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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和超禁欲剑修互换身体了—— by暮沉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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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时是应家最见多识广的少主,连如何抛尸都能精准而优雅地分出数个最佳的步骤,这样的应临崖,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解除道侣契约,会承受天道的强烈反噬呢?
当时他在修真界停留得太久了,寒渊诅咒在他身上爆发得猝不及防,虽说赶回了羽山,但是要解决的麻烦却接踵而来。
其他仙族防备他,龙族内部也想取而代之,他四面受敌,无法返回修真界。
而留在修真界的白清欢,兴许会成为那些人威胁他的手段。
更无法忍受的,在寒渊的诅咒爆发之时,属于应星移的那部分神魂似乎也要趁他虚弱,抢占主导权。
他自己都不知道,待寒渊诅咒退散后,下一次醒来之后,到底是应临崖,还是完全陌生的应星移。
应临崖会在杀掉那些对手后,将她接到身边,但是应星移不会。
从出生开始,就和他纠缠共生的另一个人,会杀掉她。
他只能残忍而决绝的,撇清和她的关系。
甚至为了不让那些人挟持她,坐视他并不在意这个前道侣的事实,让手下的龙侍对她极尽辱没之能。
他送去了那用来羞辱她的五百万灵石,应家的龙侍当着天下人的面,将她贬低到尘土中。
他们说她不过是区区金丹修士,说她背后的合欢宗不过是妖门小派,又说她趋炎附势迷惑应家少主,过去几十年只算是少主年轻气盛时经历的一场情劫。
如今劫过,缘也该散了。
然后,缘真的散了。
他躺在羽山应家冰冷湿冷的黑暗地宫之中,身体几乎全部化作冰雕,无法动弹。
那时候的他被寒渊的寒气浸入骨髓,被应星移的那部分意识折磨得神志不清,快要痛到失去意识的时候,看到眼前似乎有一根无形的锁链从中折断。
昔年结下的道侣契,就这样烟消云散,再也不复了。
但是还好,他在失去意识前,想的是,还好。
他在让人送去解契书之前,私下,又遣人送过过一封信和一枚玉佩。
玉佩是他亲自雕琢的。
他在许久之前,久到在和她结成道侣后不久,便拔下了胸口的那片护心鳞。以至于化作龙形后,最脆弱的胸口处没有华美的鳞甲,只有一块丑陋的疤痕。
好在,那块玉佩被他炼制成了一件无人能看穿的顶级仙器,甚至连一直暗中监视他的逐星也不知道那件玉佩到底有何作用,它看起来就和那五百万灵石一样,是一件用来打发前道侣的寻常玩意儿罢了。
只有他知晓,那是这世上最后一条纯血应龙最强大的一片护心鳞,强大到甚至足以抵挡住天道的反噬。
只是,如今它不该是完整的。
它该是破碎的才对。

昔日解除道侣契时,白清欢并未用上他早早准备好的这一层手段。
那么,她又是如何扛过去那能让人神魂俱损的天道反噬的?
修士是人而非无欲无求的古神,修士自然也会有爱恨,谁又不会有心动又想长伴一生之人?所以修士结契为道侣并不少见,但是同样的,修士也会有厌倦或是移情之事出现。
但是若非两人都腻了准备好聚好散,又或是商量好了价码,否则鲜少出现单方面解契之事,那完全是在和天道对着干,若非是修为着实通天,或是家底确实丰厚有几十上百件法宝护着,那谁也不敢这样赌命。
那白清欢呢?
还只是一个金丹期修士,在合欢宗并不算多有权势,身旁也无一人可以庇护的她,解契当日到底是如何熬过的,彼时的她,心中想的又是什么呢?
想到此处,应临崖垂在宽大袖中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低着头,不去多看那块护心鳞制的玉佩,以防让逐星瞧出此物的不对劲。
在良久的沉默之后,那些沉重的话在他冰冷的的双唇上迟疑犹豫了许久,才问。
“你当日,是如何解契的?”
