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雪时/云鬟湿by南川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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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反而又冒出新的渴求。
不知是出于药效的驱动,还是心念唆使。
她迷蒙的目光落在他的薄唇上,端详片刻,跃跃欲试,试图吻上去。
察觉到她的意图。
不能再纵容她了。
谢玹冷静又漠然的想。
事情会脱离他的掌控的。
于是,在她温热的唇堪堪触碰到他时,谢玹立即用强硬的力道牢牢制住她,褪下外衫,将她兜头蒙住。
他喉结微滚,沉沉看她一眼,顿了顿:“来人。”
静昙应声推门而入。
瞧见屋中的境况,他脚步一滞,犹豫地站在门口,踯躅不敢向前。
谢玹知道自己的衣衫被她揉皱的不成样子,下颌上或许还沾着绯色的口脂,想来模样好不到哪里去。
他轻叹一声:“备车回府,寻女医来。”
静昙震声应是。
一股一股的热潮拍击的容娡头脑发晕,她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烦闷地哭出声。
谢玹抱着她坐上马车。
都尉府到谢玹的宅邸有一段距离,马车颠簸,容娡被颠的摇摇晃晃,难耐的低低抽泣。
她觑着他雪净冷漠的脸色,支着混沌的、烧成浆糊的思绪想,是她咎由自取,是她自找的。
悔恨是真,难受亦是真。
难以忍受的浪潮一下又一下地冲击着她的四肢百骸,容娡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化掉了,五脏六腑似乎也烧成了一滩粘稠的水。
她的心跳很快,脉络里的血液裹挟着热意翻涌奔流。
眼泪啪嗒啪嗒的大颗砸落。
只得伏在软榻上,无助地勾住谢玹一角衣边,轻轻摇晃试图引得他的心软,啜泣着唤:“哥哥,谢玹哥哥。”
“我喜欢你。”她嗓音侬软,“帮一帮我……抱抱我。”
谢玹端坐如松,阖着眼眸,没有看她。
他的右手缠着一串菩提手持,菩提珠子拢在手心,被他的手指一颗又一颗的碾过。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驶过颠簸的路段,驶入府邸,晃晃悠悠地停下。
微风将帷帐吹出层叠的涟漪。
谢玹抱着容娡走下马车。
他摸到满手潮湿的衣料,动作微滞,起先以为是容娡的眼泪浸湿。
待将她放到榻上后,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潮湿的那块地方,眼泪似乎并不能滴到。
谢玹意识到什么,身形微僵。
僵了一阵,召来婢女为她更衣。
他站在屏风外,听到容娡仍在呜呜咽咽的哭,像是心有不甘,又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婢女带着更换的衣物退下。
居室中很安静,于是便显得容娡呜咽的啜泣分外明晰,如同幼猫的爪垫,一下一下挑拨着人的心弦。
沉吟片刻,谢玹提着一壶凉茶走到她身旁。
容娡的面颊烧出薄透的嫣红,像是被胭脂浸泡过一般。她的额角满是汗,细汗将鬓发打湿,如同几笔沾湿的浓墨,凌乱的贴在她娇妍的面庞上。
她难受的低声哭吟,又迷迷糊糊地不允自己在旁人面前失态,便紧紧咬住嘴唇。
谢玹斟了一杯茶,递给连脚趾都在绷紧蜷缩的她。
容娡嗅到他身上的冷檀香,才稍稍平复一些的心念,又被勾起一点空乏的渴望。
她又想要流泪了。
哭了那样久,流了那么多泪,失水太多,容娡的确有些渴。
但谢玹未能让她得偿所愿,她置气不肯接。
热意灼烧着她的四肢百骸,她的手臂绵软无力,根本抬不起来,也没法接。
沉默片刻,谢玹拨开垂落的帷帐,将她扶起来,让她倚靠着被褥。
他目光清沉,蜻蜓点水一般掠过她布满细小齿痕的红唇,望见一些伤痕里渗出的淡淡血丝。
容娡好不容易才靠咬伤自己唤出一丝清明。
然而一嗅到他的气息,她的思绪便又搅成一团粘稠的浆糊,浑身不受控地发软、战栗,身不由己地朝他软软地贴过去。
谢玹捏住她细嫩的下巴尖,制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他端着茶杯喂她水,容娡干渴许久,注意力转移,急迫地去饮水。
她喝的有些急,不小心呛到,茶水洒出一些,洒到谢玹的手背上。
她不假思索地低头去舌忝。
谢玹未曾料想到她这一举动,鼻息一窒,冷白手背上的淡青色血管骤然一鼓。
容娡小猫舔水一般舔了几下他的手背,握着他的手贴着她的脸颊,试图汲取凉意。
的确让她好受一些。
但还不够。
远远不够。
她呜哼着哭出声,滚烫的泪珠砸在他的手上,抱着他的手臂娇气的乱摇乱蹭,哭腔道:“哥哥,难受……我是你的,我是你的!你亲一亲我呀!”
