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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梁山跑腿的日子—— by南方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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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反应过来,已经被丢在马背,一口宝刀横在面前。背后是冷硬的甲片,缝隙里却扎出红纱来。
阮晓露被那马的鬃毛呛得咳嗽,用力抬起头,“搅了你婚礼,咳咳,不客气……”
扈三娘:“闭嘴。”
旁边祝彪大为不满:“三妹!这女匪已被我庄客逼到死路,绑了便是,你擒她作甚!”
扈三娘略略转头,语带讥讽:“你的人恁地没用,让她逃了两次,我替你管着罢!”
一声吆喝,马儿嘶鸣,朝着庄门飞奔过去。
阮晓露略略睁眼,马蹄踏出满目尘沙,赶紧再闭上,在那一瞬间,隐约看了个颠倒世界,看到一排柳树后头,滚滚热浪之上,一面熟悉的杏黄旗。
她咳嗽两声,不死心,再跟扈三娘搭话。
“我是来得有点突兀,先告罪。你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否则战斗一起,肯定会打得很难看……”
扈三娘低头瞟她一眼,冷冷道:“你在威胁我?”
阮晓露:“我在说大实话。”
“你是梁山草寇,跟我统共说过五句话。”扈三娘冷笑,“我识得祝彪二十年,从小在他的庄子里玩到大,他跟我哥哥情若兄弟,你觉得我会信谁?”
“当然是信有证据的一方。”阮晓露挣扎坐起来,总算不吃土,口齿清晰了些,“我知道你哥哥在哪。祝彪问,我死也不说。你想知道,现在就告诉你。条件是你要保障我的人身安全。”
骏马踏上一片土坡。扈三娘眯眼,望着一里之外的敌人。
“兵临城下,你不论说什么,我也脱不开身去验证。莫不是缓兵之计?”她勒住马,“你对祝彪张牙舞爪,对我却客客气气,别以为我瞧不出这挑拨离间的态度。”
“因为祝彪不做人啊!”阮晓露笑道,“几次三番拦着我跟你说真相。要是我像你这么厉害,早就轻松脱身,找你说清楚,不会拖到现在。”
扈三娘:“……”
狼狈成这样,还记得给她戴高帽?
“不过,“阮晓露话锋一转,”你也该庆幸我有这么点儿本事。否则早就被祝彪灭口了……”
说话间,两人一骑已到阵前。扈三娘叫过两个扈家庄庄丁。
“给我看好了这妇人,休要被她妖言迷惑!跑出一步,拿你们是问!”
她和祝彪一左一右,抢出吊桥。祝龙祝虎分守两侧。祝家庄聘的武师栾廷玉立在墙头,坐镇指挥。四个小将威风凛凛,并列阵前。
一里之外,杏黄色帅字旗下,梁山军马缓缓铺开。晁盖凝目眺望,看到这四个青年男女,忍不住一声喝彩。
“后生可畏!”

第114章
祝家庄先是盗了梁山的酒, 又抓了梁山的人。被人欺负到这份上,就算是个江湖混混也必须得打回去,否则遭人嗤笑。
何况梁山这么个声名显赫的大寨。
得到柴进方面报讯, 晁盖当即点兵下山。当然吸取上次教训,没有倾巢而出, 带了半数的猛将。
跋涉两天, 路上碰见越狱出来的阮小七和石秀,把这破庄子描述得天怒人怨。众好汉听了大怒, 当即纷纷亮大话,要将这不识好歹的村坊给洗荡干净。
两边摆开阵势, 各把弓弩射住阵脚。沙尘扬起又落下, 日头躲在乌云后, 给战场上的每个健将, 都打了个阴晦冷冽的光。
梁山众人都是老江湖。一看面前这四个将领, 祝龙祝虎本事平庸, 不足为虑;三郎君祝彪倒是虎虎生威, 但梁山上高手如云, 相比之下,他却也算不得太出挑;唯有那个女将,长眉入鬓, 凤眼如炬,脸上扑着浓浓的胭脂, 更显得面若桃花。金色的甲胄裹着一身霞帔,竟是从婚仪中直接换装赶来。山上众光棍直接看呆了。
好在大家都有点基本的江湖素养,眼福饱过之后, 活动筋骨,照例开始阵前怒骂, 南腔北调的污言秽语纷至沓来。但不知为何,输出火力都集中在祝家三子和栾廷玉身上。
偶尔有人捎带一句扈三娘,骂的也是:“好好一个巾帼女侠,看上这等江湖败类,却不是眼瞎!喂,过来挨打,爷爷帮你好好把脑子里的水倒一倒!”
