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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梁山跑腿的日子—— by南方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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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这下不淡定了。凌振尤其面如土色,低声求救:“不成不成,她挑了俺咋办?”
花小妹也怒了:“你说得轻巧!你看看她什么身材!”
虽然她没见到顾大嫂的身手,但看模样就是个不好打的。花小妹在全队中外形最柔弱,万一顾大嫂欺软怕硬,挑上她,她怎么赢?
多半会被打得很痛啊!
阮晓露倾身,悄声对这俩人道:“认输也没关系。让他们先行救人。咱们迟一步、迟一刻、迟一眨眼的工夫,也算守约。”
这不能叫赖皮,这叫风险管理。
任何策略都不能保证稳赢,只能尽量让己方赢面大些。
倏忽间,顾大嫂一双精眼,已经将对面六个人一一扫过。又侧首,悄声跟底下众小弟商量几句。
她不怕跟男人过招。若是能打翻梁山的男子汉,或是江南的盐枭首脑,自然能出够风头,够她吹半辈子。
然而眼下最要紧的是救解珍解宝兄弟。摆在她面前的是一场豪赌,容不得半点任性冒险。
剩下两个女的呢,那娇滴滴的大小姐貌似弱不禁风,然而方才的那一下飞镖让顾大嫂心有余悸。万一她还有什么其他绝活狠活,顾大嫂心想,自己岂不是要自取其辱。
“你姓阮不是?”顾大嫂最后指着阮晓露,恶狠狠地说,“方才我失手,让你赢了半招,是你投机取巧,鬼魅伎俩。我倒要看看,你身上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衙内愁”太过神出鬼没,顾大嫂事后拼命回忆,甚至都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摔的,自然极不服气。
她觉得,既然这丫头用阴招,真实功夫大概不怎么样,是个可以捏捏的软柿子。
这次自己有所防备,总不至于再让她暗算。
阮晓露早做好了自己被点名的准备,假作惊讶,问一句:“我?”
她揣测顾大嫂的心理——为了将风险降到最低,首先会排除所有男队员,这就跳过了全队最菜的凌振;花小妹看似纤弱,一手飞镖震慑人心,对顾大嫂来说,难以把握这小丫头的真实水准,属于风险极不可控。
只有阮晓露自己,在牢城外跟顾大嫂已有交手。顾大嫂应该能看出来,这渔家姑娘虽然初窥武学门径,但她最大的优势在脑子,不在功夫。
而且,阮晓露方才故意在众目睽睽之下宣布“顾大嫂在自己手下输了一招”,赌场里所有小弟听得清清楚楚。顾大嫂身为首领,此时不赶紧“辟谣”,往后说话如何有分量?
阮晓露跳下桌,脱掉外头披着的乞丐破衣,丢去一边,留一部窄衫,卷起袖子。
“来来来,抓紧时间,别耽误救人。你们其他人躲远点。”
她身边的队友这下又不太淡定。花小妹压低声,说一句大实话:“喂,你若 不取巧,不一定打得过她啊!”
李俊也提醒:“这次她学乖了,你那绝招未必管用。”
阮晓露放低声,笑着回:“你学乖了没有?”
李俊给她个白眼,退到墙边,顺便薅走两个碍事的桌子。
顾大嫂身边的小弟也已经自觉退后,围拢出一个圆形空场,兴奋地搓手等待。
“老板娘又要发威啦!”
顾大嫂沉着面孔,活动肩颈手腕,大喝一声,跳到场中央。
“放马过来!”

第132章
顾大嫂攒了十足的精气神。只要稳扎稳打, 防她那怪招,拼着自己多受点拳脚,哪怕折条胳膊断个腿——只要撂翻这小丫头, 梁山全队就得为她让路,听她指挥。
解珍解宝便有活路。
阮晓露深吸口气, 看着顾大嫂摆好架势, 却摇头。
“不妥。”
顾大嫂厉声道:“有何不妥?”
