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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美丽少年—— by芦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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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记本电脑被“啪”的一声关上,张媛媛脸都气红了,“我告诉你,他不会来的!你花再多的心思,把后院搞成天堂他也看不到,因为他夏天不会再来了,纪萧笙,你要是感觉不好就去吃药,不能好好在家呆着就滚出去,别对着我发疯。”
张媛媛气冲冲的抱着电脑上楼了。
墙上那幅许君乐很喜欢的画此时被照出了一大块光斑,看不分明。
纪萧笙突然想起他还没来的及问许君乐从这幅画里看到了什么,他为什么这么喜欢这幅画?
其实每次看到他对这幅画长时间的注视纪萧笙都想问的,可每次都没有问出口。
如今也很难知道了。
他脚步迟缓的上楼,陀老大听见声音从许君乐从前住过的房间跑出来,纪萧笙推开压着的门往空荡的房间里望。
猫在他腿边乱蹭,纪萧笙蹲下,捏住陀老大的肉脸,“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欺负他,你不听……”
“现在他走了……”
张媛媛仍然每天都会准时叫他起床,不过倒是没之前盯他盯的那么紧了,因为家里总会有很多人出进,后院的工程终于开始动工了。
这天,他的园艺师Noah把他叫到那棵大树前,他拍拍那棵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纹理深刻如刀削的大树,“抱歉,先生,我们可能无法保留这棵树了。”
他没等纪萧笙问出为什么,就解释说这棵树的主干已经被蛀空了,如果遇上大风天气会随时倒下,很危险。
“它已经完成它的使命了,永远记住它的庇护与恩惠吧,纪先生。”
“可它看起来很完美。”
“是,但他其实已经死了。”园艺师说,“别担心,我们可以种一棵新的大树。”
纪萧笙点头。
时光流逝,他也同这树一样,只能等,等一阵大风吹来。
“把这个穿上。”
张媛媛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将手上外套递给他,“起风了。”
“这是怎么了?”她指了指那些忙碌着的工人们。
纪萧笙套上衣服,“他们要清理掉一些已经死掉的树。”
张媛媛叹了一句可惜。片刻后,她抚掌,抬起眼看他,“对了,听说你帮那位宋小姐写了一首歌?”
“你听谁说的?”
“所以是真的?”张媛媛将两只手抱在胸前,眼里的怒气来势汹汹。
“以前那么多人找你邀歌,你是怎么回答的来着,啊,不写流行了,说的跟真的一样,而且最重要的,我居然不知道,纪少爷,上次片头曲事件我确实在休假就算了,这次呢?你是打算辞掉我?”
张媛媛控制欲很强,特别是关于工作的事情。
纪萧笙心虚地望向别处,“一首芭乐而已,都过时了。”
张媛媛气结,又听眼前这少爷笑着讨好:“别生气了,我就是随手写了就发给老冯了,没想那么多。”
“我迟早会被你气死。”张媛媛瞪他,然后摆了一下手,“说正事儿,冯老师的助理来电话,问你要不要自己编曲,如果打算自己做就这个月把小样发给他,下个月,宋小姐会飞美国录音。”
她说完,又不解气的问:“你确定不给我解释解释这个宋小姐究竟是哪路神仙?”
纪萧笙风轻云淡地说:“她是许君乐喜欢的人。”
“什么?”张媛媛大叫一声,她无法置信的捋了几次头发,拉着纪萧笙走远了一些。
陆之禾与陆之珉,许君乐与这位宋小姐……
她不懂,但她真的大受震撼。
张媛媛按着眉心,感觉自己焦虑的快得乳腺结节了。
纪萧笙拍他的肩,“放轻松,我之前跟她开了个不太礼貌的玩笑,这首歌就当是我的赔罪了。”
“赔罪?”张媛媛冷笑。
“有你这么赔罪的?给人做嫁衣,不对,你这简直就是给人做黄袍,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宋小姐是打算直接在华语乐坛登基是不是?”

纪萧笙失笑,“哪有这么夸张。”
他老老实实接受张媛媛的批评,那边工人中却开始混乱起来,不一会儿,Noah走出人群,手里拿了一个玻璃瓶子,“纪先生,这是你的物品吗?”