枝捎上的白梅又扑簌掉了几朵,落在她乌黑的长发上,她将天倾剑握在手中,抬眸,声音像是在说今天吃过什么一样的平静而淡然。
“解契不都是那样吗,和天道说声不好意思,今天我反悔了,不想和你年年岁岁了。”她脸上仿佛带了些许笑,眼底却是冷漠的,身姿站得笔直,没有半点旁人以为的散漫慵懒,倒像是一柄随时要出鞘的冷剑。
她似乎又想起什么,微微地偏了偏头,笑着问:“哦不对……你想问的,应当是我为何没死才对。”
笑容逐渐收敛,她清清冷冷道:“未能如应家主的愿死了,真是抱歉。”
应临崖眼中的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他很想开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倒是逐星看戏似的抱着胳膊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忽然想起那些年他正在应家地宫里融合应星移的灵魂,后来又在羽山众多龙族之中周旋,怕是不知道解契之事的后续。
她一惯最爱做的事,就是往应临崖的痛处撒盐,此时自是不会放过让他。
“白长老可真是福大命大啊,要知道寻常化神境乃至渡劫境的修士,在天道反噬下怕是都要脱一层皮,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熬过去的?”
“我倒是不曾解契,但是也知道天道的反噬先是灭神魂,而后又毁肉身呢,金丹期的白长老居然没死真是难得。”
“哦对了,我好像还听说,当日合欢宗众修皆被困住,唯独白长老一人跪在山门前,对着天道再起誓,愿一人承受反噬,只求解除道侣契约。”
“虽说没见过,但听人说那血啊,从最上面一阶石阶流到了最下面,还有人说,那日白长老身上的红裳艳得着实漂亮。”
但是她从未穿过大红的袍子,因为她说,那会让她想起第一次杀人时的情形,血喷出来染红一身,怪难受的。
应临崖忘记自己是怎么离开荒院落的了。
最后一次回头,他看到她又躺回了白梅树下的躺椅,很珍惜地抱着怀中那把剑,没有看他一眼。
他眼底有一些恍惚。
什么时候,两人之间已经背道而行到如此遥远的距离了呢?
和白清欢的初识,着实算不上什么浪漫愉快的经历。
当时的羽山应家内部像是一锅沸水。
应龙一脉因为出了个应星移,成了龙族之首;也因为出了个应星移,到最后嫡系只剩下个应临崖。
和应龙一脉比起来,其他龙族虽说没出如此风华绝代的人物,但好歹人多,不至于这样面临着断子绝孙的风险。
各个龙族在应家手下憋屈了数千年,在应家那位老祖宗死后,终于按捺不住了,所有龙族都认为,龙族之首该换条龙当。
比如蟠龙一脉的觉得,换成羽山蟠家也不错,而螭龙一脉觉得羽山螭家更好听……
羽山上界的其他古老仙族默许了龙族的内斗,甚至参与了推波助澜,毕竟这些生来就注定强大的龙族太强大了,所有人都害怕再出现一个灭世邪魔。
于是今年一条黄龙喝醉了坠落羽山,掉进寒渊里冻死了;明年一条蟠龙和一条云龙爆发争执死斗,双双殒命。
在这种情况下,应临崖抽身而退,借口回应家祖地祭祖,实则开始慢慢同化体内那片强大的,属于应星移的灵魂碎片。
只是,那可是灭世邪魔的灵魂碎片,又岂是能轻易吞没的,更何况他身上还被施加了寒渊的诅咒。
那夜他化作原型,盘踞潜在荒山的灵泉最底端。
天上的月亮圆满而明亮,倒映在水中之后,就变得破碎不堪了。
彼时的他,不知是否受到了应星移那部分意识的影响,忽然就觉得活着似乎全无意义。
所有人都想要他死,他该为何而坚持呢。
然后,在他闭眼之前,有人闯了进来。
在满池破碎的月光之中,拖曳着一具尸体,浑身是血又满脸落泪的白清欢,就这样走到了应临崖的眼前,准备把尸体抛到他所在的这汪灵泉中。
他那时想,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人呢。
人是她自己杀的,为什么又要伤心落泪呢?
后来才知道,她那时候甚至只是一个刚到金丹期两三天的小姑娘,在龙族,几乎算得上是刚破壳幼崽的年纪。
而她也不是伤心落泪,她只是太痛了,手断了,脚瘸了,在茫茫的夜色中,没有一个人帮她,她以为自己要死了。
后来的无数次,直白而热烈的白清欢趴在他身边,认真对他说了一遍遍。
“我那时候真以为自己快完了,合欢宗修士嘛,哪有擅长杀人的?”
