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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梁山跑腿的日子—— by南方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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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看看,吴用摇着羽扇,朝她一瞥,示意差不多该散了。
吴用想起当初晁盖心直口快,直接将她排除在赛事筹备的队伍之外,让她看热闹就好;再看看如今现状,心里喜忧参半。
喜的是小六姑娘女中豪杰,临危受命,果然不负众望,工作安排得有条有理,颇有他军师遗风,让他大为惊喜。
忧的是,她野心勃勃,工作量铺得有点太多。步子大了难免扯着蛋,日后万一周转不动,如何替她收场?万一太守不认可这些规划,又该怎么办?
不管怎样,眼下算是开了个好头。
吴用站起身,捏出个严肃的面孔,总结陈词:“寨主有令,所有山寨成员,无论有无编制、军衔高低,都要尽力配合‘筹委会’的工作。如有怠惰,军法处置。”
众人爽快应声。
例会散会以后,“筹委会”单独开小会,让喽啰收拾出几个交椅,围一圈,烧一壶茶水。
阮晓露正在喝茶润嗓,忽然有人轻声叫她。
“大姐!”
她一回头,史进满脸堆笑,搓着手,朝她作揖。
“大姐……”
阮晓露失笑,“你贵庚?二十五?比我还长两岁,你把我叫老了。”
史进赶紧告罪:“姑娘恕罪,我、我不会说话。”
阮晓露微笑,指指交椅:“坐?”
史进余光左右看看,鼓起勇气,低声道:“有个小事,姑娘能不能行个方便?待会开会,让我坐在瑞兰边上。”
他说得急,阮晓露一时没听清:“让你怎么着?”
史进:“让我坐在——”
喽啰叫:“姑娘!收拾好了!大哥大姐们,来坐!”
阮晓露撇下史进,匆匆过去,招呼“筹委会”入座,简单讲了两句。
史进坐在交椅上,面色不善。他不仅没跟李瑞兰相邻,反倒跟她相对两头,隔得最远!
李瑞兰身材娇小,坐在交椅上,人先陷进去一半;桌子再一挡,基本上看不见。
史进忍了又忍,忍不住提意见:“阮姑娘,我……我想换个位置,这儿不太方便听你讲话。”
“我是山东人,我还不会排座位?”阮晓露斜他一眼,“座次是根据工作性质排的。”
史进:“……”
见其他人个个正襟危坐,对他投去不满的目光,好像在说:我们都等着听阮姑娘指示呢,你算老几,还抢她话?
史进识相,赶紧收敛心思,做出认真之态。
甫一上山,就听说阮六姑娘在山上地位不同寻常。今儿算是第一次感同 身受。
阮晓露朝他点点头,望向自己的新团队,朗声开口。
“从现在起,到端午比赛日,还有三个半月时间。咱们敲定一个时间表。”
湖景小院办公室外,大张旗鼓地挂上了第三个牌子:
“全国运动会(山东赛区)筹备委员会”。
下面挂了大粉板,写明了筹委会成员及负责事务:
整体统筹及外联:阮小六;
场馆及配套建设:梁红玉;
赛事赛程规则制定:史进;
后勤及合作协调:花小妹;
预算及财务管理:蒋敬;
宣传物料设计与制作:李瑞兰;
安保与风险管理:武松;
监督及进展评估:石秀;
志愿者管理:张顺;
赛事宣传推广:四方酒店负责人(孙二娘、顾大嫂、朱贵、李立等);
上述成员,可以自组班子,在蒋敬给定的预算之内,尽一切方法完成自己的任务。
每五天,“筹委会”碰头,追踪事项、讨论决策,然后在聚义厅例会里通报进展,接收领导反馈。
当然,如果山寨其他成员,对“全运会”的筹备及工作有任何意见建议,随时可以找相应负责人聊天。
阮晓露在办公室里准备了新鲜瓜果、炸鱼腌肉、还有低度好酒,又请铁匠铺打造了更多更新的哑铃杠铃,堆在院子里。无论谁来访,一律邀请敞开了吃吃喝喝、举铁锻炼,让人乐不思蜀,每次盼着来开会。
漫长一天过后,她找二哥五哥撸了个铁,请小七帮忙看摊儿,脱了外衣,跳到凉飕飕的水泊里游了两圈。上岸后,热水正烧好,泡在桶里放空一会儿,然后水寨食堂送来晚饭,一家人坐一桌,吸溜一碗面,啃个大棒骨,热腾腾的钻被窝,生活无比美好。
梦里却听见轰隆轰隆的炮响,梦见重骑铁甲,风雪中血肉横飞。
“是凌振……不是真的……”
她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捂上耳朵。

第196章
小酒店的招旗被春风吹得扑棱棱响。一只黑猫在滑腻的地面上蹿上跳下。一个赤膊壮汉蹲在厨房里, 挥汗如雨地择菜。店小二奔波来去,擦不尽桌椅上的油污。
浓妆艳抹的老板娘端着一碗满满的酒,杂耍似的越过几桌客人, 胳膊一旋,轻巧地把酒碗撂在客人面前。酒液轻晃, 没洒出一滴。
“绝了!”阮晓露大声称赞, “二姐,这么几年了, 你手艺没落下啊!”
