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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见桃花照玉鞍/魔尊徒弟买一赠一—— by曲小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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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着凤清涟的话声,僧衣袍袖再次一挥。
四人中间的棋盘幻化,再一次变化了不久前的黑白对峙错乱相交的模样。
大和尚垂眉:“乾元众生,都在棋局之中,未曾脱离,自然不生二魂,”他竖起一掌,“而那位,却是操棋之人,以身入局,自是化外之魂。”
“化外之魂?”
凤清涟脸色也难看起来:“若真是这样,那在此间……”
“不错。棋局之内,化外之魂不死不灭。”大和尚看向云摇,“唯有破局,方解因果。”
凤清涟想起了之前黑棋吞没白棋之后,棋盘上天地生光的那场破局,额头青筋绽起:“破局便要祸世,不破局等那魔头出来还是要祸世!这局破与不破,还有何区别?!”
“不,比起前世,这一世多了另一个破局之因。”
再开口的,却是云摇。
她目光复杂地望向了慕寒渊。
凤清涟疾声:“什么?”
“往生轮。”云摇微微攥拳,“仙界之物,更是创世神器,本就不属于这片天地,自在化外。”
“不错。”
大和尚起身,双掌合十。
“欲绝祸世之患,唯有再启往生轮,回溯前尘,再归仙界,才能将之彻底覆灭。”
大和尚言罢,干净利落地向后退去一步,便要转身离开。
“大师稍等。”
云摇追身上去:“往生轮中,当真有我所遗失的仙界前尘吗?”
大和尚笑叹:“施主何必多此一问?”
“不知为何,”云摇看了天陨渊的方向一眼,“我总觉着,畏惧。”
“世人皆惧过往,圣人亦不能免俗。何况……”
大和尚的朴素僧衣已经翩然远去,只留下日前一抹青影,以及一句未尽之言。
“施主难道不想知道吗——那位临圣之魔,究竟为何执意要这乾元众生为一人陪葬?”

第92章 风月无情人暗换(四)
天陨渊就坐落在两仪城外的西向,距离两仪城最近处,未逾三里便至。
这点距离于修者目力,相当于近在咫尺了。
因此,凡是从两仪城西门一走出来,就能看见远处天边魔焰缭绕,将云层与天穹烧得姹红、如火如荼的可怖景象。
两仪城中人对此多已司空见惯,且因此地魔焰滔滔,几乎有灼人神魂的炙热不适感,也极少有人愿意从西门进出。
看守城门的白虎将戍卫显然早已得了之前那名守将的知会,见到慕寒渊的身影后,两侧戍卫诚惶诚恐地行了礼。
“拜见尊主。”
“拜见尊主——”
原本在云摇另一侧,与两人并肩而行的凤清涟闻言就冷笑了声,身影一晃,径直到前面几丈外去了。
西门这边显然不是戍卫主力,只有一个小队长模样的守卫,从一众将士中出列,快步走到了慕寒渊身旁:“尊主大人,您可是要去天陨渊?需要小人为您领路吗?”
那谄媚至极的神情大约是勾得凤凰有点恶心,靠在不远处白虎部的旗杆下,凤清涟捏着鼻子睨来:“天陨渊的魔焰都快烧到城门口了,那么大一团绕着,你们尊主又不是瞎子,难不成还能走偏了?”
“……”
小队长气得脸红脖子粗,偏偏忌惮这个嘴毒的凤凰显然是尊主的朋友,又不敢回嘴。
他只好委屈地看向他们的尊主大人。
慕寒渊淡然低哂:“不必,我们自行前往。”
“敢问尊主大人,随后可需要我等前去禀报白虎卫的左右使大人?”那人亦步亦趋地跟了两丈。
慕寒渊原本随云摇向城外而行,闻言袍袖一停,那人侧身,长眸微凛:“禀报什么。”
“额——”
被那眼神一慑,小队长一瞬就吓得绷僵了肩背:“我,属属下以为尊主大人是要去天陨渊重、重启魔尊……殿……”
“……”
戍卫们的神情明显激动起来。
而几丈开外,靠在白虎部旗杆下的凤清涟投来冷冰冰的按捺着杀气的眼神。
“你有多放心你现在这个徒弟?”凤清涟盯着那边,问走来身侧的云摇,“按你的说法,那个什么往生轮,可就在天陨渊下——昔日魔尊殿陷落之处。你确定他不会和另一个慕寒渊串通一气,故意骗你去同他一起开启魔尊殿?”