阮晓露慢慢放下自己衣袖,目光从容, 朝顾大嫂微微一笑。
“看你摆出的是拼命的架势,咱们一旦过招, 怕是谁都难以全身而退。我若伤了, 没关系, 身边还有高手, 个个都比我强;可万一你受伤倒下, 你手下这些兄弟, 凭他们自己, 能打进牢城?芳姑大姐, 我是真心为你们着想。为了救你那俩兄弟,你最好还是爱护着点自己,别打无谓之架。”
顾大嫂已经被她牵着鼻子走了一圈, 脾气到了爆发边缘,额角青筋一鼓一鼓:“是你说的一对一比试……”
“……是比试, 不是打架。我有办法,不交手,无伤亡, 照样可以试出真本事。”
她看向对面一群赌场小弟,朗声问:“这样赌, 你们说如何?”
如果说在场谁最不希望顾大嫂倒下,那就是她这一群忠心耿耿、但本事平庸的手下。没了顾大嫂,这些人群龙无首,根本成不了气候。
十里牌赌匪听到还有“无痛比武”这等好事,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但看这阮姑娘胸有成竹的架势,又不像是她吹牛。
有人问道:“那怎么比?”
阮晓露早有准备,含笑道:“咱们比比身体素质如何?就比如……嗯,比如赛个俯卧撑。谁做得多,就说明谁力气大,真比武时,多半也会赢。咱们和平比试,谁都不会受伤。”
她在断金亭校场打过多场比赛,倒不怕跟顾大嫂交手;但以她掌握的海量竞赛数据来看,双方若要在拳脚上拼出输赢,大概率会有人受伤。
跟顾大嫂的矛盾属于“江湖内部矛盾”,犯不着在此时鹬蚌相争。
顾大嫂还没表态,她身后一群人都颇有许意。
一个国字脸小帅哥站出来,好言相劝:“这是梁山给咱们面子。娘子,你就依她,咱不吃亏。反正论气力,她肯定不是你对手。”
梁山几个人耳朵灵,齐齐“咦”了一声。
花小妹忍不住扑哧笑出声:“哎,顾大嫂,你哪找的这么听话的老公?”
那国字脸进谏一句,退到小弟群里,安心观战,摆明了妻为夫纲,他只负责当个贤内助。
顾大嫂这次听劝,权衡片刻,点了头。
“你刚才说,赌什么——怎么撑?”
“俯卧撑。当然也可以是别的项目,但那些都比较复杂,有的还需要器械。俯卧撑最简单,也最容易分胜负。”
阮晓露终于把顾大嫂绕到自己的专业领域,语气一下子轻快起来:“李大哥,给她示范。”
虽然花小妹和凌振也参加过巡山一队,接受过阮教练的专业指导,但阮晓露可不敢让他们来。花小妹从来就没做标准过。而凌振呢,最多只能做半个——下去就起不来。
花荣和阮小五身为梁山杰出战将,平日自有一套特训手段,没跟阮晓露练过这些旁门左道。
只有李俊,去年在海沙村备战时,不止一次观摩过她训练。
李俊万没想到,阮姑娘居然压根没打算跟顾大嫂动手。刚才他还多嘴提醒,白挨她一句呛。
他一言不发上前,伏地,挺身,做了个特别标准的俯卧撑。
“看见了?”阮晓露进入教学模式,指着自己的临时助教,“从肩膀到脚踝,身体必须成一条直线,肩胛打开,两手略宽于肩膀。下降身体,直到肩与肘处于同一水平面,然后再将身体平直撑起,不能塌腰,不能撅腚,肘部不能外展,身体不能触地。全部做到,才算完成一次,否则白做。不能停下来休息,否则数目清零。”
顾大嫂认真听完,轻蔑一笑。
“这样么?”