“别提了,”孙二娘顺势坐她对面, 提一提过低的抹胸, 小声说, “下药的手艺可是生疏了不少。”
来到梁山, 业务风格转变, 从“一锤子宰人”变为“可持续宰人”, “孙二娘牌蒙汗药”在江湖上日趋罕见。
偶尔小剂量用一用, 也只是放倒一些发酒疯的客人, 或是忽悠人点个高价菜,或是教训一下手脚不干净的流氓,基本上不要人命。
孙二娘嫌日子太舒坦, 最近跟顾大嫂取经,又动起了“聚赌宰人”的心思, 弄来一堆花花绿绿的赌具,打算赚他一笔。
可惜术业有专攻。孙二娘摩拳擦掌,赌场开张三天, 赔了个底儿掉。明知有人暗中出老千,就是抓不住证据, 最后只能上蒙汗药,把那几个疑似出千的都丢出去。赌具束之高阁,骰子碗拿来盛菜盛肉。
阮晓露跟孙二娘对饮,不多聊天,观察来来往往的酒客。
有客商,有百姓,有江湖武人。角落里还坐着个低调的官差,从背后看去,只看到一双招风耳。那是张叔夜手下的得力干将何涛。奉太守之命,何涛定时来梁山脚下巡查,确保这群人没有造反之举。而梁山方面对他也十分客气,“保护区”内,各处酒店都给他打五折。
(当然,何涛不见得觉得这是好事。以前官匪对立,百姓夹在中间受罪的时候,他去民间酒馆吃喝,从来都不用给钱。)
不少人吃着喝着,被中间柱子上贴的一张大布告吸引目光。
“全国——运动会?”
识字的不识字的都沉默了,不知是什么酒店噱头。
有那嘴快的,显摆自己消息灵通,抢着解释道:“泰安州那个争交大赛停办了!今年改成在梁山开办武林大会,就在今年端午!各路好汉,名动江湖的人物,都上去一展身手!赢了的有利物,输了的,能偷学几样高手绝招,也不亏!”
几个闯江湖的练家子当即感兴趣:“还有利物?”
一个机灵的店小二凑上去,指着那海报底下的另一张纸条:“当地乡绅富户,为了支持梁山的全运会,特地都助将利物来。赢得多,拿得就多。就算未能夺魁,如若功夫惊人,也能拿个参与奖。”
一个客商颇识几字,凑过去一看——
东溪村王员外,赞助粮米十石;
西溪村谢举人,赞助丝绢十匹;
杏花村张太公,赞助宝刀一口;
济州府李小二客店,赞助天字号上房免费食宿三晚;
林林总总,竟是个几十人名单,赞助的利物五花八门,加起来怎么也有几千贯价值。而且纸条空着一半,显然还要继续往下添。
孙二娘心不在焉的听着,朝阮晓露递去一个得意的眼神。
她以酒店为基站,负责“全运会”的营销推广。几天来,已经拜访了附近许多相熟的大户,说服他们赞助钱物,吸引高手前来参赛。
阮晓露问:“真是自愿赞助的啊?”
孙二娘笑道:“反正没有跟我哭穷的。”
众大户在梁山脚下战战兢兢生活多年,开始三天两头被打家劫舍,日子过得心惊肉跳;后来梁山转型,好汉们文明涉黑,大户们的日子好过许多。只要按时交保护费,容留梁山办事人员吃住,有时候估摸山寨缺钱,就跑到“梁山公益”去下个无关痛痒的委托,合理合法地给山寨送一点孝敬——就不用担心屠刀落在自己头上。梁山好汉还管他们叫老乡,一口一个大伯大娘大叔大婶,处得亲亲热热。
所以当孙二娘提出“摊派利物”,乡绅大户热烈响应,花钱消灾,那叫一个积极。
当然,也有少数人是真心主动赞助大赛。李小二深知自己能有今日,全靠梁山,因此林冲给他捎一句话,他就毫不犹豫地成为出钱资助,成为目前为止“全运会”最大赞助商。
酒店里众江湖豪客看到利物清单,忍不住艳羡。
“啧啧,东西不少哇……”
去打一场,万一赢了,江湖扬名,还能发笔横财……
有性急的问:“规则是什么?能用兵刃吗?能见血吗?”
