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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雪时/云鬟湿by南川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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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凉的哆嗦了下,想要蜷缩着合拢自己,却被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驳回。
容娡的眼睫簌簌颤抖起来,鼻音浓重的像是要哭了:“……松开。谢玹,松开!”
她不是他的肴馔!
谢玹短暂的抬了下头,薄唇上浸着一层水光。
这人面容雪净,仍是那副不染纤尘的谪仙样,幽邃的眸底深处,却翻涌着浓重的掌控谷欠望,清峻的眼角眉梢,映着暖融烛光,仿佛染了层水色,宛若春风骀荡。
他清沉的目光落在她惊慌的脸上,端量一瞬,薄唇抿了抿,眼帘再次垂落。
容娡咬住唇,呼吸紊乱,很快说不出话。
顾及谢玹身上的伤——那伤还是因她而起,她不能肆无忌惮地蹬开他。
于是一低头,便能看见他乌黑的发顶,以及挺峻的鼻骨。
他眉眼低垂,神情专注,仿佛在啜饮着贵重的茗茶,举止有种说不出的温雅。
容娡的眼瞳微缩,异样的浪潮窜入她的脑海。她的足失控地蹬了几下,像一条被钓上岸的鱼那般扭动着腰徒劳的挣扎,呜呜咽咽的哭吟出声。
谢玹的头发被她扯住,他被迫仰起脸,无奈地看着她,嗓音微哑:“姣姣……松手。”
容娡不松,气恼的发抖,哆嗦着抽泣。“我讨厌死你了!”
窗外仍下着淅淅沥沥的细雨,居室里弥漫着潮湿的气流。
谢玹没说话,垂着眉眼,不知瞧见什么,唇角极轻的勾了勾,直起身将她捞入怀里。
容娡恼极怒极,面颊涨红,抬脚蹬他,顿了顿,又好像不解气似的,一口咬在他肩头。
谢玹纵容地看着她,冷白的手背上鼓出淡青色的青筋,玉璋试探着往里。
容娡浑身一僵,眼睫飞快的眨动两下,啐骂的话闷在喉咙里,搂住他的脖颈,不敢再乱蹬了。
谢玹半阖着眼,眸色幽深。
他气息不稳,贴在容娡耳边,声线仿佛浸了一层微哑的潮意:“姣姣,我放你走……别爱旁人,好不好?”
容娡的顾虑不无道理,北上幽州之路,凶险重重,她的确会成为许多人的眼中钉。
他城府深沉,最初答应放容娡离开不过是缓兵之计,本想待她放松警惕后,再次故技重施,将她关起来。
但若如此做了,她恐怕会心生憎意,难免会再次以命相挟,惹出乱子来。
不如,短暂的放她自由,既能护她周全,又让她认清楚,只有他最爱她。
他……爱她。
无论是真实的算计还是虚假的情意,每一面的她,皆牵动着他的心弦。
只有他能给她,她想要的。
权势也好,富贵也罢。
她既不爱他,爱他的身外之物,那他就牢牢将那些掌控在手中,尽数奉给她便是了。
只要,她别爱上旁人,别另觅他人。
容娡咬着唇,浑身发颤,眼神涣散,没有出声。
谢玹没听到她的回应,眼白一寸寸覆上血丝,眼角眉梢挑起一个锋锐的弧度,像只行走在暗夜里的俊美妖邪似的,修长的颈侧鼓起淡青青筋,蓦地发了狠劲,迫着她看向他。
“姣姣,你答应要与我再续前缘,等我半年,不准爱别人,别爱上别人,好不好?”
“我会给你想要的,你……爱我,好不好?”
容娡被填的涨满,无法回避,攀着他的肩哭吟出声,怔忪地看向他神姿高砌的面庞,凝视他沾湿的眉眼,断断续续的啜泣着,像是被他蛊惑似的,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好。”
她真的无法抵抗这样的谢玹。
话音一落,她自己先愣了一下,一时有些无所适从,蓦地清醒了些。
怎么就鬼迷心窍地答应了。
她难得有些愧疚,觉得自己再次骗了他,心虚的垂下眼。
……爱谢玹么?