她学李俊,两手撑地,肩部肌肉鼓起,也轻轻松松做了一个。
小弟们拍手欢呼。
“好!”阮晓露也喝个彩,活动手腕关节,“规则记住了?每边出两人,各自给我俩计数!”
她和顾大嫂各占一侧,预备开始。
“一!二!三!……”
两波声浪此起彼伏,兴高采烈地数数。
没有生死相博,没有拳脚无眼,两个人互不沾身,比成什么样都不会见血。
这样的赌局谁不爱。赌场小弟们神色轻松,有人开始下注。
“我押一百文钱在我们老板娘!”
“小气!我押一两银子!”
“孙大哥,你不表示表示?支持你娘子?哈哈……”
押得越多,越表忠心。赌注马上卷了起来,到了十两。
李俊不甘示弱,摸出一把碎银,啪的撂桌上,“押阮六姑娘,一赔五!”
回头看看梁山几个人,眼神里说,你们也意思意思啊?真金白银的支持一下?
花小妹跃跃欲试,然而没赌过,不知如何操作。
花荣把她扒拉一边,腼腆一笑,轻声解释:“山寨禁赌,发现了扣军功……”
李俊简直难以置信。这帮人平日无法无天,为啥在鸡毛蒜皮上这么守规矩?
“就这一次!又不是真贪财!”他豪爽邀请,“你不说我不说,你们寨主也不知道。再说,这里是赌场,总得尊重一下人家地主嘛。五郎?”
阮小五右手早在怀里,将两块碎银摩挲半天,又咬着牙根,慢慢塞了回去。
全山人都见过他捏碎骰子。开赌一时爽,江湖名声火葬场。
李俊见无人响应,只好孤芳自赏地再丢一把银子。
“一赔十!押我们六姑娘!
阮小五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仰面看天。
十个标准俯卧撑之后,顾大嫂的面部肌肉紧张起来,不复轻松神色。
这丫头的提议看似简单,但是还真挺费力!
她不禁斜了目光,看着另一侧的阮晓露。只见她目光放空,一起一伏,每个动作之间毫无差别,精确得像一架织布机。
不就是耗力气么,这小妮也没有大块肌肉,也没有体壮如牛,看她能坚持几个。
顾大嫂于是也专心看地,调动全身力量,一个,又一个……
突然,身边有人大呼小叫:“身子歪了!塌腰了!腿碰地了!这个不算!”
顾大嫂神色一凛,一口气差点卸掉,连忙调整姿态。
做废了一个,脸上神色不免懊恼。总算还有力气,不敢停顿太久,继续下沉。
几个顾大嫂那边的小弟赶忙紧盯阮晓露,就等着叫一句:无效!
但却找不出她动作里的一丝破绽。
梁山小队这边,花荣和阮小五交换一个担忧的神色。
两人都是高手,一看便知,这伏地挺身的动作看似简单,考验的却是真力量。手臂、胸膛、肩膀、腰腹……一旦有薄弱之处,都会拖整个动作的后腿。
这样比试,虽然避免了交手过招,但小六完全没机会投机取巧。
她到底有多大的信心赢?
阮晓露完全不在乎这些。她进入比赛模式,摒除一切杂念,不受观众席情绪影响。
顾大嫂性子鲁直,厌恶一切阴谋算计。自己即使用偏门办法取胜,那也是虽胜犹败,不会让顾大嫂真心服气。
那就硬碰硬,谁怕谁!
核心收紧,臀部收紧,下降时吸气,上升时呼气,抬头挺胸,均匀节奏……
阮晓露额角慢慢沁出了汗珠。已经做到了二十个,是她平常练胸练手臂,一组训练的量。
平时一组做完,通常会休息几分钟。今日没的休息,必须一口气做下去。
她的双手感受到粗糙油腻的地面。她想,自己熟知那么多训练诀窍,倘若还比不上初次上阵的顾大嫂,那这几年岂不白练了!
“二十一、二十二……”
怎么这姐姐还不倒!简直是天赋异禀!