即便是这等“客气”言语,扈三娘长在深闺,何曾听过?登时怒从心中起,眉目如霜,攥紧自己的双刀。
花荣眼力好,忽然叫道:“那个不是阮六姑娘,让他们俘虏在侧!”
众人定睛一瞧,隐约是她,哗然大怒,眼看压不住阵。
晁盖叫道:“谁来与我战这几人?”
这回可不能管什么“禁止殴打妇女”了。扈三娘不是梁山的人,不受这寨规保护。
但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绿林好汉,要把这美貌女将近距离痛殴一番,而心中不起旁的念头,也需要相当高的职业素养。万一阵前心猿意马,发挥失常,那可成为全山的笑柄,就算死也死不光荣。
几个光明磊落的好汉拍马而出。祝家庄这边,五个人先后迎上。
武松对阵栾廷玉,欧鹏对上祝龙,花荣接战祝彪。林冲和石秀紧随其后,纵马赶到中央,八个马蹄翻飞,一对矫健身影。
扈三娘习武多年,虽然本事了得,却甚少真刀实枪的上阵。见对面的土匪个个好似身经百战,却也心惊。
但她要强。凭真本事,也能把他们杀个落花流水。
纵马之前,却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个土匪寨里出来的妹子。
阮晓露高声叫道:“左边那个年纪大些、一脸老好人样、脸上有金印的,名叫白日鼠白胜,武功一般般;右边那个眉眼凌厉、持朴刀的,便是拼命三郎石秀。就是他杀了祝家庄十几个精兵,阴毒残忍,是个厉害角色。如果我是你,我就去打白胜,胜算大些。”
扈三娘不假思索,拍马向右,直取石秀。
石秀天生力大,武功却是江湖野路子。又在祝家庄地牢里关了好些天,天天没肉吃,此时体力有点虚。没三五十合,让扈三娘一刀逼斜了身,战袍下取出套索,望空一撒,把石秀拖下马,几个庄客一拥而上,横拖倒拽捉了回来。
与此同时,林冲一□□中祝虎胳膊。祝虎倒栽下马,让梁山军捉入阵里。
梁山阵内爆发欢呼:“林教头威武!”
双方试探一场,各折一人,暂且鸣金收兵。
石秀被五花大绑,丢到阮晓露旁边,悲愤地紧闭双眼,拒绝睁开。
他今年命犯太岁,接连被女人踩在头顶。今日居然在阵前被女将活捉,千百双眼睛看得真切,这会子大概已经议论上了:这石秀到底是技不如人,还是看见美女不会打架了?
要是前者,他丢脸;要是后者,他脸别要了!
扈三娘铁青着脸,翻身下马,刀尖指着阮晓露胸口:“什么白鼠,那人是大名鼎鼎的林冲!——你什么意思?”