纪萧笙暂停谈话,看着Noah递过来的玻璃瓶也是一头雾水,“这是什么?哪里找到的?”
“等等。”张媛媛警觉,“不会是什么机密文件或者秘闻什么的吧,就是知道了就得死的那种,你别随便打开。”
纪萧笙无言的看了她一眼,他突然觉得以前医院里那些总感觉有人要害自己,身边每个人都是特务的病友能有这些想法也并不总是空穴来风。
“怎么了?”张媛媛估计也觉得自己离谱,嘴硬道:“也有这个可能吧。”
Noah被逗笑了,“这就是从那棵大树下挖出来的,挖出来的兄弟说应该没有埋多久,看样子应该就是一个普通的漂流瓶而已。OK,现在物归原主,由你们处置吧。”
纪萧笙将玻璃瓶口的软塞拉开,张媛媛看着瓶子恍然大悟:“这不就是我水培植物时用的瓶子吗,我说怎么这么眼熟……”
她好奇心被拉到最大,看纪萧笙将里面卷着的纸张拿出来,展开,她凑过去随意的一瞥就先赞叹,“好漂亮的字!”
她将目光移向开头,念道:“我打算给你写一封情书……”
我打算给你写一封情书,可刚提笔就被难住了,这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说我该如何称呼你呢?我冥思苦想了半日都没想出一个满意的来,可恶,我有预感这将是全世界最糟糕的一封情书。
这是我第一次写情书这种玩意儿,此刻心情也不太好,所以极有可能出现许多的胡言乱语或者写到中途忍不住辱骂你十几页纸的状况,请见谅。
其实我过去也试图去喜欢过一些人,可结果都不是那么好。所以当我意识到我爱你时,我痛苦极了,我搞不懂自己为什么非要一次又一次的将自己投身于爱里?这次对象居然还换成了一个男人……
事实上,就连爱是什么,我至今也没搞清楚。
我的朋友告诉我她没有想爱的人,所以要先献身于理想。你看,人活着好像就是这样的,必须一次又一次的投身于某种注定是悲剧的虚无中。
不要再去爱了!我这样同我的理智抗争过。
我出生就是一个人,没有家人,没有钱。我即将二十岁了,应该听天由命,接受现实,我不该在我这样贫瘠的人生里奢求爱的发生,我应该去切切实实的为得到一些实在的好处去努力,比如去劳动,然后获得一点钱,去读书,然后获得一些知识……
请相信我,我原本就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打算的。
直到在曼城机场里再次见到你的那一刻为止……
你啊,你看你多可恨。
我爱上了一位同性。
这个认知折磨我许久,让我一直以为我对你的爱是一头被我关在心里的野兽,畸形,丑陋,我要让它不见天日,直至它灭亡的那一天……
可你知道吗?那天你在机场叫我名字的那一刹那,奇迹发生了,我亲眼目睹我的爱变成了一只五彩斑斓的,轻盈无比的蝴蝶。
我认得它,它在我第一次见你时就出现过,如今它又出现了,舞动着翅膀,凡是它经过的地方都像撒了金粉一样,绚烂无比。
最后它落在了你的肩上……
自我爱上你以来,我从没有那样的轻松过,欣喜的几欲落泪,甚至内心因此萌生出了许多莫名的勇气……
我想纪萧笙可以不爱春天,不爱诗,不爱荷尔德林,不爱哲学……但他不可能不爱许君乐,爱许君乐是爱其他什么东西的基石,连许君乐都不爱,他还想爱什么,他还是人吗?
……别笑话我好吗?我知道我外表普通,品德低下,灵魂腐朽,没有一丁点能值得稍微欣赏一下的地方。可我被爱冲昏了头脑,这样一个早已神智不清的人,你要谅解。
写到这里我依旧不知该称呼你什么,又突然想起你总想做我的朋友,你哪里知道我是永远不可能与你做朋友的。
但我们除了朋友还能做其他的什么吗?于是我十分沮丧地写下了最符合我们关系的称呼——朋友。
去他妈的朋友!
如今我无比清楚的意识到你不会爱我这件事,这已经成为我十九年的生命里最大的失落。
你居然不爱许君乐,你这个没品的人类,我对你无话可说!