谢玹凝视着她,眸底翻涌着一些晦暗的情绪。
正当容娡支着混沌的思绪,眼泪汪汪,沮丧的想,他又会一如既往的,如同无情无欲的神像一般无动于衷时——
谢玹微凉的手指忽地扣住她的细软的后颈。
容娡微怔,腰肢一下子软塌下去,心房扑通扑通直跳,没由来的有种强烈的预感……兴许,这次会有所不同。
谢玹的手指轻轻摩挲两下,像是在衡量斟酌。
而后他轻叹一声,倾身靠近她,扣着她的后颈令她微微抬头,吻住她的唇。
容娡倏而睁大双眼。
谢玹冰冷的发丝溜入她的领口,凉的她一个激灵,思绪清明一些。
眼尾垂着的泪珠,似乎都因为震惊而忘记垂落了。
她心跳怦怦,有些紧张地攥住谢玹肩头的衣料。
谢玹最初吻到她时,动作尚且带着点试探的温吞,容娡张口吸取他口中的凉意,不经意含混的呜哼一声,声音里带着点粘稠的水意。
他听到后,吻势忽地变得凶猛起来,像是要借此堵住什么。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个由他来掌控的吻。
丝毫不含情|欲的一个吻,却夹杂着他对她沉重而无奈的妥协。
清冽的冷檀香强势灌入她的感官,甜酿香、混着淡淡的血腥味,在两人唇舌之间蔓延开。
容娡仰头承受着他的吻,渐渐有些喘不上气,头晕脑胀,指尖不由得掐着他的手,分不出旁的心绪,再无心思去撩拨他。
好半晌,谢玹松开她,额心抵着她的眉心,气息微微不匀。
他平复着呼吸,开口说话时,清磁的嗓音低而沉,带着点不大明晰、但又很好听的喘,竟无端显出有些妖异的蛊惑。
“满意了,嗯?”