阮晓露放空思维,不再惦记身边的对手。
“二十五、二十六……”
“倘若外人看到此景,两 个女人伏在地上,脸上绷着青筋,喉咙里喘着粗气,只为一场赌戏,未免会觉得场面不雅,痛斥世风日下。
然而厅内众人都是靠武功吃饭的,此时完全顾不上品评什么妇女形象。大家满脑子只想着:换了我,能做几个?
一个赌场小弟找了个空地,自己偷偷趴下试了试。奈何不懂得发力技巧,又没专门练过相关肌肉,平日能拳打百姓、脚踢平民的一身好气力,此时完全不听使唤。磕磕绊绊做到十几个,就趴在地上,喘作一团。
“三十三、三十四……”
阮晓露鬓发拂地,从头脑到身体一片空虚,脑海里只有两个声音:起、落、起、落……
顾大嫂更狼狈,头发全散,手掌下积满滑溜溜的汗水。每做一个,都要从嗓子眼里嘶吼一声。到后来,从肩膀到手臂都剧烈颤抖,身体形态已经保持不住。接连两三个“作废”,她猛地出一口气,轰然趴在地上。
贤内助孙新连忙扶她起来,给她按摩手臂。
众人叫道:“三十七!她做了三十七个!”
阮晓露隐约听到身边喧哗,情绪已经没有波动。余光一闪,李俊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
她嘴角一翘。再给你一点山东震撼。
今日状态甚佳,想挑战一下自己的极限。
就连顾大嫂手下的小弟都争相围过来,跟着数得带劲。
“四十五、四十六……”
四十九。阮晓露感觉到自己动作开始变形。为免受伤,她从容收力,站起来,喘着气,拿块抹布擦干净手,抵墙拉伸,扭头回望众人。
五十。个人最好记录。
厅里已经全安静了。赌场小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没有任何取巧,没使半点诡计。结结实实五十个俯卧撑,大部分男的都做不到!
寻常的江湖喝彩有点不够用,这时候应该“纳头便拜”最合适。可对方偏偏又是竞争对手,自然不能拜,于是大伙僵成一群木头人。
梁山这边,却也无人肆意欢呼。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间尽是佩服。
花荣和栾廷玉交头接耳。阮小五瞪大一双眼睛,朝自己妹子左看右看,平日冷冰冰的脸上,绽出惊喜的笑容。
小六打架经验少,武功排得不高。但这一手硬功夫,可以说是一鸣惊人,是她上山以后,多日苦练的结果。
过了好久,才听到凌振弱弱的问:“阮姑娘,以后可以把俺加回巡山队吗?”
“一赔十!”李俊忽然朗声大笑,“来来来,银子拿来!”
不由分说,把赌场小弟方才的赌金都缴了来,扫进衣襟里,好大一包,险些兜不住。
自己银子被人收走,一群小弟这才慢慢反应过来。刚才那场精彩的比拼,不是哗众取宠的表演,不是寻常的争强斗气,而是一场赌局。赌注是救人行动的领导权。
而他们的大姐头顾大嫂,刚刚输了,输得明明白白。
还连累他们输了银子!
一时间,唉声叹气,哀鸿遍野。
李俊坐在桌上,扫视这群可怜虫,笑着摇摇头。
“算了算了,梁山禁赌,我怎么会来真的。这钱你们拿去,不要记怀。”
把衣襟里那满满一包银子倒回桌上,又分别丢还给各自的原主。
银子失而复得,赌场小弟这下群情耸动,慌忙拜谢,嘟囔道:“愿听英雄们吩咐!”