话没问完,被妖娆的老板娘横了一眼:“什么仇什么怨,跑梁山上去大乱斗,万一死在上面,寨子还得给你出棺材钱,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这‘全运会’,比的都是速度、力气、水性,就算比功夫,也是点到为止,谁要敢上去公报私仇,老娘先给他踹飞喽。”
一众酒客大笑。有人道:“能被老板娘玉足一踹,死而无憾哪。”
这人口无遮拦,旁边有人脸色立变,捅捅他的后背,附耳警告两句。
——知不知道这老板娘在江湖上的名声?她再怎么骚,你都不能扰,否则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前面那人赶紧告罪,轻轻拍一下自己的嘴,叫来小二,自罚三杯。
孙二娘微微冷笑,饮干一碗酒。
这江湖真是一茬不如一茬。年轻后生都是银样镴枪头,被人吓唬几句就怂。老娘可是好久没剥皮了。
角落里,何涛收回目光,把手从哨棒上挪开。
刚才还以为要出事。还好这帮江湖混混知道分寸。
孙二娘悄声问阮晓露:“到底比哪些项目,定下来没有?这几日好多人问呢。”
阮晓露道:“史进和我还在商量,过一阵再通知你。不过……”
她想起什么,神秘兮兮地从脚下提起一个小褡裢。孙二娘接过,打开来,抱出一捆印刷纸,左看右看。
“这印的什么,名帖?”
“李瑞兰设计的入场券。”阮晓露得意道,“我请蒋教授计算过了。咱们梁山的断金亭赛场,看台瞬间承载力是八百人。就算加上房顶、屋檐、树杈、栅栏、旗杆,最多也只能供一千人同时观看比赛。所以,咱们每场比赛印制一千张入场券。预计会有五十场比赛,那么一共五万张入场券。观众看完相应赛事,即刻离开,不得在校场逗留。这样,就能实现游人轮动,既能让尽可能多的观众欣赏比赛,又不至于山寨爆满……”
“别说 那么多。”孙二娘笑道,“让我发给谁?”
“南来北往的绿林朋友,叫得上名的山头帮派,享誉江湖的大侠,隐居的高人,你比我清楚。”阮晓露道,“你跟顾大嫂、还有其他几个酒店分配一下,南及南蛮,北到幽燕,都送到了……”
一阵拖泥带水的脚步声。酒店大厨张青择完了菜,披个破衫,饶有兴致地凑了过来,给老婆捏肩。
“这是啥?”
孙二娘一把将他甩开:“去去去,一手的烂菜叶,别碰我。”
嫌弃一句,却还是兴冲冲的跟他解释了一下。
“阮家妹子的主意,咱们这争交大赛——哦不,全运会,不能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来,要发入场券……”
张青搓着手上菜汁,认真听着,不时沉吟。
“怎么?”阮晓露问,“张大哥,有问题吗?”