阮晓露目光灼灼:“想知道你哥哥在哪,就过来好好问我。礼貌一点。”
扈三娘冷哼一声,不再理 她。
双方休息到午后,又开始下一场恶战。这次祝家庄武师栾廷玉也坐不住,纵马出来助战,那铁棒一路上斩断无数草木。
晁盖也亲自挥舞朴刀,干掉了好几个祝家庄庄客。
无片时,祝龙被武松一刀砍到胳膊,惨叫着滚在地上,让庄客拼死救走。栾廷玉被几个头领连番车轮战,最后对上林冲,终于不敌,拍马向小路逃走。
阮晓露这边也热闹,一个个熟人纷至沓来——
“啊,马麟老师。你那双刀耍得真漂亮,不过不如人家扈三娘,输了不冤。”
“刘唐大哥!你刚才咋突然掉马了?不会腹股沟又抽筋了吧?赶紧拉伸啊……”
“菜园子张青!——唉,你不是那栾廷玉对手,干嘛乱接战?——旁边人都往后退了一步?当我没说……”
日落西山,双方再次鸣金收兵。
这次大家都打不动了。扈三娘喘着粗气回到己方阵前,接过一壶汤水,一饮而尽。
战场上散布了几十具尸首,有祝家、扈家的庄客,也有梁山喽啰,你我不分地死在一块儿。伤者百余人,有的中箭,有的中刀,有的马踏,各自撤回营寨将息。
一条流浪狗不知从何而来,朝着梁山阵营汪汪狂吠。
晁盖红着脸膛放话:“你等早日投降,交回偷来的酒以及被俘头领,俺们可以网开一面,不斩尽杀绝!”
祝彪却大笑:“你等反国草寇,老子捉了这许多人,就差阁下一人。等把你捉来,一并解上东京去,教天下传名!今日天晚,明日再战!”
扈三娘纵马到他身边,低声建议:“咱们的人马伤亡过百,明日再战,恐有损士气。要不要先坚守,暂缓数日再说?”
祝彪拉着她的手,踌躇满志地笑道:“怕什么!咱们两个庄子加起来,民兵三五千,折这么几个,算个鸟事!不如一鼓作气,拼着有点伤亡,也要打下贼人的锐气!三妹,我祝家的名气,在此一战!”
马背上回身,喝令民兵:“你们都是祝家庄的好男子!不怕恶人,不怕牺牲!拿出精神来跟他们死战,等请了赏钱,早晚都有你们的份!”
扈三娘望着陈尸战场的自家庄客,伫立半晌,缓步上前,朝对面打个手势。
晁盖会意,对左右道:“咱们也把折损的弟兄们接回来。”
三声锣响。在如血的夕阳下,两边各派一队人出来收尸。江湖上约定俗成的步骤,收尸时,双方不起冲突。
等战场打扫完毕,已是星河高悬。
干草柴垛散发着白日的干燥热气。祝家庄城墙上烈烈火把,照着一片血迹斑斑的空地。
阮晓露和一干梁山俘虏被关在一块儿,大家把祝家庄痛骂一番。她听着天南海北的粗话,慢慢合眼。
第二天,又有三五个学艺不精的梁山好汉被祝家庄俘虏。一个接一个丢进陷车。与此同时,听得城墙外头庄客大放悲声,原来大郎君祝龙受伤未愈,又要争功,战场上被吕方郭盛连人带马搠翻在地,众军乱上,剁做肉泥。
祝彪怒发冲冠,草草在盔上栓了白布,入阵砍杀到脱力,回来又要杀梁山俘虏。众俘虏也不是吃素的,早就撅了树枝凳子腿儿,一边挥舞一边骂道:“过来啊,不来不是好汉!”
庄丁武师拼死劝住,请祝彪回去歇息,好歹避免一场莫名其妙的伤亡。
祝彪破着嗓子鼓舞士气:“就算损兵折将,咱们城防牢固,两天了,贼寇撕不开一个口子。他们长途行军,粮草有限。咱们以逸待劳,耗也能把他们耗死!”
阮晓露冷眼看着这条杀红了眼的狼,再看看自己身边一群面目凶恶的梁山队友,一时间弄不清谁更像土匪。
夜色已深,她抱着胳膊,睡得正沉。忽然身子一轻,已经被人从陷车里拎了出来。
阮晓露一个哆嗦,本能反应,双手用力,掰对方手腕。对方一双铁掌,却是分毫扭动不得。
她这时才睁开睡眼,对上一双充满血丝的凤眼。
扈三娘把她丢上马,夜幕中一口气奔出三五里,来到一片空旷的校场。四下无人,只有风声。
“昨日在婚仪上的话,现在你好好给我解释一下。”
不等阮晓露开口,又马上补充:“这是命令!不代表我会信你!也不是要跟你们休战!”