云摇眨了下眼,懒洋洋地道:“怎么也比你这只杂毛鸟可信吧。”
凤清涟冷目相向。
“放轻松,”云摇转过身来,“今日多半是去查探一番,看看要不要再做些旁的准备,不会把你这只凤凰变成天陨渊里的烤鸟的。”
“云、幺、九。”凤凰咬牙切齿。
“……师尊。”
慕寒渊清声愉耳,勾得云摇注意力立刻就转回了身前。
“嗯?解决好了吗?”云摇视线探向慕寒渊身后,正见他们结成小队朝着城内去,“你怎么说的?”
“我拟了四部诏令,封以符文咒印,让他们分别传至四大主城。”慕寒渊声线平静,抬眸冷淡瞥过凤清涟,“四部之间互相牵制,只须消弭了天陨渊内魔焰之祸,彻底断了魔尊殿重启的可能,仙魔两域间便会如这过往三百年,难起纷争。”
“最好真如你所说。”
凤清涟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向着天陨渊方向走去。
慕寒渊微微皱眉:“他为何仍要去。”
“嗯?”云摇不解扭头。
“他不是为仙魔两域之危来得么。”慕寒渊低声,眉眼间似乎有几分遗憾,“我以为将此事告知,他便会离开。”
“……?”
云摇有些哭笑不得,看了一眼凤清涟气哼哼向前的背影,又转向慕寒渊,“难怪刚刚那番话你要看着他说,原来是赶客的意思?凤凰的嘴巴虽然有些毒,但以他真凤之身修到第八重临近第九重的实力,为我们掠阵总是再合适不过的。”
慕寒渊眸里黯然:“师尊不愿信我么。”
“这,这不是不信你,”云摇连忙解释,“只是能多一人,就多一份安危保障嘛。”
“只是魔焰侵蚀,于火凤未必是佳,万一邪焰入体,再埋魔祸,恐会断其修行。”慕寒渊温言善诱,“不如还是叫他回仙域,将此处消息递出,安抚众仙门更宜。”
“……”
明知慕寒渊此言此行都有私心。
但云摇溺在那人春山雾绕似的眼眸里,一番挣扎过后,还是不由地答应了下去:“好。”
一炷香后。
三人终于行到了天陨渊前,眼前犹如被血色的红雾笼罩着,空中尽是令人窒息的焰尘。
若非离着还有几十丈时,三人便警觉地封闭气息,那纵使是渡劫境,在这等烟尘如雾、魔焰侵扰的状态下,怕是都要走火入魔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凤清涟一身斑斓羽衣早已熏成了灰的,他站在天陨渊前,飞快地向渊内探了一眼,再撤回来时妖艳面孔也黑如锅底,“……你们确定那个往生轮,就在这天陨渊底下?”
云摇不情愿地点了下头:“我能感应到它,不会有错。”
“我凤凰一族生于火亡于火,但我还是第一次见什么火能连绵烧成渊洋之势——”
凤清涟一指天陨渊下,那犹如滚烫岩浆一般炙热可怖、灼得山石漆黑形似玄铁的魔焰,黑着脸问。
“往生轮不会是指你们从这儿跳下去,即便是渡劫境也够往生个百八十回了吧?”
云摇:“……”
这凤凰的妖艳漂亮但凡有一分能分给他的嘴呢。
撕破了血色尘雾,一道金光忽然奔着凤清涟去了。
凤清涟脸色一变:“慕寒渊!你敢偷袭——”
话声戛然而止。
因为那道金芒已经在凤清涟面前停了下来。
包裹的金光散尽,露出来在凤清涟眼前的,只是枚两寸大小的印章。
“这是魔域尊主印信,”慕寒渊道,“此行凶险,恐是难以回返。还请凤凰族族主将它带回,转交给慕九天。”
凤清涟:“……”
“另外,偷袭之举,寒渊不齿,”慕寒渊薄唇似勾,笑意不显,冷淡地瞥过了满目恼火的凤清涟,“凤族主还是不要以己度人了。”
“…………”
凤清涟脸色黢黑,也不知道是被方才那一探头窜上来的魔焰烧得,还是情绪所致。
他转向云摇:“你也如此决议?”
云摇轻咳了声,别开眼:“这里是魔域,他是尊主,大家都听他的。”
“你是他师尊!”