她好像,谁也不爱。
她最爱自己,只爱自己。
容娡一向觉得,轻飘飘的许诺,是这世间最无用的东西,不用费什么力气,只需动动嘴皮,便能轻而易举地引着人沉沦,达成自己的目的。
但她自恃美貌,有着自己的傲气,曾经只有在对付谢玹时,才会费尽心思哄骗。
面对谢玹时,无论是从前的别有用心的引诱,还是后来为保全自己的讨好,她从不吝惜甜言蜜语。
谢玹对她来说,是特殊而不同的。
她气谢玹算计她,关着她,却也从未否认过谢玹待她的好,更何况他如今还承诺放她自由。
谢玹显然再次沉沦在她甜蜜的假话里,眉目含情,修长的手指强势地挤入她指缝间,同她紧紧十指相扣,力道愈发深重,要她与他一同欢愉。
容娡心里酸涩,意识混沌,一时无法辨别,自己待谢玹究竟是怀着何种心意。
她支着浆糊似的思绪,暗暗心想,既然鬼迷心窍地答应了谢玹——
那么……
或许,她可以试着等待与他的再次见面,试着与他再续前缘。

窗外的天色渐渐明亮, 枝梢上雀鸟叽喳。
谢玹仍紧紧拥着容娡不放,甚至还心血来潮,要为她颈侧的伤口涂药。
她那点伤微不足道, 明明更需要涂药的是他自己。
容娡迷迷糊糊的想,这人这般执着的要她随他沉浮, 多半还是有些不甘愿放她走的意思。
她怕他反悔, 想用力挣脱他, 但顾及谢玹掌心的伤, 以及身上其他地方不知伤在何处的伤口, 又犹豫着停手。
便只好无措地睁大眼, 看着光影在她迷蒙的视线里颠簸摇晃。
有时候, 谢玹会贴在她耳边低声说话。
“看我。”他眼帘低垂,指尖抚过她的伤处,嗓音沉哑,“姣姣……看着我。”
容娡真的无法抗拒这样的他。
无论是暗含蛊惑的语气,还是愈发强势的力道。
她只能抬起婆娑的泪眼,看向谢玹。
谢玹雪净的面色罕见的覆着一层薄红,冷湛的眼眸里摇漾着水光, 像是盛着一泓玉液般的美酒, 眼底隐有晦暗情绪蔓延。
他凝视着她时, 容娡生出一种,会被他的视线吞噬、攫取, 抛入云巅的错觉, 她无所凭依, 只能紧紧攀着他, 否则随时会坠入无底的深渊。
颈侧处破了皮的伤口,泛出古怪而细密的痒痛。
谢玹温和的、低低地问, 与语气相反的,是不容置喙的强势举止。
“可以再多一些吗?”
容娡难以忍受,似痛非痛地蹙眉,鼻息像一口气爬了整座山头那般急促,呜呜咽咽着要蹬开他。
她当然无法撼动谢玹分毫。
这时,谢玹会半阖着眼。他薄薄的眼皮也泛着潮湿的绯红,眼皮上的那枚小痣因而显得更加明显。
他紧紧拥着她,意有所指:“你明明……也是欢愉的。姣姣,你因我而欢愉。”
“你我紧密相连,合该共枕同穴……为何总想着离开我呢?”
容娡阖着眼,说不出完整的话,也不大想理他,恼怒地在他鼓着青筋的手臂上抓了几下。
谢玹的眼里攒出些笑意,唇角微翘,又拥了她一阵,才不依不舍的抽离,总算放过她。
春日负暄,暖融而灿然的日光自窗棂倾入室内,满地洒金,居室内的温度仿佛都上升了些,透着汗湿春衫时特有的潮热。
婢女来唤容娡起身时,这人早已给容娡换上了一身新裙装,居室里的狼藉也已清理完毕,只剩移位的桌案尚未收拾好。
容娡与婢女交谈完,折返回室内时,他正气定神闲地站在桌案前,身形挺直,宛若一株雪松。
容娡打量他两眼,视线一顿,唇角勾了勾:“奇怪,你的脸怎么这样红?”