阮晓露总算双脚落地,不慌不忙掸掸身上的土,看着面前这个憔悴而挺拔的女将。
梁山军马围城两日。因着责任感、正义感、以及多年来奉祝家号令的惯性,她身先士卒,带兵坚持了两整日。只是真正的战争——哪怕只是乡勇和土匪的一场械斗——也是远远超乎寻常人想象的残酷。眼看自己朝夕相处的庄客变成一具具死尸,而祝彪却浑不在意,越打越勇,每天说得最多的四个字,便是“解京请赏”。
还有,两人刚刚成婚——甚至严格来讲还未礼成,就不拿自己当外人,把她扈家庄的兵力当成他自己的,眼睁睁指挥他们赴死,到现在也没有哪怕一点抱歉或者感激……
打小以来的深情厚谊,自从开战伊始,就开始飞快消耗。
父亲病重,不问外事。兄长远行,至今未归。扈家庄几千人的性命福祉压在她身上。扈三娘这两日过得无比忙碌,却又前所未有的孤独。
此时再回想这女土匪在婚礼上说的那些“疯话”,好像也显得没那么强词夺理。
自己没有立刻把她砍了,而是带离祝彪的手下,也许在下意识中,也知道她并非纯粹在挑拨离间……
阮晓露不开口,她也不说话,两人各看一处,静静观星。
直到斗转星移,乌云中漏出几滴雨,扈三娘才轻轻叹口气,翻身下马。
“前几日,委屈了姑娘。请你务必明言。”
阮晓露将眼一抬,不置可否,“真想听?能听进去?”
虽然祝家对扈家不义,但一切行动都在暗处。要离间这两个未婚夫妻,也不是喊两句大实话就能做到的。
想当初,扈成直到挨了祝彪打,失去意识的前一刻,还不相信祝家会背刺他们;扈三娘还没挨打呢,她会信吗?
她没法叫醒执意装睡的人。如果扈三娘坚决无条件相信未婚夫,她嚷嚷得越厉害,越是适得其反。
她只能等。等到经过两日恶战,鲜血泼醒了人心。扈三娘心中的天平,终于小幅度地晃动了一刻。
扈三娘站起身,抹掉眼前的雨水,正色道:“真的。你说吧。我保证,不论听到什么,不会发怒,不会护短,不会因你的身份,而生偏见。”
阮晓露大喜,当即打开话匣子。
“其实我和你哥哥早先就认识。后来梁山怀疑他偷了寨子里的酒……”
整件事的核心说来也不复杂。硬要说是巧合,也能圆上——不就是祝彪情绪失控,不小心把大舅哥给打了嘛!
“……你哥哥可能也是想尽量赶上你的婚礼,所以急躁了些,赶路疲惫,才让我们轻易截住,然后又没能躲过祝彪的拳头……”
扈三娘开始面无表情,把她当个满嘴跑马的诈骗犯。及至说到此处,才忽然问:“祝彪用的什么招数?”
阮晓露想了想,尽可能照猫画虎,把现场还原了一下。
“……我急回头时,他拳头朝这儿……”
祝彪的武功招式她可能学不来,但那出手不管轻重的傲慢神色,倒是学了个九成九。
“他当时说……嗯,‘我瞧上你的妹子,是她的福分,你休要得意忘形’……”
扈三娘咬着嘴唇不说话。
“祝彪从小养尊处优,觉得全世界都该围着他转。为此,要挟时迁去偷俺们寨子的酒,他还觉得自己玩了个黑吃黑,干得漂亮;也因为此,你哥哥做买卖赚大钱,而他只会吃家里老底儿,他也心里不舒坦,非要找个理由把你哥哥给拉下马不可……”
至于什么构陷、吃绝户、一家独大的筹谋,祝家不可能到处嚷嚷。阮晓露更不可能拿出实质性证据。
一切自由心证。
“先不说祝彪,”扈三娘打断她的话,“我哥哥如今在何处?”
