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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梁山跑腿的日子—— by南方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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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晓露有点失落。还以为能要到威猛兄弟呢。这俩人自从第一天被她救过,就特别听她的话。
而且这兵权还带分期的,一天一续。哪天没人来找她报到,就是李大帮主回收兵权之时。真够抠门。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挺好,让她跟尽可能多的盐帮小弟熟悉熟悉,过两天就是过命交情。
两个小弟一脸憨笑地站在她跟前。阮晓露给他俩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去搬柴。”

第64章
池里的卤水晶晶亮, 反射着耀人的日光。几堆卤溜子并排陈列,地上全是硌脚的砂石,混着破碎的贝壳水草, 散发着一股发酵了的海腥气。
在其中一个卤溜子一侧,参差不齐地立着几排妇人。她们衣衫破旧, 有的光着脚, 有的使劲在衣襟上搓手,接过一条条削直了的木柴棒。好奇地掂掂重量, 放地上比一比,跟自己差不多高。
阮晓露也接过一条棒, 朗声道:
“大家既然站在这儿, 那就都是有血性的好女子, 老天定能眷顾你们保卫家园。现在跟我做, 从持棒开始, 我教大家一些基本的动作要领。”
一条细棍棒, 别看它不如刀枪剑戟, 但那是人类最原始的格斗工具。上手快, 老少咸宜,技巧相对简单,进能打吊睛白虎, 退可当生产工具。梁山上没那么多铁器,很多小喽啰只能配备哨棒, 照样嗖嗖立功。
海边煮盐的灶户,最不缺的就是柴薪。官府分配,堆在一处, 各种长短大小应有尽有,拿来改改就能当兵器, 简直再贴心不过。
盐帮的朴刀虽然威力大,但新手用起来容易误伤,而且刀头沉重,对一些矮小瘦弱的妇女来说,抡两下就耗去一身力气,续航是个大问题。还是从棍 棒开始,比较安全。
但即便如此,阮晓露发现,大多数女子还是没有丝毫用棍的经验,必须从零学起。
“这位大姐,拿反了,尖的一端朝上……”
“不不,别拿棒子头。拿中间一点……右手持棍触地,看看手握在哪,以后就拿这里……”
“哎呀,别瞎抡,打着友军怎么办……行进的时候,这么提着棒。”
“棒法博大精深,咱没时间都学,先练三个基本动作:劈、拦、刺。”
………………………………
虽说阮晓露自己也就是个半吊子,对“棒法”的理解仅限于在梁山跟小喽啰比划,但矬子里拔将军,这教头当得有模有样。如果让林冲看见了,一准会连连摇头。但在这些灶户妇人眼里,她每示范一个知识点,都是给她们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不远处传来嗤嗤的笑声。张如虎、王擒龙两个小弟在阮晓露的吩咐之下,吭哧吭哧削了半天的柴,然后就靠在凉棚下休息,观摩女侠训女兵。俩人虽不是什么高手,到底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看着一群妇人们生疏笨拙的模样,明知不合适,但还是忍不住相顾偷笑。
几个面皮薄的妇女低下头。
阮晓露不理会,命令全体向右转,给俩大老爷们留一排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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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把个松散的队伍给调理得稍微整齐一点。妇女们的头脑倒是都挺灵光,三个动作不一会儿就学明白了,能跟着口号做动作。
胡大娘子笑道:“不难嘛!当初煮盐我还学了几个月呢。”
另一个大嫂瞅一眼凉棚,道:“比划两下有什么难的?真打起来,咱们细胳膊细腿儿的,哪打得过那些臭男人?”
