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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梁山跑腿的日子—— by南方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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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抬头,一个单身骑马的侠女从他身边走过。李应眯眼辨认,叫道:“三娘!三娘!一起走哇!”
侠女回头,却并没有停下来相见,朝他挥挥手,头也不回地策马而行,不一刻就走得远了,只看见鲜红的发带随风飘扬。
李应略微尴尬,生怕新同伴误会,笑着解释道:“是相邻庄子里的女娃,我看着长大的,熟络得很,就是性子有点孤僻。随她去。”
郁保四道:“扈三娘?听说功夫不错,想来看不上咱们这些粗人。”
扈三娘押镖运货,时常经过郁保四的地盘。但郁保四忌惮她武功,从来不敢招惹。此时跟她擦身而过,被她无视,不免有些酸溜溜。
但他此时的人设是“老实人”,于是也不多言,夸一句她的本事,也算尽到江湖礼节。
骡车帘子掀开一角。那赵家夫人听着一帮江湖人士寒暄,终于忍不住好奇,探出来瞧了一瞧。她约莫三十来岁年纪,婉约清瘦,一双眼甚是灵动。
几人结伴行了十二三里路。路上倒是有江湖宵小探头探脑,寻思捞点油水。但一眼看去,几个男客都身形矫健,似有功夫在身;再听众人议论,大多都是去梁山参加运动会的,那更是不好惹的主儿,于是都恭敬让行,有的还主动搬开了路障。
再过半日,又有两个豪客从边路汇合。其中一个面如重枣,一部美髯,如同关公在世,只脸上一道金印,也不掩其豪迈气质;另一个生得龙眉凤目,气宇轩昂,一身绫罗绸缎,倒像是流落民间的皇亲贵胄。
“啊,都是去梁山的吗?”那美髯公笑道,“正好一路同行。在下郓城朱仝,这位是人称小旋风的沧州柴大官人。不敢动问各位大哥姓字?”
郁保四、李应、杜兴赶紧围拢,排列组合地交换了一番“久闻大名如雷贯耳”,高高兴兴地组队开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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骡车里,那官夫人忽然问道:“可是大周柴世宗嫡派子孙,有敕赐誓书铁券的柴氏家族么?久仰久仰!”
总算有个认识的名字了!她学着这帮江湖客的口吻,也说了一句“久仰”。
柴进见这官夫人平易近人,言语中颇为豪爽,当即笑着回道:“夫人谬赞了,在下草民一介,不是什么皇族嫡系——倒是夫人贵姓赵,想来是宗室贵女,柴某失敬。”
骡车里头的官夫人沉默片刻,笑道:“我不是什么宗室。姓赵的是拙夫。我自姓李。”
一众豪客纷纷招呼:“李夫人。”
巨人、病汉、乡绅、遗老、劳改犯,一行人护着个官家骡车队,大摇大摆走在路上,倒像个马戏团,路人纷纷侧目让行。
麦田渐稀,官道直伸出去,两旁铺开一个小市集。栅栏门口守着两个官兵。李夫人令小厮上去交涉几句,官兵便爽快放了行,没有盘问其余人。
另一个小厮早就一路小跑,找到集上最大一家酒店,包了场,叫了烧鸡、烧鹅、炙羊肉、卤鸡腿,并菜蔬鲜汤、面饼糕点,流水价送到桌上。
“我家夫人说了,相聚就是有缘,今儿众位大哥吃喝,都算在我们账上!”
一众豪客赶紧推辞客气:“不能劳烦夫人,我们肚子大,吃得多,要把您吃穷喽。”
柴进尤其着急:“这怎么行呢?应该是柴某请客,不行不行,放着我来……”
他当了十几年伯乐,收纳天下豪杰,花钱有如流水。任何一个饭局,只要有他柴进在场,别人吃到肚歪,也别想掏一文钱。
如今,有人跟他抢这个东道主的位置,柴进第一反应就是不干。
但争了几句,发现争不过。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宗亲官夫人。柴进在江湖里名气再大,也只能屈居人下,不敢抢她风头。
平生头一回吃别人的白食,柴进吃得味同嚼蜡,心情复杂。
其他几个人倒是兴高采烈,一边大嚼,一边畅想着几日之后的“全运大会”,梁山上会多么热闹,自己如何一展身手,哪些地方一定要参观打卡……
那李夫人身份不同,自去酒楼雅间用餐。但小地方的乡野酒店,雅间跟大堂也就隔一个帘子,完全隔不开声音。
没吃几口,就见一个使女从雅间里出来,朝各位好汉深深万福:“我家夫人……”
郁保四带头道歉:“啊,我们都是粗人,聒噪了些,见谅见谅,我们不吵了。”
几位好汉都是雄霸一方的豪杰,但此时吃人嘴软,况且都是奔着和平比赛去的,都收起那草莽性子,非常礼貌地道歉。
那使女却道:“不不,夫人不是嫌你们声音大。我家夫人听你们说了一路什么打擂,什么‘全运会’,甚是好奇。那梁山据说不过是个盗匪蜗居的水泊,又怎么会有此热闹?