“在沧州城外柴大官人庄上。”雨越下越大,阮晓露用手挡着额前,不假思索道,“我送去的时候,他伤势虽重,但呼吸还算平稳。但柴大官人有钱有人脉,能请到最好的名医,应该不会误他性命。”
“那要多谢你。”扈三娘审视她的双眼,半晌,忽然问,“所以我哥哥,确实跟绿林有来往?”
雨 点落在木叶之中,发出沙沙之声。扈三娘也不得不提高声音,普普通通一句话,听起来有些质问的口气。
阮晓露失笑:“人家做买卖的,难道靠遵纪守法来赚钱?每到一处,自然是白道□□都要打点好,这才能平安来回。他要是真那么清高,干脆读书考功名去了!——不过话说回来,他要是真去读书,你家怕是早就入不敷出,哪有钱让你拜师习武,好好儿的当富家小姐?”
她早就看出来了,祝、扈两个庄子,养着无数乡勇,修筑了坚固城垣,日常开销巨大,单靠佃户交租,填不满开支的窟窿。
所以两家不得不各寻副业。扈成外出经商,补贴家用;而祝家仗着自己人多力量大,做起了江湖中的赏金猎人,没事就捉个强盗土匪去领赏,赚点零花钱。
也正是因为银子越来越不够花,祝家才盯上邻居两个庄子,妄图把他们的财产吞并过来。
扈三娘听她说完,好像才意识到什么,轻叹口气,点点头。
她从小养尊处优,确实没操过管家的心。
“况且绿林又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去处,你们这几个庄子也不用自诩什么名门正派。”阮晓露不客气道,“绿林里恶人多,你们庄子里照样藏污纳垢。梁山向客商收保护费,你们向佃户收租。大家都会私酿酒醋、私藏军器、私刑抓人、私设公堂,也都会一言不合就杀人——唯一不同之处,就是你们效忠朝廷,按时交税罢了……哎哎,姐姐,你保证过不动怒的!……”
扈三娘冷笑一声,慢慢收了拳头。
“你们也就这般见识。上马!”
一阵旋风时速,阮晓露被送回到俘虏堆里。天色未明。
滂沱大雨中,扈三娘拍马而去,没再跟她说一句话。

第115章
第二日午牌后, 梁山军又来庄前,鸣锣擂鼓,呐喊摇旗, 摆开阵势。祝家庄庄门下也擂起鼓来。祝彪前一日恶斗,此时正在补觉, 被吵醒之后极其焦躁, 喝叫放下吊桥,鸾铃响处, 绰枪上马。
“我娘子呢?叫她来接应!”
催了几次,才有扈家庄庄客跑过来道:“三娘正在梳妆。”
祝彪眉毛一扬, 一脚踢翻个凳子。
“大敌当前, 还睡懒觉!”
那庄客喏喏去了, 小声嘟囔:“您老人家不是也在睡懒觉吗?”
祝彪等了片刻, 外头梁山军齐声喊起号子, 内容都是各种别出心裁的骂辞, 魔音灌耳, 听得他七窍生烟。
“三娘呢!”
又有庄客前来报告:“三娘正在披挂。”
祝彪焦躁, 不断跺脚:“女人就是麻烦!叫她麻利些!”
知道自己大哥二哥挡不住那帮草寇一击,也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先上。
梁山这边, 一骑马冲将出来。林冲挺着丈八蛇矛,来对祝彪。
双马相对, 双枪并举。连斗三十余合,祝彪逐渐有些抵挡吃力,又惧怕花荣的冷箭, 不断向肩膀后面扭头,余光终于看见扈三娘姗姗来迟, 整理云鬓,戴上银盔。
赶紧叫:“三妹助我!”