谢玹将桌案复位,睫羽眨了眨,欲言又止地看向她,目光滑过她的腰腹,神情有些古怪。
容娡注意到他的目光,愣了愣,脸上一热,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不自在。
她暗啐他不要脸,脚步未停,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
“谢玹,你头好烫。”
谢玹不知想到什么,眉尖微蹙,慢吞吞吐字:“或许是因为热。”
这人一向面白如雪,鲜少有脸红的时候,更别提像现在这样满面皆是古怪的潮红了。容娡越瞧他,越觉得不太对劲,连带着他的鼻息也让她觉得气若游丝。
想了想,转身向外走去,准备唤人传医师来。
谢玹的目光迟钝地追随着她,见她转身,追上来扯她的袖子,脚步声慌张而凌乱:“别走——”
容娡脚步一顿,诧异地转身,刚好被直直栽倒的他扑了个满怀。
她踉跄了下,吓得鼻息都停了。
容娡费了好大力气,才将昏迷的谢玹扶到床上。
他晕的太突然,容娡不敢掉以轻心,急忙去寻医师。
医师很快赶来,把脉诊断后,说谢玹是因为伤势处理的不得当,起了热症,再加上连夜未眠,心力交瘁,伤了精气,才会晕过去。
他为何病成这样,容娡心知肚明,一听这话,不禁有些心虚。
她缩在医师与侍者后,遥遥看了榻上的谢玹一眼,见他鬓发汗湿,满面不正常的潮红,薄唇却惨白一片,心里愧疚更甚,欲上前细看。
然而,谢玹的暗卫闻讯陆续前来,作为害他生病的罪魁祸首,容娡心虚不已,哪还敢不知死活地往上凑,便静悄悄地离开居室。
原本容娡还盘算着,既然谢玹跟来了,那她不如借机向谢玹示好,哄骗着他,从他口中套出蛊的解法。
快红尘这味情毒虽然已经解了,但她被囚|禁在明彰院时,谢玹在她身上种下的蛊是另一个大隐患,若不解开,她始终心中不安。
可谢玹如今昏迷不醒,这味蛊目前来看,又似乎对她没什么影响,便打消了心思。
昨夜下了半宿的细雨,夜半时,雨势淅淅沥沥的停了,此时天色初晴,日光格外明湛,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青草气息。
容娡走出居室时,罗裙轻轻扫过石阶旁的兰花,沾了些雨露,裙纱上以金线绣出的牡丹花纹,越发清晰,纹路折射出细碎的光晕。
她眯着眼看向日头,穿过连廊匆匆走来的崔让尘迎面朝她走来。
崔让尘在廊庑前停步,往她身后的居室里看了一眼,目光微顿,但没有多问。
他面色和沐地看着容娡:“去洛阳的车马已经备好,姣姣打算何时出发?”
容娡垂头不语,像是陷入深思,半晌后,犹豫着小声道:“……明日早晨吧。”
崔让尘观她神情,了然颔首,领着她去崔府走了一趟。
午后,谢玹仍昏迷不醒。
容娡去崔府登门拜访,同远近亲疏的各个表亲逢迎了一个上午,回来后,有些疲乏,便小憩了小半时辰。
她小睡醒来,却听白芷说,谢玹的热症还没降下温,不禁有些心焦,连忙去探查他的情况。
门前守着静昙与其余几个暗卫,瞧见她来,面面相觑,看向静昙。
静昙微微颔首,暗卫们犹犹豫豫地放她进了居室。
居室内有些闷热。
床前烟红帷帐半垂着,容娡走过去,抬手将帘帐拨开一道缝隙,便望见谢玹一张略显憔悴的病容。
他轻阖着眼,浓密的睫羽温顺垂落,以往总是雪净的面颊,眼下如同涂了厚厚的胭脂般红艳,有种说不出的怪诞。
容娡的神情微微一僵。
她记得分明,自她同谢玹相识以来,似乎从没见过这人如此病弱的模样。
谢玹一向是高不可攀、贵不可言,无所不能的。
然而此刻,他毫无生气的躺在榻上,若非细微起伏的呼吸,简直脆弱的如同一抔在日头下暴晒的白雪,好像随时都会消散。
容娡心里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
静昙尾随容娡进了居室,影子般跟在她身后,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容娡察觉到他的警惕,有些无奈。
“你不必如此提防我。”她叹息一声,“我不会害你们君上。”
静昙不吭不响,依旧杵在她身后。
容娡见说不动他,顿了顿,毫不客气的使唤他。
“备些冰水与干净的帕子来。”
“几时喂得汤药?”
“将煎好的汤药端过来。”
喂药时,谢玹眉头紧蹙,不大配合,碗里的汤汁有一些洒在了雪白的衣襟上。
两人朝夕相处那么多时日,容娡当然知晓他好洁的脾性,连忙张罗着要给他更衣。
静昙神情古怪,目光闪烁地问:“容娘子要亲自为君上更衣吗?”
闻言,容娡正在解谢玹带扣的手顿住,有些哭笑不得,一脸“废话不然呢”的表情看向静昙:“你觉得呢?你不会以为,你们君上将我囚|禁在明彰院里,就只是将我关着吧?”
谢玹浑身上下哪块地方她没瞧过!