容娡舔舔唇角,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在发麻,心跳也几乎要挣破胸腔。
如此亲吻过后,她的热潮与不适的确减轻许多。
只是……心里不受控地又冒出些旁的念头。
听到他不甚清冷自持的问话,她眼睫扑颤,闷闷地“嗯”了一声。
顿了顿,她不知想到什么,又迟缓的摇摇头。
谢玹眼眸湿润,略带疑惑的看着她。
容娡的含着水波的目光往他的腰腹处瞟,声若蚊讷:“想看……玉璋。”
谢玹一怔,面容雪净淡然,胸腔间却震出一声略显无奈的闷笑。
“姣姣,你不能什么都想要。”
居室里很安静, 静的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容娡方才几乎是不暇思索地说出心中所想,然而话一出口,忽地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
先前在谢玹面前佯作出的懵懂清纯性情, 被她自己的刚才的那句话击了个粉碎。
她有些心虚地望向谢玹,对上他似笑非笑的、似是能看透一切的澄澈眼眸, 睫羽飞快扑簌几下, 又心虚地别开眼。
但她顾不得那么多了。
药效持续在她的五脏六腑间翻涌, 滚烫的浪潮拍打着她, 晃得她头晕脑胀, 将她的理智吞并淹没, 几乎无法思考。
喉间的燥渴经过方才那一吻有所减缓, 但新的一波由药效催出的潮热,渐渐自她的腹腔中满溢而出。
容娡烧的昏昏沉沉,而谢玹通身温凉。
她几乎凭着本能去抱谢玹,想借他消去自己的热意,双臂隔着冰凉的衣料去环住他劲瘦的腰。
柔顺的发丝如同丝网一般,滑了谢玹满手。
她将他的话置若罔闻,试探着寻索她想要的东西。
谢玹的眸色黯了黯。
鼻息亦沉了几分。
他听着自己逐渐失控的心跳, 感觉到手背上的脉络突突急跳, 简直不知该如何应对恣意妄为的她才好。
容娡摸索一阵, 膝盖压着他的衣摆,试图跪坐到他膝上。
谢玹呼吸微乱, 赶在她想要索取更多之前, 强硬地攥住她的两只手腕, 将她提开, 摁在榻上。
低声警告:“别动。”
容娡未能如愿,热的浑身难受, 再次难以忍受的哭出声。
谢玹同她拉开距离,侧坐在榻沿,压着她的手腕,岿然不动,满面泰然自若的冷淡。
仿佛先前险些情难自抑、失控而令她得逞的人并不是他。
容娡将自己蜷缩起来,如同秋风中日渐凋敝的荷花瓣一般瑟缩颤抖。
她哀哀啜泣,哭的可怜。
泪意混着水声潺潺。
谢玹垂敛眉眼听了一阵,瞥向她沁着绯红的面庞,目光微动。
她几乎被药性磨得崩溃。
如同枝头熟透的蜜桃,轻轻一碰便会摇晃着漾出甜腻的汁水来。
谢玹看着她,清沉淡漠的眼眸里,终究还是慢慢流露出于心不忍的神色来。
便微微俯身,纵容她抓住他的衣摆,纵容她含住他的唇角,吸吮汲取凉意。
不知过了多久。
许是一盏茶的工夫,又或许是半个时辰。
或许要更久一些。
当谢玹疑心她几乎要将他的唇角咬破时,房门外有侍者来报:“主上,医师来了。”
谢玹便将她的手拨开,用指腹抹去唇角沾着的一丝甜腥的血气,站起身来。
室内的空气中浮动着一股过于甜腻的潮香。
略一沉吟,他目光扫过自己的衣襟,换下衣摆湿透的外衫,淡声道:“进来吧。”
医师得了准允,提着药箱步履匆匆地走进门。
谢玹静立在一侧,看着医师满脸凝重的把脉,而后熟练的扎针放血。
容娡疼的浑身发抖,小脸皱成一团。好在很快便不再难耐的哭哼,安静地睡去。
谢玹打量着她:“药效清除了?”
医师分出心神回应:“暂时解除了。”
说这话时,医师不禁略带古怪地瞥了谢玹一眼。
谢玹的下颌上还沾着点凌乱的口脂,想来同这遭受药效磋磨的娘子应当关系亲密。
她有些奇怪,药效用合|欢之法便可轻易的解除,比大费周章地另觅他法要简单许多,不知这位郎君为何没有那般做。
然而,当她看清谢玹那张神姿高砌的、清冷如谪仙般的脸,愣了一瞬,心里的疑惑忽而迎刃而解了。
谢玹听罢她的话,眉尖微蹙:“暂时解除,是为何意?”
医师道:“这位娘子饮下的药乃是‘快红尘’,奇特至极,非阴|阳|交|合而无解,不才如今能做的只是将药效暂时压制下去,但药性仍蛰伏在她体内,兴许有朝一日会卷土重来。”
“别无他解?”
