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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梁山跑腿的日子—— by南方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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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说歹说,就是不敢去为自己发个声。
阮晓露只好暂时停住六亲不认的步伐,“那……那我送你回宿舍。”
转念一想,也不能怪人家姑娘胆小怕事。阮晓露自己在梁山居住数年,立功无数,满山熟人,自然不怕唐突老大哥;李瑞兰刚来没几天,路还没走熟,人还没认全,就让她去勇闯聚义厅,确实有点强人所难。
阮晓露心里盘算,等得空,自己去跟领导提一下,也不是非得带着她。
刚一迈步,李瑞兰忽然抓住她衣角,扑通一声跪下了。
“姐姐可怜见!”
阮晓露吓一跳,把她拎起来,盯着她问:“何出此言?最近有什么不正常的事吗?”
李瑞兰红晕满脸,嗫嚅半天,才小声道:“不是,别误会,奴家……我是想学武功。姐姐能不能教我?”
阮晓露松口气,乐了:“大喘气,吓死我。”
看李瑞兰的脸色,并没有轻松多少,紧抿着嘴,又说了一遍“我要学武功”,神色间视死如归。
阮晓露眼神指指水面,一艘船正解缆,上头趴着那个遍体鳞伤的骚扰犯。
“想自己教训那种人?”她笑问。
李瑞兰低下头,又沉默半天,神色间大约是个“没错”。
阮晓露自己性子直爽,不太习惯跟别人吞吞吐吐的沟通。但是看李姑娘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也不好意思直接告诉她:练武功强身健体,她一百个支持;可若是要练到能一把掀翻一个彪形大汉的程度,既需要勤学苦练,也需要先天身体条件。
李瑞兰身量娇小,目测不超过一米五,就算学会“衙内愁”,也没法像阮晓露那样一招制胜——身高劣势。除非对手弯下腰来配合,否则根本完不成动作。
就算她突然变成运动达人,练出一身腱子肉,那体重也超不过一百斤。碰上大吨位敌人,照样吃大亏。
在这种劣势条件下,如果想要以弱胜强,以小博大,练成一代高手,则需要数倍于常人的努力和光阴。如果不是天生热爱武学,这条路会走得很痛苦。
阮晓露想了想,尽量说得不那么丧气:“嗯,如果你只是想防身,我觉得更好的方法是练跑步。只要比敌人跑得快,就不会被打败。这个我可以安排……”
李瑞兰紧张摇头,“不不,山上女眷跟我说,说……要想过得自由……就、就得武功厉害……”
磨蹭半天,阮晓露才弄明白她的想法。
李瑞兰上山这阵子,几个上了年纪的女眷可怜她遭遇,自发组成个妇联小组,每天跟她聊天谈心。
从这些大娘大婶的言语、以及自己的观察中,李瑞兰得出结论:这土匪寨虽然接纳女流之辈,但女子要想活得像样,要么得有丈夫兄弟做靠山,要么得武功出色。如果两者都有,像阮六姑娘、花二小姐那样,既有亲人撑腰,自己又有些本事,那就绝对没人敢惹。
“……你一个无主的姑娘,没脚蟹,又不会打架,谁看着都好欺负。”大娘们谆谆善诱,“没关系,山上有的是盼娶媳妇的小伙子,赶紧挑一个好的嫁了,至少早点定上,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虽说李瑞兰正在孝期,但平头百姓生活要紧,亲人丧了,一般是守个七七,最多一年半载,就得重新出来生产生活。倘若学那些皇亲贵胄,动不动就守个三年五载,耽误大好人生,那死去的亲人在地下也不安心。
这是大娘大婶们的人生智慧,也不能算坏心。
李瑞兰听在耳中,觉得挺有道理。
她吞吞吐吐的说完这个意思,阮晓露扑哧笑了。
“我明白了。你在这山上没有瞧得上的人,不想随便嫁了。‘找靠山’这条路不想走,所以打算习武自强……”
李瑞兰慌忙摆手:“姐姐误会!奴并非水性杨花之辈,也不敢看不起寨中好汉。只是……只是我已是残花败柳之身,配不上英雄豪杰,不敢高攀……这么多天了,也没人过来要奴家侍奉,想必也是嫌我……”
阮晓露一路黑脸,跟李瑞莲进了她宿舍,找面墙,自己拉伸跟腱韧带。
真是上山太久跟社会脱节了。现在外头都这风气?
