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春知处—— by风歌且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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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许君赫的眼睛这会儿正紧紧盯着这边,现在再出去怕是不成了?,苏漪也只能?硬着头皮拉着纪云蘅去了?另一处柜台处看玉。
纪云蘅被拉走之后,也悄悄转头过几回,闪闪躲躲的,竟然每次回头都?能?与许君赫对上?视线。
他?的眼睛淡无波澜,却又像凝聚着什么,沉甸甸地落在纪云蘅的身上?。
其后苏漪选了?好几块玉,招来楼中的伙计开始让人详细介绍,对比挑选。
纪云蘅听不懂那些介绍,见苏漪听得认真,挑选得入迷,就又回头去瞧许君赫。
他?就站在那里,像没有动弹过一样,保持着一个姿势盯着她,却也不说话。
纪云蘅心想,他?这样一直看着我?,一定?是想跟我?说话。
她悄悄从苏漪身边离去,慢步来到许君赫的身边,朝他?身边挪了?几步,用轻轻的声音问道:“良学,你手上?的烫伤好了?吗?”
第69章
那?日滚烫的茶水将许君赫的手烫出了几个水泡,回去之后就让医师给挑破上?了药,半个月的时间,结的痂早就掉了。
他微微低头看着纪云蘅,已经完好的手掌又炙热起来。
纪云蘅好像永远都是这样坦诚,她?的眼睛里总是清澈的,一览无余。
即使那?日在马车上?他们不欢而散,此后十来天都?没有来往,但?再次见面她仍然是能像以前那?样靠过来,将柔软的一面朝向许君赫。
在分?别的日子里,许君赫过得也并?不舒心。
他极少有安然的睡眠,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头,从早到晚地施加压力,白?日里也总是走神。
只要想起那?日红着眼睛离开的纪云蘅,他就觉得呼吸有些不顺,心中盘旋着躁意?难以驱逐,将他的心绪搅得一塌糊涂。
他很不满,并?且在一个个难以入眠的夜晚中,在频频想起纪云蘅的失神中,隐隐察觉到这股不满是从何而来。
许君赫觉得那?天他不该生气,因?为纪云蘅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如果是怒其不争他也该跟纪云蘅好好说才是,她?并?不是固执的人,更何况她?一直都?很听他的话。
可无名的怒火焚烧了他的理智,他在那?时无法?平静下?来思考任何问题,完全被冲动占领。
施英在临走时曾对他说:“小殿下?,莫要对纪姑娘生气,她?是个不怎么聪明的孩子,你这样会吓到她?。”
许君赫沉默没应。
他就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缘莫强求,倘若纪姑娘当真喜欢别的男子,不愿为太孙妃,还望小殿下?别为难她?。”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许君赫知道。
他分?明从未想过要纪云蘅做什么太孙妃,可在他明知施英这话是故意?说出的情况下?,还是难以抑制地因?为这种假设烦躁起来。
命里无缘?
且不说他们上?一辈的渊源,单说他和纪云蘅之间那?绵延千里的牵绊,冥冥中不知是什么力量将他们两个互不相识的人牵引到了一处。
此生恐怕再没有别的男子能像他这样,变成狗出现在纪云蘅的小院中。
许君赫心想,他跟纪云蘅才是命定的,独一无二的缘分?。
任何人都?无法?在这一处胜过他。
他看着纪云蘅澄澈的双眼,将手给抬起来,掌心朝上?给她?看。
纪云蘅下?意?识捧住他的手,细细一瞧,果然在上?面看见了两三处几乎快要消失的疤痕。
冬天的伤本就愈合得慢,都?半个月过去了还留着这样的疤痕,想来当时烫出的水泡不小。
她?伸出手指在疤痕上?摩挲了一下?,摸到许君赫掌中的薄茧。微微的痒意?让他蜷了蜷手指,样子像是要将她?的手给包在掌中。
“这些疤很快就会消失的。”纪云蘅安慰他,并?将自己的手翻过来,说:“我以前这里也被烫起个水泡,后来被我不小心蹭破了,就算没有敷药也结了痂,后来痂落之后,疤痕就慢慢消失了。”
许君赫学着她?的样子用手指摸了摸那?其实早就已经看不见痕迹的地方,谁知道她?一下?子就笑起来。
“你笑什么?”许君赫收回手问她?。
纪云蘅小声道:“你看起来好像已经不生气了。”
话说到这,许君赫便顺口接道:“那?日是我过了,不该对你生气。”
身旁还站着荀言和玉楼中的掌柜伙计,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许君赫也能将错认得十分?坦然,没有半分?遮掩。
他视线一动不动,将纪云蘅脸上?的所有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又说:“今日来这里,就是想买块玉当做给你的赔礼。”
纪云蘅眼睫一动,先是有些惊喜,随后又道:“姨母也是带我来买玉的,就不用良学破费啦。”
许君赫淡声说:“她?是她?,我是我。”
他转身,将柜台上?那?盒子里摆放的几块玉往旁边推了推,给纪云蘅看,“挑一块喜欢的。”
他面前摆的就是这玉楼中种水和质地最顶尖的几块了,但?是玉这东西讲究缘分?,不是买最贵的,而是要看哪块合眼缘。
纪云蘅并?不扭捏推脱,两步上?前靠在木柜旁,将那?几块玉来来回回地看了几遍,最后挑了当间那?块,像是白?茫茫的雾气包裹了脆嫩的竹子一样,透着水汽,十分?好看。
掌柜一看,嘴都?要笑歪了,忙问她?,“姑娘是要打个镯子,还是做簪子玉牌?”
