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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见桃花照玉鞍/魔尊徒弟买一赠一—— by曲小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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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慕寒渊与她不同,他淡七情薄六欲,可唯独对她,若心底有一分,便一定要叫她知一分。
今朝苦短。
他若不说,来日下了幽冥,便作滔天悔意也无人诉说了。
“因为我也如此想。”
慕寒渊轻叹着,环过云摇的指骨缓缓收紧:“……我愿为三界苍生赴死,但我只求师尊仙骨永无寒暑,长留于世。”
云摇无声垂眼,睫羽微栗然。
但她还是挤出笑。
“好。”
云摇仰头看他,声音轻而微颤。
“那你告诉我,仙庭的终焉之力,你还能遏制多久?”
慕寒渊问:“师尊想要多久,我都会为师尊……”
他余下的话声被她抬起的手截了回去。
云摇眼睫栗然地低阖下去:“你已经被它反噬到五感沦尽,我明知你多熬一日,便多一日的折损,消磨,乃至殆尽……就不该有此问。”
她向后退去一步,对视上他早已无法视物的眼眸,云摇攥紧了慕寒渊的指骨:
“慕寒渊,助我归位吧。”
“我会把你从那里拉出来……不要再被它折磨下去了。”
即便到你解脱的那一日,也同样是你我的终局。
于无尽的黑暗中,慕寒渊轻执起那唯一的金色光影的手,他低声应。
“好。”
终焉之力,挟裹着无法抵抗的消亡在仙庭中蔓延着,一日胜过一日。
终究到了连御令仙山都被无尽的墨海团涌包围,只余下御令神宫主殿的那一团日辉。
如风中残烛一般,几近飘零。
“圣尊,当真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御令神宫,大殿之上。
众神宫还未被终焉之力侵染的仙君仙娥们尽数聚在此处,焦头烂额地商讨着神宫外那势如吞天的终焉之力。
当中,百花神君座下的一位仙君最先出列,向着九阶之上的圣座方向长揖到底:
“若再不合众仙之力,开启乾坤混元阵,等到终焉之力将这仙庭的最后一方净土吞噬,那我等就更加回天乏术了啊!”
“是啊圣尊!”
又有一位善水神宫的仙君踏出,肃然道:“我等虽身死不足惜,但司天宫三千星灯已是独木难支,决不能再叫终焉之力蔓延下去了——求圣尊开阵!”
“圣尊!”
“请圣尊开阵!”
“劫圣尊……”
“够了!!”
圣座之上,一声重响。
顷刻便有雷霆之历掠过长空,叫殿内众仙胆战心惊。
“乾坤混元阵,那是整座仙庭的立根之基!”劫怒沉着声,视线扫过阶下众仙,“一旦开启,便是十死无回!你们可曾考量过后果?!”
“……”
不知是劫的怒喝还是这一声天怒惊雷,叫殿内方才的激烈商讨都平静下来。
众仙人面面相觑。
直到角落里,钻出来一个有些不屑的稚童声音:“劫圣尊,你不肯开阵,究竟是因为这乾坤混元阵一旦开启,便无法回溯,还是因为……”
众仙让开一条人道,目光向后落去。
显出了往生轮器灵那虬髯大汉的身形,他操着与自己外貌截然不符的违和声音,嘲弄地抱臂笑睨着圣座——
“因为你最清楚,乾坤混元阵除了众仙掠阵之外,还须得有一人坐镇阵心,而一旦开阵,这人便须献祭自身神魂,任那乾坤混元阵抽取和耗竭主阵之人的全部生息,以抗天道之劫!”
“……”
圣座之上,劫面沉如水。
而此话一落,众人顿时顾不得器灵的古怪模样,皆是四下大惊。
“他此言当真?”
“既是初圣麾下第一神器,那应当不假。”
“难怪……”
“可如今生死攸关,再拖延下去,仙庭不保,更会祸及三界,劫圣尊糊涂啊。”
“那这要如何是好?”
“……”
吵闹间,方才最先出列那位百花神宫的仙君踏前一步,冷冰冰地望着圣座上的劫:“百花神君下界历劫前,教导我等——既为仙,那便须为三界之先!圣座久居高位,兼顾仙庭,惜命足矣,我等当身先士卒——此阵,我愿为坐镇阵心之人!”
