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渡我—— by歪嘴阿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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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筒对面的骂声逐渐消失,隔了几秒,那边传来了沈匀霁冷静而平缓的声音:“不好意思,你的外卖被我弄洒了,这些钱我会赔你的,你点取消订单吧。”
江渡岳还没来得及回话,手机里却只剩下嘟嘟的声音了。
他愣了片刻,放下了手机。
她不会有事吧?
他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些奇怪的念头。
接着,他打开了外卖软件,看着“联系外卖员”的按钮,犹豫片刻,还是没有按下去。
外面雨声哗哗,江渡岳下意识地向窗外扫了一眼,默默皱眉。
“妈的。”他暗骂一声。
他分不清当下蹿上脑门的情感究竟是恼怒还是内疚,衣服也来不及换,拿着车钥匙就冲出了门。
事后再想起来的时候,他也不能理解自己当时为什么这么冲动,明明只是一个非亲非故想要捉弄一下的对象而已。
他按照外卖软件里的定位赶到现场,车还没有停稳,就看到了坐在马路牙子上的沈匀霁。
暴雨如注,马路上也无遮无挡,她早就拿下了有些凹陷的头盔,任雨水打湿她的头发和满是泥污的衣服,那身形显得更加单薄。
但她却毫不在意,像是看风景一般安静地坐在路旁。
那一刻江渡岳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自己的焦急,甚至连声音都有些变调了:“沈匀霁!”
沈匀霁本能地抬眸,看到了江渡岳那张招蜂引蝶的脸。
好怪,她想。
这个无赖为什么看上去火急火燎的?
看着她纯净得没有任何杂质的乌黑瞳眸,江渡岳不知道为何有些生气,为她撑开一把黑色的大伞,然后大声问道:“你是笨蛋吗?不会找个地方避雨吗!”
沈匀霁指了指自己的腿,道:“现在动不了,等会儿好了再走。”
江渡岳给气笑了:“走?走去哪里?”
沈匀霁看了眼电动车,道:“车坏了,要去修。”
江渡岳完全不能理解她的脑回路:“这破车有什么好修的?修好了你难道还要去送外卖吗?”
沈匀霁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对啊。”
不然呢?她家喝西北风吗?
江渡岳被她堵得半天才挤出来一句:“你为什么不去医院?”
沈匀霁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反问道:“我现在都动不了,怎么去医院?”
江渡岳快疯了,这个女人不断地在挑战他认知的底线:“打车啊!打车你懂不懂?”
沈匀霁终于明白了,这个大少爷竟然在用自己的生活“常识”教育她。
她悠悠地说道:“我是穷人,打不起车,也去不起医院的。”
她完全不加掩饰,但语气却不卑不亢,完全没有祈求可怜的意思,倒像是在描述别人的人生。
江渡岳怔住了。
但沈匀霁并不需要怜悯的眼神,她移开了目光,不带任何情绪地说道:“江先生,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过来找我,如果是想确定我是不是真的被车撞了而不是在偷懒的话,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快回去……”
不等她说完,江渡岳忽然把伞递给了她。
“拿着。”
沈匀霁不明白他的意思,疑惑地仰脸看着他。
“墨迹死了。”江渡岳不满地“啧”了一声,干脆把伞扔到了一旁。
下一秒,他忽然俯身,将沈匀霁整个人从地上捞了起来。
这举动惊得沈匀霁惊呼了一声。
“你干嘛!”
江渡岳瞥了她一眼,道:“送你去医院。”
原来她也会有这样惊慌的表情啊。
江渡岳眉心微微跳动了一下,心中的某个角落好像开出了一朵小花。
“我不需要!你快放我下去!”沈匀霁有点生气了。
江渡岳却对她的要求置若罔闻,也不在意她脏兮兮湿漉漉的衣服,拉开车门就把她放在了副驾上。
他帮她收起伞,撑着车门,道:“我就送你去医院而已,别弄得跟我要绑架你似的。”
“你……”
沈匀霁话没说完,门就被关上了。
雨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身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她不解地看着坐上主驾位置的江渡岳,刚想说什么,江渡岳却突然靠了过来,侧身帮她系好了安全带。
他的头发也被淋得半湿,稍显凌乱的额发自然垂下,半遮住狭长的眼尾,露出的耳廓上钉着一颗黑曜石的耳钉。
她第一次离他这么近,近到可以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儿。
那是雪茄混着香草的味道,本该是甜腻又隆重,但却被雨水冲淡了,反而柔和起来。
沈匀霁不禁呼吸一滞,下意识地往椅背上靠了靠。
江渡岳注意到了她的这个小动作,偏过头看着她,轻笑一声:“怎么?心动了?”