医师笃定道:“别无他解。”
谢玹轻轻颔首,沉默下去,薄唇微抿。
“郎君倒也不必太过忧心。”医师宽慰道,“只是有可能。”
谢玹走出容娡的居室时,已是暮色四合。
带着些寒意的风将他的衣袂扬起,灌入他的衣袖,掀起一点冷意,将他的神情吹拂的更为冷凝。
静昙迎风走过来,恭声唤:“主上。”
谢玹收敛心神,看向他。
静昙从怀中掏出一叠纸:“查到了一些东西。”
谢玹稳步回到自己的居室,将那叠纸对着烛火一张一张翻阅。
每看完一张,虽然早就有所预料,但他的脸色还是不禁愈发冷沉。
须臾,谢玹放下纸张,眉宇间的寒意几乎能凝成一柄锋利的冰刃。
“容娘子所言非虚。”静昙道,“刘覆果然早先便投了江左叛军。那位都尉夫人亦同叛军往来频繁,似是与叛军中的某位将领有私情。”
“私情?”
这件事那些纸张中不曾提及,谢玹眼眸微动,想到在寺中同容娡撞破的交|媾。
“对。”静昙颔首,“杜夫人同那人情深义重,只是迫于父母之命嫁给了都尉,长年暗中往来,暗通款曲。主上半月前上山遇刺,正是杜夫人向那边透露了您的行踪。只是如今响尾蛇教似乎正与江左叛军内讧,那次埋伏是叛军有意栽赃,意图借我们之手除掉分裂的势力。”
叛军为保行动不出差错,特地派刘覆前来协助杜夫人,怎料此人狂妄自大,是个纨绔草包,又一心惦记着容娡,这才频频出了纰漏。
谢玹此次南下,除却来云榕寺修身养性外,另有借机试探江东其余未曾叛变的数郡态度的要务。与叛军勾结的异心官员势力渐次被他清理拔除,杜都尉刚正不阿,并非二心之人。
只是……
“余下的是杜都尉的家事,由他着手去处理吧。”
静昙应是。
谢玹沉吟一阵,冷沉的目光遥遥望向北方,极轻的叹息一声。
“洛阳亦有人按捺不住。”
静昙面色一凛,迟疑地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往北看。
“那日来客舍搜查的人,虽乔装成刺客,但举止颇为守规,口音亦出自北地,应是从军营里派来的人,试图借机除去我的性命,嫁祸给叛军。”
静昙满脸诧异,慢慢睁大眼,看向谢玹的脸,果不其然在他眉宇间窥见一丝恹恹的倦怠。
“我无意逐权,但总被有心之人忌惮。”
“主上……”
谢玹收回视线,面容冷的恍如覆上一层浓重的霜雪。
“待丹阳之事落定,便回洛阳。”
容娡昏睡了三日。
她睡得昏天黑地,浑然不知这几日里,丹阳城里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清醒之后,容娡才从佩兰口中得知近日发生的事。
原来杜夫人要害她,是因为她在寺院时撞破了她与别人的私情。
她那时看到了容娡的脸。
杜夫人不贞之事在坊间早有传闻。起先是因为她嫁过来时同夫家闹了好大一场,后来杜简出生长大后,与杜都尉生的并不像,流言蜚语便渐渐传开。
儿多肖似母,本也没什么,杜夫人生育后又逐渐变得温柔贤淑。
杜都尉不以为意,只当不过是些好事者嚼舌根造出的谣言,待杜简这个唯一的儿子极好。
如今私情败露,杜简是否是杜都尉所出,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容娡猜想,杜夫人之所以想杀她灭口,想来既是要掩盖私情,或许……也是为了混淆杜简的身世。
杜都尉得知这些事后,怒发冲冠,亲自带兵同那奸|夫对阵,生擒了他,将他于丹阳城门前斩首。