神宫内一时寂然。
众仙尽数望向圣座上,然而劫却依然神色沉晦,不曾言语示意。
百花神宫的那位仙君皱眉:“圣尊是认为我不能担此重任?那便以我为首,若我身死魂灭,可有仙友愿随我之后?!”
“有!我愿做第二人!”
善水神宫中一位仙君冷然出列。
“那,我便作第三个吧……”一个怯生生的仙娥举起纤细胳膊,似乎不擅与人交道,在众人目光扫来前就低头避开目光。
“还有我——”
又有一人出声,可惜还未说完,就被方才那个语带讥诮的稚嫩童声给堵了回去。
“行啦,知道你们英勇无畏,大义为先,可惜啊……”
往生轮器灵笑也鄙夷地看向圣座:“这乾坤混元阵,乃是混沌主神,也就是三位圣尊的父神所留。除了圣尊之外,没有哪一位仙人能够入阵心、主坐镇。”
“……”
殿内哗然,一众仙人的目光又重新聚回到圣座上。
只是比起方才,这一次要凌厉也意沉了许多。
初圣尚未归位。
度圣下界百世历劫,不知归期。
仙界之中,唯剩下了这一位圣尊。
劫终于不得不开口了,他面无表情地垂望着往生轮器灵:“不过是无心无肝的木石死物,也敢在仙庭妄言惑众。乾坤混元阵确是只有圣尊方能主阵心之位,可开了乾坤混元阵,就足够涤荡这整座仙庭的终焉之力了吗?”
往生轮器灵眼神闪烁了下。
而百花神宫那位仙君已经代出口问道:“圣尊,这种时候,您若有何知晓,便请告于众仙!”
“好,那便告诉你们。”
劫神色沉冷地起身,一指殿外:“终焉魔尊的终焉之力,单听名讳,还不能叫你们明白吗?!能与它相生相克、同归同亡的,三界之内,唯有起始神君一人!这便是祂二人的宿命、是天道所归!”
“——”
如惊雷落入殿中,众仙神色或惊骇,或沉凝,或面色煞白如雪。
“必须要初圣尊才能开阵?”
“起始神君……可祂不是被终焉魔尊在上界那日强行中断,而未能归位吗?”
“那,那仙庭岂不是……”
话声未落。
“轰——”
忽有通天金光成柱,穿透了无尽终焉之力,自九重天之下贯穿了整座仙庭。
九重天巅乃至整座御令仙山都随之震荡起来。
众仙面色骇然过后,纷纷向着那惊天声响传来的殿外涌去。而最先探得的仙人更是喜出望外地转回,高声扬入殿内——
“是司天宫!初圣尊、初圣尊归位了!!”

第108章 一丘黄土,千古青山(二)
如御令神宫里的一众仙人们所说,那道通天金色光柱的起处,便是九重天下,起始神宫。
无尽神光正辉耀整座殿内。
镌绣着神兽图纹的金色长袍从肩前迤下,代表圣尊之位的冠冕束起长发,云纹花树金钗雕镂精致秀美,从钗尾流泻下如星辰临野的银丝流苏,遮过了墨云似的垂发。
圣座之上,云摇睁开了眼,眼底神光收敛。
而她眉心,一只栩栩如生的金蝶正缓缓凝影。
三圣之首,圣·初归位。
煌煌金光在起始神宫的殿中渐渐散去,重归寂黯。
黑暗中。
有人低低地抑下了一声闷咳。
云摇恍然回神。
下了圣座,她转身朝圣座后,殿内深处那片浓郁到神力也无法照穿的混沌黑暗中跑去:“慕寒渊!”
云瑶跪地,接住了那道伏倒向地面的身影。
入手滑腻,黏稠,而四周尽是浓郁到没顶的血腥气。
云摇的心一下子便被捏紧了,紧到窒息。
她慌忙抬手,要拈起神火照亮这方寸被终焉之力吞噬得一丝光都无法透入的灭亡地。
只是那点微芒尚未照亮云摇的眼底,她的双眸便被身前艰难而温柔地抬起的手覆住。
“不要看……”
她听见他声息薄弱,像是把风一吹就会散尽的蒲绒,可他与她说话,仍是竭力带着笑的。
“……不要看,太丑了。”
“慕寒渊、慕寒渊——你怎么了,你告诉我?”云摇难抑地想要捂住黑暗中那个无力地倒在她身前的人,他身上有好多好多的伤,血在拼命地往外涌,像是要流尽了。他那么轻,轻得好像一片羽毛,转眼就要被吹走了。
云摇心慌得惴惴,手也跟着微颤。
她想调起神力为他止血,却又想起眼前之人是在仙界待一日都要多受一日天罚的魔躯。
仙力与神力、这仙庭里的一切,对他都是缓慢致命的鸩毒。
她什么都不能做。
云摇只能无力又绝望地将身前人抱得更紧:“慕寒渊,我要怎么做?”