一群妇女点点头,神态不甚自信。
阮晓露哈哈大笑,指着两个盐帮小弟。
“细胳膊细腿儿,得看跟谁比,不能跟他们。跟他们比,我这样的都算营养不良。”
她绰起一根棒,轻松道:“当然,大家都是女人,爆发力可能比男的逊色一点,但俺在梁山的时候,山上也多的是瘦竹竿儿、猴子似的喽啰,论体力比咱们这些姐妹差远了。但只要加以训练,三四个打一个,照样能把官军揍得满世界找娘——记着,几个打一个,别掉棍,别落单。这三条做到了,包你们完胜八成的街溜子。”
胡大娘子诧异:“街溜子是啥?”
“勤练不如实践。咱们来模拟一下真正的战场。”
阮晓露回头,叫过属于自己的两个正规兵:“张如虎,王擒龙。”
这两位大哥围观女兵训练,正看得过瘾,冷不丁被点名,跳起来茫然:“啊?”
阮晓露给他俩各丢去一根短棍。
“你俩当官兵,迎头撞上这么一群灶户队伍,任务是把她们冲散。”
这是复制了当初林冲对她的教学方法。纸上谈兵终觉浅,找个陪练最保险。
俩盐帮小弟面露不信之色。一打十,打官兵他们都不怕。现在让他俩打二十个娘们,这不是给送人头么!看这些大嫂大婶都挺苦的,也不需要挫折教育啊。
“当然有规则。”阮晓露继续,“你俩只是陪练,说好了,你们手里的棍子只是个象征,不该碰的地方不许碰,你俩心里清楚,不用我多讲;能碰的地方也只是点到为止,不许把人打伤……”
两个小弟忙保证:“那当然,那当然。”
妇女这边,不少人忸怩。男的当陪练,虽说保证了不乱来,但到时候身体冲撞什么的难免。自己虽然死了老公,但还是清白人家啊。
阮晓露道:“官兵不是男的?抹不开面子没关系,现在换队伍还来得及。童大爷那里缺人搬物资。”
等了十几秒,没人走。
“那好,现在开始。”
张如虎王擒龙有点紧张,对视一眼,不太熟练地装出一脸狞笑,朝一群妇女扑过去。
几个妇人忍不住尖叫。呼啦一下队伍就散了,几根棍棒掉在地上。张如虎轻松抓住一个大婶的衣摆,作势揍人。
“停。”
满打满算三秒钟。阮晓露的手还没来得及搭上自己的脉。
那个被抓住的大婶重重叹口气,羞惭满面。
反倒是张如虎有点不好意思,说:“谁人一开始不逊哩?我当初刚混江湖的时候,被人按着打了几个月,才找到点反抗的门道。”
安慰还不如不安慰。那大婶急道:“可我们没有几个月呀!”
阮晓露笑道:“你们也不需要混一辈子江湖啊。”
几个妇人若有所思。
胡大娘子总结经验:“咱们一开始就怯了。其实害怕没关系,撤退也很正常,只是不能往四面八方散。阮姑娘说不能落单,就算跑也要朝一个方向跑。”
有人点头,补充:“棍子要拿稳,我还以为很简单哩!谁知心里一慌,手里的东西都拿不住。”
有人互相提醒:“下次他们再冲来的时候,咱几个抱团,千万不能散。”
阮晓露一笑:“两位大哥?”
第二次实战演练,妇女们坚持了十二秒,最后是一个少妇跟王擒龙撞了满怀,她瞬间满脸通红,坐在地上开始哭。王擒龙跪下咣咣磕头,一群大姐围着劝,简直成了个风化案现场。
几个大嫂劝那少妇看开点。那少妇抽抽噎噎地摇头:“道理我知道,要当花木兰,不能在乎这点虚名儿,但是,呜呜…… 我不成啊,我不成啊……我从小到大没碰过陌生男人……”
阮晓露有点没辙,一时间觉得自己成了毁人清白的恶棍帮凶。
她敲敲自己额头,灵机一动,轻声问你少妇:“你姓什么?”
“姓李。”
“夫家呢?”
“姓张。”
“嗯……姥姥家呢?”