虽说许多事皆有杜夫人的参与,但她多是隐在背后出谋划策,并未亲自去做,杜都尉本着多年夫妻情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依照家规禁足了杜夫人。
未曾料想,斩首那日,杜夫人竟偷跑出府,见爱人身死,毫不犹豫地自城楼上一跃而下。
容娡听罢,虽觉得他们是咎由自取,但未免还是有些唏嘘。
醒来后,容娡又挨了两日的针,捏着鼻子喝了几天苦涩的汤药,医师才堪堪点头,说她已无大碍。
然而药效虽消,被那药效驱动而做出的一些荒唐的事却历历在目。
中药时她分明头晕脑胀,如今意识清醒,连带着那些记忆都清晰起来。
虽然她并未能得手,同谢玹有什么实质的进展。
但以她的认知来看,除却不曾宽衣解带,好似也没差太多。
容娡想到那时发生的事,第一反应是丢人。
她怎么能……
容娡知道自己的泪水很多,她也极其擅长利用真假参半的眼泪去哄骗人。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能料想到自己会将谢玹的不染纤尘的雪白衣襟哭湿成那个样子。
更何况,浸湿他的衣襟的并非尽然是她的泪水。
哪怕容娡最初的想法,只是想借着药效来引得谢玹心软动容,并非出自情|欲。
但如今她也不得不承认,被清冷自持的谢玹那般强势的吻着时,她的确被他勾起几丝情|潮。
还有就是,她在他面前一直刻意装出的清纯温婉,似乎败露了。
容娡有些心焦,不知该如何圆过去,便没有刻意去寻谢玹。
未曾想到,她没去寻他,他反而来寻她了。
几日不见,谢玹仍旧矜贵出尘,像一尊被供奉起的神像。
但,容娡见过他眼眸湿润的情|动模样。
谢玹见到她,看着她鲜活娇美的面庞。
哪怕明知她的算计,明知她的图谋,他还是缓声说出深思熟虑过后的话语:
“那日之事,我会负责。”
容娡听得手指微蜷,虽然一切皆在她的算计里,但她的心房还是不受控地加速跳动起来。
“你既然要北上寻亲,路途遥远艰险,不若随我同行?”
谢玹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清磁, 语气温冷斯文,淡而无味地飘入容娡的耳中。
然而容娡听罢他这一番话,心跳忽地漏了半拍。
旋即诸多心绪犹如涨潮般纷至踏来, 齐齐涌上她的心头,将她本来悬空的心房盈满, 令她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谢玹的脸。
她尚未想好该如何圆谎, 今日见到谢玹, 不由得很是心虚, 因而一直未曾同他对视。
但此时她看着谢玹雪净俊雅的面庞, 思忖着方才他的那番话, 忽然意识到, 兴许……她不必费尽心思去遮掩了。
谢玹是何等心思缜密、颖悟绝伦的一个人,绝不会看不透她拙劣的伎俩。
她对上他时,总是感觉吃力与棘手,不免要竭尽全力伪装。
容娡心知肚明,她的手段并不高明,以往同男子周旋时游刃有余,不过是因她有一副好容貌作依仗, 寻常男子见了她难免不会见色起意, 才使得她屡屡得手。
谢玹这样芝兰毓秀的人, 当然同那些凡夫俗子不同。
可他分明能看穿她的伪装,却仍选择将她带在身旁。
容娡看着他岑静如覆雪山巅的眼眸, 眼眸慢慢睁大, 鼻息也不禁放轻了。
他这般行事, 只会有一个解释。
即使她撩拨他的手段拙劣又媚俗, 他的心念还是因她而动摇了。
——他心动了。