众好汉哈哈大笑:“夫人见多识广,但你的消息早过时啦!五七年前,梁山确实是个强人窝点,正经人都绕着走。但现在不一样了……”
大家酒意涌上,大着舌头,七嘴八舌地给局外人科普,这梁山眼下多么家大业大,守护一方乡里,官府不但剿不掉,甚至有时候还得跟他们合作……
听得那使女如醉如痴,都忘了转身回话。
那李夫人显然也深受震撼,雅间里静默许久,才说:“我也行过不少地方,竟不知世间还有这等遗世独立的侠义去处。”
忽然吩咐那使女,问外间众人:“听你们讲,去那武林大会,须收到英雄帖、入场券。这入场券在哪里能得着?我行程不急,也想去瞧个新鲜,不知那山寨是否接纳女客?”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爽快说是。梁山眼下虽然森严整齐,到底是草莽去处,骂街粗话连天飞,不雅糙汉满山跑。万一唐突了官夫人,自己担不起这责任。
“来人,”李夫人唤小厮,“对面有个唱曲的班子,给请过来,给各位英雄佐餐助兴。”

第205章
大家慌忙起身道谢。心里嘀咕, 原以为官夫人都是高高在上、仗势欺人的娇娘们,遇见平民百姓没好嘴脸,嫌他们脏, 嫌他们俗,唯恐脏了自己的眼耳。
可今日这个李夫人, 言辞文雅, 衣着光鲜,不像是假扮官眷;言辞却不失豪爽, 不仅不嫌弃他们粗鄙,反倒像是同道中人, 居然也想去参加武林大会!
那就不好意思再泼冷水, 只能含含糊糊地道:“这个嘛, 梁山既然自称遍迎天下英雄, 女英雄也是英雄, 想来是肯定不会将您拒之门外的。但俺们不是梁山上人, 没法保证……”
“罢了罢了!”郁保四粗声粗气地道, “不就是入场券么!不瞒夫人说, 小人手里攥着还有两张富余,都是底下小弟孝敬的。寻思着拿到山寨门口,卖给那无票之人, 赚几个零花钱。但今日得遇夫人,吃了你的, 喝了你的,也没什么可回报的。这几张券,送给你了!”
李夫人忙道:“这怎么好意思。我听说这票在民间颇值几钱, 我买你的。”
一个坚持买,一个坚持送, 旁边一群人添乱起哄,酒保小二不明所以,都来劝。
刚请来的曲班子颇有眼力,那歌女扯起嗓子开始唱。两个琴师咿咿呀呀的伴奏。众人且都听唱,好歹结束了混乱的局面。
唱到一半,那官夫人忽然叫停。
“这唱的是什么曲儿,谁的词?”
那卖唱女道:“回夫人,是本州太守征集本地文人,新作的一组词曲,令州内教坊乐师都学着唱。”
济州游人涌入,除了趁机搞活经济,太守张叔夜更在乎文化输出。于是设宴召集文人雅士,来个命题作文,让他们写词作曲,宣传济州的好山好水好人,并且在街头巷尾传唱。
一时间,满城新歌,老百姓喜闻乐见。
但具体唱的什么意思,用了什么典,寻常百姓是听不出来的,只知道无脑叫好。
几个乐师听到有人叫停,第一反应是自己演奏不当,连忙起来告罪:“小人再换个曲子……”
“不不,”那官夫人在雅间里道,“写词的是谁,考过秀才没有?”
那乐师一缩脖,眼看边桌上几个客人。
“这是 俺们济州城北有名的郑举人。这一首《西江月·巨野怀古》,正是他亲自提笔写就。小人给您解释一下……”
那郑举人腆着个大肚,微笑着左顾右盼,正接受旁人的膜拜。山野村店里唱响自己的作品,传到文人圈里是个佳话。
猛然听到有人问他“考过秀才没有”,笑容凝固,随后恼羞成怒。
“一介女流之辈,也来附庸风雅。”他对同桌客人抱怨,“她要是懂,太守怎么没请她呢?”