有机灵的知会了她的意图,抢说道:“她有个干娘,姓王。”
阮晓露一拍大腿:“那不得了。你俩攀个亲,就不是陌生人了。”
王擒龙巴不得赶紧脱身,马上继续咣咣磕头:“姐姐受我一拜!”
那少妇愣了一会儿,哭得更厉害了。
“我的小弟,四岁时掉进卤池淹死了。要是养活,也跟你差不多大……”
这话触动大家哀情,不少人跟着抽泣出声。
不过,这招还真管用。“风化案”算是轻轻放下,没人在乎了。
阮晓露擦擦眼角,等众人情绪稍定,叫道:“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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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志一旦燃起来,就不会被轻易浇熄。很多时候,给人设限的并非体格和能力,而是心态和见识。这些心态和见识,需要不断的磨练、实践、怯魅和脱敏,方能崭露头角,让一个人焕然一新。
开始阮晓露还担心,没有练习过身体对抗的新手,如果骤然挨打,身体上的疼痛很容易影响心态,生出惧怕、愤怒的情绪,或者干脆晕头转向,丧失斗志。但在实践中她发现,根本用不着什么心理疏导。灶户妇女们已经被监工鞭笞惯了,对挨打习以为常,反倒比一些性情暴躁的江湖好汉,情绪上稳定得多。
妇女们逐渐总结出了战术:把虚弱的同伴护在后面;不把后背留给敌人;撤退时抱团;跑动时双手持棒……
第二十一次练习,妇女们围成一圈,棒尖朝外,坚持了一分钟队伍不散。张如虎王擒龙冲了好几次,愣是未能突破,最后使出蛮力才撕出一个口子。混乱中还有人趁机回身劈了一下,正敲到王擒龙的大腿。王擒龙捂着屁股惨叫,妇女们放声大笑。
阮晓露笑道:“击中敌人也不能得意忘形,官兵带的可不只是短棍……算了,大家都累了,下次再说这些。”
听她这么一说,大家才意识到,练得太投入,早就忘记时间流逝,也忽略了自己早就一身臭汗,腿都站不稳。
阮晓露有气无力地招呼:“拉伸,跟我拉伸。两人一组按摩肌肉。不然明儿有你们好受。”
张如虎王擒龙也趴下了,抱着个水盆牛饮。这陪练当得一点也不轻松。
抬头一看,李俊带着其他盐帮小弟,用一上午,磨快了所有的军器,用旧布缝出粗劣的软甲,赶制了弹弓弹丸灰瓶暗器,整修了全村所有的七八条船,人人也累得横七竖八躺着。
草房里传来婴儿啼哭声。胡大娘子猛然惊觉,抄起块布,一边匆忙伸进衣襟擦擦,一边往草房里跑。
放远目光,童老汉带领着老弱后勤组 ,开了几个灶,已经烧出了全村的饭。
灶户不做农事,靠官府拨发粮食度日。这粮食经过层层克扣,质量不敢恭维。阮晓露粗粗一看,一大锅稀薄的小米粥,混着少量带糠稻米和芋头干,当饭;一大锅灰黄色的豆渣,拌着不知名褐色海藻,当菜。
至于新鲜蔬菜和鸡鸭鱼肉,海边盐碱地万物不生,自然都没有的。只有盐管够,不愁下饭。
大家取了破碗破碟,每人各盛一勺“饭”和“菜”,再挖一筷子盐,搅一搅,稀里呼噜坐下开吃。
阮晓露闭眼默念:“有碳水有蛋白有粗纤维有微量元素,这减脂餐是奥运会级别的。”
坐下开吃。
“等等,”童老汉忽然转身,神秘兮兮地从厨房里端出第三个锅,打开盖,一时间香气扑鼻。
那小锅里一片洁白,竟是一锅卤水豆腐,其中还缠绕着嫩黄的蛋丝,上头还洒了翠绿的葱花!