好了,胡言乱语了这么多,其实我最想告诉你的,只有一句我爱你。
我爱你,我渴望你在我身边,渴望同你睡觉(就是很单纯的…睡觉),一起睡着,然后一起醒来,我渴望每一天的开头与结尾都同你一起度过……
爱是一场灾难!这世上没有比爱更不公平的事!现在好了,我一切思想与行为都在围绕爱纪萧笙这一主题进行着,你能明白了吗?我已经彻底属于你了。
为此我决定每日都痛骂自己半小时,也发誓不会再见你了。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如果写一千遍我爱你,你能稍微爱一下我吗?一万遍呢?)
靠,我恨我自己,我多希望我不爱你。
时间过的又快又慢,我总算就要回国了,十分感谢你这些天的招待。
我预感我回去后会万分的想念你,会哭很多次,但没关系,也别担心,我总会好的。
希望你也一切都好。
(还有,你得知道,在你受到来自你母亲的伤害时,有一个人正在给你写情书。唉,我真羡慕你。)
(最后,我一无所有,但如果你需要,不必去问宋优悠,我愿意向你出借我全部的时间,我的灵魂里最上好的部分,我的一切……)

第117章 故园风雨后
这学期选课,许君乐投点摇号摇了个寂寞,最后选到的通识课时间都诡异的不行,不是太早就是太晚,搞得他每次看到这糟心的课表就后悔没退学。
体育课他选到了乒乓球,上第一次课的时候蒋晴坐的老远很激动的跟他打招呼,他才知道蒋晴的体育课也没修完。
课后他和蒋晴一起往化学楼走,蒋晴垮着个脸:“我恨体测,这破学校是在要我的命,2400米是人能跑的吗?”
许君乐问她:“你体育课修了几个学期?”
体育课是必修,他们必须修满四个学期。
蒋晴生无可恋,“呵呵,这是第二个学期。”
“那看来我没退成学,你得先复读了……”
蒋晴作势给了他一掌,骂道:“说好的退学呢?骗子。”
提起这个,许君乐仰天,烦得要死,姓黎的就跟个炸弹一样,怕他不知什么时候会发疯,怕朋友真的因为自己出事,怕刘思喜再经历一次被跟踪……
蒋晴没追问,拍他胳膊,“对了,我得鸽一下你了,下周末我有事。”
许君乐这才想起来他们下周约好了去看一场话剧,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踢路上的石子,“什么事啊?”
蒋晴看了他一眼,说:“我那天要去和网友面基……”
“网友?什么网友?”
蒋晴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回答:“在网上给我发有颜色漫画资源的网友。”
许君乐:“哈???”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怎么了?你要看吗?我可以发一份给你。”蒋晴说的自然极了,坦然的像她要发的是什么学术论文……
许君乐百思不得其解:“所以你是为什么要跟给你发这种资源的网友见面?”
蒋晴:“因为我在网上发帖求助,这位网友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甩了资源过来还很详细的附了目录,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个人一定简单又真诚,我想见见他。”
许君乐被她震撼的半天说不出话,肃然起敬:“你这人真的……有点东西。”
蒋晴有些得意:“他也有可能是一个简单又真诚的犯罪份子……”
“不是我说,两个人搞来搞去的有什么好看的。”许君乐有些闷闷的。
蒋晴冷哼一声,“你个小屁孩懂什么。”
两人安静的走了片刻,许君乐突然说:“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情人之间不搞来搞去只谈感情是可行的吗?”
蒋晴停下来想了想,坐在一个石凳上,奇怪的看了他半晌,“你是说柏拉图?”
“我是说一种可能。”
许君乐也走过去坐下,“你看,男女需要性是因为基因需要复制与进化,那么同性呢?他们没有这个任务,这种情况下性还是必须的吗?”
蒋晴思索了一会,点头,“或许吧,但我问你,爱的本质难道是基因吗?两个人如果是相爱的,他们难道不会渴望没有节制的亲密?”
“书呆子,人类太孤独了,单单靠爱是抚慰不了这种孤独的,如果不在性里完成这种至高无上的,伊甸园一样的交融与狂热,还能在哪里完成呢?”