“嗯?一年前我们断绝关系的事,竟然没人通知你吗?”云摇无辜眨眼。
“好你个云幺九……!”凤清涟气得甩手就要走人,然而在尘雾彻底吞没他身影前,他到底还是停住了。
僵立半晌,云摇看得出这傲娇凤凰大约是咬牙切齿地与自己斗争了好半晌,才终于妥协似的,不甘不愿地回过半张侧脸:“我问你最后一遍,你当真要陪他跳这天陨渊?”
“怎么被你一说,跟殉情似的?”
凤清涟冷笑了声:“等你自己跳下去就知道到底是不是殉情了。”
见凤清涟动了真火,云摇也正色:“你知道我此行非如此不可。”
“我不知道,”凤清涟语气硬邦邦地道,“若那位大师所言皆是真,那此事分明便是你的徒弟所为,要他一人担责就是,你何必跟着冒生死之危?”
“世间事哪能轻易分责,何况他走到那一步,我又如何脱得了干系……”
云摇神色微黯。
但在放任自己沉沦情绪前,她回过神来,笑着仰脸:“好了,凤凰族血脉所剩不多,我可不敢拖着你冒险,不然你太爷爷还不掀了棺材盖来找我索命?带着印信,速回仙域吧。”
凤清涟有些怒其不争地切齿:“这可是你自己选的。”
“嗯,我选的,”云摇含笑,隔着血色的尘雾滚滚,望向了不远处那道清影,“三百年前我便选了,这一次我绝不后悔。”
“……”
凤清涟的身影渐行渐远,终究消失在了这片连天的烟尘浓雾之中。
慕寒渊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身旁。
见她眺着南地,仍有几分忧思在眉眼间,慕寒渊低声安慰道:“慕九天在魔域玄武城蓄势多年,魔域印信交给他,他会将一切处理到最得宜之地。”
“嗯。”
云摇收回视线,朝慕寒渊一笑:“比起他们,我们这里接下来才是真正凶险。不怕么,尊主大人。”
慕寒渊垂眸,轻哂:“怕。”
“?”云摇没想到这个答案,茫然扭回脸来。
还没等看清慕寒渊神情,云摇便觉面前一暗——
慕寒渊俯身抱她,几乎像要嵌入怀中。
将她额首抵在颈下,他低低伏到她耳旁,向滚烫岩浆中一跃而下:
“怕极了。要师尊抱紧我才行。”
“……”云摇:“!”
能够将这世间一切焚作飞灰的魔焰岩浆,顷刻将两人身影吞噬。
云摇的意识也像埋入火海,于黑暗中摇摇欲坠。
但令她心安的,是身周那个始终未曾离开的,带有熟悉体温的怀抱。
不知过去了多久。
眼前暗红的昏昧中,渊底方向的最深处,似乎亮起了一点金芒。
那点金光在他们的识海里慢慢放大,犹如实质存在。
云摇看清了。
那是一只犹如金莲、却只有三瓣花瓣的金质器物。
尽管翻遍识海也找不到半点相关记忆,但看见它的第一刻,云摇心里就莫名直升起个念头——
它便是创世神器,往生轮。
那三瓣原本合拢在一起,此刻正徐徐展开,中间露出了一道身影。
其形虚幻,与往生轮连作一体,显然便是神器往生轮的器灵了。
只是那身影被金光与红雾弥盖住了,轮廓模糊,看不分明。
云摇莫名想起了小金莲。
于识海中,云摇好奇地放出神识,向着这从沉睡中苏醒的神器探近——
在她神识落上去的刹那,识海中忽然金光大作,顷刻便扫尽了一切红芒,向着她如千尺瀑泉冲刷而下。
与之同时,云摇终于看清了金光中的身影。
一个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的虬髯大汉。
云摇:“…………”
就,这创世神器主人的喜好,还挺独特。
念头刚落。
金光慢慢褪去,坐在那三瓣金轮中,虬髯大汉睁开了眼。下一刻,他就锁定了识海中云摇的神识虚影。
这往生轮已经在魔焰中待了至少三百年,不知道神器本性是否也受了侵染。
云摇想着,警惕敛气:“冒然唤醒前辈,实属无奈。我二人来此,是为了——”
“主…人?”
一声稚声稚气的声音,从那身高八尺的虬髯大汉口中脱出。
云摇一僵:“?”