一个老婆婆取了汤勺,盛了一勺鸡蛋豆腐,恭恭敬敬放到李俊的碗里。
接下来每个盐帮成员,都得了一勺鸡蛋豆腐。
老婆婆最后走到阮晓露跟前,锅里剩个底儿。老婆婆犹豫一下,整锅一倾。她碗里一下子溢满,全是碎鸡蛋碎豆腐。
老婆婆咧嘴一笑:“贵客慢用。”
盐帮众人吆喝着道谢,开始狼吞虎咽。
其余灶户眼都不抬,从老人到妇女到幼童,一心扒拉他们的“减脂餐”。
只有阮晓露捧着碗发愣,再看看那些狼吞虎咽的大汉,怎么瞧怎么不顺眼。
在物质匮乏的古代,金贵吃食一般都紧着男子汉,因为他们负责多数重体力劳动,营养跟不上,那是要出人命的。这是自古以来的传统。
阮晓露是沾光,灶户把她跟盐帮算一拨。
道理她都懂,但这鸡蛋豆腐她可吃不下去。
她走到胡大娘子身边,不由分说,把自己的碗跟她的一换。
“你们太客气啦,”她高声道,“老话儿怎么说来着,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大嫂你还奶着孩子呢,我从你们嘴里抢食,那不是缺大德么!你不吃好点,我都不好意思动筷子!来来,吃!”
她这一挤兑,一排盐帮小弟都有点吃不下,捧着碗,尴尬看他们老大。
李俊面不改色,把自己一碗饭吃尽了,盛一碗水,朗声对灶户们说:“多谢乡亲设宴招待。按规矩,吃了你们的席,这一次豁出去给你们卖命。这一关能过去,以后大家依旧是我的衣食父母;过不去,我李俊绝不会跑在你们前头。干了!”
将那碗水一饮而尽。
灶户们老泪纵横:“李帮主有仁有义,是真好汉!”
阮晓露圆睁双眼,极其的不服。漂亮话谁不会说?她也能扯。
童威凑过来,小声跟她解释:“说白了就是买命钱。乡亲们把好东西留给咱,咱受了,就得不辱使命。”
一勺鸡蛋豆腐买一个好汉的命,这么说起来,盐帮够仗义的。
若非如此,如何能让百姓死心塌地,冒着杀头的风险,给他们供货?
阮晓露却依旧不买账,笑道:“俺们梁山虽然也收点保护费,但向来只管富商巨贾、贪官污吏去要。人家一文不名的老百姓,俺们替天行道,免费保护,从来不多吃人家一碗饭。”
“买命钱”被她说成“保护费”,格局骤降。盐帮小弟刚松弛下的脸色又都黑了。
李俊诧异地看她一眼。这年头匪帮都卷成这样了?还攀比上仁义道德了?
“阮姑娘不是我盐帮成员,不用守这规矩。”他顺着她话说,“真到危急之时,我们也护你先走。”
阮晓露气炸:“瞧不起我?”
从胡大娘子碗里挖回一小勺豆腐吞了,气壮山河地宣布:“谁先跑谁是小狗!”

第65章
锅里留着小半的饭。远处汊道上驶来一艘小船。负责寻找基建材料的青少年组终于返回。一群半大孩子跳下船, 二话不说,围着锅抢食。
卫珠娘忍着饿,来到阮晓露跟前, 递过一团白布。
“木材麻袋麻绳石块都找好了,大致的数目都画在这里。”
阮晓露往她身后一看, 可不是, 几个小船小车,还有少年们肩挑手提, 带了不少东西。
“够了够了。”她喜道,“你真能干!”
卫珠娘被她一夸, 美滋滋跑去抢剩饭。
有人不干了。童大壮小朋友满嘴噙着豆渣, 抢着说:“我、我发现了海里一个小岛, 岛上有岩洞, 能容几十人, 落潮时可以进, 涨潮时那入口就被淹没, 没人看得见。”
阮晓惊讶:“乘船过去多久?”