“临崖临崖,你人如其名,在我身悬危崖之时,突然就降临了。”
“你就像天上的月亮落到了水里,又忽然亮起在我的黑夜里。”
她那时也还会害羞,很轻很轻的在他耳边说后半句。
“我感觉,灰扑扑的自己一下子就被照亮了。”
然而不是了,他不是降临在她黑夜里的月亮了。
羽山应家不好,所以他在隐龙渊里种活了她曾说想见一见的羽山白梅。
隐龙渊离合欢宗也不远,她说很喜欢她的大师姐,又说大师姐收了个很有意思的小徒弟,到时候她可以邀了她的朋友一起来赏花,他就在不远处守着她。
他自以为将所有的后路为她铺好,以为待所有事了结之后还能回到她身边。
到时候他会化成龙形让她摸摸自己心口那块巨大的伤疤,告诉她,不是不愿意让她看原型,只是当时这里不能让人发现缺了一块;
也可以唤出风雨,带着她在雨幕云间飞行,让她看到天空的边缘,也让她在离月亮最近的地方看清月光有多亮,月光下的她有多耀眼。
他和她结契时唯有两人,办得简陋,两人就在初识的荒山下对着月亮起誓,他只来得及将那灵泉引去合欢宗当礼物。
等尘埃落定,羽山也好,修真界也罢,他想将所有最好的东西捧到她面前。
他会要千百倍的将失去的那段岁月弥补回去,两个人,能拥有漫长无尽头的年年岁岁。
直到今日,他才知晓,他和她之间横亘着的岂止是丢失的那段时光和重重误会。
当他躺在阴冷的地宫上,想着还好的时候。
她浑身是血跪在山道上,想的会是什么呢?
是后悔认识应临崖这个人吗?
什么时候,两人就走到了这般的境地呢?
应临崖失魂落魄到那处半塌的大殿时,殿内幽幽亮着的香火还未熄灭,白烛融化的蜡油像是两行苍白的泪。
他浓烈而深邃的五官,在微弱的光芒中,像是幽魂般冷冽,整个人像是被浸透在了寒气中,没有半点活气。
看着这样的应临崖,逐星的双眼微微一眯,心跳变得很快。
她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应星移。
“是你插手了吗?”应临崖忽然低哑地开口。
逐星仰着头看他,有些怔愣没听明白,片刻后她理解了应临崖话中的意思,知道他问的是白清欢的事情,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说的是那封信吗?当然了,要演就要演得够真,你还是太年轻太天真,漏了这么个破绽,我替你完美遮掩,毁了那封信,不好吗?”
至于那块被应临崖细心遮掩的那块护心鳞,逐星也没瞧出不对劲,丢给那些送灵石的龙侍一道送去了,后来阴差阳错随了那些灵石,被一道存在了白清欢在万宝阁的宝库中,封存了不知几百年。
对面的应临崖身上的气息越发冷沉。
逐星的呼吸放缓,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和白清欢那段惨烈的往事,让应临崖心境不稳了。
她继续幽幽道:“你又何止是辱她弃她,而是险些杀了她,你们之间现在相隔着一条命,我猜她只想要你死。”
“你和她早就彻底没可能了。”
逐星说完这句话后,已经做好了躲避应临崖杀招的准备。
然而对面的人却始终没有动作。
过了许久,在黑暗之中,人影才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转身看过来。
他声音很轻,仿若要消散在那些弥漫的袅袅烟尘之中。
“是的,再也回不去了。”
没有等到意料之中的发疯,逐星心中暗道古怪,她按住自己的脖子,往后退了两步。
“我要去将段惊尘抓来,你这两日慢慢同你的前妻叙旧,待解决了段惊尘,就得把她抹除记忆丢回去了。”
对面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像是默许了。
逐星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多问,化作一道暗红色的流光快速消失了。
那处生了白梅的荒院中。
白清欢手中的话本已经看完了下卷,兴许是被认出了身份,她也懒得藏了,每日照旧使唤着刀疤,自己则是继续看着医术阵图,作息和在合欢宗时毫无差别,可谓非常自律。