顾大嫂咬牙切齿,没奈何,呆坐半晌,忽然猛拍桌子,放声大笑。
“你们这群没见识的腌臜蠢货!”她边笑边骂,“我从小不喜针线女工,专爱打煞气力。提得起井栏,扛得起石碓,站着叉腰,坐着叉腿,酒桌上一个顶十个——你们说天下女子不如男,我顾芳姑是异类,是个投错了胎的男子汉。可是你们瞧瞧,这不是来个比我更厉害的?难不成她也是例外?——你们让梁山的英雄给评评理,这天底下哪来那么多例外?!哈哈,哈哈哈!”
顾大嫂笑得飚出泪,底下小弟不敢出声。
反倒花小妹大声附和:“你当然不是异类!天下厉害女子多得是!只不过我们不喜欢好勇斗狠,遇事更讲道理罢了!今儿你要是跟我比,我也不输你!”
梁山这边,好几个人扑哧憋笑。花小妹这个马后炮来得真快,属实给自己脸上贴金。
但事关山寨名声,当然要跟自己人站在一边,于是都护短地表示同意:“俺们梁山上尽是女中豪杰,个个都强过寻常男子。你们登州地方小,没见过高人罢了。”
顾大嫂哈哈大笑,走到阮晓露跟前,爽快拱手。
“你们有什么计划,说来听听。我等愿听调遣。”

顾大嫂皱着一双粗眉, 半信半疑地问。
顾大嫂刚刚做完三十七个标准俯卧撑,人还有点虚脱。但她轻伤不下火线,讨碗酒喝了, 又吃了俩大包子,一甩头发, 重新回复了大姐头风范。
“对, ”花荣道,“一起行动……”
“我跟这大妹子商量, 你这嘴上没毛的小子别插话。”
顾大嫂蛮横怼了回去。花荣脸蛋一红,就要辩解:“我……”
“我们梁山将领身经百战, 对军事指挥行动更在行。”阮晓露打断, “你既然愿听调遣, 就要我们说了算。有意见可以提, 大家取长补短, 但是不能质疑我们的人。”
顾大嫂半合眼, 点点头。她半辈子不曾听人调遣, 但如今愿赌服输, 也只好后退一退。
“听见没有?”她吩咐小弟,“听他们的。让咱们也见识见识大寨的水平。”
阮晓露接过一碗茶,一饮而尽, 在顾大嫂询问的眼神中,大胆开脑洞。
“给他来个声东击西——解珍解宝在牢城, 童威童猛在府衙。咱们分头行动,一波劫牢城,一波攻府衙, 让他们顾此失彼,乱成一团……”
设想很美好。花荣立刻给她打补丁:“如果同时行动, 双方无法中途通气,那就不能用太复杂的谋略,只能硬上。而这两处都是防御重地。若要突击取胜,咱们必须把全部人手都压上。顾大嫂,你可以调动多少人?”
顾大嫂见花荣说话头头是道,倒也不是什么黄口小儿,这才对他另眼相看,跟手下商量片刻,道:“赌场里本事不错的,能有那么二十人。加上邹渊邹润的登云山喽啰,还有二十来个心腹……”
那就算他四十个。梁山这边,也带了四十余个水寨喽啰。
顾大嫂的人熟悉当地情况,而梁山的喽啰显见训练更精良些。双方互相透底,各有优势。
李俊补充:“我有一艘船留守海滨,并盐帮船员十余人,可以帮忙掩护,负责水路撤退。”
九十人。加上几个首脑头领,刚够百人。
若是兵分两路,两拨人马里都得有地头蛇来带路,相应的,也要拨一些梁山兵马到顾大嫂麾下,共担风险。
双方敲定了几个通用的作战手语。
却有几个赌匪迟疑:“那位孙提辖功夫了得,若是他一意阻拦,咱们这点人恐怕不够用……”
顾大嫂阴沉着脸,道:“那也只能性命相……”
话音未落,哗啦一声,赌场大门被人撞开,碎成几片。
栾廷玉探头进门,手里拽着一个人。但见他穿着一身军官服色,一条绳子绑得结结实实。
赌场小弟齐齐失声叫道:“孙提辖!”