她的思绪顿了一下,下意识地瞄向谢玹腰下。
好像是有一处地方……
那里的玉璋,她只摸过、感受过,但并未亲眼瞧过……
容娡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忙别开眼,在心里道了两声罪过。
偏偏静昙欲言又止,直愣愣的杵着不肯走。
容娡更不自在了,下不去手,一把丢开谢玹的银丝衣带。
反正这人如今昏迷不醒,只好委屈他忍一忍脏污了。
饮了两回药后,谢玹的热症仍不见消退。
医师束手无策,容娡更没法子,便让静昙找来平日谢玹手不释卷的经书,坐在榻沿念给他听。
往日总让她觉得枯燥无味的经文,如今细细读来,反而有静心凝神之效,渐渐也不觉得乏味了。
谢玹的热症,在翌日入夜后才稍微消减。
容娡放心不下他,斟酌许久,将回洛阳的行程向后延期一日。
直至谢玹的体温恢复如常,她怕他一旦醒来,或许不甘放她离开,得知他病症痊愈后,想着得尽快离开,于是大清早便乘上备好的车马。
白芷对此并未置喙什么,安静地跟随着她乘上马车。
崔让尘事务缠身,无法亲自送容娡去洛阳,便派了一个数十人的车队护送她。
拂晓时,飘起了潮湿的雾。日头出来后,缥缈的雾气散了些,马车旁的翠绿草叶上缀满细密的露珠。
临行前,崔让尘吩咐完仆役,走到马车前叮嘱容娡。
“眼下我走不开身,无法护你回洛阳,或许立秋后会前往。”
容娡抬手挑开细竹篾的竹帘,轻轻颔首,再次道谢:“多谢表兄。”
“不必言谢,一路顺遂。”
“好。”
容娡放下竹帘。
马车碾过草地,缓慢行驶起来,草叶晃动几下,露珠簌簌滚落。
容娡倚着车壁,略有些茫然地望向车顶,心情说不上是轻松还是沉重,只是觉得心里有种奇怪的怅然,与白芷相对无言。
她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事。
白芷抱着剑,静悄悄地看向帘外,不知瞧见什么,忽然道:“娘子没有与君上辞别。”
于是容娡便记起自己遗漏的是什么了。
她呼了口气,失笑道:“可你们君上尚未苏醒。”
白芷不置可否,只是用眼神示意她往外看。
见状,容娡的心尖颤了一下,仿佛被人拿着鼓槌击在心口,敲出细密的涟漪。
她意识到什么,掀开竹帘,向后看去——
薄雾缭绕。
不远处漂浮着几缕袅袅的雾气,谢玹披着霜色直缀,端直地站立在朱红的漆门前。
弥漫的白雾,飘漾在他身上。他的面容有些瞧不清,依稀能望见清峻的眉眼。
但只是如此,便足以彰显出他骨髓里所带有的清冷矜贵的气度,恍若传说中,存在于九天仙境里的仙尊,衬的他周身的人与事,皆浑然不似凡尘中物。
只一眼,便知是谢玹。
容娡能感觉到,他清沉的视线,跃过缥缈的雾气,落在她身上,若即若离。
马车持续向前行驶,那道清霁雪光般的身影,很快便瞧不清了。
容娡凝视着那一簇雪影,眨了眨眼,慢慢收回视线。
她冷静的想,尽人事,听天命。若是他们有命定之缘,自会再此相见。
旋即,又不无苦涩的想。
她一贯不信命,怎么如今,也相信听天由命那一套了。

一直到出了清河, 谢玹都没有追上来。
这对于容娡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省了她许多麻烦。她不必再大费周章, 可以径直回洛阳寻母兄。
车队跋山涉水,经过数个驿站, 初夏时, 行至洛阳。
洛阳一如既往的繁华, 与容娡记忆里没有太大出入。只是时移物换, 有些地方稍显陌生。
任谁也看不出, 十多年前, 这座繁华的都城, 遭遇过一场流血千里的浩劫。
连日奔波,舟车劳顿,众人皆是疲累不堪。
容娡偏头看着竹帘外熟悉又陌生的场景,也有些恍惚,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梦。
白芷前去谢府的门房通报,容娡打起精神走下马车,听见一个仆役大惊失色道:“你说谁回来了?”
容娡不徐不疾地走过去, 闻言, 对他温柔地笑了笑。
守门的仆役们, 有些曾见过容娡。眼下瞧清她的脸,一个个惊恐万状地瞪大眼, 仿佛青天白日见了鬼。
没见过容娡的, 也无不惊艳地盯着她过于美丽的面庞。
白芷用剑鞘敲了敲桌角, 柳眉倒竖:“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放行?”