不同的是,先前那个总是在边上念叨的小龙侍不知为何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应临崖。
他总是沉默站在院落外面,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白清欢也知道自己打不过这只几千岁的老龙,所以懒得和他对抗,每日该做什么做什么。
应临崖原本以为她会质问自己,当年为何不告而别,又是为何要遣人去说那些伤透人的恶毒话语,这几百年间他又是做什么去了,甚至再不济,也该骂他两句负心汉,废物渣滓之类的才对。
有许多的事,他无法诉诸于口,甚至对着自己的龙丹也不能说,他只能一个人沉默的将它们铭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同她解释才好。
可是没有。
白清欢始终淡然又疏冷,看他的眼神和看逐星,看其他龙侍,甚至是和看荒院中的石头无异。
甚至在应临崖刚来时,她也不问他为何要来,而是客客气气的招呼一句。
“应家主。”
然后便转过身去,对着那条剑灵细犬露出温和的笑容,摸着它的头哄着什么,狗虽然不会说话无法交谈,但是居然也汪汪应和着,一人一犬说说笑笑,很是亲近的样子。
对他,她却连半点波澜也没有,没有恨,自然不可能还有爱。
应临崖终于明白,原来人在极致的失望之后,是没有任何情绪了。
于是临到口的所有话,在此刻都只能变成二字。
他这在这段偷来的时光里,只是静默守在她身侧。
有时看她背药方,背错了就抓耳挠腮,次数多了气急败坏就骂那条叫刀疤的狗。
有时看她画阵图,她折了一枝白梅枝当笔,那些玄奥复杂的线条被她勾勒出来,漂亮得不像话。
在很早以前,他就知道她是个要强且野心勃勃的人,遇到麻烦也会哭,但是会一边哭着一边咬着牙去做到最好,每每有所获的时候,也会高高兴兴过来问他。
“临崖你看,我厉不厉害?”
“你看呀我又学了道新的术法。”
“今天我去东灵城的擂台上打败了一个刀修,他居然哭鼻子了!”
只是那时候他太忙了,他满心想的是如何理清那些仙族龙族的关系,如何在重重陷阱中脱身,如何算计和反算计。
他那时眼中全是那些大事,哪里看得到一个金丹小修士每日不起眼的努力和忙碌呢?
次数多了,她便也不再来找他要一句夸奖了。
如今她终于靠着自己走到了这样的地步,不再仰望他,而是能够平心静气的和他平视了。
她能够坦然而面不改色地自己夸奖自己,不寻求任何人的认可。
他终于清醒意识到现实。
白清欢,已经不需要应临崖了。
他也才终于后知后觉想起,眼前的人已经是合欢宗的白长老,且是近几百年来唯一一个将要飞升的修士,崛起的速度甚至胜过了天骄辈出的青霄剑宗几位峰主,更将羽山那些生在仙山却庸碌无为的废物们甩得极远。
两人隔着一堵残破的断墙,不远不近的共处了三日,期间没有一句交谈,好在也没有任何人叨扰。
这三日漫长得像是共度了一生,又短暂得像是一场易醒的旧梦。
兴许是逐星和白清欢那日的战斗伤了那株巨大的白梅仙树,它开始簌簌地往下掉花。
应临崖如足下生根在墙外站了许久,在第三日的清晨,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开始俯身将院外的落花一一拾起,捧在手中,待完全握不住的时候,把它们收入那个匣子中。
院中的落花已经铺了满地,像一层厚雪。
他没有走进去。
因为远处有一道暗红色的流光正在靠近。
逐星几乎是逃一般地冲回应家祖地的,弥散的那些白雾被她冲散。
为了更快逃离,她甚至半个身体化成了原型,暗红色的鳞片缝隙间涌出了鲜血,看起来像是遇到了天大的麻烦。
她重重落在地上,还未站稳,便快速冲到了院中,想要抓住白清欢。
应临崖刚想动,但是白清欢动作却更快。
她几乎在眨眼间便拔出了天倾剑,那柄本该只在盛德仙君和他转世之人手中才能举起的传说灵剑,在她手中却用得轻而易举。
锋芒毕露的天倾剑,成功让逐星止步。
然而她眼中的提防和警觉却没有半分消退,她近乎咬牙切齿逼问对面的人:“段惊尘到底去哪里了!”