说曹操,曹操到。只听栾廷玉的低沉着声音道:“登州兵马提辖病尉迟孙立,给你们带来了!”
当啷一声,把那孙立丢在赌桌上,压碎无数纸牌赌具。
顾大嫂狠狠瞪了一眼这个沉默的宽大汉,意识到这位也是梁山的人,忍了又忍,压下了让他赔钱的冲动。
孙立不知跟栾廷玉打了多久,反正筋疲力尽,鼻青脸肿,半天才挣扎起半个身子,忽然看到李俊,立时脸白。
半月之前,他还跟这个外地盐枭交过手。惜乎让他逃了,没能抓住这条大鱼。
这一次,他居然把自己失联多年的师兄给搬来当救兵,看来是铁了心找回场子。
孙立大怒,在牌桌上狠命挣扎:“斩草不除根,果然祸害,可惜那知府不听我的,否则哪有你今日!”
李俊微微冷笑,右手慢慢摸向腰间刀柄。
阮晓露一身白毛汗,就想拦阻。
孙立只要能答应“不挡路”,并不是必须死;再说,孙立是栾廷玉捉来的,若杀 了他,传出去就是“梁山草寇杀害军官”,后患无穷。
李俊察觉到她要说什么,目光瞟过来一瞬。
然后,没等阮晓露开口,却又放松下来,扶起孙立,扯断了他身上绳子。
“孙提辖,”李俊淡淡道,“上次足下与我交手激烈,毕竟你是奉命行事,跟我没有深仇大恨。今日我请到一些江湖朋友,将足下请来至此,咱们再好好聊聊。”
阮晓露松一口气。李俊真没白认识宋江,这套“把人绑来、亲解其缚、化敌为友”的流程玩得挺熟练。不过他到底不如宋江脸皮厚。换了宋大哥,估计还得扑通下跪,然后请孙立当盐帮帮主。
但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是这样生硬的一场摆拍,流程做下来,气氛已经缓和了七分。孙立草草拱手还礼,虎头虎脑地道:“跟我有什么可说的?我今日技不如人,要杀要剐,随你们!”
花荣微微一笑,对孙立通了己方数人的姓名,又对顾大嫂道:“好了,孙提辖已经请来了,到时不会阻碍咱们的行动……”
顾大嫂却越过花荣,直接走到孙立跟前,将他上下左右打量半天,阴阳怪气地问候:“哟,大伯,前番请你好几次,不肯来赏脸。今日甚风吹得到此?不好意思,小妹刚刚练了一场,手臂酸痛,没法行礼,伯伯别见怪。”
梁山诸人这才意识到:“哎,你们是亲戚?不早说!”
细看这孙立,也是一副国字脸,跟顾大嫂的老公孙新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只是多了一副络腮胡。
孙新在一旁懊丧,跟他哥哥脸对脸,叹口气,脸上明白写着“跟我没关系”。
有那大胆的赌匪小弟,轻声介绍:“孙提辖和我们掌柜的孙新是亲兄弟,都是琼州调来的军官子弟。陷在牢里的解珍解宝,原是他俩娘面上的姑舅兄弟。我们老板娘又是解珍解宝爷面上的的表姐。对了,牢里的那位小节级乐和,就是今日给我们老板娘求情那位,也是孙提辖的妻舅,他的姐姐乐大娘子,嫁与孙提辖为妻……”
饶是阮晓露已经猜到,顾大嫂在登州城如此嚣张,必然得了公权力庇佑;但听完这一圈亲戚关系,还是头大。
“所以这堂堂的登州兵马提辖,弟弟和弟媳在城外开黑赌场,后院里宰牛卖肉,小舅子在牢里当差……”
难怪李俊说,这登州城里官匪一家,当官的都有黑`道背景。就看这孙立,一人吃皇粮,顺带解决了各位亲朋好友的就业问题,果然是错综复杂,黑恶连根。
而且这亲戚关系,只要他们不说,谁也瞧不出来。只有在出事的时候,才能显出亲缘威力。
阮晓露忽然问:“那解珍解宝也是孙立的表弟,孙提辖为何不救?”