纪云蘅不懂这些,求助一般去看许君赫。
他往纪云蘅的手腕上?看了一眼,见她?腕间戴着五彩绳编织的链子,上?面串着豆子一样大小的金元宝,怎么看都?觉得寒酸。
“镯子。”许君赫道。
掌柜便笑道:“那?余下?来的镯心还能做一对耳坠子,或者是戒指。”
许君赫又往她?耳垂上?瞥了一眼,道:“耳坠吧。”
纪云蘅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她?就像是被大人带着买东西的小孩,爱不释手地摸着玉,满脸喜悦的期待,仿佛已经等?不及想看成品了。
掌柜将玉要回去的时候,她?还有些不舍的模样。
许君赫看着她?这副模样就觉得手出奇的痒,非要摸一摸她?的脑袋,或是捏一捏她?的脸才能止痒一般。
欺负纪云蘅其实是非常有趣的事,否则许君赫也不会经常逗她?。
纪云蘅与别人是不同的。
许君赫从前就知道这一点?,只是那?时候他以为这点?不同是因?为裴家和许家的关系,才让他对纪云蘅特殊对待。
但?是不知从何时开始,纪云蘅在他心里的不同已经远远超出了最初的原因?。她?出现在许君赫的面前时,首要身份已经不再是裴寒松的外孙女,而是一个幼年丧母,独自在小院中顽强生活,看起来笨笨的但?却有着不一样的坚韧性格的纪云蘅。
当许君赫想明白?这点?后,很多困扰他的问题就一一有了答案。
“回去吧。”许君赫说:“你姨母不是叫你少跟我来往,免得惹她?生气。”
纪云蘅回身看了苏漪一眼,见她?还在听伙计介绍玉,但?想来也已经发现她?悄悄跑来找许君赫说话了。
她?对许君赫解释说:“姨母不是讨厌你,而是觉得你身份尊贵,怕我的冒失冲撞了你,你不要怪罪姨母。”
“我知道。”许君赫的表情倒是平静,并?没有因?为自己被嫌弃而发怒,像是突然之间变得沉稳起来,说道:“这两日我有事忙,得了闲我就取了玉镯给你送过去。”
“好。”纪云蘅笑着应了,随后让掌柜量了手掌的尺寸,再与许君赫道别,欢欢喜喜地回了苏漪身边。
苏漪见她?脸上?都?是笑意?,心中悄悄叹了一声,却并?未说什么,只将她?牵到跟前来让她?挑玉。
纪云蘅挑了一块,这次是做玉簪。
不管是许君赫送的还是苏漪送的,都?让纪云蘅很喜欢,因?此她?连着几日心情都?是极好的。
回到纪宅后她?还向苏漪询问了玉的价格,本想着给许君赫回一个礼物的,却没想到苏漪报了一个数,说:“皇太孙给你买的那?块玉,你就算是把整个纪宅都?卖了都?买不起,你若想回礼就不必在意?价格,回一个有心意?的礼就是了。”
纪云蘅从床底下?摸出自己的小盒子,将里面的银子来来回回数了好几遍。
少得可怜,连零头都?不够。
纪云蘅开始思考,什么才算是有心意?的回礼。
腊月二十四,小年的前一日,许君赫如约而至,只不过这次不是走侧门或是翻墙,而是自纪宅的正门处造访。
苏漪不在宅中的时候俱是纪云蘅当家,于是下?人火急火燎地请出了纪云蘅前去迎接。
她?也是头一回从正门处迎许君赫,迷迷糊糊地带着宅中所有人,其中还包含了纪老爷的妻妾和膝下?的几个孩子一起。
当然王惠和纪远两兄妹也在其中,唯有纪昱卧病在床难以下?榻,因?此缺席。
先前那?次纪家闹出那?么大的阵仗,从早等?到晚,每个人都?翘首以盼却没能等?来皇太孙。