别看张青貌不惊人,好像只会打架种菜,其实他混江湖的年份比阮晓露的年纪还长,定然能考虑到许多她想不到的因素。
孙二娘使个眼色。店小二会意,礼貌地请旁边一张桌子上的客人挪个位,又清理了附近几张空桌子,扣了凳子,表示这几张桌子恕不待客。
清空了四周外围,张青才不紧不慢地道:“妹子,你知道这江湖中人,不论本事大小,最重的是个名声面子。尤其是那心胸狭窄的,你怠慢他一次,他记仇记一辈子。譬如咱这入场券,数目有限。就算咱们面面俱到,每州每县都跑遍,也总有没发到的……”
阮晓露笑道:“这个不用担心。就算票都发出去,也不一定人人都来。就算山寨包食宿,能来一半就不错。谁整日闲着哩?所以,我多算了五成的余量。”
现代体育赛事也面临这样的问题:热门赛事一票难求,而有些冷门项目、或是时间不方便的场次,就算送出大量赠票,也免不得观众寥寥,镜头一扫,观众席门可罗雀,非常寒酸。
“我不是担心这个。”张青道,“就算他们不来,‘送票’这事本身就代表梁山对人家的重视。那些没收到票的,不管有没有参与之意,难免心生怨恨。还有,就算每个山头都发到,他们也有个攀比,谁收到的票多,谁收到的票少,比来比去,不免觉得咱们梁山厚此薄彼,一碗水端不平。咱们办一场比赛,平白得罪无数江湖同道,岂非得不偿失?因此我心有犹豫,不知这票该不该往外发。”
孙二娘笑道:“这也担心,那也担心,你干脆担心凌振明儿个把咱山寨给炸了。”
阮晓露闭上眼,思索良久。
张青的担忧并非毫无道理。因为入场券分配不公,梁山被整个江湖孤立——别人她不知道。张叔夜肯定乐于看到这个结果。
把大量入场券送给江湖上有分量的大咖,人家不一定拨冗前来;不送呢,又等于跟人家结仇。
抛开“江湖恩怨”不提,就当自己手里拿的是真正全运会入场券,该怎么发,最有效率?

梁山头一次举办运动会, 前无古人,江湖上会有多少人买账?
阮晓露静心思考。酒店里食客声音嘈杂,几段对话没头没尾的传到她耳中。
“……老人家, 小二说这店里羊肉卖完了。你这羊腿虽是自带,兄弟们实在馋得紧, 我们便出点钱买你的, 老人家体谅则个……”
说得挺客气,然而一听就是江湖豪客那种粗声大嗓, 中气十足,配合满脸横肉, 谅对方也不敢说个“不”字。
阮晓露耳朵一竖, 觉得这口音有点耳熟。
“嘿, 你俩!在俺们山东地界还欺负人?”她转身喝道, “最后一盘羊肉在我这, 送你们了!”
那两个硬买羊肉的, 却是赤须龙费保和卷毛虎倪云, 出身太湖的盐帮骨干。两人刚进门, 没注意酒馆里还有熟人。此时听见阮晓露声音,双双一个激灵,撇下自己桌上酒肉, 跑到阮晓露跟前唱喏。
“姑娘!好久不见!”
才知道这酒店原来是梁山属下,两人连忙又向孙二娘夫妇告罪:“第一次来, 不知贵店来头,多有冒犯。”
孙二娘大笑着挥挥手,表示不怪。那被索要羊肉的老头早一溜烟跑了。
门外停了一排大车, 车轮陷入青草,满载着货, 车厢上捆着防水油布。看那包装布袋的样式,里头是海盐无疑。
“从登州来?辛苦啦。”阮晓露笑问,“那一屋子臭钱,洗干净没有?”
费保左右看看,放低声:“答应输送梁山的盐,收获头一茬,大哥就教我们送来。都是顶呱呱的质量,你们随便查验。”
那一屋子铜钱,本来是李俊约定送给梁山的“尾款”。因着泡了水,不方便运送,经过一轮谈判,换成分批运送海盐。眼下梁山大举基建,正是消耗食盐之时,这盐来得正是时候。
“他咋不亲自来押镖?”阮晓露故作不满,拖长声音,“没诚意。”
“我家大哥押着另一批货,眼下在辽东海上。”倪云朝她作个大揖,“小弟们先代为赔罪,日后定然给姑娘补上一顿酒。”
这“另一批货”可要紧得多,搞不好连人带货都回不来。
阮晓露也无话,只能“啧”了一声:“全须全尾回来就成,别到头来还得让我去带人救命。”
“不过,李大哥人不到,有东西带给姑娘。”费保一层一层的翻包袱,“小弟们绝对不敢怠慢……”
阮晓露目不转睛,看他从包裹最里头捧出个长条形玩意,撕开外头包的布,又是一层油纸,原来是个纸匣。打开来,抽出一个卷轴,却是一副小小的风物画。但见一派茫茫大海,浪花浮动,笔触逼真而细腻,整个纸张仿佛都在随风飘动。海上却又有城郭街市,亭台楼阁,细如须发的人物浮在云烟之上,如同异界仙境。
她不明所以,颠倒看了看,“这是哪呀?怪好看的。”
纵然她艺术鉴赏能力有限,也能看出水准不凡,大概相当于一百个李瑞兰。山东民间果然藏龙卧虎。
“我们出发之前,蓬莱海上出了次海市蜃楼。”费保道,“李大哥知你没瞧过,闯到城里,围观人群里抓了个酸书生,令他绘了出来,带给你,让你看个新鲜。”
阮晓露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同情那书生两秒钟,眉花眼笑:“借花献佛,还是没诚意。”
嘴上这么说,眼睛不离那画。海市蜃楼果然是人间奇景。登州人民挺有福气。
孙二娘看着眼热:“挂我店里,添点雅致。”
“不给。”阮晓露霸道拒绝,“回头让油烟熏坏了。”
又闲话道:“你们的货倒是不愁卖。”
倪云笑道:“何止!因着成本低廉,把左近几家盐霸的生意都挤掉了,他们又打不过,不得已,都来依附。眼下我们在蓬莱的盐场又扩了三五倍,都在登州府地界内——话说,那位孙提辖怎的还不归来?等他回岗,我们也去孝敬一下。”
阮晓露笑道:“你们别把府城踏平,就是孝敬他了。”
费保两人自觉运盐送画有功,已经不客气地开吃,一盘羊肉风卷残云。
阮晓露捏着那画,忽然又看到自己褡裢里一沓入场券,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对了!可以让江湖朋友帮忙送票啊!市场调节啊!”