下一刻。
眼神彻底恢复清明的大汉一蹦而起,欢欣鼓舞地朝着云摇扑下——
“主人!!”
云摇:“………………?”
“??????”

第93章 庄生晓梦迷蝴蝶(一)
眼见着虬髯大汉那巍峨如山般的身影,就要兜头罩下来,关键时刻云摇一个激灵,醒回神,断喝一声:“站那儿!别过来!”
“——?”
没想到往生轮器灵竟然真的听话地停了下来。
只是他表情十分委屈,眼神堪称哀怨:“主人为何不许我过去?”
云摇:“……”
这一定是个圈套。
或者是神器器灵在天陨渊下待久了,被魔焰侵蚀了灵智成了个傻子。
人怎么能跟一个傻子器灵计较呢。
这样想着,云摇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和善起来,循循善诱:“你一定是自己在这深渊里待了太多年,忘记了很多事情。我怎么会是你的主人——”
话没说完。
刚听到一半的虬髯大汉露出如遭雷劈如丧考妣的神情:“我是往生啊主人!你不认识我了吗?我陪你出生入死了那么多年,你怎么能只记着轮回却不记着我呢?”
与大汉外表截然不同的稚声稚气太过尖锐,犹如楔入识海的一把钢钉,无数个藏在黑暗中的角落被撕扯开剧烈的痛意,像打碎的瓷器一样锋利的画面碎片在云摇眼前晃了过去。
她捂住了耳朵,面色一瞬有些苍白,但理智犹在:“你叫往生……那轮回又是谁?”
难以言喻的预感袭上她心头。
而虬髯大汉操着那稚嫩孩童似的违和声音,惊喜道:“原来主人连轮回也忘了,太好了——我们是你的左膀右臂啊,主人你忘了,以前你总说我像个盘子,轮回像个锥子……”
那些絮絮叨叨未能入耳。
前面的话却如一道惊雷劈开了云摇脑海中的云山雾绕。
轮回,锥子。
这两个词她只能想到一个“人”——
轮回塔,大和尚。
原来他根本不是人,而是轮回塔的器灵,难怪终其一生都在守塔。
仙界的两大创世神器,竟在这一世里,同在乾元大陆上碰了面、扎了堆。
认清这一点后,云摇的识海震荡得更厉害了,她竭力平下气息:“你说的轮回,我在外面见过,但我不是你们的主人。不如你先随我离开这里,到外面去,我让他和你对质。”
大汉像是有几分动摇:“轮回会听你的吗?”
“嗯。”
“——还说你不是主人!”往生轮器灵那点动摇的作伪神情立刻褪去,变成气闷的恼火,他把腰一叉,“轮回向来只听主人的,连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主人为何就是不肯认我?”
云摇:“……”
换个小孩来作这副委屈生气的神情动作,大概算得上讨喜。
然而面前这个只让她觉着看一眼都夭寿。
在云摇恶向胆边生已经快忍不住要一巴掌拍过去的时候,那虬髯大汉忽然幻形——
成了个拄着拐的白发苍苍腰背佝偻的老妇人。
这大变活人的一幕,叫云摇既震撼又茫茫中有些熟悉。
“哎呀我忘了。”
老妇人拄着拐颤颤巍巍地上前,声音却是个青壮年底气十足的粗声:“主人仙力浩然,不能进入凡人躯壳,之前留了大部分的神魂力量在我这里……”
老妇人停在了云摇身前不远处,一边说着,一边颤巍巍地举起枯槁的手,在身上摸找什么。
“噢,找到了。”
“……”
云摇屏息望着老妇人。
然而就在两人对视的那一刻,老妇人忽然再次幻化——
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孩凌空出现,向“地面”跌去。
云摇无暇去想,连忙上前要将那婴孩接住。
然而与想象中轻如薄絮截然相反,云摇手中触及婴孩襁褓的刹那,就感觉到千钧之力爆发于一点。
与之同时,她眼前炸开了无法直视的烂漫金光。
“轰——”
辨不出是现实还是幻觉,光将她身影彻底淹没。
云摇跌入了那片金光之海中。
直至意识剥离,褪尽。
“……云摇……”
“云摇……”
耳畔的呼唤,从无限远处的模糊回音里逐渐拉近,终于变成了身侧清晰惊人的高音:
“云摇!!”
“——啊?”