时隔半年的时间,许君赫就这样突然登门,身后只带着一个贴身的太监和侍卫,衣着也算不上?极其华贵,在众目睽睽走到行礼的纪云蘅面前,微微弯腰将她?给拉了起来。
尽管他什么都?没说,不过这一举动才算是彻底坐实了先前纪云蘅与皇太孙关系密切的传闻。
纪云蘅站起来后与他说话时,会不自禁地向他靠近,两人的距离远远超过正常交谈的距离,这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亲昵,无法?作?假。
纪家后宅的人被遣散,所有人目送两人离去。
许君赫从正门进来,招待他的地方应当是正堂,但?他没有开口说,纪家的其他下?人也不敢擅自做主,于是对此丝毫不知的纪云蘅就将许君赫一路带到了自己的小院中。
一个有心,一个无意?。
纪云蘅将他带到寝屋里,让人送上?热茶,其后坐下?来就用一双满怀期待的眼睛看着许君赫。
她?都?不用开口,许君赫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心思,于是从袖中摸出了锦囊装着的镯子给她?,“你试试。”
镯子做得非常漂亮,表面上?看去一点?瑕疵都?没有,颜色像是山间晨雾下?的绿竹,极为晶莹通透。
只不过戴镯子的时候费了些力气,最后还是靠许君赫的帮忙,稍微用了些蛮力才卡进了腕中。
手背和指关节处磨得通红,在白?嫩的皮肤上?尤其显眼,纪云蘅却没有喊一声疼,镯子套在手腕上?更是极显玉的润色,让她?越看越喜欢。
许君赫在她?的脸上?看见了不加掩饰的高兴,心里竟然也涌出一股满足感。
后知后觉原来纪云蘅的情绪是可以牵连到他身上?的。
纪云蘅又拿了那?水滴似的耳坠放在掌中看着,到底还是矜持了一下?没有立即戴在耳朵上?,只用指尖来回摸着,认真地向许君赫道谢,并?说:“给你的回礼我还没想好,可以宽限个几日吗?”
许君赫随意?地应了一声,像是不怎么在意?她?的回礼。
端起茶的时候,他视线一转,忽而看见桌上?放着一个篮子,他抬手将篮子的盖打开,发现里面放着的绣了山水图案的手绷,还有一些彩色的针线。
他收手回来,动作?缓慢地抿了一口茶,随后就像是不经意?地开口,“这篮子里的东西是你绣的?”
纪云蘅正低头摸手上?的镯子,点?了点?头说:“是啊,我之前绣了一半然后停了,这段时间将它忘记,前两日看见之后就拿起来继续绣,想把它绣完。”
许君赫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接话,房中安静下?来。
茶喝了半盏后,他才缓声开口,“既然你还没想好怎么回礼,那?不如就绣好这个香囊后送给我。”
纪云蘅讶异地抬眼,“我绣得不好看呀,也能当做回礼?”
“金银财宝我又不缺,要那?些东西做什么,你亲手做的才算诚意?足。”许君赫面色平静道,“美与丑并?不重要。”
纪云蘅将手绷拿出来看了又看,觉得拿这个乱七八糟的绣花香囊当做回礼还是不大合适。
许君赫又道:“你还有别的东西送给我?”
纪云蘅犹豫着说:“我暂时还没想好。”
许君赫:“我明日就想要。”
纪云蘅巴巴地望着他,“不能宽限几日吗?”
许君赫问:“这香囊你今明两日能做完吗?”