沈匀霁娥眉微蹙,错开他的目光,伸手去拉车门,想要下车。
江渡岳看着她的手在他名贵的车门上乱摸,却一点儿也气不起来,只觉得她可爱。
而沈匀霁却又恼又急,这什么破车,开门的把手都没有?
江渡岳故意吓她:“这扇车门200万。”
沈匀霁真的被唬住了,毕竟她完全不懂超跑的门道。
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眉毛却依旧拧在一起,冷漠地望着江渡岳。
“逗你的,你把这车拆了我也不会要你赔钱的。”江渡岳笑了起来。
沈匀霁并不觉得好笑,甚至有些不适,她说:“我要下车。”
江渡岳却说:“不行,你受伤了,我不能坐视不管。”
乍一听这话还以为他是个好心人,可是他就是这起事故的导火索啊!如果不是他,沈匀霁怎么会接到跨越半个沪市的外卖订单?
但沈匀霁并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
“谢谢你的好心,我不需要。”她这样说。
可江渡岳却不理睬,他坐回到主驾,然后自顾自地点火开了出去。
“喂,李秘书。”他拨通了电话,“送套干净的女士衣服到明紫医院。”
李秘书此时刚准备吃午饭,接到电话他简直想骂人。
但这是江大少爷,他还想继续捧这碗饭,只能敢怒而不敢言。
当他冒着大雨赶到明紫医院急诊室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了立在那儿的江渡岳,高大的身影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更让人惊奇的是,江渡岳旁边竟然坐着一个浑身透湿的美人。
江渡岳看到李秘书,立刻接过了他手中的衣服,又给他下达了另一个指令:“去帮她把医药费付一下。”
李秘书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来我这儿还需要你付钱?”
扭头一看,是江渡岳的好友兼发小,韩明。
他穿着白大褂,少了几分夜场里吊儿郎当,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韩明对李秘书说:“李秘,你去忙吧,费用记我账上就行。”
李秘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估摸着是江渡岳撞了人,他看了眼坐在床沿的沈匀霁,她不吵不闹的,很安静,应该是已经谈好了私了。
既然如此那他也不想多掺和,礼貌地告退了。
韩明刚才听说江渡岳送了一个女人来医院就觉得稀奇,跑过来一看,发现这女人竟然就是前天当众怼了江渡岳的人,更加好奇了。
“这是怎么了?”韩明一脸八卦。
江渡岳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医生呢?”
韩明两手一摊:“我就是医生啊。”
江渡岳不耐烦道:“我说的是正经骨科医生,不是你这个假冒伪劣。”
韩明笑了:“怎么还人身攻击呢?我也是正经医科大毕业的好吧?”
说着,他拿过两张X光片,道:“沈小姐的右脚踝骨骨裂,需要打石膏固定一下,一个月内不要剧烈运动,一个月后再过来复查就好了。”
沈匀霁立刻说道:“不用这么麻烦,反正也没骨折,我回家养几天就行了。”
“那怎么行!起码要住院观察一下!”江渡岳皱着眉说道。
那语气仿佛受伤的是他不是沈匀霁。
韩明一时之间没弄懂这两个人唱的是哪出戏,只好叫旁边的小护士先带沈匀霁去打个石膏。
江渡岳还想跟着去,却被韩明拦了下来:“你别去了,打石膏没什么好看的。”
接着,他顿了一下,压低声音问道:“你这是什么追女生的新招?先把人撞残再英雄救美?”
江渡岳瞪了韩明一眼,道:“少放屁,我可没那么下作。”
然后他又问道:“她骨裂严重吗?”
韩明如实答道:“不严重,没到需要住院的程度,但需要静养。”
江渡岳略带质疑地问道:“你靠谱吗?要不然找几个老专家看看吧。”
韩明白了他一眼,道:“废话,我没两把刷子怎么继承老爷子的医院?你真以为我天天只会喝酒泡妞啊!”