云摇茫然地支起伏在长案上的脑袋,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司天宫浩瀚无垠的宫顶。
三千小世界像选在银河中的一盏盏星灯,从司天宫拱顶或高或低、或远或近地垂布下来。
它们明暗流转着,同这仙界的司天宫一般,千年不变。
本该是最熟悉的一幕,不知为何,云摇竟有些暌违已久的感觉。
白衣小仙娥摇了摇晕沉沉的脑袋:“我这是怎么了?”
“能怎么?”
旁边的仙娥正在整理桌案上散乱的卷册,无奈地瞥她:“还不是你又趁着轮值的时候,睡着了呗?”
“啊,这样么。”云摇扶住昏沉的额头,总觉着脑海里无数碎散的画面与记忆,却都隔着雾似的,从识海中她脚下的长河里流淌而过。
她弯腰想去拾起,然而那些画面就如流水一般,攥不住握不起地从她指间泻下。
她忘了……什么……
“哇,云摇,你又偷偷将这些凡界的话本带进司天宫里看?”
仙娥整理到云摇身旁,拿起了她面前的一卷画册。
云摇微怔,侧身望去。那画册就躺在方才她起身的地方,显然她是枕着这话本睡过去了。
从仙娥手中接过,云摇翻过几页。
“这册是今日有人放在司天宫桌案上的,我猜是云凤仙君帮我带来的吧。”
“嗯?有趣吗?”
“我还没看完,就睡过去了,只记得是讲了一个叫乾元界的小世界中,有位清冷渊懿的谪仙人物,得世人景仰,如山巅白雪,可惜被亲师尊亵弄凌辱,最后成了个翻覆乾坤、杀人盈野的灭世魔尊……”
云摇说着,微微怔了下。
她低头去看手中的话本。
旁边仙娥见她没了反应,好奇回头:“怎么不说了?”
“我刚刚,好像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我进了这个话本里了?”
云摇有些茫然又不确定地说着。
“嗯?”旁边仙娥来了兴趣,“然后呢,你都梦见什么了?”
云摇努力回忆起来。
可惜只有一些被浓雾薄纱笼罩的零零散散的画面,声音与记忆都再寻不得。
她无奈地笑摇了摇头:“忘了。”
“哎诶,你真是的,”旁边仙娥失望地摆了摆手,“你这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对,都还没到夜里呢,云摇你每天睡太多了。整个司天宫、不,整个仙界都找不出第二个像你这么又嗜睡、又健忘的小仙娥!”
云摇嬉笑接过对方手里整理好的书册,起身将它们放去一旁的架子上:“我都习惯了,大概是我飞升上来之前,作为凡人的那一世没有好好休息的缘故。”
司天宫掌三千小世界,每个小世界不知道有多少要记录在案的卷册。
好在这司天宫也如星海无垠,否则早晚有一天,司天宫的仙娥们都要被这些卷册给埋了。
“哎,真不知道这神器往生轮,这一届怎么会选上你这个总喜欢偷懒睡觉的小仙子。”
桌案后,仙娥羡慕又嫉妒地朝她做鬼脸。
“我看这往生轮的器灵一定是跟你一样,睡糊涂了!”
“……往生轮?”
云摇往架子上整理卷册的手指蓦地一停。
她下意识地翻过手腕,看见了腕心位置一点金色的三瓣花纹。
“嗯?你不会连往生轮都睡忘了吧?”叫云巧的这个仙娥惊讶地趴到架子对面,隔着缝隙看她,“这才过去了两日,你难道就不记得了?往生轮前日在仙界挑选近千年的新宿主,司天宫这么多的仙子仙君中,它偏偏就选了你哎!”
云巧说着,笑眯眯地落回脚跟,靠着架子一边翻就近的卷册一边笑:“哎,你是没见,跟咱们最不对付的那个云倾仪,脸都黑成什么样子了!切,看她以后还怎么仗着品级高一级,就在我们面前嘚瑟。”
“往生轮既是神器,为何会需要轮值宿主呢?”云摇不解地问。
“嗯……这个也是仙界的一大谜团啦。”
云巧左右看看,确定无人,这才隔着架子凑近,小声说道:“你知道它真正的主人是谁吧?”