孙立环顾这一屋子陌生人,又看看顾大嫂,有些委屈地说:“解珍解宝得罪的那个毛太公,在城里势力更大,女婿是本州的六案孔目,又跟知府大人是同乡好友。知府本就忌惮我,早就把本案做死,我何尝不急?也在凑钱营救……”
顾大嫂连连冷笑:“等你凑够钱,我兄弟早被他们碎尸万段。”
梁山众人面面相觑,心里都一般想:
黑,真TMD黑!表面上道貌岸然,暗地里勾连作恶。老百姓的生死福祉,在他们这里,大不过人情关系的分量。这官比匪还黑!
孙立跟这帮人是亲戚不假,但这亲戚也分三六九等。比如顾大嫂夫妻,开着赌场,赚着黑钱,也能让孙立沾点油星。偶尔有搞不定的疑难杂案,也能从她这里得到点情报。有不便出手的事,也能管她借几个流氓——官匪互帮互助,礼尚往来。
但解珍解宝性格内向,宁可猫在山里跟野兽为伍,也不愿进城去攀这个黑恶关系网。孙立跟他们的交往也不多。得知他们被陷害,优先想着花钱消灾。顾大嫂邀约他一起暴力救人,他用各种理由推脱。犯不上以自己的官位前程来冒险。
“那不正好。”阮晓露一拍巴掌,“反正知府不信任你,你还给他卖命作甚?解珍解宝只是跟毛太公吵了一架,用你的良心掂量一下,换你是知府,你会判他们死罪吗?如果不会,你凭什么要跟在这个颠倒是非的王八蛋手底下干活?”
花小妹插话:“你看我哥哥,原先也是军官,被文官排挤得活不下去,本事施展不开,还经常违心办事,过得无比窝囊,干脆反上梁山,如今在济州府行侠仗义,英名远播……”
花荣脸蛋一红,赶紧让妹子住嘴:“自卖自夸,不嫌寒碜?”
顾大嫂焦躁:“伯伯就这么舍不得一个官位么?我告诉你,就算你不帮忙,我一样会去救我兄弟,到时免不得牵连伯伯,别怪我没提醒!”
孙立青白着脸,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本来一个顾大嫂就够难缠了,如今居然还跟外地土匪联手,给他来了个先斩后奏。孙立喃喃骂了几句,却不敢翻脸。
阮晓露看出来了,顾大嫂说得没错,孙立还就是舍不得一个官位。
当官多舒服啊,不仅幸福一人,还能造福一大家子。一个兵马提辖的身份,足够他在登州这个边陲小城呼风唤雨。
但大家的正义感也有限。这世道混乱如斯,官也好,匪也罢,独善其身已经很难,不乱祸害好人就称得上是个侠。
阮晓露等各方杂音渐歇,走到孙立跟前。
“你什么都不用做。也不用干那些要你丢官的事。”她温言道,“只要在我们行动之时,你袖手旁观即可。找个理由称病告假,自己弄个训练受伤,或是临阵假装败阵,应当都不是难事。等事成以后,你依旧可以当你的兵马提辖,梁山泊也可以把你当朋友,日后江湖上遇见,不给你使绊子。”
梁山诸人也纷纷表态:“保证不在你的上官同僚面前泄底儿,放心!”
孙立沉默半晌,苦笑:“我也没得选啊。”
这便是他的表态。众人欢呼,小弟们争相给孙立敬酒。
顾大嫂也高声道谢。
自从解珍解宝失陷以来,她就一直想找亲戚孙立帮忙。奈何孙立推脱公职在身,几番请不动。这次居然让一群外地佬给搞定了,不由她不欢喜。
孙立不插手,此事的赢面又大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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