白清欢眼睛弯了弯,面上却配合地露出一丝诧异的表情。
她轻轻笑了一下:“别太离谱啊,我一个连道侣的下落都不清楚的人,又哪里知道其他人的下落。”
逐星的气息渐乱,她哑声质问:“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凭什么知道,你一只蛇妖没脚都能从寒渊爬到东灵洲来栽赃我,段仙君生了两条腿还会飞,他去哪儿我能拦吗?”
白清欢回答得气定神闲,甚至挺好心地给逐星出主意:“要不你去掘墓派看看?他喜欢钻洞,指不定是去进修了呢?”
逐星狠厉地瞪了白清欢一眼,转身看向应临崖。
她的嗓音沙哑,语速却越来越快。
“应临崖,我感觉不对劲,段惊尘不在合欢宗,甚至我找遍了整个东灵洲也没有探到他的气息!”她猛地转过头看向白清欢,惊疑不定道:“我觉得这家伙绝对和段惊尘提前勾结密谋了什么,不能再等了!”
白清欢啧了一声:“都说了他钻洞去了,你怎么不信呢。”
逐星根本不搭理她,而是继续对应临崖道:“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你要么抹杀了她的神魂,我好直接夺舍了这副身体,要么你让我出手抹除了她的记忆,将她速速丢回合欢宗去!”
她的神魂在司幽国的生灵祭坛中被白清欢,段惊尘和空昙携手斩灭了一半,现在再想要抹杀掉白清欢已经是不可能了。想要杀她,唯有应临崖亲自出手。
若是抹除记忆的话,她倒是勉强能办到,不过若是真这样做,白清欢怕是也要遭受重创。
逐星眼见应临崖依然没有反应,眼底逐渐浮出怒火。
“应临崖!事到如今你竟然还为感情之事而畏手畏脚!若是她将我们的事情传出去,你该如何自处,如何回去羽山当你的应家家主!”
“你想想你惨被镇压在寒渊之下三千年,神魂破碎的先祖!想想那些将你们应龙一脉逼死的仙族,你的父母叔伯,你的兄弟姐妹,你的无数血亲,可都是被那些人逼死的!你的祖父为你磕了无数个头才保下了你的命,你身上背负的岂止是自己一人的命,还有应家千万人的命!”
这样的话,逐星在应临崖年幼之时,便对他说过无数次。
对拥有漫长寿命的仙族来说,百岁的应临崖还只算个少年,但是那时候他已经被众多仙族长辈教导得很好了。
在他的书房内,挂着一张盛德仙君的画像,那些他尊称为“师父”的前辈们,每一个人都对他这样说。
“临崖,你乃是羽山天赋最佳之人,注定是盛德仙君的继任者。”
“你一定要好生修行,恪守本心,来日如盛德仙君那般守护苍生,斩灭邪魔。”
他果真成长为了一个端方雅正的君子。
直到某一日,在他回到应家的时候,他高兴地说自己正在青霄剑宗的一个剑修手下习剑,想要在将来的某日拔出羽山之中的那把剑,彻底斩灭邪魔的时候——
从小照料他的逐星姑姑像是受到刺激发了疯,忽然对他动了手。
也是那日,应临崖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多可悲。
后来逐星便时常对他说那些话,像是要把字字句句都刻在他的灵魂深处,让他永远忘不掉身负的血海深仇。
逐星怒斥他:“应临崖,你为何还不动手!你到底在等什么!”
等什么?
应临崖不回答,神情依然从容,他侧身看向雾气弥漫的远处,那边是北方。
那边,有一股凌厉至极,强大到不该出现在修真界的飞升境剑气冲霄而起,正快速朝着隐龙渊逼近。
逐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到底是谁把青霄剑宗的老疯子给引来了!”
她猛地转过头看向白清欢。
后者一摊手,满脸无辜:“啊?青霄剑宗的人来了,关我合欢宗白某人什么事?”