门卫如梦初醒, “嗳”了一声,连忙张罗着仆役们打开府门。
一个早就死了的人, 如今死而复生,活生生的出现在人前,实在是稀奇事。容娡走进谢府时,不少人盯着她脚下,想瞧瞧她有没有影子,借此来判断她是否是活人。
容娡活得好好的,自然有影子。
众人惊疑不定,待她走远后,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很快便将这一奇事传开。
今日恰逢学堂休暇,婢女急急慌慌来报容小娘子归来时,正在书写课业的容励,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愕然抬起头。
“你说什么?”
婢女一路小跑而来,上气不接下气,“容……容小娘子回来了!此时就在院外!”
容励见她神色不似作伪,又惊又喜,一把丢了笔,撩着衣摆疾步跑向门外。
此时,容娡正在白芷的陪同下,步履翩翩,穿过月亮门,迎面向他走来。
容励远远瞧见她,猛地停步,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没说出,只愣愣地看着自己死而复生的妹妹,连眼都不敢眨一下。
容娡正在心里琢磨着事,垂着眼帘,没注意到他。
白芷率先瞧见了容励,偏头提醒容娡:“娘子。”
容娡若有所感,抬头向前看去。
容励呆呆地立在假山旁,用力揉了揉眼,不确定的问:“姣姣……?”
容娡恍了下神,眼里慢慢蓄出泪水,忍泪道:“是我。”
容励一个激灵,慌慌张张地转身朝院里跑,口不择言的大喊:“娘!阿娘!阿娘——”
“姣姣!姣姣回来了!”
他太过慌乱,以至于两脚绊在一起,险些栽倒,模样滑稽。
容娡破涕为笑,跟在他身后往庭院里走。
容励跑的很快,容娡与白芷追上他时,他正拉着谢兰岫的衣袖,激动万分地解释些什么。
谢兰岫满脸不耐烦,抬手要拧他的耳朵:“胡说八道!你做梦做迷糊了不成?”
容娡遥遥望着他们,哭笑不得,小声唤:“阿娘……”
谢兰岫听到了。
她动作一顿,诧异的转身,满脸难以置信。
容娡走近一些,又小声唤了一句:“阿娘。”
谢兰岫打量她两眼,眉头蹙起,惊疑不定,眼神往她脚底下的影子上瞟:“姣姣?你怎么……”
容娡明白她的意思,不禁有些头疼,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的事因谢玹而起,虽然被囚|禁那些日子里,容娡很想大肆宣扬他的下作手段,让世人看看他伪君子的真面目。
但谢玹姑且也算是她留给自己的一条后路,容娡存着点利己的私心,没想和他撕破脸皮,暂时不想揭穿他。
况且,若是一五一十的道来,以谢玹在洛阳的名望,没准儿不光没人会信她的话,说不定还会有人反过来指责她……
容娡犹豫不决,暗自盘算着该如何将此事圆过去,连重逢的喜悦都冲散了。
白芷远远跟在容娡身后,听了谢兰岫的询问,像是想到什么,欲言又止。
谢兰岫的目光扫过她,神情微微一变,眼底浮出几分若有所思的衡量,压低嗓音道:
“白芷是长房那边的人,缘何同你一起?”
闻言,容励不满嚷嚷:“阿娘!您这话问的,听着怎么一点儿也不关心姣姣啊!”
谢兰岫啐他:“姣姣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如何不关心?”