这话倒是不假,他们这群纨绔子弟虽然私下里爱玩,但为了应付长辈,表面上该读的书该做的事都会去做,很少有像江渡岳这样连样子都不做的。
但江渡岳一点儿也不在乎,他思索片刻,对韩明说道:“等会儿你就和她说必须要住院,至少住一个礼拜,费用我出,听懂没?”
韩明哭笑不得:“费用无所谓,但你这是要干嘛?医院□□play?”
江渡岳提膝踹了他膝窝一下,道:“问这么多干嘛!你十万个为什么吗?明天我过来,要是她不在你就完了。”
第6章 灵光一闪
“好了,这几天好好静养,不要沾水哦。两周后过来拆石膏。”小护士和善地提醒道。
沈匀霁微微笑了一下:“谢谢你。”
她气质虽然凛若冰霜,但笑起来却有种清风拂面般的温柔,小护士看得不禁两颊绯红。
“沈小姐,你要不要换一身衣服呀?这样会感冒的哦。”
沈匀霁低头看了眼江渡岳送自己的衣服,袋子上立体印花四个英文字母——Dior。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饶是沈匀霁这样的穷人也是知道这个奢侈品牌的。
她深吸一口气,道:“不用了,我马上就回家,这衣服请你帮我转交给……”
可话才说一半,她却突然顿住了。
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她连那位“江先生”的全名都不知道。
小护士以为她说的是韩明,有点兴奋地问道:“交给韩医生吗?你是他朋友吗?”
但沈匀霁也不认识这个韩明。
不过刚才在急诊室里,除了“江先生”就只有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可能那就是护士口中的韩医生吧。
他看上去似乎是江先生的朋友。
于是她说:“那就麻烦您帮我转交给他吧,谢谢。”
沈匀霁不愿再多做停留,匆匆离开了骨科治疗室。
她一瘸一拐地走进电梯,刚好看到江渡岳从眼前经过。
他没有注意到她,她自然也不会去喊他,甚至稍稍松了口气。
希望再也别和这群人扯上关系了。
雨还在下,而遗落在那个十字路口边的伞和电瓶车都已被打扫干净,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夜幕降临,雨也逐渐变小,落在地上都不再溅起水花。
穿着红色Polo衫的宝马男摇摇晃晃地从路边的烧烤店走出来,红着脸,大着舌头对不远处的朋友招了招手:“我、我先回家了哈!明天还要、还要去4S店呢!”
朋友笑着提醒道:“你下次开车小心点!”
宝马男又回想起了白天在十字路口撞到沈匀霁的一幕,不禁愤愤道:“刚提的车就要抛光了,心疼!都怪那个臭送外卖的把老子车给刮花了!”
他一边说一边往停车的巷子里走去。
不知为什么,走着走着,他渐渐觉得四周有点安静过头了。
他刚看到自己的车子,还没来得及掏出钥匙,忽然就看到从两边窜出几道黑影。
接着,不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按在了地上。
“妈的,什么人!”宝马男扭动着身子,企图挣开束缚。
他脸紧紧地贴着地面,被挤压得有些变形,连声音也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虽然动弹不得,但贴地一侧的耳朵里传来了从容而镇静的脚步声。
他用余光费力地朝前方瞟了一眼,只见一个高大的黑影逐渐逼近,可是他无法抬起头,所以看不清男人的长相,但从瞥见的球鞋看来,他觉得对面的人似乎年纪并不大。
“我、我警告你啊,你别乱来,现在放了我,我可以不追究,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人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突然嗤笑一声,道:“大叔,省点力气,等会儿再喊。”
他声音干净清脆,却带着些许残忍的味道。
宝马男有些慌了,断断续续地问道:“你、你要干嘛!我可告诉你啊,我上面有人的……”
那人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吩咐手下道:“右脚腕。”
手下得到命令,立刻应道:“好的。”
“哎哎哎……你们……啊!”宝马男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就被惨叫所代替。
只听“咔哒”一声,宝马男的脚腕被生生掰断。
江渡岳站在一旁,点了支烟,默默地听着男人撕心裂肺的叫唤。
手下们打人很有一套,专挑脆弱又不容易留印子的地方攻击,没多久宝马男就嚎不出声了,只剩下虚弱的“哎哟”声。
江渡岳掸了掸烟灰,火星落在积水的坑洼里,消失得悄无声息。
似乎觉得差不多了,他灭掉烟头,朝一旁的保镖伸了伸手。
保镖会意,递过一个黑色的皮包。
江渡岳走上前去,慢慢蹲在已经鼻青脸肿的宝马男面前,纯黑的眸中是还未褪去的戾气。
他从包里掏出一把钞票,洋洋洒洒地从男人的头顶上方扬了下去,仿佛又是一场大雨。
“拿着钱上医院。”江渡岳的语调带笑,听上去却有彻骨的寒意。
“以后再敢撞送外卖的,可就不是一只脚这么简单了。听懂了吗?”