“勿怕……只是遏制终焉之力的反噬。”
慕寒渊声线轻弱,却是含着笑的:“等我的初圣殿下发了圣威,将它从仙界抹去,我便好了。”
“好,好……”云摇强忍着泪意,“我会的,我会的,你就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我一直在等你啊。”
慕寒渊阖着眼,靠在她肩上,低轻地笑。
只是笑里他微微蹙眉,像是忍着什么难以的痛楚。他蹙眉时的神采,和当年那个在她闭关的洞府外一日又一日徘徊的清峻又固执的少年一样。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那株悄然枯萎的四月雪下。
他的身影一日日长高,少年在那株树下做了许多个梦,他等的师尊却一直没有出来。
“我会一直等下去的,师尊……”
云摇强抑着泪意,将慕寒渊托起,扶他靠在身后的榻旁。
他的衣服湿潮,冰凉,云摇不敢去想他此刻已是如何的模样。
“仙庭里…仙庭里有座乾坤混元阵,只要净化归灭了仙庭的终焉之力,你一定会好的,”云摇颤声撑起笑,抬手抚过慕寒渊的鬓角,“你一定……一定会好的。”
云摇颤声说着,起身。
只是未等她转头,就察觉一点轻得微不足道的力,拽着她的袍尾。
“云摇……”
那是一声极尽不甘、不舍,而又克制的低唤。
云摇的身影僵停在那儿。
只是不等她转身,起始神宫外,就响起了一众仙人们的齐声颂名——
“百花神宫,虞芷月,求见初圣尊!”
“青木神宫,梁兰枫,求见初圣尊!”
“善水神宫,温若曦,求见初圣尊!”
“………………”
“终焉之力即将合聚,仙庭难支,三界危在旦夕啊,圣尊殿下!”
“恭请初圣尊出山!涤荡终焉之力,为三界解祸!”
“恭请初圣尊出山!涤荡终焉之力,为三界解祸!!”
“恭请初圣尊出山!涤荡终焉之力,为三界解祸!!!”
惶惶神音萦绕过整座寂寥的殿宇。
“……”
握着她衣袍的指骨,缓缓松开了。
云摇听见了身后那人将碎似的轻声:“祝初圣殿下,功成,凯旋。”
“……好。”
云摇眼眸栗然而僵地望着宫外。
她一步步向外走去。
云摇不敢回头。
她是仙庭圣尊,是三圣之首,是这偌大仙庭如今唯一能够对抗终焉之力的唯一支撑。
她不能有私心,她不能弃苍生不顾。
……她不能回头。
她怕自己再看那人一眼,就再也不忍将他舍弃在这无边无尽的黑暗中。
没关系……
慕寒渊。
没关系。
那场再不会苏醒的长夜,那场黑暗的尽头,那里将是你我同归的长眠之所。
“……云摇。”
在她踏离殿内的最后一步前,她身后的黑暗里,那人靠抵着榻,慢慢斜支起身。
慕寒渊在那片黑暗里,望着魂契所系的那道金光虚影。
黑暗中,血从他的七窍淌下。
如碎玉上的裂痕。
慕寒渊含笑轻声。
“等此间事了。”
“我们一起,回乾元……好不好?”
“…………”
云摇僵在宫门前。
许久后,她颤声笑:“好。”
九重天阙之上。
所有未经终焉之力侵染的仙庭仙人们,此刻临空结阵,无数仙力如环环嵌套,叠起星图无数。
唯有云摇一人居于众星位正中。
她身侧,一道道星线刺破混沌。
直到某刻。
云摇在阵心蓦地睁开了眼——
“乾坤混元,开!”