梁山风气是禁欲至上,好汉们私底下怎么想她不知道,但在公开场合,谈论女人的次数屈指可数,“残花败柳”这种词更是没听说过。谁敢出此猥亵之言,且不说会被旁人笑话,石秀的小报告直接打到聚义厅,转天就让你社死。
“首先呢,有一点你大概不知。”她似笑非笑,“到现在也没人向你提亲,不是大家看不上你,而是 看上你的人太多了,谁都不敢出头做那第一个。”
李瑞兰要拜师学武,能不能学出名堂来尚且另说;就冲这份劲头,阮晓露觉得可以跟她多聊聊。
不近女色是梁山的政治正确。但那是基于一个很朴素的理念:风月之事搞太多,会导致身体虚弱,影响英雄气概。如果因为好色而做出伤天害理之事,那更是做好汉的大忌,给整个梁山丢脸。
但是正常人伦,男婚女嫁,可不算堕落。如果能正正经经的娶个娘子回来,老婆孩子热炕头,谁不乐意呢?
问题是,娶不到啊!
倒是有人胆大包天,打过山上单身小姑娘的主意。花小妹虽然骄纵暴躁,毕竟年轻漂亮。也曾有人去向花荣提亲,抱着自己多年抢劫的积蓄,低三下四地说:俺虽然身份不高,武功一般,但比过去那个秦明强多了……
这些尝试,无一例外石沉大海。因为花荣老早就保证过,婚姻大事让妹子自己做主,他可不敢瞎掺和,否则后果他担不起。
花小妹过惯了快乐的单身生活,自然谁都看不上。有人碰壁几次,大家也不去自讨没趣。
也有去找阮小二碰运气的:“六姑娘也老大不小了……”
但是他们不知道,阮家三兄弟早就达成共识,这山上没人配得上小六。谁敢上门提亲,那就是不安好心,成心削他们兄弟面子,必须一顿拳脚打出去!
这个共识,从上山伊始,一直无脑贯彻到现在。
光阮晓露知道的倒霉蛋就有那么七八个。肯定还有她不知道的。
好在倒霉蛋们都是广撒网,碰运气,也未必对她多么一往情深。被揍了自认倒霉,掸掸身子站起来,只怪自己不够优秀。
如今山上来了个梨花带雨的李瑞兰,没背景,没靠山。只是晁盖严令“不准趁人之危”,大家才不敢在这风口浪尖去求爱。
但可以预料,时间久了,迟早会有人到她这里来探苗头。
李瑞兰听她这么说,满脸通红,绞着手帕,半天不说话。
阮晓露问:“你是想在这山上短住呢,还是长居?”
李瑞兰不明白:“何谓短住,何谓长居?”
“要是短住,就等休养好了,回归社会。如果要嫁人。寨子里的大哥们倒是有些社会关系,都可以帮你介绍。但俺们的身份你也清楚,这些社会关系,你多半也不想沾染。如果你想自力更生呢,我在济州府有一间织坊,里面已有三五娘子……”
李瑞兰羞惭满面:“奴不会纺织。”
“那没事,我也不会。”阮晓露想了想,又道,“想在山上长住,也没看起来那么困难。有人罩着最好,但谁说靠山一定要是丈夫。你可以像别人一样认大哥呀!你姓李,最好办了,山上至少三百个大哥候选……”
她拉伸完,找个凳子坐下。李瑞兰立刻给她端来一碗温水。阮晓露赶紧谢谢。
“至于锻炼体格,那是应该的,但也不是非得练到天下无敌。只要有一技之长,让山寨能有所用,照样可以立足。你看萧让、金大坚、凌振、蒋敬……嗯,你有什么特别擅长的事情没有?”