活动策划不是轻松活计,她单枪匹马,独力难支;就算手下有团队,也不能保证尽善尽美。
必须抓紧一切机会,借助广大群众的力量,滚雪球一般,让信息迅速扩散。
遂叫过费保倪云:“知道俺们梁山要办运动会吧?……”
孙二娘负责营销工作,早就想好几千字文案,把“全运会”吹得天花乱坠,逢人就卖安利。更是拉拢往来酒店的外地客商,如果能帮忙散布消息,一律酒水打折。
此时被阮晓露稍微一暗示,马上拾起工作状态,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
“……至少十个项目……遍邀天下英雄……志愿者全程接待……”
两个盐帮小弟听得如痴如醉。两人在家乡也算一号人物,也打过不少大大小小的擂台赛。但这么大规模的赛事,听也没听说过。
但费保还是很遗憾地摇摇头:“兄弟在江南案底不少,平日里行走江湖,遇上热闹州府,还得躲躲藏藏。若是真去参赛,官府必定派人在旁监督。万一有认得我的,小弟倒霉是小事,连累梁山,可是大罪过。”
阮晓露给他定心:“民不举,官不究。济州府承诺过了,大赛期间,只管维 持治安,不会主动去搜捕外地罪犯。前提是你得规规矩矩的,不能自己招事儿。你要是把‘强盗’俩字写脸上,谁也救不了你。”
费保嗤笑道:“狗官的承诺,值几个钱?”
阮晓露瞥一眼角落里的何涛。何涛吃完了酒饭,正收拾东西,准备去别处巡逻。
她故意将声音提高三分,冷冷道:“要是太守敢在俺们的全运会上随便抓人,俺们当场就反了他的,看他敢不敢试试!”
何涛打个激灵,不知听没听见,撂下几个钱,头也不回地走了。
阮晓露数出一百张入场券,塞给费保。
“这是入场券,你们带回去,欢迎到时参与观看……”
费保赶紧谢了,数数入场券,又为难:“姑娘给太多了。登州地方统共就三五十个盐帮兄弟,要是都去,买卖没人做了。”
“当然不强求你们都来。”阮晓露道,“多余的券可以送给别人,赚个人情。也可以卖掉,看你们本事。”
两人再三确认,这入场券可以归盐帮自己处置,若送出去,也不算失礼,这才收了,小心揣进怀里。
“当然,不管票发出去多少,都可以放出风声,到时梁山脚下会有少量门票现场发放。”
阮晓露还是怕来的人不多。万一真有那一根筋的,因为没抢到票而放弃参赛,对梁山也是个损失。所以表面上虽然要做稀缺营销,但实际还是要留着点后手,不能把真朋友拒之门外。
头一次搞大型活动,宁可忙不过来,也不能冷冷清清。
费保等人吃完酒饭,就要告退:“要赶进泊子的船,小弟们就先走了。明日出山,再向姑娘辞别。”
阮晓露欣赏手中画卷,挥挥手,表示得空再见。
忽然,她的目光定在小画卷的落款上。海市蜃楼转瞬即逝,这书生被抓来作画,想必也完成得十分仓促,但也不忘署上自己的名字,作为被强迫劳动的最后反抗。
“密州——张择端?”
画《清明上河图》的那位?他也是山东人?