伴着天地震荡的一声气机轰响,乾坤混元阵汇起磅礴难视的光柱,一瞬便贯通上下九霄。
它所投之影,铺展在了整座仙庭上空,穿透了那覆盖吞没仙庭六合八荒的终焉之力,诸多天地气机之线在昏昧中交织辉映,犹如夜色里的浩瀚星海,无垠无尽。
在磅礴星海般的仙气冲刷下,终焉之力被星图一块块切割,如雪一般渐渐开始融化。
光与夜博弈。
此消彼长,黑白轮转。
天光在整座黑暗的仙庭中徐徐升起。
而在乾坤混元阵的阵心,在那片足以消弭一切的光柱中,云摇阖上了眼。
乾坤混元阵开启的代价,便是献祭圣座神魂,即为圣殒。
这是天道不易之数。
劫所行所言,她已经悉数留作神讯,只待度历劫归来,自会领意处置。
而今三界之危已解。
她的终局亦至。
生而为圣,数万年,渺若烟海,蜉蝣天地。而这真正终局到来之时,她惟一所憾之事,也只有那一件。
她救得下苍生,却救不下他一人。
‘也罢。’
云摇憾然而笑,再抑不住也不必再抑的那滴泪顺着脸颊滑下,跌入了茫茫云海间。
‘你我同归,该是我此生幸事。’
云摇阖眸,意识终于被湮没在那片磅礴的天道之力下。
只是连天道都不曾察觉——
在她垂落的手腕上,还系着一道藏在无尽金色光柱中的,极为细小的神魂锁链。
它藏没于光暗之间,联向九重天下的另一道神魂。
起始神宫,正殿。
光从殿门外徐徐升起。
如朝晖拨开晨雾。
慕寒渊清癯身影,披着薄氅,孤绝孑然地坐在殿中。他身下是一片血泊,整个人也早已如一尊染血的玉像,堪堪续着最后一丝气力,系于未碎。
魂契在他掌中显影,他垂睫而笑,几若透明。
“——魔尊!”
青木神君单膝跪地,眼眶通红地望着那个快将这一身的血都流尽了的魔:“起始神君与终焉之力同殁,您本该成圣,这才是天道之意……您究竟为何、为何要以神魂相替、代她归灭?!”
“神爱众生。”
“而我想要有她的人间……星火长存。”
慕寒渊虚握起手掌。
魂契碎裂在他掌心,一寸寸,化作金粉散尽。
他勾唇,阖上了眼。
“你看,天亮了,师尊。”

混沌黑暗中,亲眼见那道越来越远的够不着的白衣身影如雪消融,云摇惊声扑去:
“——慕寒渊!”
她猛地从榻上坐起。
眼前天光亮得她一惊,太久不曾见到白日的仙庭,云摇一时如坠梦中,不知此身何处。
她只记得在自己失去意识的最后时刻,乾坤混元阵已开,终焉之力终显溃散。
那她该是……死了吧?
这里又是哪里?
“啊!你醒了!”
榻旁远处的屏风前,多日不见的司天宫小仙娥云巧满面惊喜,慌张又踉跄地朝她跑来:“青木神君果真没说错——你醒了哎!”
云摇怔怔望着对方。
她记得云巧分明被终焉之力侵蚀,成了堕仙,怎么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就在云摇低头看向自己双手,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回到了哪一个时间点的时候。
“啊,是我逾矩了,”跑到榻前,见她无反应的云巧讪讪地垂下手,失落也难掩喜极欲泣,“司天宫仙娥云巧,恭贺初圣尊醒归仙庭。”
“——你当真是云巧?”
云摇只觉得一颗心被猛地拔起,她慌忙扭头:“终焉之力呢,终焉之力可消除了?”
“圣尊放心,乾坤混元阵下,终焉之力在三日内被涤荡一清。”
“堕仙们……全都无事?”
“是啊,我们都好好的,”云巧不好意思地笑,“只是不记得堕仙期间的事情了,青木神君说,是终焉魔尊给我们抹除了记忆。”
“……终焉。”
云摇眼底一湿,几乎有些控制不住她的声息:“那,他呢……既然你们都无事,那他,他一定也……”
“恭贺圣尊。”
云巧跪地,难掩欣喜地作礼:“终焉魔尊已除,三界再无后患之忧。”
“——”
像是开天辟地的一道惊雷落下。
云摇被拔起的心重重地坠了下去。
“不,不可能,终焉之能已越三圣,他绝不可能就这么死了……”
等回过神,云摇仓皇地掀开身上的薄衾,赤足跑下地去。
云巧愣在原地,欣喜转作惊慌,忙扭头:“圣尊!您虽神魂无恙,但劳耗太过,青木神君说您须得静养百年啊——”
这一番话吼完,云摇也已经从内殿跑去了外殿。
哦,这里是起始神宫。
她想起来了。
她就是在这里与慕寒渊诀别的。
云摇赤足慢慢慢了下来,眼神空茫而恸然地扫过整座空荡的大殿。
直到在不远处的幔帐后,榻旁,似乎绰约着一道身影。
“慕寒渊……?”