李瑞兰想了半天,还是轻轻摇头。
“奴不会。”
她自幼就在乡绅家做贴身使女,学的都是端茶倒水察言观色,没有任何劳动技能。
阮晓露也有点没辙。她知道,在一个法制健全的理想社会里,无依无靠的弱者也能得到相同的尊重,不被歧视,不挨欺负。
但这个社会,显然还离得很远。
李瑞兰如果啥都不会做,在山上只怕永远低人一等。
两人面面相觑,无奈苦笑。
外头有人招呼吃饭:“今儿萧娘子家里开伙!李姑娘,吃得惯辣汤么?”
女眷们有时不愿吃大锅饭,自己宿舍里轮流开小灶。
李瑞兰收拾笑容:“姐姐跟我来,先吃了早饭。”
阮晓露跟一干女眷都熟,当即欣然而应,自己拿了双筷子。
萧让娘子持着个团扇,先招呼她,又对李瑞兰笑道:“姑娘这扇子真是精致,一笔一画都是工夫,这份巧心思更是难得。我小时候也学过绘绣样,可惜没坚持,现在想来,真真可惜。”
阮晓露一看,萧让娘子手里那个团扇,上头画着简单的花鸟,虽然并非精品,但架构有些章法,明显不是信手涂鸦。
她惊讶地看着李瑞兰:“你……”
你不是说你啥都不会吗?!
这时候另几个女眷入座。人人手里摇着个手绘团扇。
“李姑娘说,谢谢我们几个照顾,非要送这些。也只好却之不恭了。”金大坚娘子笑着解释,“可惜那些大老爷们都不识货,昨天那栾廷玉嫌热,借走一个,两下就扇坏了,万分对不住姑娘……”
筷子叮当响,一桌女眷欢声笑语。
只有阮晓露万分无语,忍了又忍,低声对李瑞兰:“姐姐,你以后能别说一半藏一半吗?我又不害你!”
李瑞兰脸红过耳,半晌,才细声解释:“在花街的那几个月,让人逼着学的,让我送给客人当定情信物……唉!丢人,我不想到处说。”
阮晓露:“……”
好吧,不凶她了。
“再说,画个扇子,对山寨有什么用?”
李瑞兰苦笑一声,小口吃菜。
这倒是真的。山里都是大老粗,天热了随便拿个破衣服扇扇,没这个高雅品味。
而且,当今圣上雅好丹青,上行下效,艺术界早已卷得不成样子,街上随便找个门馆先生,都是书画俱佳,落笔如神。李瑞兰学的这点入门技法,放到哪儿都惊艳不起来。
饭局散去,阮晓露向萧让娘子道谢,送回李瑞兰,然后自己走绕山大路,散步消食。
路上又看到一群拜山的访客,显然刚从断金亭校场里过来——大多数人的实力其实轮不上挑战梁山好汉,纯去看个热闹。所以这些人也都全须全尾的回了来,中气十足地讨论方才的比赛细节。
一边看风景,忽然就看到阮晓露。
这次这几个人就上道得多,一听是梁山的女眷,马上拱手作揖,收拾自己的眼睛不乱瞄,而且嘴很甜:
“见过娘子。今日能见到梁山风貌,实乃三生有幸,足慰平生之愿!”
阮晓露也礼貌打了招呼,给一群访客指了去金沙滩的路。
隐约听得访客们在水边高谈阔论:“唉,啥也带不走,捡个石头子儿,也算来过梁山。”
说着弯腰,挑了颗圆润美貌的鹅卵石。
其他人也纷纷附庸风雅,捡了石头揣袖子里,当个纪念品。
小喽啰摇船,送他们离开。
阮晓露远远看着,有点愣神。
——这不成啊,石头子儿也是俺水寨财产啊!