意识到这一可能,容娡沉甸甸的一颗心脏猛烈跳动起来, 紊乱心跳声混着无数纷复的心念要冲破她的胸腔。
“为什么?”她看着他,听见自己轻声问。
谢玹睫羽轻眨,隔着几步的距离,同她对望,恍若覆着霜雪的眉眼间,慢慢浮现一丝淡淡的无奈。
容娡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思量一阵,面露恍悟之色,略带得意的勾起唇,妍丽的眼角眉梢挑出几分愉悦。
她笃声道:“谢玹,你舍不得离开我。”
谢玹并未否认。
虽然谢玹克己复礼、恪守清规,但他此前的确同容娡有过片面的肌肤之亲。
谢玹斟酌了许多,亦衡量了许多。
他无法否认的意识到,自己向来古井无波的一颗冷漠的心,的确被她撩拨出几分从未有过的动摇。
无论是因心中一直以来横亘的那柄道德的秤杆,还是因为面对容娡时的动容,皆无法令他将她放任不管。
更何况,她的身体里还蛰伏着那味未解的药。
想到容娡被药效驱动时的模样,谢玹无法从容不迫地置身事外。
她说,她是他的。
她步步图谋,只想要得到他。
容娡——
这只狡黠的、修炼成精的小狐狸。
他知道她接近自己是有所图谋,而他竟也由着她勾出几分本以为不会有的心念。
起先是因她有所不同,她并不畏惧他身上的凶煞命论。
他好奇她会如何来接近他,以为自己能冷眼旁观,便默许纵容了她。
由着她摇摆着娇美明艳的皮囊,用乖唇蜜舌,吐出甜蜜的话语,以并不高明的引|诱,势如破竹地挤入他沉如死石的生命。
一点一点的纵容,一点一点的失控。
以至于如今,无法割舍,覆水难收。
容娡说的不错。
不论是因着何种缘由,他皆无法放任她轻而易举离开他。
想到这里,谢玹目光微动,无声地叹息一声,收敛心神。
他略带无奈地瞧了她一阵,咬字温冷地问:“你不愿同我走么?”
容娡头摇如拨浪鼓,美丽澄澈的眼眸亮晶晶地盯着他,脸上满是克制不住的笑意,用甜润的嗓音道:“怎会不愿!我自然是心甘情愿,便是在梦里,都恨不得能时时缠着哥哥你呢!”
谢玹便在一瞬间里想到,她梦呓时的确含糊地呢喃过他的名字。
这番话若是从旁人的口中说出,谢玹只会冷漠的觉得荒谬可笑。
然而此时说出这话的人是容娡。
她不光这样说,她还颇有本领的能令他想到相应的依据。
谢玹的胸腔中震出极轻的一声愉悦的哼笑。
“既如此,便早做准备。待丹阳事定,不日便北上。”
容娡乖顺的点点头。
说话间,她早已卸下那点因害怕被看透而产生的心虚。
但,即使谢玹并无责怪她的意思,容娡想,她还是得稍微挽回一些自己的形象。
略一思索,几个呼吸的来回,她犹如一尾灵活的鱼一般游到他身前,仰面看着他雪净的脸,试探着挪入他怀里,环住他的腰。
“谢玹哥哥。”她在他怀中拱了拱,嗓音甜软,“你没生我的气呀。”
谢玹垂眸,视线所及是她乌黑的发顶:“嗯?”
容娡没说话,将脸埋进他胸前的衣料里,默不作声的抱紧他。
过了好一会儿,她慢慢抬起闷红的脸,细嫩的下巴尖在他的衣襟上磨了磨:“我以为你会恼我言语不端、举止放浪。”
谢玹望着她水波潋滟的美目,默了一瞬,领悟到她的意思。
“你那时为药所驱,身不由己,怨不得你。”
容娡抱他抱的极紧,同他贴得毫无缝隙。她的衣襟上绣着盛放的莲花,饱满丰盈的软馥花瓣压着他,谢玹没由来的有些呼吸不畅,唇角抿成一道直线。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唇角,小声道:“那,哥哥喜欢吗?”