“宗教啊。”许君乐立刻说,“甚至宗教是一个更为完美,全能的客体对象。”
蒋晴双腿交叠,坐起身来凉凉的看他,“确实,爱某种意义上与宗教很像,但宗教是无法替代爱的,我上次就说过了,爱是一种真实的体验,它最终展现的是真实,而不是虚幻……”
许君乐突然有些生气,“为什么爱就不能只是一种幻觉呢?为什么一定要去探寻爱的本质呢?人渴望永远被爱所以创造了神,为什么不能把爱的对象也当成神呢?像宗教一样的去恋爱不行吗?”
蒋晴盯着他,“书呆子,宗教也是需要仪式的。”
许君乐愣愣住,许久之后胡乱扒拉自己头发。
蒋晴看着他竖起来的头毛莞尔,“我去,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啊,能把你迷成这样……”
许君乐手心蹭了蹭膝盖,“不知道,”他说,“他喜欢陀思妥耶夫斯基,还喜欢贝多芬。”
“就这?”蒋晴骂了一声,“不是我说,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人光我们学校我就可以给你找出一箩筐。”
许君乐笑了笑,喃喃,“不可能。”
阴天,开着白炽灯的教室里,教授在讲台上朗诵爱伦坡的诗歌。
许君乐听的认真,有一搭没一搭的转着笔,然后随意的在纸上写:All suffering originates from craving,from attachment,from desire
所有的苦难皆来源于渴望,依恋和欲望。
耳边依旧是教授不疾不徐的朗诵声,许君乐缓缓将钢笔帽旋紧,放在书本上,有些走神。
隔壁桌拿着iPad做笔记的女孩用笔戳了他一下,有些不悦的小声说:“同学,你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你如果不接的话可以关掉吗?很吵。”
许君乐抽了一点神,恍惚的拿起手机,来电显示张媛媛。
他过年又生了一场病,张媛媛知道后,最近两个月会定期给他打电话,问他的近况,然后再约定下次的通话时间。
可今天并不是他上次与张媛媛约定的日子。
他点了拒接,打开短信页面,告诉她目前不方便接电话。
张媛媛的信息回的很快:抱歉打扰你,弟弟,我们看到你留下的那封信了。
许君乐很快反应过来她说的信是什么信,他看着这行字,反复的,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直至这几个字像是变了形状一样令他感到陌生。
怎么会呢?这封信怎么会发现呢?
他确实写了一封信,准确的来说是一封情书。
原本是想撕了的,但就在走的前一天收拾东西时,他把它装进了一个瓶子里,埋在了他窗户正对着的那颗老树下。
“我想在我幸福生活过的每一处地方,埋上一件宝贵的东西……”
这是《故园风雨后》里塞巴斯蒂安说的。
许君乐把信埋在了那棵树下,他没想过张媛媛他们会看到。
不过,就算看到了又怎样呢?
他如今连会不会被取笑都不在意了。
许君乐打字回复:只是一封信而已,如果让你们觉得很困扰的话,可以扔了或烧了,随你们处置。

第118章 我等你
许君乐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他想或许与张媛媛联系也是不应该的,他应该跟她说清楚,然后将曼城发生的一切从他的回忆里抹去。
手机连着震动了几下,许君乐强迫自己不去注意桌上的手机,他将自己的眼神死死的钉在教室前方的ppt里,控制不住的持续走神。
我起码得知道他们是如何处理那封信的,许君乐想。
他不在乎纪萧笙看了那封信作何感想,他只是想知道他写的那封信的结局。
许君乐解锁手机,张媛媛的短信争先恐后的跳出来,整齐的排列在他的手机屏幕里。
“昨天我们发现你的信后,我今天早上起床没有看见纪萧笙,他消失了,我想他去找你了。”
“不管怎样,我得在他找到你之前告诉你一些事情。”
“纪萧笙的父母结婚不到三个月他父亲就与同事出轨了,他父亲的情人更是不计其数,他父亲自己亲口说他是真的爱她们,他说他爱她们每一个……”
“纪萧笙还有一个大他四岁的哥哥,十七岁时与一个女孩相爱,那女孩是一个盲人,他父母知道后激烈的反对,让他们分手,他哥反抗了几次,最后连半年时间都没有坚持下来,抛弃女孩回了家,那女孩在他们租的房子里自杀了……”
“纪家的人就是这样的,他们缺乏爱的能力,这种人比单纯的恶人更可怕,他们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
“纪萧笙也不例外,弟弟,他姓纪,他与他的父亲,哥哥并没有什么不同,他说的话你一句都不要相信,别去爱这样的人,别毁掉自己的人生……”
“如果他去找你了,别见他,给我打电话,拜托了……”
“咚”的一声,许君乐手上的手机滑落掉在桌上,在安静的教室里传出一声巨响。
教授的讲课声被打断,所有人都侧目去看他。
许君乐呆坐在座位上对这些都置若罔闻,同桌的女生瞥了他一眼,烦躁的“啧”了一下。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教授继续开始上课,班级里键盘的敲击声又重新此起彼伏的响起来,一切都照常进行着,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
除了……
纪萧笙来找他了?