宝马男的大脑此时早已被恐惧占据了,由于疼痛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用最后一点儿力气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江渡岳用如同看蝼蚁一般的眼神俯视着他,凉凉道:“滚。”
宝马男像是得到了宽恕,用双臂聚拢着地上的钞票,头也不敢抬,嘴里低声重复着:“谢谢,谢谢。”
然后跛着脚爬回了自己的车里。
江渡岳冷哼一声,道:“走了。”
手下们立刻恭恭敬敬地列成一排,齐声答道:“是,少爷。”
江渡岳头也不回,走进车里,一脚油门轰走了。
此时,忙了一整天的韩明终于闲了下来,他突然想起那个神秘又美丽的“沈小姐”,突然心血来潮想去看看她。
没想到却被告知沈匀霁早就回家了,吓得他脊背一凉。
靠,这要给江渡岳知道,他肯定又要犯病了。
要知道江渡岳这个人脾气乖戾,阴晴不定,心理问题很严重,所有事情必须顺着他的意思来,不然就会“发疯”。
曾经江渡岳就当着各位长辈的面把一个和他斗嘴的公子哥打到重伤,让人在医院里躺了好几个月,现在听到江渡岳的名字还会发抖。
韩明皱着眉,眼珠提溜一转,给另一个公子哥打去了电话。
“喂,辰子,你在哪儿呢?”
电话那头的宋辰正坐在酒吧里左拥右抱,背景音有些吵闹。
“明哥?我在鹿路酒吧啊,怎么了?”
“今晚你是不是约了江少?”
宋辰向周围扫了一眼,道:“约是约了,但你也知道,江大少这个人嘛,约了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来。”
韩明捏了捏鼻梁,道:“嗐,不管了,这样,我马上点俩嫩模送过去,你看到江少就说是我送他的,你帮我盯着点,务必要她们把人给我伺候好了,最好明天起不来那种。”
宋辰笑了起来:“明哥,你这要求也太高了,你也知道的,江大少爷从来不和女人过夜。”
韩明可管不了那么多,他低声道:“那就想办法让他待着!”
他必须要把这个随时会爆炸的皮球踢出去。
再说了,都是温柔乡,换个待着不也一样。
等过了今晚,江渡岳说不定连那个沈小姐的脸都记不得了。
可惜,他彻底失算了。
江渡岳根本没去酒吧。
远湾1号内,江渡岳看着流火灯光,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一切。
沈匀霁那笔直清瘦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句“我是穷人”也不停地在他耳畔回响。
他隐隐知道她和自己是两个世界的人,却又总忍不住向她靠近,想要在她的世界中一探究竟,可又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和她建立联系。
在他身边的手机屏幕亮了又暗,在不知道重复了第几遍的时候,江渡岳终于注意到了。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不情不愿地按下了通话键。
“……”
电话接通了,但是两边都不说话,像是一种沉默的较量。
终于,对面的人还是先开了口。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那人声音深沉浑厚。
江渡岳冷冷回道:“没看到。”
那人没有追究,顿了半晌,又问:“出国准备的怎么样了?”
江渡岳敷衍道:“就那样。”
对面终于有了些不同的情绪,略带愠怒道:“你别告诉我你这些日子光翘班了,什么都没做!”
江渡岳懒懒地回道:“是又怎么样?”
“你……!你哪里有江家人的样子?!”
江渡岳笑了起来:“江家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像你这样的?你别说,我有点和你还蛮像的,见到美女就发情,算不算子承父业?”