“约莫一刻钟。”
“好!你跟童老太公通报下路线, 这几天慢慢把物资细软转移过去。强敌入侵时,老弱村民也可以去那里藏身。干得漂亮,纪律委员!”
童大壮手舞足蹈。
小朋友们炸开锅, 一个个围过来叙功,这个说我修了桨, 那个说我赶走一群野狗,再有个说我发现了一块礁石没有我船早沉了……阮晓露每人都变着花样夸了两句。
年长的灶户笑着围观。多日愁云惨淡的眼里,总算添了些光。
眼看日头斜过。按照这年头大家的作息, 刚才那顿就是晚饭,日落前就该休息了。
灶户们收拾草房, 找出薄被破褥,给新来的十几人安排了宿处。
阮晓露住在胡大娘子相邻的一间院落里。这院子里原本住着一家五口,去年没完成岁额,怕责罚,连夜逃走了。海沙村里这种空院子比比皆是。
她简单收拾了下,路上经过几个卤池,池子里赫然几具尸首,是早先被盐帮干掉的白衫军汉,僵硬地泡在卤池里,已经开始起皱,刀口都缩进肉里。夕阳下猛一看,惨白嶙峋,特别渗人。
“咋还泡着呢?”阮晓露起一身鸡皮疙瘩,“这卤水做的盐还能吃吗?”
她跑去叫人:“张如虎,王擒龙。”
刚到手的兵权,不用白不用。
“你俩把这几具尸首清理一下……”
“不必。”李俊忽然现身插话,“泡着就行。”
“不是,大哥,”阮晓露大惑不解,“这是卤水,不是酒哇!”
再一想,更不对劲,“这都一天了,尸首没人清理,都是你拦着的?”
“再留几日,或许有用。”
帮主在下一盘大棋,他不说,她懒得问。
“那挪个地儿行吗?我不想跟他们隔墙睡。”
李俊伸手一指。两个小弟弯腰开工,把几具尸首丢到稍远的卤池里。
阮晓露心累:“就不能埋了吗……”
一觉睡到天亮,一开门,两个大汉一左一右等着。
“赵大彪,李天霸,听候姑娘差遣!”
兵权在手,天下我有。阮晓露意气风发,集合青壮妇女灶户,简单的热身过后,开始第二天的训练。
“预备——开始!”
赵大彪李天霸如入无人之境,几秒钟就将女兵方阵冲散。棍棒掉一地。
阮晓露仰天长叹。
才一夜,全忘了!
什么叫业余,这就叫业余!业余中的业余!
但她表面上云淡风轻,拍拍手给大家鼓劲:“就像煮盐一样,干架也需要肌肉记忆,练得多了,脑子不用想,身体自然就会往正确的方向使劲。这才一天,大罗金仙也没有这么快的肌肉记忆。我在梁山看喽啰操练多了,你们还算快的呢!”
她转头喊:“是不是,李大哥?”
李俊正在竹棚下给自己换药,被她问个措手不及,犹豫片刻,喊回去:“没错!”
难道能说,你们不成,你们太弱,我一个人带伤,也能把你们都撂翻?
招人嫌。以后生意还做不做了。
得到盐帮帮主的肯定,女兵们的士气瞬间提振,大家笑道:“反正反正卤水里泡了死人,也没法开工,还能干嘛?”
继续练,反复练,不就是肌肉记忆吗,练就是了。
好在一日的辛苦不是白费。半个时辰过去,就恢复了昨天的水准。再过半个时辰,有人开始防守反击,把两个陪练赶跑了好几步。
有点梁山入门喽啰的感觉了。
不知不觉,旁边石墩子上坐了几个人。几个盐帮小弟开小差来围观,看到己方的彪形大汉居然挨了娘们打,发出啧啧惊叹之声。
昨天当过陪练的张如虎王擒龙按捺不住,搓着手请示:“姑娘,让我们再来试试!”