虽然压低了声音,但酒店本来就小,这句话还是不偏不倚地传了出去。
雅间里的李夫人笑了几声。
“此处无纸笔,随便改改罢。”那官夫人随口道,“第二句的‘残’,不妨换成‘瘦’;‘山明水秀’太过滥俗,改为‘山轻水快’,勉强有点意境……”
一连说了四五样可改进之处。雅间外头,郁保四听得直发愣。这是什么武林秘籍口诀吗?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环顾四周,众客大多不明所以。只有柴进眼睛一亮,抚掌笑道:“妙啊妙啊,这样一来,凡品成了仙品。来来,照着这位夫人的改法,唱一个!”
歌女乐师其实也无甚文化水平,不知道这几个改动的价值。但客人给钱,唱就是了。
于是重新唱了一遍。说也奇怪,尽管不理解词句中所有的意思,但经过那夫人一改,整首词曲更加朗朗上口,唱起来更顺了。只几个字的变动,开口之际,胸腔全然打开,一首平庸词曲,唱出了悠悠苍茫之意。
全场喝彩。
那作词的郑举人面红耳赤,张口就想斥责,凭什么乱改我的词!
还有这帮来历不明的江湖草莽,凭什么说俺的大作是“凡品”!
可他也是寒窗十载的读书人。摸着良心想想,这位夫人给他改了几个字,可谓化腐朽为神奇,是他一辈子难以达到的境界。
同桌客人也都是文化人,也没法昧着良心护短,只能尴尬一笑,拽着郑举人结账走人。
那几个乐师歌女笑得合不拢嘴,悄悄道:“把这几个字记着,以后按新的唱。”
酒店里开着演唱会,也就没人注意门口来了一个新客人,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出来招待,怒火中烧,大吼:
“兀那店家,你黑爷爷在此,为何不拿酒肉来?!莫不是欺我孤身一人,付不起饭钱?”
众人一惊,忙回头,只见一个黑凛凛大汉闯将进来,左一拳,右一腿,把挡路的几个凳子踢飞。又忽然看到一个唱曲儿的女娘,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何事,仍在愣愣的拨弦弄琴。这黑大汉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把那女娘只一推,推得人仰椅翻,倒在地上啼哭。
一屋子临时旅伴竞相失色。李应大喝:“你是谁?缘何来撒野?”
那黑大汉叉腰笑道:“俺是你黑旋风黑爷爷!哈哈哈!识相的就赶紧滚蛋,否则爷爷的板斧可不认识人!”
柴进见多识广,消息灵通,叫道:“莫不是宋公明提到的那个黑旋风李逵!喂,你不好好在江州做牢子,来这里捣什么乱?”
李逵瞪眼:“爷爷要去梁山争交,揍遍天下狗熊!怎么,你们也是要去的?正好!来来来,先陪你爷爷打三场!”
郁保四当了一辈子强人,都是别人对他闻风丧胆,何尝被如此挑衅,当即头脑发热,抡起拳头道:“打就打!”
李逵撕扯掉衫子,包袱一抖,抖出两把大板斧!
“来来,怕的不是好汉!”
这下众人尽皆失色。打架斗殴是一回事,习武之人谁没有点脾气;但只因跟陌生人口角几句,就直接上杀人兵器,这可有点太过分了!
一个小厮不自量力,上去拉架:“都别冲动!我家官人是在外地做官的,这里是他的眷属……”
原以为抬出官位来,这黑大汉能收敛些许;没想到李逵一听到“官”字,仿佛触发了什么机关一般,眉毛一竖,吼道:“那就不是好人!该杀!”
嘭的一声,那小厮被扔到墙角,捂着流血的脑袋哀号。
雅间里,几个使女纷纷尖叫。那个李夫人吓得花容失色,刚刚建立起的、对江湖任侠的好感碎了一地。
“救……救命……”
柴进拉住郁保四:“这人恐是个失心疯,莫要和他理论。”
那病汉也劝:“跟这种莽人争闹,万一做出人命,忒不值当。”
郁保四思量片刻,点点头。若在平时自己的地盘上,早就叫来几十个小弟,把这黑大汉教训一番;叵耐今日人在异乡,处处都要忍气吞声,不敢闹出太大动静。
遂跟着柴进,匆匆收拾一下行李,撤出酒店。不忘护着那李夫人狼狈上车。
李逵哈哈大笑:“你们都怕了老爷,老爷自在吃酒!”