像是怕惊碎了那道影子,云摇颤声,小心翼翼地朝那幔帐后绕去。
然而在她看清前。
那人已经转过身来,一步踏出,冰冷而平静地出声:“见过,初圣尊。”
“……青木神君。”
应声的那一刻,云摇也看见了他身后的榻上。
那里躺着一道身影。
如玉,如雪,如霜。
雪色的长发铺了满榻,他全身的血似乎都已经流尽了,整个人都是冷白的,水一般的清透。
好像下一刻,他就会弥散在这寂寥的司天宫中。
支撑着云摇的最后一股力几乎被全抽走了,她整个人有些踉跄地朝前,扒着榻边,软倒在他身旁。
“慕寒渊……慕寒渊?你睁开眼……”
眼泪难以克制地涌出,云摇颤不成声,她抬手想去摸他的脸庞,却不敢落上。
“你睁开眼啊……你忘了吗,你说要和我一起……一起回乾元的……你说过的话,你不能忘……慕寒渊——”
云摇的指尖终于还是落了上去。
冷过了九重天上的天寒玄玉。
而云摇也感知得到,指尖下这副躯壳早已死了,空了。
一丝神魂与生息都不复。
“初圣尊不必再执着了。”
青木神君在她身后缓声开了口:“您大约不知,窥天石上,原定结局该是终焉之力消除,起始亡,而终焉存。由终焉接替成为新的起始——天之道,循环往复,生生不息——这才是天道的用意。”
那些字句几乎要被拼凑无数遍才能进入耳朵里。
云摇死死握着慕寒渊早已冰冷的手,窒息地红着眼眶回眸:“那为何会这样!死的既是我,向乾坤混元阵献祭的也是我!他为何会躺在这里!?”
“……”
青木神君无声地望着她。
云摇僵在了那儿。
她不可置信地回过头,看向两人相握的手腕间。
……没有了。
他说他自创的术法,他说那只是用来沟通心意、联结五感的……
那条系于神魂的金色锁链,不见了。
“终焉魔尊抽己身五感,借魂契,替身于您,以惑天道。”
青木神君字字沉厉——
“您向乾坤混元阵献祭己身,与终焉之力同归于尽之时,抽取和耗竭的是他的神魂生息。”
“阵成,终焉亡。”
“……”
“魔尊说了,他不信宿命,这是他为自己与天道选定的终局。与您无关。”
“…………”
在青木神君的话声下,云摇伏下身去,死死攥着慕寒渊冰凉的手,栗然难已。
她想说什么,可是五脏六腑地被翻搅着作痛,她不甘心地红着眼眶泪水模糊地瞪着榻上的人,张口,可却一个字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终局已定,”青木神君终于还是叹了声气,低下头去,“初圣尊,节哀顺变。”
“……”
“轰隆——!”
一声惊天作响。
整座起始神宫都似乎跟着动摇了几分。
青木神君皱眉回头,却不见意外。
而此刻,正逢有个仙君也从殿外跑回来,人还未至殿中,便大惊失色地扬声:“青木神君!各神宫仙人们已经快要拦不住劫圣尊了!初圣尊何时能——”
醒字未出。
那名仙君看见了回眸的额心金蝶神纹的云摇,慌里慌张踉跄了下,就势跪地:“初圣尊!太好了,您真的醒了——您快去九重天上看看吧,劫圣尊入、入魔了!”
“…………劫。”
云摇摇晃的眼神慢慢静了下来,也冷了下来。
她回过身,轻抚过榻上人雪色的鬓发,轻声得像怕惊醒了他:“你等等我,我料理完那些事,很快就回来。”
云摇松开手,起身,微晃了晃。
青木神君恰一步横跨,拦在了她面前:“初圣尊虽有魂契替命,经天道之力后,神魂亦有伤,不可妄动。”
云摇沉沉地盯着他:“你要拦我?”