一个两个捡去还行,要是大家都来捡,把卵石给捡光了,光秃秃的多难看,多破坏生态啊!
而且影响出水上岸时的脚感!
影响水寨机关的使用发挥!
但捡石头也不是什么大罪。小弟们也不会为了这事帮她教训人。
阮晓露原地立了半晌,一拍大腿,扭头往回跑。
这不是现成给李瑞兰的工作机会嘛!

“梁山手信”。
破桌子上货物稀少,只有个脏兮兮的小盒子, 里面摞着一沓轻薄纨扇,绘着风景山水, 以及人物绣像。用几枚卵石压着, 防止被风吹走。
细看之下,那扇子的画工其实并不十分精湛:笔触粗糙, 线条滞涩,颜色搭配略微诡异, 像是初学者的习作。
那扇子缝得也有点仓促, 线头里出外进, 木柄摇摇欲坠, 不知能扇几下。
但也有优点:市面上的画扇, 时下流行的主题无非才子佳人、花鸟虫鱼;这几把纨扇上的画面主题, 却令人耳目一新, 任何铺子里都没见过。
打虎将李忠坐镇摊位, 朴刀撂在一旁,笑嘻嘻地跟拜山的访客介绍:
“这个画的是我们梁山断金亭。这个画的是后山黑风口,这个是金沙滩……”
访客们好奇, 翻翻拣拣,忽然又看到几幅人物。
“武松打虎!这是武松!俺白天刚刚见过!画得真像!”
“这是——鲁智深倒拔垂杨柳!”
“小李广梁山射雁!”
“黑旋风斗浪里白跳!”
有人问:“谁画的?”
李忠:“我的义妹, 是个才女,随便涂涂。她不想抛头露面,我来给她吆喝。大家想要, 一贯钱一把。公平合理,童叟无欺……”
众访客啧啧。梁山的才女, 画的梁山风景、梁山人物。这份手信独一无二,别处绝对弄不到!
到时自 己持着这扇子,在江湖中招摇过市,就等于宣示天下——“来过!”
说不定还会有人凑上来问:梁山的才女长什么样?是不是文武双全的巾帼女侠,是不是特别漂亮?足下肯定见过了,是不是?扇子上画的这些英雄,也都跟足下交手切磋过,是不是?快快说来……
然后他们故作深沉,摇着扇子,就是不答,任旁人猜测羡慕。
愿景很美好。但是,这价格仍旧令人望而却步。
“也不是十分精致。”有人小声道,“郓城县的铺子里,比这个画工好的,才卖一百文……”
“那能跟俺们这个比吗!俺们这个,天下无两,谁都仿不来!”小霸王周通强势现身,振振有词,“你们看这个武松,是比着真人画的!再看这个倒拔垂杨柳的姿势,是鲁大师父现场复原的!还有花荣的这张弓……”
梁山抠门二人组一唱一和,把这扇子说得天上有地下无,能一贯钱一把买回去,那是你上辈子积德。
忽然,一个小个子访客缩回手,抱怨:“这个黑旋风,墨太浓!把我手指头染了……”
周通立刻跳将起来:“你把它弄脏了!还叫俺们如何卖!你得给买回去!不然赔钱!”
小个子一怔,待要理论,李忠和周通一齐站起来,凶相毕露:“嗯?”
十来个喽啰纷纷围上,扳着指节,咔咔做声。
“大哥!有事吗!”