就着桌上吃到一半的酒肉,左右开弓,大吃大嚼,又去厨房端来好酒,自己对坛而饮。店内小二谁敢拦他!
郁保四这边,几个江湖同伴带着李夫人的车队,大路上行出三五里,方才喘定,大家面面相觑。
“那种人不算江湖豪侠。”柴进给自己挽尊,“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杜兴苦着脸道:“他说他也是去梁山比赛的。”
朱仝给他宽心:“照他这么个招摇法,还没走到梁山,就吃官兵捉了。咱们不用管他。”
郁保四苦笑:“李夫人,那全运会的入场券,你还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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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此一难,几位临时组队的旅客成了患难之交,一路紧赶慢赶,赶在日落前进了济州府城。
四方豪客聚集于此,城里像过节一样热闹。街道两边都是小贩,摆摊摆到路中间,宽点的马车都难以通过,造成各处交通堵塞;几乎每个十字路口都坐着个算命的先生神婆,讲得口干舌燥,生意好得不得了;不算一百二十行经商买卖,还有那杂耍的、变戏法的、使枪棒卖药的……都从四邻八乡赶到城里,打算借着这几日热闹,狠狠赚他一笔。
太守并没有对这些违法商贩多做管控。盛事三年一次,就让老百姓贪婪这么几天。官府不与民争利。
李夫人从骡车里探出头,看着地摊上的古董古书,看得目不转睛,吩咐小厮停车,她要尽情买买买。
郁保四跟几位旅伴纷纷和她道别:“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人家是官夫人,自有驿馆照料住宿。他们这些江湖草莽,还是赶紧找个客店,抢几间房。
柴进道:“有一家‘李小二客店’,在城里城外开了四五家分号,服务周到,兼卖饮食茶水。那店主人和梁山颇有渊源,咱们去了,说不定能打探到一些有用的讯息。”
有柴进背书,众人浩浩荡荡来到李小二客店。八成的房都已住了人。几人当机立断,要了两间带窗户的。刚把行囊搬进屋,就听见门口有人抱怨。房间满了。
热情的老板娘刘四巧端来茶水,给那迟到的客人指路:“这条街一直往东,还有三五家住宿。城内民房,有多余屋子的,多半能临时接待几位客人。还有城外的几个大户人家庄子,此时也开放投宿,兼做客馆生意……客官莫要发愁,一定能找到宿处的……”
在李小二夫妇的喋喋碎嘴声中,郁保四往炕上一躺,憧憬着明日的梁山之行,慢慢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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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旅行小队里又多了不少新成员,都是李小二店里的住客。大家晚上一聊天,发现殊途同归,都是去梁山的。有些人甚至还没弄到入场券。好在有些好汉身上带了不止一张。李小二也收到不少赠票。客店里立刻形成了一个临时的二手市场。到了天黑时分,每个人兜里都揣上了入场券。大家干脆约定,明晨一齐出发。
到了第二天天不亮,一群客人浩浩荡荡从客店开拔,好像一个旅游团。
郁保四个子最高,理所当然成了旅行团里的导游旗。他干脆从道旁摘了朵小红花,往自己脑袋上一插,让大家容易看见。
日头爬到芦苇尖上,晃得水面金光闪闪,水泊那头,隐约可见高山一座,姿态秀丽,松柏森然。
众人朝圣一般,尽皆肃然。

第206章
有人忍不住哼起了李夫人改过的那首小词, 看着那云雾里的山尖。但觉济州山水,尽在于此。
李家道口的朱贵酒店门口,已经排了数十人的大长队。日头从水泊里升起, 空气暖了起来。店小二挑出几桶茶水,让排队人员解 渴。
江湖人都知道, 这酒店是水泊梁山的门户。明眼人都能看出, 这些店小二也非常人。他们眼光锐利,步履矫健, 粗布衣服下头是鼓鼓囊囊的肌肉,人人手上都绑着个黄色布条, 当是梁山泊的得力喽啰。
郁保四不敢怠慢这些小二, 接过碗, 大声道:“谢了啊!”