卖个破绽,把林冲的蛇矛拨开,望本阵便走。
“三妹!”他当头责怪,“你怎么不来……”
祝彪半句话噎在喉咙口,双眼猛地一眯,被一阵银光晃得晕眩不已。
扈三娘纵马上前,却没有伴到他的身边,而是直冲着他本人而去。祝彪还待质问,一双日月双刀,劈头斩在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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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准动!”
扈三娘目光锋利,尖刀指着祝彪后背,朝着梁山阵上高声喝道。
变故突起。梁山军马一看祝家扈家闹内讧,虽然不明缘由,但白来的漏,捡了再说。晁盖张口便要下令,让大伙掩杀过去。
扈三娘早料到对方如此反应,一句话喊过,身后马背上提溜出一个人来。
“都不准动,否则对她不客气!”
梁山阵内,阮小七大叫:“别动别动,是俺姐!”
阮晓露让扈三娘丢出来,又险些吃了一鼻子土,当了“投鼠忌器”的那个“器”,虽然理智上理解,但心里已经骂娘一百句:让俺在家人面前丢大脸,这账先记着!
没奈何,配合扈三娘,朝对面做了个休战的手势。
晁盖扬手,让大家不要急躁。
祝彪脸色煞白,第一反应是愤怒:“三妹,这里不是你耍小性的地方!——好好,算我对不住你,都是我的错,我回去给你跪下赔罪。你先把刀放下,仔细伤着自己。”
这是他惯用的语气——虽然不知女朋友为何发怒,先做小伏低,自我检讨,稳住再说。
扈三娘冷冷道:“你知错了?错在何处?”
祝彪:“……”
最怕女朋友问出这一句。他都服软了还不行吗?你们女人家性情多变无理取闹,什么鸡毛蒜皮都能上纲上线,我哪知道何时惹你了!
小作怡情,但是不能关起门来作吗?当着两军阵前对他如此羞辱,他祝彪的忍耐也是有限的!
祝彪哄了两句,发现哄不好,心头焦躁,悄悄提起枪,扭身一挡——
乒乓几声,不出三招,双刀一绞,祝彪钢枪脱手,当啷一声掉在七尺之外。祝彪大骇,拨马要走,被扈三娘刀背一敲,滚落鞍下,不及站起,冰凉的刀刃已横在他脖子上。
祝彪面如死灰。她的功夫何时精进到了这个地步!
小时候还经常一起练武,因为喜欢她,每次都不把她打哭不罢休。后来他长大了,两人定亲了,才想起来“怜香惜玉”、“好男不跟女斗”,渐渐的不跟她一起练,只和自己庄子里的武师过招。
“三妹,”他咬牙道,“不过一个女土匪随便嚷嚷两句,你就突然对我翻脸无情,岂不让人寒心?岂不正中敌人下怀?今番咱们联手御敌,你现在收手,我可以既往不咎。否则,这里千百人看到,你和梁山军马沆瀣一气,你们扈家庄便是投匪的……”
“混账,住嘴。”
扈三娘说出了二十年来,她对祝彪说过的最重的一句话。
祝彪张着嘴,一脸难以置信,好像不认识眼前这朵海棠花。
身旁几百庄客也呆若木鸡。祝家庄的自然是惊怒交加,苦于自家少庄主被制,不敢乱说乱动;扈家庄的人却也是大惑不解:昨天还亲亲热热的一对小情侣,转瞬间反目成仇。难不成昨日风雨大作,三娘被什么邪魔附体,失心疯了?
扈三娘回转身,看着自家一群民兵。
“祝家阴谋戕害咱们大郎君,已与我家恩断义绝,”她朗声道,“从此以后,我两家再无瓜葛,不会再有任何来往。今番这场恶战,本就是他祝家惹下的祸端。我做主,从此扈家上下不准奉他号令。违令者视若叛徒,家法处置!”