江恒怒道:“混账东西!养你这么多年是白养了!”
江渡岳冷道:“你别搞得像是多关心我似的,听着就烦。”
江恒气得牙痒痒,恨道:“我不管你是要出国读研还是继续待在公司,这个月你要是拿不出一个像样的方案,以后我再也不会给你一分钱!”
说罢他就挂断了电话。
妈的老东西。
江渡岳在心里暗骂。
他把手机一扔,猛地踹了一脚无辜的玻璃茶几,上面摆着的花瓶应声倒地,砸在软绵绵的羊绒地毯上,发出又闷又轻的响声。
江渡岳出国那几年读大学,对学业可谓是毫不关心,甚至连学校都没去过几次,天天流连于世界各地的高档夜店,哪来实力考什么研究生?不过是搪塞老头的说法罢了。
再说了,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沈匀霁……
哎,等等。
那瞬间他灵光一闪。
沈匀霁不是复大的高材生吗?
那她英语一定很好吧?
那如果她来当我的家教,陪我练练英语,是不是可以暂时堵上那老东西的嘴?
这样她也不用天天风里来雨里去地送外卖了。
简直一举两得啊。
想到这儿,江渡岳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扬,突然觉得老东西的这通电话也没那么烦人了。
就这么定了,明天就去找她。
就算是沈匀霁那张冰山脸,听到他的提议肯定也会感激涕零的吧?
他开始莫名地期待起明天来。
“昨天淋那么久的雨,别是感冒了吧?”沈妈妈关心地问道。
沈匀霁一边穿鞋一边道:“不会的,我可强壮了。再说了,夏天淋雨和冲澡不也差不多。”
沈妈妈皱着眉笑起来,拍了拍沈匀霁,道:“女孩子家家说什么呢,哪有人在大街上冲澡的?大大咧咧像个男人,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沈匀霁并没有反驳,只是弯了弯唇角。
沈妈妈看着她裹得和粽子一样的右脚,犹豫地问道:“小霁,你这样骑电瓶车安全吗?不然今天就不送了?”
沈匀霁扬起小脸,道:“没事,安全的。昨晚回家我试过了,单脚可以骑车,骑慢点就行了。”
说完,她便拄着拐杖站了起来。
她还打趣道:“这副样子也没人会怪我送外卖超时了。”
沈妈妈叹了口气,把做好的午饭递给沈匀霁,然后帮她打开了家门。
“注意安全,妈给你做了点红烧肉,中午记得吃。”
沈匀霁点点头,轻轻道了声“再见”,然后一瘸一拐地走下了楼梯。
拐杖撞击楼道发出有规律的哒哒声,听起来她好像是挺熟悉这样走路了。
现在才9点不到,沈匀霁就出发了。
昨天由于她摔伤了,不但一分钱没赚到,还搭了辆电瓶车进去,今天必须加倍工作才行。
“哔哔~”
她骑上了问隔壁邻居借的小电驴,消失在了沈妈妈的视野里。
“希望这孩子今天可以平安归来。”她喃喃着。
明紫医院的骨科住院部里,一大早便迎来了以为不速之客。
江渡岳看着韩明手里那原封不动的衣服,那表情阴沉得快要把周围的一切冻住,路过的护士医生都默默绕道而行。
韩明嘴角抽搐,视线也有些飘忽不定。
他打着哈哈问道:“昨天你没去宋辰那儿啊……”
江渡岳直接打断了他,沉声问道:“人呢?”
韩明挠了挠头发,道:“我昨天太忙了,以为她打完石膏就回病房躺着了。而且你知道的嘛,这患者想要办出院是很快的,咱做医生的也拦不住啊,我总不能去她家再给她绑回来吧……”
他絮絮叨叨地解释着,生怕江渡岳发火。
还好江渡岳并未多说,抬腿就走。
见状韩明又壮着胆子补充了一句:“哎呀,那妞不也就是长得漂亮点嘛,改天哥们儿送俩腿长两米的……”
他话未说完,江渡岳忽然顿住了脚步,扭过头看着他,眼中似有寒霜。
韩铭立刻收声,把Dior的袋子挡在自己脸上,道:“我是说这衣服……”
“你自己留着吧。”江渡岳冷声道。
韩明抱着袋子不敢和他对视,过了一会儿,发现没什么动静了,才慢慢放了下来,而此时走廊里已经看不见江渡岳的身影了。
他嘴里咕哝着:“什么嘛,我要女人的衣服干嘛……哎?最新款?还蛮好看的哎~下次送妹子好了!”