李俊这随手一抓,抓到大佬了啊?!
倪云见她神色紧张,忙道:“是你熟人?——放心,没杀,画完就放了。”
阮晓露擦擦汗,哈哈大笑。
“要是还能找到人,入场券送他一张,就当感谢费。请他来梁山采个风,我报销食宿!”
费保倪云莫名其妙,还是答应了。
阮晓露指着两人背影,把一大捆入场券分成两沓,其中一沓揣回自己褡裢里,吩咐孙二娘:
“喏,就像刚才一样。你们几个酒店负责把入场券发给附近信得过的绿林山头,”她道,“票是不记名的,送到江湖朋友手里,让他们自行处置,可送可卖——这样,自然有人会拿这票去讨好江湖大佬,或者,要是他自己不想来,别人可以问他来买。咱们没这个人力物力去决定每张票的去向,可以让人海战术帮我们办到。”
孙二娘拍大腿:“这个好!”
张青眯着一双老气横秋的眼,道:“可以先试试。”
孙二娘:“就你谨慎。给我捏肩。”
想了想,又问:“不过,你这另外一半的票,打算给谁?”
阮晓露一口喝干碗里的酒:“你们刚刚提醒我了。为了避免背上挑起江湖纷争的锅,这票,不能全让咱们梁山来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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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场券?”
张叔夜捧着一沓厚实的印刷纸,捋着胡子看了又看。
那纸面上热热闹闹,朱墨两色套印,绘着简单的山水亭台之类的风景。只有熟悉梁山的人才能看出,那上面画的是梁山断金亭,乃是山东地方最高级别演武打擂的去处。纸面左边写着“打擂有奖”,右边写着“习武光荣”,底下小字则是“济州梁山第一届全国运动会”。另有半数留白版面,细摸摸,上头有凹凸花纹。
“特意让我们寨里的师傅加了几样防伪手段,”阮晓露介绍,“您看,首先这纸张就是成本高昂的花笺纸。印刷工艺也市面少见,这里凸起,那里有暗纹,寻常作坊仿制不得……”
“等等,”张叔夜眯眼看她,“怎么争交大赛这事,也改成你负责了?你们那秀才军师呢?”
当初忽悠他们办比赛的时候,这姑娘明明不在场啊!
阮晓露笑而不语。军师指派了三员大将,没几天,齐齐甩手不干。可见你给俺们甩了多大一个难题。
“以后这事归俺管。”她简略地说,“有什么指示找我就行,比找别人方便。”
张叔夜才不管他们土匪寨子里如何分配工作,当即提出第一个质疑:“没听说以前的争交大赛还需要入场券。”
他也打听过以前泰安州是怎么办比赛的。百姓口耳相传,想去就去。先到的住客店,客店爆满了就挤柴房马厩、寺庙城洞、甚至露天一躺。争交当天,赛场外头摩肩继踵,经常有踩踏受伤的。谁想参加比赛,只要能挤过去,就能上场。
不过泰安州太守会带着兵卒在场弹压,不至于酿成太严重的事故——直到上一次。
“这次比赛场地改到梁山,俺们总不能让您带兵到场镇压。否则兄弟们先把您给镇压了。”阮晓露敞开天窗说亮话,“所以需要限制人流量。每场比赛发出一千张入场券。凡是想看热闹的,需持票进场。凡是想上场比赛的,需在票面上写明自己的姓名籍贯,参赛项目,在山门口凭票报名。俺们会派专人总结统计。”
张叔夜觉得也说得过去。每场一千看客的,比它几十场,万人左右流量,既能带来赚钱效应,又不至于失控。
“那这每场一千张票,统共几万张,打算发给谁?”
“这里是半数的入场券,各场比赛都有。”阮晓露笑道,“您自行决定去向。想让谁去到梁山看比赛,就发给谁。
张叔夜下巴掉下来:“让本官发票?”

第198章
阮晓露也有自己的考量。把“选择观众”的权力, 适当还回官府手中,给“全运会”增加一些正当性和合法性。
万一到时候赛场上出现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事件,责任也不能全扣在梁山头上。
当然, 除了流入社会的入场券,她手里还会自留少许, 以备不时之需。
张叔夜开动脑筋, 找遍自己的人际关系网,除了跟这姑娘有关的几个人, 其余的,不是书生就是官, 要票何用?
阮晓露笑盈盈:“那, 都让俺们发, 发给江湖上的狐朋狗友, 办成个乌烟瘴气的武林大会, 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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