扈家民兵依旧摸不着头脑,但听说祝家戕害自己少庄主,一石激起千层浪,又不敢信,又不敢不信,只能僵着不敢动。
只有少数人嘀咕:听她这意思,是不打算嫁了?大姑娘罔顾父母之命,擅自退婚,传出去可不太好听……
但这念头只是在脑子里转转,看到扈三娘决绝的面孔、手里寒光闪闪的刀,谁有胆子置喙一句?
祝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三分慌,七分怒,厉声道:“三妹,你说谁戕害扈成!根本没有这事!他自在外地做买卖……”
在祝彪心里,扈成是咎由自取,谁让他跟反贼来来往往,还偏舞到自己跟前,自己能不出手?就算他被打死,也怪他学艺不精,怪他多行不义必自毙,怎么能说是被自己害的呢?
所以这话喊得情真意切,半点不心虚。
扈三娘手腕一抖,袖子里甩出一封书。
“我昨日夜奔百里,已见到哥哥。他亲口所言,能有虚假?这是他按了手印的诉状,还有主治大夫的供词。就算拿到府衙之上,也会判你一个杀人未遂之罪,将我俩的婚约判为义绝。看在我们以往恩义的份上,我不将你送官。你若还存着点体面,就自己承认罢!”
祝彪这下惊恐:“你见到你哥哥……”
他派人寻遍了沧州城,都没寻到扈成一根头发,寻思这人怕是已经伤重而死。已经打点官府,请人留意最近城内城外的无名尸。
怎么扈三娘却说见到就见到,难道见的是扈成的鬼魂么!
阮晓露在一旁听到,也是敬畏交加:“下那么大雨,你一个时辰,跑了一趟沧州?”
扈三娘横她一眼,“眼见为实,你以为凭几句话,我会信你?”
阮 晓露朝她报以一笑。
嘴硬就嘴硬吧。扈三娘若真铁了心信祝彪,能只凭自己几句话,半夜冒雨去跑长途?
同时心里佩服得紧:扈三娘接连两日恶战,消耗体力巨大,昨日又奔波一夜,未曾合眼,回到庄子,直接入阵,还能把祝彪打得无力抵抗。当真是实力派选手,放到梁山断金亭,怕是也能混个天罡当当。
这种铁打的体魄,分我一点多好!
扈三娘拖过祝彪的贴身小厮:“我已经全知了,祝彪如何算计我家,你给我从实招来!我就饶你性命!”
那小厮开始还吱吱扭扭,被扈三娘威胁抹脖子后,就哭丧着脸说:“……是,是……我家小郎君平素里常说,若是扈家没男子,那庄子迟早都是他的……不过扈大郎君那面瓜性子,也确实够不上男人……啊啊,这是他说的,不是小人说的啊!他们——他们派人在外地扮过劫匪,想要扈大郎的命,不想被扈大郎的江湖朋友解决了,没成功……又派人收集扈大郎私通反贼的证据,就等证据足够,送他进去……那日扈大郎带了两个形迹可疑的男女过来,小郎君故意言语刺激,引他动手,坐实了这两个男女是梁山草寇。这也跟小人没关系。小郎君嫉恶如仇,但念及和姑娘的情谊,其实也没下死手……”
扈家一群民兵听着听着,义愤填膺,吵成一团,有性子火爆的,当场就要持刀杀人。
祝彪面如土色,蓦地眼中闪出乞求的光,喊道:“三妹,你莫听这背主的小人胡说!我对你的真心,天地可鉴!我早就知道你哥哥私行不法之事,我是大宋良民,自然不能坐视不管。若不是看在和你的情分上,早就扭送他见官了!如今你嫁到我家,跟扈家脱了干系,我才开始规劝大郎,奈何他冥顽不化,执迷不悟……”
扈三娘面无表情地听着,直到祝彪编不出新词,讪讪住了口。
她懒得跟他吵架,轻叹一声,只说道:“我姓扈,这辈子跟扈家脱不了干系。你既是大宋良民,你既然嫉恶如仇,何不连我一起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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