云华真人。
修真界修士在飞升之后,其实就已经拥有了自由来去羽山的资格,尤其是实力最强大的剑修,若是换在仙庭尚在之时,云华真人高低也是要被尊称一声仙君的存在。
即便是无法敕封仙尊之位,但是那可是羽山,灵力远胜过修真界十倍百倍。
但是云华真人依然我行我素,飞升之后不去羽山当仙人,也不在青霄剑宗好好当掌门,而是如一条疯狗,拿着他的剑在寒渊之中不知行走了几百年,为的就是杀尽昔日邪魔部下的那些妖兽。
几百年间,他唯一一次回青霄剑宗,还是听闻盛德仙君的命牌重新亮起,天倾剑择了一个小童为主。
回来的第一件事,干了让整个青霄剑宗其他修士险些破防的离谱之事——
他把段惊尘丢去了那个可怕的寒渊最外圈,让一个才刚刚开始修行的少年在那片冰雪苦寒之地不眠不休熬了三天,这才出现,像是半点不怕这个小祖宗被自己玩死了。
事后,云华真人也只是看一眼段惊尘,说了句“还行”,亲自把他丢回了青霄剑宗,算是认可了这个少年。
而他自己,则又杀回了寒渊之中,至此再也没出现过。
整个青霄剑宗内,知道自家掌门长什么样的弟子屈指可数。
若非这位的实力着实太强,加上他放置在青霄剑宗内的命牌虽说天天明明暗暗闪烁不断,但总算没有彻底熄灭过,众剑修也要怀疑自家掌门是不是已经死了。
“为什么云华真人那个老疯子会出现!”逐星根本无法理解,她思来想去,也还是觉得唯有白清欢最可疑。
白清欢老神在在的站着,刀疤站在她身前,半点看不出先前还是一只小细犬时的狗腿模样,全然变成了一只凶悍的护卫巨兽。
她说:“我不知道,我一个才五百多岁的年轻人怎么可能认识一千多岁的云华真人,有代沟的,当不了忘年交。”
逐星:“你和应临崖这个三千岁的都能搞一起!”
她无动于衷:“对啊,所以这不就凉了吗?”
逐星:“你来之前绝对和段惊尘密谋了什么对吧!”
她:“没有啊,来之前在问他穿哪件衣服漂亮。”
白清欢软硬不吃死不认账,逐星在她口中一句真话也问不到,只能怒看向应临崖:“别耽误了,我知道你舍不得她死,你制住她,我现在出手抹除她记忆。到时候老疯子来了,你还能找理由把自己摘出去!”
她心急如焚说着,然而遥远天穹那边的剑气已经越来越近,应临崖却依然依旧无动于衷。
逐星怒火中烧,若非如今打不过应临崖,她真想像千年前那般狠狠抽打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人。
“你这个脑子里只有情情爱爱的没用废物!”她忍不住指着应临崖的脸失望怒斥:“那位大人是何等杀伐决断,深谋远虑的惊艳绝伦人物,为何却有你这么个庸碌无为优柔寡断的后辈!”
这句话出,应临崖终于有了些反应。
他苍白的脸微微抬起,精致如画的面庞上,极其罕见的浮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那一瞬间,竟如春风掠过冰原,惊艳得让人失语。
“是啊,所以你那位杀伐决断,深谋远虑的大人死了,现在只剩下我这个庸碌无为优柔寡断的后辈了。”
应临崖清冷低沉的嗓音像是含了笑意,他轻轻瞥了一眼逐星,目光定定:“所以,还请逐星姑姑救我。”
说的是救,唤的亦是那个不知道几千年没有再喊过的尊称。
但是逐星的后背却在瞬间发麻,她脑中像是劈过一道闪电,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她死死盯住了应临崖,脑中想起过去三千年间,眼前这个男人从天真的稚童到温柔的少年再到冷厉的应家家主的变化。
谁都不是生来就老成阴冷的,应临崖也不例外。
他小时候长得格外瘦弱,偏偏应家当时的处境又太过微妙,于是哪怕是其他龙族的人也不愿意同他牵扯上关系。还是稚童之时,他便学会了一个蹲在偌大却空荡的某个角落,自己看蚂蚁搬家,学会了用草编些小玩意儿,用小刀为自己刻点玩具。
后来他逐渐长大,或许是应星移的天赋终于显现,或许是他本就不是寻常人,总之少年应临崖逐渐亮眼,姿容仪态也好,修为学识也罢,甚至连端方稳重的性情,无一处能让人诟病。
直到逐星残忍揭露了他的身世,将其他人隐瞒的那个邪魔身份也告诉他。
应临崖一点一点,终于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逐星现在才回想起来,自己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猜不透这个男人的想法了。
他怎么可能真的如自己口中所言,是个莽撞优柔的人!
她呼吸逐渐剧烈,先前被忽视的所有线索,在此刻逐渐串联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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