那一瞬,仙庭中,八方神君皆知的从来以温婉散漫著称的初圣尊,眼底如蕴雷霆。
青木神君盯了两息,屈服地垂下眼去,让开路子。
没有再看他一眼,云摇冷然向外。
直至身后传来青木神君的余声:“我只是想提醒圣尊,他舍生求来的命,望您珍惜。”
“……”
云摇在殿门前伫立良久,终于踏出殿门去。
九重天阙,惊雷正作。
云摇赶到时,正见天阙之上的九根接天玉柱被打裂了半根,显然便是方才在起始神宫中感受到的那阵仙庭动摇的来源。
而凌乱狼狈的众仙之中,劫披头散发,神色疯癫,果然没了平日里半分庄严模样。
除此之外,云摇还看见他手中握着什么。
像是一块石头。
“……天道!你何其不公!!”
劫挥舞着手中紧攥的那块石头,狠狠指着接天玉柱上空隐没的混沌之穹,青筋在他脖颈上鼓起,如同苍劲蜿蜒的恶龙。
他身周尽是雷霆天罚之力,叫包围抵挡的众仙苦不堪言。
“凭什么?凭什么只有他们能做三圣之首!!父神……哈哈哈……父神!连你都偏心于初!!明明我才是最强的——明明是我!!我等了几万年……才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为何、为何连一个卑贱的魔头都能被天道钦定、继圣首之位!?”
云摇屏退众仙于身后。
也在直面劫的那一刻,她终于看清了。
他手中握着的确是块石头。
不过是本该高悬九重天阙之上,藏在那混沌之穹内的,窥天石。
“……初,你终于来了。”
在两人正面的那一刻,劫也看清了云摇。
他转过来,身后的雷霆之力愈发疯魔,几乎要将这九重天阙撕出无数条口子来。
接天玉柱关系着仙庭不坠,一旦此处出事,三界都要遭受殃及。
……没有留力的余地了。
云摇脸色冷沉下来:“看在父神的面子上,我对你一再容忍,但这不是你能为祸仙庭的凭仗。若不想数万年仙修毁于一朝,立刻放下窥天石,到父神陵前认罪。”
“哈哈哈哈——可笑!到底是谁放过谁?!”
劫俨然疯魔,神色冷戾地瞪着云摇:“昔日,我留你仙格不毁,不过是等着你应验天道之劫……只是未曾想过,天道竟连我都瞒下……要捧那卑贱魔头为新的三圣之首!?既如此,既如此……”
他死死捏着窥天石,终于以雷霆之力将其震碎,化作玄黑与金色的粉末,从他指间流泻。
劫慢慢扭回头,眼神癫狂地望着云摇:“我也不必留你了,天道不选我作圣首,那我杀光了这座仙庭便是。”
“……你当真是疯魔得彻底。”
“那又如何?!”
劫仰天大笑,青筋暴起如血:“我掌三界罪与罚,乃是仙庭斗法之圣!若非我这些年恪奉天道,不造杀孽——你!还有度!哪个是我的敌手?!”
话声未落,一道惊骇众仙的雷霆之力便从他双手中长贯而出,如电龙雷蛇,朝着云摇狰狞扑下。
“初圣尊!”
“小心!!!”
“圣尊——”
天罚之力本就克制仙格,对仙人们来说乃是三界中最叫他们觉着可怖的存在,而这一道带着灭绝的天罚雷霆,让云摇身后的众神宫仙人们惊骇欲绝。
然而云摇一步未退。
就站在那片犹如要将她与天地一并吞噬的,倒覆下来的雷霆之海前。
她缓缓抬起云纹长袖,五指攥起。
“轰!”
“轰!”
“轰——”
接连九声震响,每一声后,环绕整座九重天阙的那九根接天玉柱中,就会凌空迸现一道如彻天贯地的金光剑影。
九声过后。
九柄天道之剑如承天衔地,其势悍然——
其中最为矮小的一柄光剑跳出,刺向云摇身前。
而那片雷霆凝作的罪罚之力的海洋,顷刻就如一张脆弱无比的薄纸,在云摇面前缓缓撕裂。
泯灭的罪罚之力后,露出了劫不可置信的震惊呆滞的神情:“怎么……可能……我,我才该是仙庭斗法之圣……不,不可能……一定是天道!是父神!是他们偏袒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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