纪云蘅思量了一下?,考虑到上?面的图案基本绣成,只要缝合成型再串上?穗子就可以完成,两日的时间是足够的,于是点?头。
“那?明日酉时我在涟漪楼的雅间等?你。”许君赫说:“你将这个做好的香囊送我。”
纪云蘅本来已经不打算再做香囊了。
自从跟苏漪说清楚心中的想法之后,苏漪就答应不再着?急给她择婿,那些?香囊自然而然就没有?了用处。
只是这个香囊才绣了一半,纪云蘅向来不喜欢半途而废,就捡起来想接着?绣完,却没想到被许君赫要求做好后当回礼赠送给他。
不论如何,纪云蘅都觉得这个回礼太过轻率,会显得她很不重视许君赫一样。
她犹犹豫豫,不肯答应。
许君赫将?她的心思看得透透的,与她讲起道?理来,“你?这绣花的手艺还是?我教给你?的,你?就算是?我的半个学生?,我没有?向你?索取任何酬银,你?就应该做一个完整的香囊给我,算作答谢。正好你?也要给我回礼,贵重的你?买不起,廉价的我看不上,说来说去终归是?你?的心意最重要,于情?于理你?这香囊做完了之后就该送给我,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
纪云蘅被哄得一愣一愣,迷茫地?点头说:“好像是?这样……”
“那你?明?日记得准时去涟漪楼找我。”许君赫见她答应了,便也不再久留,免得她用那个笨笨的脑子想来想去,又改了主意。
他起身往外走,纪云蘅就跟在后面送。
小狗学学在院中玩耍,听到开门?声便飞奔而来,拼命地?摇着?尾巴,往许君赫的身上凑。
许君赫是?不讨厌狗的,更何况这只小白狗又生?得可爱,喜欢跟他亲密。
但他先前在这只小狗身上度过了很多个夜晚,现在一看见它狗腿子的模样就很是?别扭,心中有?些?不爽。
他蹲身将?小狗拎了起来,郑重其事地?教训了一顿,“狗也要有?狗的样子,整天甩着?尾巴谄媚巴结就只会让人看轻,你?好歹也是?皇室的狗,日后不准再做出这副蠢模样。”
纪云蘅满脸疑问,“良学,这是?我在路边捡的,不是?皇室的狗。”
许君赫偏头看了她一眼,眸中似有?些?意味深长,但并未说话,将?小狗放下之后便抬步走了。
小狗在后面跟了一路,到纪家大门?前就停下,坐在纪云蘅的脚边,与她一起目送许君赫离开。
跨过了门?槛,许君赫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在这时候停步回头,与一直注视着?他的纪云蘅对上视线。
纪云蘅有?过很多次目送许君赫离开的经历。
他总是?说走就走,闲话都不多说一句,步伐很快地?离开。许君赫从不曾像这样,在离开时回头。
纪云蘅愣了一下,想问他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说,却见他只将?目光停顿了片刻,随后再次转身离去。
将?人送走后,纪云蘅也不管外面如何风言风语,宅内如何议论纷纷,她目不斜视地?回了自己?的小院,将?门?一关,忙起自己?的事情?。
苏漪听到传信回来后,去小院问了纪云蘅两句,见她神色没什么异常便也没有?多言。
纪云蘅既然决定要将?香囊送出,自然不会敷衍了事,她用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出一个完整的香囊,尽管上面的图案难以入眼,五彩的丝线乱七八糟,但终归也是?算个物件。
她对自己?的手艺有?了短暂的羞愧,旋即一想自己?绣成这样,也有?许君赫教得不好的缘故,因此并没有?太过自责。
腊月二十五是?泠州当地?的小年。纪云蘅起了个大早亲自动?手,将?寝屋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又跟苏漪一起将?各处门?窗的春联给贴上。灶糖摆上了桌,院里挂上红灯笼,宅中的下人身上都穿了带点红色的衣裳,来来回回地?忙碌起来,这才让纪云蘅有?了些?过年的感觉。
腊月二十五和?三?十是?庙会最为热闹的地?方,从南城区的城隍庙一路到北城区,路上会摆满各色的花灯和?密集的小摊,卖什么东西的都有?,直到深夜都不歇息,是?一年中最为喧嚣的日子。
纪云蘅晚上要出门?,换了件红色的对襟短袄,衣摆处是?金丝线绣的如意纹,在灯笼的照耀下细微地?闪着?光,并不明?亮,但别有?一番颜色。