那小个子脸色红了又白,提起拳头又放下。
旁边的人冷汗频出,也赶紧劝:“莫生气,莫生气,此处耍不得你的村里性子。”
李忠依旧一脸憨厚,笑道:“你若买三把,一并算你九折。”
几个访客商量片刻,摸出钱袋,凑出几串钱,破财免灾。
扇子拿到手里,刚才那点窝囊劲马上烟消云散。左看右看,喜滋滋地欣赏。
“来都来了,这点钱算啥?回头去镇上赌几把,就都回来啦。”
“梁山手信”开张第一天,入账二十贯。二十多把扇子卖光光,全是好评,无一差评。
李忠周通捧着钱袋,高兴得同手同脚,跑去向阮晓露炫耀。
“姑娘神人,俺们本来以为,开这么高价,不会有人买呢!”
阮晓露刚跟戴宗和花小妹交接完工作,转手泡个茶,笑着答:“老规矩,入账七成交公,账本顺着蒋敬门缝扔进去就行。剩下三成,你们跟瑞兰姑娘分一分。还有来帮忙的喽啰兄弟,都别忘了辛苦钱。”
李忠周通乐得合不拢嘴,但还是要确认一下:“阮姑娘,你真的分文不取?”
“我只管牵线搭桥,出个点子,有啥了不起的?”阮晓露大方回绝,“出力的是你们几个。这钱该你们挣。”
“梁山手信”这个点子,原本只是为了给李瑞兰找点有意义的事做,不为赚钱。就算自己闹着分成,最多也分几百个钱,不如拿去买个人情。
抠门二人组嘴角咧上天,高帽一叠叠给她戴,一会儿“重义轻利“,一会儿“仗义疏财”,把那二十几贯钱牢牢搂在怀里。
阮晓露又敲打李忠:“瑞兰如今是你义妹,你得有做兄长的样子,分成不许少她的。我明儿会问!”
李忠忙道:“那是那是,哪能哪能。”
拜谢完毕,周通忽然想起什么,又请示:“有人嫌咱们这扇子款式少,问能不能画点别的……”
真是送上门来的市场调研。阮晓露赶紧问:“他们想要什么?我让瑞兰去打草稿。”
“智取生辰纲,”周通想了想,“还有林教头火烧草料场、还有武松十字坡智斗孙二娘、醉打蒋门神、大闹飞云浦、灭门鸳鸯楼……”
好家伙,武松这江湖人气碾压旁人,访客们十个里有八个都想要他的周边。
但阮晓露想了想,还是摇头:“这‘梁山手信’,都是让人带到外面去的。不仅江湖中人,还有做官的、老百姓,都会看到。寻常的英雄壮举可以宣传一下,违法血腥的事迹还是尽量别画,免得落人口实。”
阮姑娘想得周到。李忠周通大为佩服,又道了谢,喜滋滋地离开。
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梁山手信”卖得火热。很快,有人来到摊子里,悄悄摆上其他东西。
公孙胜秘制丹药,提神醒脑延年益寿,装在小瓷瓶里,摆了一排,周围还装饰着野花野草,仙气飘飘。
不过这玩意不像纨扇那样好显摆,价格定得又高,因此光顾者寥寥。三天了没卖出去,反倒丢了一瓶。气得道长撤回了所有的药。
萧让上山以后,除了文书公事,一直在专注创作他的武侠话本。此磅礴巨作,如今第一卷刚刚完成,定名为《草莽英雄传》。萧让自掏腰包,请了跑腿,去城里刊印数十册,摆在摊位上,标了个成本价,只求赚个吆喝,文坛扬名。
他心里盘算着,大家读完第一卷,定然会爱不释手抓心挠肺,然后争着到梁山上找他催更。可事实是,来拜山的好汉,十分之九都不识字。文学巨著销路遇冷。第二天赶上大雨,李忠没来得及收摊,几十本册子全淋湿了,气得萧让把文房四宝都摔下山,宣布封笔。
(不过隔了几日,他还是悄悄把笔墨都捡了回来,一边长吁短叹,一边继续码字。)
金大坚做了点假古董,陶瓷青铜玉器古钱应有尽有,摆在显眼处,说是这几年在梁山挖出来的,带到外头去,肯定能翻十倍的价钱。访客们肉眼凡胎,也鉴定不出真假,当即一扫而空。
(不过后来晁盖干预,把这项买卖给叫停了,说咱们梁山好汉光明磊落,不能制假售假。)
水寨兄弟不甘示弱,捕来十几条梁山特产巨型金色大鲤鱼,活着养在渔船尾巴里。众访客见了啧啧称奇,围观者众。阮家兄弟不贪财,定价很公道,比李小二店里还便宜几文钱。
但没几个人表示想买。
大家都是走了几十几百里路来的,如何带着个活鱼回去?