“再好不过。”阮晓露笑道,“这次增加难度。咱们的女民兵不仅要坚持到既定的时刻,而且要防守盐田,不能让强人越过这一道卤溜子去。”
双方齐声大喝,放几句狠话,开始较量。
“赵大彪李天霸,你俩也别闲着,”阮晓露叫 来今天的两个陪练,“去那边,帮孩子们干活。”
张如虎王擒龙自己送上门充当志愿者,可不是她征来的。现在手下有四个人,更得狠狠用。
青少年组今日被她分派了新的任务:在村庄和盐场的制定位置修路障,在港汊河道里打木桩,布置机关和陷阱。
简单总结一下就就是两个字:搬砖。
盐场先天条件不足,既没有开阔水域,也没有幽深杂径,跟八百里梁山水乡相比,并不是个很理想的守御基地。阮晓露十分谨慎,自己捋起裤脚一起干,隔一段时间就暂停,用木尺测量一下工程进展。
忽而她又想起什么,拉过卫珠娘,问:“对了,早先我看你们煎盐那个大铁盘子,放在谁家?能不能抬来,我觉得这里可以做一个特别强力的陷阱……”
卫珠娘却笑了:“奶奶你不知,那铁盘是官府铸的,原是分成八片,储在不同人家。八户人聚在一起,铁盘才能拼起来。分开了,那就是八块铁疙瘩。”
阮晓露失望:“原来是个拼盘。”
跟梁山的库房似的。好几把钥匙才能开。
随后她却又好奇,犹豫片刻,悄声问:“我看你们这里气候晴朗,为什么还要用铁盘子煎盐?不是枉费燃料?没有人用晒的吗?”
她上辈子旅游时参观过一些作为景点的小盐场。现在回想起来,好像那海盐都是摊在浅池子里,风吹日晒,结晶析出来的。现代的“盐田”,都是平滑如镜,映着蓝天白云,不像眼下这种泥泞的人工沼泽。
如此一来,虽然卤水蒸发得慢点,但完全可以用盐田的面积来弥补。更别提煎盐需要有人时时照看,而晒盐能省许多人力……
卫珠娘是小孩,思绪简单,应该不会怀疑她这超前的想法从何而来。因此她放心问。
卫珠娘花了些时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自己陷入思考。
“卤水晒干便出盐,确实是这样的……可我们世世代代都是用煎的,盐官监督着,每个步骤都不能差,否则重罚……”
几个小孩也加入讨论,但想不出所以然,只能归结于“自古以来”。
“盘煎当然有盘煎的道理,”终于有人来解惑,“官府严禁晒盐,也有官府的道理。”
李俊也终于忍不住开小差,过来观摩工事建设。听一群小孩在那瞎分析,忍不住开口。
“用铁盘,而且是拼成的铁盘,要开火,须得各户同时申请许可,便能杜绝私煎。煎盐要用的柴薪,也需要官府分拨,因此食盐产量多少,便在官府掌控之中。我听闻别的盐场里,有灶户偷偷晒盐。但晒盐虽不需柴薪,却需要大片空地,很快便会被盐官发现,发现后便是重罚,谁还敢晒盐?”
几个小孩恍然大悟:“李爷爷什么都懂。”
阮晓露也算是长见识了。为了保持食盐垄断,朝廷不惜自废武功,用更低效、更耗能的方法生产食盐。宁可牺牲产量,也不能让百姓私藏一斤。
她不再打那个大铁盘的主意,将目光转向已有的材料上。
“在这段田垄后面,咱们做个脚踩触发的陷坑。来两个人给我拉绳子……”
不知不觉,盐帮开小差的那些人不再看女民兵训练,都围到她这儿了。
梁山强人多年积累出的水战经验,传到阮晓露这里,只抛出个皮毛,就能让颠沛流离的盐帮众盗啧啧称奇。
李俊看得入神,不说话。
这就是加入大厂的好处了。要么那么多绿林好汉都想投奔梁山呢。这么多追魂索命的专利技术,在江湖上单打独斗可学不来。
阮晓露大约能猜到他心里转的啥,回头喊:“上山可以!得听我二哥号令!他说往东你不许往西,他说撵狗你不许杀鸡!不许带头内卷,不许搞小团体……”
“谁稀罕?”李俊乐了,“我巴不得洗手不干,现在就回浔阳江打渔去。”
阮晓露:“那咋不走呢?没人拦你。”
“豆腐不能白吃啊。”
阮晓露:“……”
水浒传里怎么没他这句话呢?让他遗臭万年。
哗啦一声响,水面下钻出一个人。阮晓露眼里白花花一道光,以为看到了龙王显灵,差点闪瞎。
定睛一看,她惊喜万分:“顺子!你回来了!”