发了茶水, 店小二又抱着一堆扇子, 殷勤地发放给排队人员。
众豪客眉花眼笑:“梁山招待得真是周到, 连扇子也送。正好天热。”
接过来一看, 那扇面上却写着一行行的字。
“梁山乡约?……”
不知何时, 一个面目阴郁的大汉坐在房顶上,眼窝深深,射出一束森森的目光。他的手腕上也绑着黄色布条, 看来是梁山人物。
“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大家远道而来,我们十分领情。”那大汉声音冷峻, 朗声道,“但是,来我梁山地界, 就要守我梁山规矩。如若有违,就是轻视梁山好汉, 休怪我们不给面子。”
排队的几十人向上一看,尽皆凛然。刚才周围呜泱一片,何止数百人来来往往,可没有谁看到,这大汉是如何跃上房顶的,可见其武功深厚,绝非常人。
郁保四看着这大汉形貌,想起江湖传说,猛然意识道:“这是梁山泊的拼命三郎石秀!”
石秀作为全运大会的总监察员,此前一直在监督梁山自家的筹备工作。眼下大赛开始,他自然而然地接过了“监督游客”的重任。
石秀攒足了众游人的敬畏,才道:“这本《乡约》,是我们军师以及掌管定功赏罚军政司好汉共同制定的。大多数都是我们平日里的行为守则。完整版本贴在墙上,趁大家排队时,我会派人宣讲。扇子上写的是简略版本,方便随时参考。大伙上山下山,这扇子别丢了,否则若是违了‘乡约’,不管是故意还是不小心,山寨都不欢迎你,我们会立即送客。”
这是阮晓露和太守争取来的自治条款:国有国法,寨有寨规。凡是来梁山参观参赛的江湖客,都得遵守梁山的规章制度,以示对东道主的尊重。
不过,既然是外部人员的临时行为守则,叫“寨规”就不太合适。于是吴用脑筋一转,把这个扩大化的寨规起名为“乡约”——意思是不论在梁山内外,乡下村里,只要是梁山势力范围之内,都得遵守的约定。
一排宣讲志愿者立正站好,满脸横肉里挤出微笑,礼貌地给众游客一条条解释这“乡约”。
首先,四海之内皆兄弟。游客们需和平友爱,不得携带兵器,不得互相斗殴,如有陈年旧怨,要先放在一边,不许在梁山范围内寻仇,否则视同与梁山结仇。
其次,要尊重梁山人员——不仅是寨主和头领,也包括一切女眷、喽啰、杂工、猫狗……都不得轻慢,否则要你好看。
另外,梁山附近的村镇乡里,同样受到梁山保护。左近的村民、渔民、老乡……一律不得惊扰。若有毁坏老乡庄稼、偷吃老乡报晓鸡、调戏老乡闺女等恶劣行径,一旦有老乡投诉,梁山会代替官府惩治你。
最后,就是一些细枝末节之事,譬如要注意水上安全,上船时必须穿救生衣;不得铺张浪费,喝酒时禁止顺着脖子流下来,喝光了禁止砸碗;要遵守每晚宵禁,若是擅自夜游,失足掉崖落水,或是被虎豹熊罴吃了,丧葬费自理……
一边讲,队伍一边往前移。不知不觉,就到了酒店门口。朱贵坐在一张大桌子后面,核销入场券。
“……各路好汉,要想进山,需得先立誓遵守《乡约》,将自己携带的朴刀、腰刀等兵器就地存放,我们会派专人看管。”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笑道:“不用那么生分吧!俺们是客,肯定会尊重主人呀,不会打打杀杀的呀!”
朱贵也憨憨的笑:“既然如此,那就遵守一下,又不掉块肉。若是实在不愿意的,俺们也不强求,欢迎请回。”
阮姑娘先前已经跟大家通过了气。宣传《乡约》,重要的不是考核游客的道德水平,而是一个免责举措——江湖人重誓,立誓遵守的东西,万一有人因故违约,那他就绝不占理。如何处置,解释权都归梁山所有。
否则,几万的人流量,就算百分之一的人带刀闹事,也是个大麻烦。若是每起一次冲突都得花时间评理,那张叔夜趁早把衙门搬到山上来。
郁保四不识字,但听完了喽啰们的宣讲,心里也有八分数,知道这《乡约》形式大于内容,并非梁山故意刁难。
于是爽快宣誓:“俺险道神郁保四,观赛期间保证遵守《梁山乡约》,否则……否则以后屡战屡败,连官兵都打不过。俺就带了一把破刀,你们给存好了。”
不少游客跟他一般想。虽然隐约觉得梁山有点店大欺客,但来都来了,纷纷道:“反正咱们也不会真的闹事,保证一下又何妨?”