三天了,一群大鱼奄奄一息,死样活气地摆尾巴。
最后一个老实人看不下去,说我家就住水泊外,买一条回去让乡亲们看看。
背着大鱼刚上船,那大鱼闻到水汽,突然回光返照,拼命扭动挣扎。那老实人脚下一滑,大头朝下,连人带鱼栽进泊子里。
好消息是,水寨喽啰就在旁边,赶紧把人给捞出来。
坏消息是,张顺不在场,那鱼终究溜走了,没抓住。
老实人自认倒霉,也不敢讨要还钱,湿着身子走了。
(为了来访旅客的生命安全,领导们紧急叫停了活鱼售卖业务。)
此外,李忠和周通赚钱心切,卖扇子之余,又动起歪脑筋。厨房里扫点草木灰,用纸包了,外头写着“孙二娘蒙汗药”,十两银子一包。
一念之差,给自己招了祸。没半日,孙二娘带人找上门来。
“老娘的成名绝技,就给你们拿来砸招牌?”
指着条桌上几包“蒙汗药”:“给老娘吃了!”
抠门二人组聪明反被聪明误。腹泻刚止住,又被全山通报批评,罚义务劳动三天,成为全山笑柄。
“手信”卖来卖去,各种稀奇古怪的物件层出不穷。最后还是李瑞兰的绣像纨扇销路最□□。
赚点零花钱是次要,关键还能顺便宣传梁山好汉的英雄事迹,提升梁山的江湖形象。每个摇着扇子的江湖豪客,都是在给梁山打广告。
没几日,来拜山的访客们离开之时,人人手里摇着一把纨扇。大家坐在摆渡船上,一边回味赛场上的惊心动魄,一边互相评价扇子上的艺术价值,气氛无比风骚,不像江湖武人约架散场,倒像士大夫雅集归来。
吴学究还派心腹喽啰等在水边做售后调查:请问各位好汉,觉得“梁山手信”的定价合适吗?对相关头领的销售方式满意吗?有没有需要改进之处?
得到的答案十分一致:合适,满意,十分完美,如果一定要改进,定价可以再高一点。
调查结果反馈到聚义厅,皆大欢喜。
这一期的“友谊赛”结束后,聚义厅里开总结例会,大家一致同意,给牵头的几个人——李瑞兰、阮晓露、李忠、周通——授丁等功,以资鼓励。
此外,阮六姑娘还建议,最先发现李瑞兰绘画特长的女眷——萧让娘子、金大坚娘子等人,虽然所做之事够不上立功,但也值个全山表扬。大家都要学习她们的敏锐慧眼,学会欣赏同伴的优点。
几个梁山老人对立功表彰习以为常,微笑着起来致谢。
也有少 数女眷,往日对李瑞兰的出身有点膈应,跟她没太多交流。此时见到山寨领导的态度,也从善如流地鼓鼓掌,对李瑞兰报以礼貌微笑。
李瑞兰头一次立功,红着眼圈,眼看寨主朝她说什么,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听到周围人吹口哨欢呼,飞红了脸,赶紧藏到女眷堆里。
一个弱女子,要想在这山上挺胸抬头的过日子,似乎确实,没那么难。

阮晓露例行去张叔夜府衙汇报, 轻快地走出济州府城门,解开乖宝的缰绳。
如今她掌管几个后勤部门,跑腿不用亲力亲为。但是“联络官府”这件事, 她还必须亲力亲为。
领导们放心把这活计交给她。知道她为人磊落,肯定不会阳奉阴违, 更不会好勇斗狠, 给山寨没事惹事。
吴用还悄悄暗示,如果需要给官老爷送点礼, 别怕开口,他亲自给库房开条子。
不过张叔夜大概也不屑于跟土匪分赃, 至今没暗示要过贿赂。
走到李家道口, 远远看到朱贵酒店的招牌, 阮晓露还想着方才张叔夜跟自己的谈话。
“登州最近有绿林杀人放火, 横行作乱, 闹得有点大。”张叔夜劈头就问, “跟你们有关系吗?”