“嗯,八方神君之首,三圣位之一的‘初’,也是司天宫之主。”
云摇摆好了手中的卷册,扶着书脊歪过头,对着云巧莞尔。
“我飞升上界也有几百年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位神君哪怕一根头发丝。”
“别说你了,我比你早一千多年飞升上来,一样也没见过啊,”云巧耸了耸肩,“这位神君本就是仙界最神秘的存在,作为仙界众神之始,我估计除了另外两尊圣君,其他神君怕是都不知道祂究竟是男是女了。”
云摇想了想:“那也没道理,祂的神器要交给仙界轮值看管?”
“这个仙界中倒是早有猜测,其中我比较认同的说法,是这创世神器非同凡响,圣位之下,仙君仙娥们都难以承受太久,只能每千年换一次看管的仙君仙娥。”
“这样么。”
云摇看了自己腕心一眼,没再去管,她绕过架子,回到了桌案前。
云巧做完了她那份整理,便也要离开了。
临走之前,她似乎有些不放心:“前两日,我听轮值的仙君说,天弃之地似乎有些异动。”
“天弃之地?”
云摇闻言,下意识抬头,看向了司天宫拱顶下的那三千星灯中。
而藏在这浩瀚无垠的星海深处,有一盏最远的星灯。
与这三千明暗流转的星灯皆不相同,只有这一盏黑得纯粹,透彻,且绝无重新亮起的可能。
“既是天弃之地,那就已经被抛弃在天地规则之外了,”云摇收回目光,“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也不知,只是那几位高阶神君都齐聚过来,研究了两日才罢,而且离开的时候,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听说后来他们离开了司天宫,就都去了‘劫’圣宫中了。应该是有些什么让他们不安的原因在吧?”
“兴许吧。”
云摇没什么所谓地靠在桌案旁,懒洋洋笑了下,“反正也不是我们这些小仙娥管得了的。就算初圣不在,天塌了还有劫、度两尊圣君,和其余几位神君顶着呢。”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么。话总说得最轻飘,平常看着胆子最小,出了事儿又数你第一个冲在前头。我都怀疑司天宫是不是额外给你发两份俸禄了。”
云巧表面嫌弃实则关心地说着,朝云摇摆了摆手:“不能不放在心上,你今日一定小心些,若是有什么状况,记得第一时间示警,不要自己莽啊!”
“知道了娘子,快回去歇着吧。”
“去你的!”
云巧离开后,司天宫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云摇靠在桌案前,支着脑袋,仰头无聊至极地望着拱顶的三千小星灯。
“千年如一日啊……”
感慨着,云摇低下头去,重新拿起了桌上那册还未看完的新话本。
她并未注意。
头顶那浩瀚星海的最深处,最漆黑的一点,忽熠过一点冷白的银芒。
这册话本叫云摇看入了迷,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一次趴在桌案上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司天宫里外已经黑了下来。图同凡界的夜晚一样,只有那一盏盏星灯在昏暗里熠熠着,犹如夜空中的长河微星。
云摇靠在臂弯里,打了个哈欠,忽然一停。
她睁大了眼睛——
这里是仙界。
仙界何曾有过夜晚了?!
云摇惊神,忽地坐起身。
直到此刻,她才惊觉,隔着面前的长条檀木桌案,她对面竟然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那人生得清隽秾丽,眉眼间透着一股慵倦,肤白得压雪一截,唇红如血。而最诡异又妖艳的,是他低阖着的眼尾下,一道淡淡迤开的冷玉血沁似的魔纹。
如世上最剧毒又最绝艳的花丝,蛊人而致命。
而那一袭玄黑袍子,领口袖边皆绲以金丝银线,袍尾宽展,在桌案下铺延开来——笼罩了整座司天宫的“夜色”,原来便是从他袍尾燃起的墨色魔焰。
在他身后如焚如噬,盛极滔天。
云摇面色陡变,迅疾抬手想召出司天宫的示警金铃。
只要一息,她就能够将这里的不对劲传递出去!
只是云摇手腕还未离开桌案,便见那人袍袖抬卷,一道墨朱色的魔焰从他冷白如玉的指骨间飞出,缠上了云摇的手腕,然后向下一拉——
“砰。”
她的手腕被重重扣回了桌案,示警金铃也顷刻化作齑粉。
“别乱动。我今日杀得人够多了,不想再多添一条,”那人启唇,声音懒慢也低哑得蛊惑,“何况,你长得……有些像我一位故人。”
随他话声,那人眼尾处睫睑长撩起,血沁似的魔纹犹如活了过来,愈发艳丽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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