六菊自从跟在纪云蘅身边贴身伺候之后,就学了很多梳发髻的手法,想着?今日过节,就精心将?纪云蘅打扮了一番,发饰耳饰一应俱全。纪云蘅肤色本就白,是?不经风霜的滑嫩,胭脂轻轻往上一扑,就显得整张脸极为精致,绯色的口脂抹上去就更添几分秀美。
纪云蘅承母亲的样貌居多,眼角的那颗小痣更是?明?媚动?人,各种颜色妆点过后,她往赤红的灯笼下一站,当即风华正茂的鲜活尽现无遗。
她特?地?挑了一块十分漂亮的锦布,将?她做的香囊给包了起来,然后放进小挎包中。
临行前还让六菊取来先前杜岩以庶妹的名义赠她的东西。巧的是?,他送的也是?一个香囊,单是?看上面的绣工就知道?是?个昂贵东西,但纪云蘅并不喜欢,从苏漪那里拿到之后只看了一眼,就让六菊给收起来。
她想亲自还给杜岩,顺道?还有?些?话想亲口对杜岩说。
收拾好东西,纪云蘅坐上马车出门?。她对今晚的行程有?非常详细的计划,先去涟漪楼找许君赫,将?香囊给他,随后再去妙音坊寻柳今言,最后则是?将?东西送去杜家,如此一来时间?也能安排得刚刚好。
只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纪云蘅坐着?马车来到西城区,见街道?上张灯结彩,人声鼎沸,马车无法前行,她只得下了马车步行去涟漪楼。
但街上的人太多,步伐快不起来,如此一来就耽搁了些?时间?。
谁知到了涟漪楼的门?口,竟在门?口看见了杜岩。
杜岩像是?专门?在等人一样,装模作样地?拿了一把折扇站在楼前,身边带着?两个小厮。
这不在纪云蘅的计划之内,将?东西退还给杜岩是?在今夜最后的时间?里,更何况许君赫还在楼中等着?,纪云蘅便假装看不见他,低着?头想借身边的人遮挡着?进去。
谁知杜岩的眼力不错,一下就找到了纪云蘅,特?地?走到她面前,将?路给拦下。
涟漪楼的雅间?,许君赫来得早,坐了有?小半个时辰,茶凉了又上,房中始终安静。
窗外是?喧嚣的街道?,声音都被阻隔在窗外,惊扰不到许君赫。
他手里拿着?一些?老旧的纸张和?卷宗,是?程渝从各处搜罗来的。上面的信息很杂乱,许君赫又有?些?心不在焉,几张纸翻来覆去地?看。
正低头看着?,荀言推门?而入,小声道?:“殿下,纪姑娘到楼外了。”
许君赫捏着?纸的指尖一动?,若无其事道?:“知道?了。”
荀言没再说话,退到边上候着?,过了好一会儿许君赫才又缓缓将?头抬起来,疑惑道?:“这涟漪楼也不大,她不至于找不来吧?”
荀言就忙接话道?:“应当不会,门?口有?人接应呢,纪姑娘应当还在门?口与人说话,所以耽搁了一会儿。”
许君赫若有?所思。他知道?纪云蘅与涟漪楼的伙计关系不错,头一回在这里见她的时候,她还是?跟着?后厨里的人一起被抓进来,是?干什么来着??
许君赫认真回忆了下,好像是?帮忙洗菜。
想到此,他就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
只是?他这点耐心完全不够看,很快就坐不住了,心说纪云蘅是?有?多少话要跟别人说,都这么久了还不上来?
他将?手上的东西撂在桌子上让程渝收拾,自己?负着?手出门?,“坐久了,出去走走。”
纪云蘅被杜岩拦住之后,本不欲多言,想用有?要事在身当借口脱身,没承想杜岩十分在意那日戏楼外被许君赫吓跑的事,觉得在纪云蘅这里掉了大面子,硬是?拦着?她解释。
纪云蘅实在没有?打断别人说话的习惯,但见他说起来没完没了,心里头也渐渐着?急,朝楼中频频张望了好几次,最终决定更改一下今晚的行程计划。
借着?杜岩换口气的功夫,她说道?:“杜公子,你?不必向我解释那日你?究竟是?忙着?回去处理事情?还是?惧怕太孙殿下,其实我并不在乎这些?,不过你?今日就算不来找我,我也是?要去找你?的。”
杜岩一听,顿时喜上眉梢,忙道?:“纪姑娘不介怀就好,你?来找我是?为何事?”
“杜公子满腹经纶,一心求学,又正当韶光年华,日后若能中举入仕,定然前途无量,而我爹不过是?八品小官,更何况如今也摘了官帽比不得从前,我只想找个家世寻常,与我门?当户对之人结亲,怕是?要枉费杜公子的心意了。”
当然,这些?话都是?苏漪教的,纪云蘅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出这样的说辞。
虽然话说得客气,但杜岩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纪姑娘,此话怎讲?”