天空已经放晴,阴霾不见踪影,空气中还有着泥土的芬芳。
上午的阳光不是很热烈,沈匀霁迎着轻柔的风,骑着小电驴行驶在绿荫下。
可能是因为这个时间比较尴尬,中饭还没开始,但早饭时段又过去了,所以并没接到什么单子。
她正准备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忽然一辆银色跑车从她面前飞驰而过,而后一个急刹,将将好停在了她的面前。
幸好她反应及时,第一时间握住了刹车,不然肯定要撞上去了。
因为昨天的事儿,沈匀霁还心有余悸,见车上的人连发动机都没熄火就打开了车门,她以为又来一位和昨天类似的“宝马男”,立刻条件反射式地说道:“对不起,我没看到您……”
结果话没说完,定睛一看,竟是“罪魁祸首”江先生。
他今天换了一辆车,所以沈匀霁才没认出来。
她还来不及收回表情,楞楞地看着他。
江渡岳劈头盖脸就问:“你为什么不住院?脚都摔断了还要送外卖?真就缺这几个钱吗!”
沈匀霁听了这话不禁皱起了眉头,道:“我每天送外卖可以挣500块,这笔钱对你来说可能什么都不是,但对于我家来说,是一周的生活费。”
江渡岳看着她静如湖面的双眸,刚才一路上编织的千言万语好似都被堵在了喉咙里,隔了半晌才干巴巴地说道:“别送外卖了。”
沈匀霁不明白他是真的听不懂人话还是佯装愚蠢,难道是她想送外卖吗?她有的选吗?
她叹了口气,道:“江先生,你……”
江渡岳蛮横地打断了她的话,道:“当我家教吧。”
沈匀霁定格两秒,才慢慢吐出一个字:“哈?”
江渡岳微微抬起下巴,睨着她,问道:“你能考上复大,英语应该不错吧?”
沈匀霁不知道怎么定义“英语不错”的程度,又被他的提议弄得有些懵圈,竟老实回答道:“BEC中级过了。”
江渡岳不懂什么是BEC,略微有些不耐烦道:“反正肯定比我好,你来当我的英语老师,每个月我给你20万。”
沈匀霁立刻拒绝:“不行。”
“为什么?”
江渡岳弓样的眉睫斜飞入鬓,看起来凶凶的。
沈匀霁一副洞察一切的样子,道:“什么正经家教一个月要20万?”
可是江渡岳哪有什么金钱的概念?20万对他来说不过是洒洒水,都不知道够不够他去夜店开心一晚上的。
可是这女人居然嫌他给的钱多,他只好顺着她说:“那你说个数,就陪我练英语,教我怎么考雅思。”
沈匀霁眨了眨眼睛,问道:“雅思?”
江渡岳本来都做好了要死皮赖脸磨她一会儿的准备,没想到她似乎对雅思挺感兴趣,他赶紧说:“对啊,我要去加拿大留学,但是雅思一直考不过,就想找个家教。”
他一通胡说八道,却恰好戳中了沈匀霁的点。
当年她曾偷偷准备过雅思。
某些片段从她脑海里闪过,她有些动摇了。
江渡岳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片刻的犹豫,乘胜追击道:“资料我都有,你教我就行。而且你现在脚伤没好,送外卖肯定比以前效率低,不如这段时间辅导我英语,等我学得差不多了,你的伤也好了,再回来送外卖也不迟。”
他说的很在理,这笔交易也很让人动心,可沈匀霁并没有忘了江渡岳是怎么捉弄自己的,她半信半疑地问道:“你不是在整我吧?”
江渡岳笑道:“我都这么诚恳了你怎么还不信?再说了,我请你当家教,能怎么整你?实在不行我把工资先预付给你行不行?”
沈匀霁思索片刻,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毕竟打着石膏的确行动不便。
再说自己一穷二白,也没啥好给江渡岳骗的,实在受不了了再开溜也可以,先把这段时间对付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