阮晓露一身白毛汗, 赶紧澄清, 说俺们最近都在山上打比赛呢,没出过远门。
张叔夜笑道:“本官随便问问。那就好。别干傻事。”
敢情把梁山当成江湖情报站了。阮晓露也没脾气,谁让这老伯差点把俺们家给偷了呢?
笑嘻嘻插科打诨几句, 送了张叔夜几把纨扇——都是梁山风景,没有任何通缉犯芳容——然后赶紧告辞。
朱贵酒店人满为患。
自从梁山开战“江湖友谊赛”、开放拜山参观以来, 梁山周边几个作眼酒店,都在闷声发大财。
“排队,要摆渡的排队!”
朱贵一副阔臂长腿, 此时忙得脚不点地,忙着招呼客人。
明日又是“友谊赛”开幕。晚间就有二十几个好汉涌到朱贵的酒店里, 等着登船进泊子。
天色渐晚,喽啰手摇船运力有限,不足以运载所有的人。于是,在得到上面批准之后,朱贵决定实施有偿摆渡,每人五百文,加急八百文,以调节渡船供需。
“没排上船的好汉也不用着急,”朱贵一团和气,笑道,“可以在小店里打尖住宿,价格么,是比寻常时候贵一点,可附近也没别的客店了不是?……”
头一次发现,这做正经生意,竟然比开黑店还有赚头。黑店虽然暴利,毕竟做的是一锤子买卖,客户死一个少一个;而像现在这样,可持续地割韭菜,才是做生意的上乘境界。
到了每月初一的拜山之日,餐费房费涨了一倍,依旧供不应求。几个酒店掌柜——朱贵、孙二娘、李立,无一不是数钱数到手软。张青甚至请假没去例会,因为搬钱箱的时候闪了腰,上不得山。
阮晓露低调踏进酒馆大门。朱贵见了,连忙请几个大汉拼桌,给她让出个干净桌子。
“你忙你的,”阮晓露十分体贴地说,“给我整点饭菜,不用人伺候。”
酒店里坐着的一群江湖豪客,见一个单身姑娘居然单独占了个桌,有几个当场就要摔碗;其余人却赶紧劝住,低声告诉那不识相的,说这姑娘是梁山上跑腿的,淡定淡定。
大家都是来拜山的,当然要尊重梁山人员,于是默认了朱贵的安排,一群大汉挤在一块儿,胳膊肘打着架,艰难地吃饭喝酒。
阮晓露筷子扒饭,看看窗外,阴云密布,风雨将至。
别人当她只是个跑腿的,倒是正合她心意。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绿林中名气越盛,行走江湖时风险越大——你不惹事,事来找你。人人都想把你打败,出更大的风头。
如果她像鲁智深武松一样,以一打十轻轻松松;或者像吴用一样,虽然打架不行,但轻易不下山,周围随时有人保护,当然不怕名气大。
可是她自己的大部分江湖成就,都是靠调动资源、机敏应变而做到。而且又时时下山走动,单身旅行。那可不敢太高调,否则吃亏的是自己。
除非她像宋江一样,一报自己姓名,就能让各路妖魔鬼怪都纳头便拜叫哥哥——在混到那个境界之前,她对外介绍自己,一律“就只是个跑腿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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