察觉到她的视线,谢玹顿了顿,嗓音不自觉地沉下去:“喜欢什么?”
容娡犹如被蛊惑一般踮起脚,眼神亮澄澄的,柔软的指腹轻轻抚了抚他的唇角,轻喃道:“喜欢我……同你亲吻呀。”
他喜欢么?
谢玹慎重地思忖一阵,想到那时唇舌交缠时的触觉,得出结论。
提到同她的吻,他能忆起几分愉悦,应当是喜欢的。
接颔为戏,谢玹以往曾遇见过,彼时只当时人心之欲为本能所驱的无聊之举,往往漠然置之,想到交吻时两张不同的口会交换涎液,更是难免生出几分鄙夷不屑。
然而亲身所历后,方知其中快意。
谢玹喉结轻轻滑动,没说喜欢还是不喜欢。
容娡深知他那古板的性情,瞥他泛红的耳尖一眼,心中便有了数,并未在此话题上多作纠缠。
她勾着谢玹的颈项下压,温热的唇轻轻吻了下他的唇角,一触即离。
谢玹的薄唇绷的更紧。
容娡松开他,似叹非叹的轻笑一声,将脸埋在他肩头,红唇凑到他耳边,意有所指道:“那日我虽中了药,但神识尚有几分清明。因我嗅着你身上的冷檀香,知身旁的人是哥哥你,才情难自抑地想着放纵自己。只不过谢玹哥哥乃是清冷自持的君子,丝毫不会逾矩悖礼,我难捱药效,只得轻浮的胡闹了一场。——若是换做旁人在侧,我万不会如此,宁愿一刀了结自己。”
“虽有些难以启齿,但我那时唯有一个念头,只想同你……亲热一场。只是想同你。”她认真地强调道。
谢玹听着她这番甜蜜的解释,眼睫扑簌眨动,鼻息略微不稳,僵直地由她抱着,神情有些晦暗的古怪,喃喃道:“只想同我……么?”
容娡用力颔首:“只是因你,只想同你。”
沉默好半晌,谢玹才略有些迟钝地偏头看向她娇美的脸,感觉到她鼻间呼出的热气洒在他的颈项上。
容娡对上他的视线,用膝盖亲昵的贴蹭着他的腿,甜软的张口唤:“谢玹哥哥。”
谢玹僵立一阵,忽地拨开她的手,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步履之快,使得他行走间衣袖带起的风,竟能将桌案上铺陈的话本掀的哗哗作响。
容娡望着他不太沉稳的步伐,没有掩饰,略显得意的笑出声。
笑过之后,她抿了抿唇角,心底慢慢浮出些不满,幽幽叹息一声。
谢玹的作风举止未免太过古板循礼了些。
她还以为能撩的他主动亲吻她呢。
丹阳郡的内乱平定过后,联合周边数郡共同讨伐叛军,以往企图伺机策反吞并周围各郡的叛军,见状悻悻离去,退回江东。
没过多久,局势便渐渐稳定下来。
容娡起先对要跟随谢玹北上洛阳这件事并无太多实感。
因这一切本就是她算计而来,她对此早有所料。
然而当谢玹知会了她北上的确切时日,并且容娡意识到这日子就在没几天后时,她却不由自主地开始反常焦灼起来。
容娡自出生起便长在江南水乡,未曾去过北地,期盼向往之余,又有些害怕不能适应洛阳水土的畏惧。
于是,在谢玹闲暇时,她便忧心忡忡地去找他询问:“谢玹,洛阳是不是很冷啊。”
谢玹执笔的手一顿。
他搁下笔,不动声色地瞥她一眼。
这个问题,几个时辰前,她曾提到过两次。
略一沉吟,谢玹温声回答她:“是要冷一些。”
容娡便皱起一张小脸,忧虑道:“是了,你同我说起过。那到了洛阳,岂不是要穿许多冬衣?我备下的似乎不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