许君乐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从很远处传来,带着血气沸腾的回响,闷闷的一声,从心脏到脉搏,然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越来越快,他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热,背上开始流汗。
纪萧笙来找他了……
终于,他突然噌的一下站起来,椅子与地面摩擦出一阵突兀的噪音。
他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全部扫进书包里,在所有人的瞩目和议论声中像得了疯病一样跑出了教室。
许君乐浑身被一种熟悉的激情所支配,一口气跑到了教学楼门口,接下来他该去哪里呢?去哪里可以见到纪萧笙呢?
他迫不及待的拿出手机拨纪萧笙的电话,没有接通……
校园很安静,春日的风轻轻的吹着。
许君乐拿着手机绕着路走来走去。
太残忍了,他想,他很想骂自己,只是张媛媛的几条短信而已,就足够让他失控到这种地步。
不能再等下去了,他今天必须得做一个了结,他不可能永远这样下去。
许君乐终于停下来,蹲在墙角,开始拨那个号码。
不远处的草丛里走出来一只猫,被喂养的很好,皮毛水滑,它与许君乐对视了一秒,许君乐居然觉得惭愧起来,没有再看它,盯着手机屏幕再次按下了通话键。
放在耳边的手机变的滚烫,他开始没有任何指望的薅地上已经开始发绿的杂草。
耳边的嘟嘟声断掉,许君乐以为还是没接通,沮丧之下,突然“喂”的一声烫的他差点把手机丢掉。
他努力稳住他那颗早已是颤颤巍巍的心,对着电话很艰难的说:“你在哪?”
电话里有登机提示音的广播响起,许君乐听到他想念了许久的声音:“听到了吗?我在首都机场。”
“机场?你回国了?你要见谁?”尾音轻颤。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坚定,“见你。”
“许君乐,我说过以后都让我去见你,记得吗?”
许君乐捂住嘴哭了。
路边的植物花草野蛮生长着,许君乐被春天的风吹的神思激荡。
对啊,冬天已经过去了,现在可是春天!
许君乐走在一片欣欣向荣里,他想在这样的春天难道还会有人为爱情神伤?难道还会因为与爱人分隔而感到痛苦与愤怒?