但也有些心思精细的,在旁边盘算半天,拦住喽啰反复询问,唯恐梁山给自己挖坑。
朱贵耐心等待,等大多数人都存了刀,宣誓完毕,这才在他们的入场券上一个个盖戳。
当然,要是有人非要贴身带暗器匕首,梁山也没法一个个的安检搜身。这个“存刀”,也主要走个形式。若是真有人在山上亮兵器,那就责任自负。
“有意参赛的好汉,请往左边走,在票面上写好自己的姓名籍贯、参赛项目,领取红色手环。”朱贵道,“其余观众请走右边,领取青色手环。”
郁保四立志参赛,当即往左走,请人帮他写了个名字,在腕上系了个红布条。末端打了特殊的结,轻轻一抽,便即闭拢,拉扯不开。除非用利器剪断割断,否则就会一直留在手腕上。
而且那“手环”虽是寻常布料,却用了不寻常的染料,染出的红色、青色,都和市面上见到的稍有不同。要想仿冒,却也不太容易。
不多时,众游客都戴上了不同颜色的“手环”。这些人平时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杰,杀人放火眼不眨,交起朋友来一掷千金。此时腕子上多了个廉价布条,却都如获至宝,喜滋滋地道:“红色是参赛选手,青色是观众,黄色梁山东道主——以手环辨认身份,方便准确,这大寨就是不一样。”
就连柴进,穿着一身锦衣华服,也对这造价半文钱的小手环爱不释手,不时抬起手腕看一看,和身边戴着同色手环的人相视一笑。
有人稍有些文化,小声笑道:“靠颜色分辨身份,古代那黄巾军也是这般……”
“嘘!”马上有人道,“休要乱说,没事找事。”
忙忙乱乱,给几百人发完了手环,其中不免有粗疏错漏,好在也都及时补救。
酒店外面队伍只长不短,朱贵擦擦满头汗,让一个店小二接班,自己歪在一旁揉胳膊。
“怎么样?”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边响起。
“阮姑娘,你可来了!”朱贵有气无力地笑道,“我这里是梁山门户,大家都往这儿赶。手忙脚乱,总算没出大错。”
“我刚刚从顾大嫂那里过来。其他酒店的人流量不比你这少。”阮晓露晃晃手上的黄布条,笑问,“手环够发吗?”
朱贵点头:“还好姑娘当机立断。”
阮晓露毕竟也是第一次筹办运动会,各样细节无法预估到位。一开始她只想让李瑞兰招几个手巧之人,一齐编织大赛手环;干了几天,就发现进度完全跟不上。只能放弃编织,改为搓绳,依旧进展缓慢。现代一个车间工厂一天能做出来的东西,放到当前的手工作坊,就是一年半载的工作量。
失策失策。还是直接系布条吧。
只好紧急求助老乡。眼下又是麦收季节,人人都忙。花了高于市价两倍的工钱,又派壮汉轮番相请,晓之以拳,动之以脚,这才募集到足够人手,赶在大赛之前扯布、染色,搓出了几万手环。至于质量,那就只好参差不齐,能看出颜色就不错。
阮晓露视察片时,把酒店里的志愿者喽啰都慰问了一遍,提醒大家,这还只是第一波游客。在天黑之前,陆续还会来更多人。之后的五日里,每天都会像今日一般。
大家唉声叹气,又笑道:“能在天下英雄面前露个脸,做咱们梁山的门面,也值了!”
况且,每天还有升级伙食,过后还有军功,有啥可抱怨的。
众游客戴了手环,正在分批上船,忽然有人发现 了新来的这个姑娘,当即招呼。
“这不是梁山水寨的阮六姑娘!”朱仝朝她挥手,“上次一别,姑娘容光胜如往昔呀!”
几十个脑袋朝她转过去:
“我也见过她!这次全运会总负责人!”
“是梁山上第一号女匪!我从江州来,路上有人说起她哩!”
“得罪谁也别得罪她!我听说……”
郁保四也微微兴奋,跟别人一起朝她拱手:“姑娘!有礼了!”
阮晓露一眼注意到他:“哟,这是谁,真高!”
郁保四呵呵大笑:“阮姑娘,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阮晓露在江湖上的足迹也够远,有不少人都听说过她的一些事迹,添油加醋的说出来。其实这些人也未必跟她有多少交情,但正所谓花花轿子人人抬。大家眼下是梁山的客,吹捧东道主天经地义。况且阮姑娘的江湖名气越高,作为跟她沾点关系的,威望自然也就跟着水涨船高。所以夸她就是给自己贴金。
阮晓露明知都是场面话,但也忍不住飘飘然然,赶紧回礼:“大家谬赞,没那么夸张,我就是个跑腿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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