来,转到穆弘对面,悄悄朝他使眼色。
意思是,宋江带了李逵来,今儿我们的行动估计得失败。你们不用来碍事啦。
她忘了一件事。穆弘不知道她的真实阵营。
穆弘看到有个姑娘在眼前晃,眯眼打量了一会儿,才记起来,好像是昨天在李俊那见到的“茶娘子”。
不耐烦地朝她挥挥手,那意思是,你欠的盐款我都替你还了,别来烦老子。
当着晁盖等人的面,阮晓露也不好跟他解释,只能心事重重地坐到不远处。
过了一会儿,两个闲汉踱过来,朝穆弘穆春兄弟挤眉弄眼,坐在了晁盖对面。
又过一阵,来了两个庄稼汉,扛着一双锄头,坐到了晁盖后头。
晁盖再迟钝,这时候也醒过味儿来了。自己身边不知不觉围了几十个人,把己方六个人严严实实地隔开。
这些人明显是一波,来者不善哪!
他咳嗽一声,站起来挪地。
穆弘一挥手,二十多个人齐齐起身,跟着晁盖挪了三尺,好像一个移动的包围圈。
晁盖大怒,伸手到腰间,抽了个空。才记起来,城里不让携带武器,自己的腰刀还存在客店呢。
“兄弟,”穆弘突然开口,手里盘着个水晶串儿,看着穆春,“咱们穆家庄,最近可有点冷清呐。”
“可不是,”穆春微笑,摩挲自己脖子上的大金链,“好久没有人来拜庄了。”
“真真奇怪。我瞧这揭阳镇上,江州城里,生面孔可不少啊。”
“想来都是些没规矩的人,不知道江湖行规。到了浔阳江上,不来拜我穆家庄的山头,就想横着走路,也不知哪儿来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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