在这样的春天里,每一个人,他是说每一个人,都理应与他日思夜想的人在一起,这是春天赋予他们的权利。
他跑出校门,拦了一辆车,想起自己灰头土脸的,于是先回了家,一头扎进浴室洗头,洗澡,换了衣服。
吹头发时,许君乐突然想起蒋晴说讨厌打扮自己来取悦一个男的。
许君乐作为一个男生,很难去感同身受打扮自己这件事带给女生的矛盾感,但就他目前的经历来说,这个过程并不如蒋晴说的那样,相反的,他感到一种真实的,由衷的幸福。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
他还是不怎么好看,皮肤粗糙,面黄肌瘦,但他心中一直被一种极其隐秘的快乐萦绕着。
他甚至决定不再与陆之禾斤斤计较,他不再嫉妒了,如果陆之禾也曾经给过纪萧笙这样的幸福,许君乐觉得这应该是一件值得感激的事。
镜子里的人眼睛一看就是哭过的。
许君乐刚才在电话里失控了,纪萧笙说了什么他全都没听见,最后只听那人问他在哪里,要去找他。
他才抹了眼泪,急切的对着电话说:“我去找你。”
那边安静了一会,说:“好,你来找我。”
“许君乐。”他叫他的名字,语气缱绻,“你别跑,慢慢的来,我会等你,等到你来为止。”

他下了车,和一群推着行李的人一起走过人行道。
巨大的机场灯火通明,里面白色的光照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照在马路上,让许君乐恍然像是进入了一个肥皂泡一样,从这里开始的每一秒都将是一场奇迹的延长。
很快,许君乐在前面巨大的发着光的数字前看见了纪萧笙。
“嘭”的一声肥皂泡破裂。
真实世界里,那个站在台阶上的身影,一身的黑色,站在台阶上,庄严肃穆,清雅而怅惘,正捏着一个小册子看的认真。
人群从他身边来去,那人周身带着某种不可名状的苍凉令许君乐的心猛地一缩,风正好吹动他黑色大衣的衣摆,他独自一人站在繁华处,飘浮不定,几欲成仙。
许君乐胸口延绵不断的疼直化作鼻酸与红了的双眼上了眉间。
他的心不再发了疯似的狂跳,他很平稳的,像个真正经历过许多的,成熟的大人一样走过去,叫他的名字,“纪萧笙……”
眼前的人猛地抬起头,目光交汇的一瞬间,许君乐又没出息的落了泪。
眼前这人却仍是记忆里那副遗世独立一般的美貌,他看了自己半天,笑起来,说:“哭什么?”
纪萧笙走近他,指尖很轻的替他将脸上的泪痕抹去,问他:“怎么又瘦了这么多?咳嗽彻底好了吗?”
他语气很日常,好像他们总是像现在这么好,只是稍稍分开了一小会一样。
许君乐转过头忍住心头那些翻涌着的情绪,恢复成平常的样子才面向他,问:你来干什么?"
纪萧笙将手里的手机点亮,许君乐看到他屏幕上是他写的那副字,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
纪萧笙说:"我来找我的姻缘。"
这是他之前装着给纪萧笙算命,想气死陆之禾时随意乱驺的。
许君乐眼神闪烁,低下头面上发热,"你知道了?"
"嗯。"纪萧笙收起了手机,"还有你的信。"
许君乐更加的赧然,想了想,摊着手,“我的信呢?还给我。”
纪萧笙看他的手心,“被猫吃了还是被狗吃了,你选一个吧。”
许君乐的手指在他的目光中蜷缩了一下,又见他空着手周围什么都没有,问道:“你行李呢?”
纪萧笙看他的眼神很深,没说话。
直看的许君乐脸实在不自在,他尴尬的看向了别处,有些语无伦次的提醒:“那个…我问你话呢。”
“来的急了,没来得及收拾。”纪萧笙完全不再掩饰,看着他的眼神明明侵略感十足,说出的话却很温柔,“我现在无家可归,你能收留一下我吗?”
许君乐绝不愿认输,迎上他的目光,大胆而炽热,“我只收留无家可归的恋人,你是吗?”
纪萧笙眼睫微颤,目光里似有微波潋滟。
许君乐几乎要沉溺其中,可没等纪萧笙说什么,他已经觉得尴尬起来,懊恼自己说错了话。
他故作没事,虚指了指前方,说:“走吧。”
路边的花真如蒋晴所说的都开了,风里带着某种沁人的清香,很像是南方的空气。
他们拦了车,许君乐报完地址后才开始意识到一件事——他目前住在一个很狭小的地下室里,那里白天都得开灯,昏暗潮湿,他确定要将纪萧笙带往这样不堪的住处吗?
许君乐左眼开始发痒,搞得他不停的想去揉它。
他越想越开始不安起来,最后还是用手揉了揉眼睛。
他回想起他的住处,这次他发现那间他赖以生存,在里面读了许多书的地下室恢复了它原本的面貌。
潮湿,剥落的墙皮,霉斑,噪音,发黄的水渍,难闻的气味……
他要带着纪萧笙睡在这样一堆破烂里。
许君乐终于被这个事实惊出了一额头的汗,他已经很久没有因为自己的贫穷而感到这样深刻的羞耻了。
车开的并不稳,纪萧笙的膝盖时不时会摇晃着碰到许君乐的。许君乐却对此毫无察觉,他在想他要不要找个借口让纪萧笙去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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