纪云蘅摇了摇头,这才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口,“我不喜欢你?,先前见你?不过是?听从姨母的话而已?,而且我不过是?个寻常人,你?不必在我身上费心思,你?先前想挑拨我与太孙殿下关系的话我也一个字都没有?相信。杜公子,举头三?尺有?神明?,行恶之前且先想想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纪云蘅的语速很慢,说话并不利索,但咬字清晰,通过鼎沸的人声刺入杜岩的耳中,当即让他整个人如坠冰窖一般。
他紧紧盯着?纪云蘅的眼睛,飞快在心里揣摩她话中的意思,妄想从她的眼中看出什么来。
但是?什么都没有?。纪云蘅的眼睛一如往常的澄澈干净,如晶莹的墨珠,完全无法映射她心中的想法。
纪云蘅也没给他多少机会观察,低头从挎包里掏出他先前送来的香囊,“这东西还给你?,还请你?日后不要以任何人的名义往纪宅送东西。”
杜岩身体僵硬,没有?伸手去接。
也正是?在这时,许君赫踏出了涟漪楼的大门?槛,打眼一扫,正正好瞧见了这一幕,当即大惊失色。
两人站在楼前的石狮子处,并不算显眼的位置,甚至因为树遮挡了灯光,纪云蘅的身子有?一半隐入了影子里。
即便是?这样,许君赫还是?一眼就将?她认出,更是?将?她手里正递出的香囊看了个清清楚楚。
许君赫心里烧起一把火,简直想立即腾空而起,飞下三?层台阶,一脚将?杜岩给踹飞出去。
他快步下楼,顾不得什么体面,上前蛮横地?站在两人中间?,一把就将?纪云蘅手中的香囊给夺下来,气道?:“昨天不是?教你?几遍,要把这香囊给我吗!”
他的出现让两个人同时吓了一跳。
纪云蘅惊得“呀”了一声,伸手去争,还说:“良学,这个香囊是?杜公子的。”
许君赫将?手一抬,躲过她的手,大怒,“我的!”
纪云蘅也固执,急道?:“这就是?杜公子的,不是?你?的!”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
许君赫快要被气死了,怒火中翻出一点理智来,问:“你?昨日是?不是?跟我说好了要把这个香囊给我,分明?答应得好好的,为何变卦?言而无信的人在京城都是?要抓进牢中关起来的,当心我把你?抓紧去吃牢饭!”
许君赫如此口不择言,让旁边的荀言等人同时露出惊讶的表情?。
纪云蘅并没有?被吓到,她觉得自己?绝对吃不了这个牢饭,因为她向来一诺千金。
她往挎包里掏香囊,想要解释清楚,奈何包里零碎的东西有?点多,一时半会儿没摸到,便道?:“这个真的不是?你?的,你?先将?香囊给杜公子,我们进去再说。”
“不给!”许君赫怒声拒绝,再转头一看,杜岩还杵在边上,跟看戏似的。
他顿时杀人的心都有?了,戾气奔腾汹涌,全扑在杜岩的身上,“还不滚?是?不是?等着?我打断你?的双腿,让人给你?抬着?送回去?”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杜岩在他这里挨过一顿,哪还敢像之前那样用毫无用处的骨气挑衅他,顿时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走了。
纪云蘅见香囊没有?还回去,有?些?着?急地?抓住了许君赫的手,想掰开他的手指。
许君赫就故意将?手指攥紧,任凭她如何抠弄都没用,而后一把将?她的手腕攥住往涟漪楼里拉。
一路上了二楼雅间?,许君赫将?人推进去,让荀言二人在门?口守着?,之后进去将?门?一摔,隔绝了里面所有?动?静。
门?内的两人都站在门?边,谁也没有?先坐下。
有?片刻的僵持,纪云蘅小声唤道?:“良学。”
许君赫心里噼里啪啦地?烧着?火,后槽牙都咬紧了,气得不行。但一听纪云蘅这样轻声地?唤他,那些?怒气又无处宣泄,硬生?生?往心里憋。
上回已?经对纪云蘅生?过一次气了,后来那些?辗转难眠的夜,丝丝缕缕的悔意填满他的心脏,他已?经无法再对纪云蘅怒声相向。
分明?她做了一些?可恨的事情?,但脸上的表情?又十分无辜,乌黑清澈的大眼睛认真地?注视着?许君赫,用一种特?别的方法让他束手无策。
他抬手往纪云蘅的脸上捏了一把,在她吃痛的低呼声中朝她欺近。
“纪云蘅,昨日不是?跟我约定好了吗?为何要把香囊送给那个山猴子?”许君赫的声音低了,语气也软了,不再是?冰冷的质问,反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你?别跟我说你?当真喜欢那只山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