她再看向容娡时,目光复杂而酸楚,没再说什么,只拍了拍容娡的手。
容娡垂着眼,听着母兄的声音,忆及这一路波折的辛酸,不由得潸然落泪。
她以袖掩面,啜泣着道:“此事说来话长……”
容励最看不得妹妹受委屈,连忙低声哄她。
见状,谢兰岫也没了继续盘问容娡的心思,长叹一声。
“罢了,你能回来便好。且先回房好好歇息,待得了闲,去庙里上柱香去去晦气。”
雨后的河道上涨,水面初平。
河面上驶过一列井然有序的船,乘风破浪,旌旗蔽空,其余船只纷纷避让。
其中一艘船的甲板上,谢玹独自在船头,霜色广袖被风鼓起,衣摆如流云。
他视线低垂,望向清澈的水面,睫羽的阴影在眼下投落淡淡的阴翳,不知在想什么,浑身上下透着冰雪般的岑寂。
驶过容娡跳船的那段河道时,船夫们心照不宣地加快船速,旌旗猎猎作响,转眼间便将那段河道远远抛开。
容娡走后,谢玹便下令折返冀州。
静昙担忧他的伤情,有心劝阻,但谢玹的命令不容置喙,只得遵守。
船队逆流而上,很快抵达冀州。
早有侍从守在港口,见谢玹下了船,牵着马匹迎上前,恭声道:“君上,前几日您去寻容娘子时丢的那匹马,自己寻回来了。属下恰好碰见,便将它牵来。”
这匹马,是容娡暗算谢玹后,骑走的那匹。
谢玹脚步一顿。
静昙心里一咯噔,瞪了那侍从一眼。
侍从不解其意,满头雾水,委屈巴巴的退下。
凉风吹拂着河水,呜呜呼啸,如泣如诉。
谢玹慢慢抬起眼,望向那匹马,原本平和的神情,在这一刻猛地被打破。
眉眼间的冷淡一扫而空,他的睫羽颤了颤,眼底一寸寸沉暗。
半晌,谢玹轻笑一声,唇角扯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冷笑,目光似讥诮,又似哀伤。
不通人性的马,尚且知道回来找他。
而容娡却不知道。
她薄情至此,当真是铁石心肠。

第81章 威胁
回到谢府的第一晚, 容娡早早回房歇下,却没由来的有些睡不着,躺在榻上辗转反侧, 心里堵着一口闷气。
她还没想好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死而复生。
谢兰岫虽没再盘问她,但她总觉得, 母亲是极为在意这件事的。以至于她能够回来这件事, 在母亲心里好像也没那么要紧。
她心里乱的厉害, 越发毫无睡意。
夏夜闷热, 支摘窗大开, 虫鸣清晰可闻。
因而, 当外面响起细弱的哭声时, 也清晰地传入容娡耳中。
容娡吓了一跳,听得背后发毛,没忍住披衣起身,循着哭声,一路来到母亲的居室。
居室里点着灯,容娡从窗口往里看,谢兰岫还未入眠, 正坐在桌前, 掩面而泣。
她犹豫了一下, 推门而入:“阿娘。”
谢兰岫连忙擦了把眼泪:“姣姣?怎么还没睡?”
桌案上铺陈着一幅画,容娡一眼瞧见, 画卷上画着的人是她。
她呆了呆。
白日重逢时, 心里生出的那点母亲不在乎她的怨气, 忽然烟消云散了。
谢兰岫见她好好的站在面前, 眼泪落得更凶,几乎泣不成声:“阿娘没用……没护住你……苦了我的女儿……”
容娡心里发酸, 走过去抱住她,也忍不住落下泪来,暗自骂了谢玹许多声,后悔心软照顾病中的他了。
旋即又想到,这一切是因她而起,她自作自受,怨不得人,不禁叹息一声。
谢兰岫眼眶通红,拍了拍容娡的背:“好孩子……平安回来便好。”
容娡能听出来母亲的欲言又止,知道她有许多话想问自己。
但她尚未想好该如何作答,便只当没明白她的意思。
两人相对哭了一阵,夜色已经很深了。
谢兰岫本想让容娡歇在她房中,奈何容娡打小不养在她身边,没体会这种亲近,实在不习惯与人同榻,便回到自己的居室睡下。
起死回生着实是件奇事,容娡回府后,关于她的消息不胫而走,没几日便越传越离奇。
从前贺兰铭先是掳走容娡,后又寻到谢府纠缠她,谢府众人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有关容娡是天命圣女的传言。眼下容娡死而复生,越发坐实了这一传言,一时众说纷纭,风风雨雨,闹得半个洛阳城人尽皆知。
流言甚嚣尘上,传入谢兰岫的耳,她心中不安,经常夜半时分来容娡的居室,检查她是否还在榻上,更是三番五次催着容娡去烧香拜佛。
容娡不信神佛,但拗不过母亲,再者她也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便挑了个好日子,在白芷的陪同下去了临近的明宣寺。
明宣寺依山傍水,环境幽静,避世绝俗。
寺里没什么人,很清净。容娡入寺拜了佛,又烧了香,感觉自己的衣袖上浸了一层厚厚的佛香。
做这些事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容娡出来后,听白芷不经意提起,谢玹在这座寺庙受过罚。
她不大相信,失笑道:“你们君上那样的人,竟也会有做错事的时候么?”
白芷神情古怪,欲言又止的看向她:“娘子不知晓么?君上来寺中受罚,是因为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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