张顺消失一日一夜,回来的时候,海沙村大变样,到处在基建,不像是盐田,倒有了山寨的雏形。
他揉揉眼,以为自己这出水芙蓉开错地方了。直到看见阮晓露,才绽开一个笑容:“听说我错过一顿豆腐?”
李俊快步赶来,问:“如何?”
张顺找团破渔网坐下,拉过船,把自己的背囊往地上一丢,解开带子。
东西真不少,都是村里紧缺的物资——有一大包金疮药,还有硝石硫磺,桐油石灰,还有至少十斤腌肉烧鸡咸鱼,香气飘出一里地。
阮晓露咋舌:“哪儿弄来这么多好东西?!”
张顺笑道:“反正没花钱。”
阮晓露对他刮目相看。笨蛋美人不是没脑子,只是平时懒得用。
张顺又汇报:“左近的兄弟帮派都不能援手,因着风声紧,都先遁了;白衣山贼的来历,我也略打探了一点,但现下不敢断言。蔡京确实去了江州,下了整治淮东淮南盐场的令;还有……”
他忽然转向阮晓露,“我跟李立兄弟的手下见了面。你们梁山二龙山的人都已得了消息,赶在官兵搜捕之前北上返回了。他们也知道你跟随李大哥转移到了安全之地……”
阮晓露看看身边挖到一半的陷坑,又看看堆积的木棍木桩,怀疑道:“安全之地?”
张顺摊手:“只能如此说嘛,不然他们如何肯撤?放心,你们那晁天王说,让你别心急,等局势稳了,再派人接你回去。”
阮晓露故作不信:“真的?平平安安的让我回去?”
“休要以己度人。”张顺丢给她一个冷笑,站起身,“反正那日横插一脚劫走宋公明的不是我。”
李俊拍拍他肩膀,提醒:“气量。”
阮晓露赔笑道:“哎呀,我没想到那事对你伤害这么大。——那我以后得多提提。”
张顺怒从心中起,抄起一条咸鱼,作势就要揍人。
阮晓露往后一跳,躲入女兵队伍中:“姐妹们,盘他!”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妇女们手里的哨棒越来越听话。试探着装上刀头,换成朴刀,有那力大的,也慢慢开始上手。
阮晓露自己得了一点闲,拣了一把趁手的腰刀,回忆林冲教的入门姿势、梁山喽啰的练法,自己临时抱一下佛脚。
如果大战不可避免,那么至少,在溃散之前,能多挡一会儿是一会儿。
在梁山上业务繁忙,没什么机会干架。偶尔蹭一下喽啰的武艺提高班,人家都不愿意跟她练。某次一个倒霉兄弟收手不及,给阮晓露腿上敲出个鸡蛋大的淤青,转日被阮氏三雄杀鸡儆猴,满山追打,从聚义厅撵到金沙滩,谁都劝不住。
从那以后,梁山喽啰宁可被她揍,也不肯正经还手,当真无趣。
她练得青涩笨拙,一刻钟下来,一抹汗,旁边站了几个盐帮小弟,都是一脸慈父笑,想来已发现她动作中无数槽点,碍于江湖同道的情分,没哄堂大笑已是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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