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无今夏—— by眷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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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妤洙脸上疑惑更盛:“等等,这是什么意思?”
郑业辰赶紧道:“他的意思是说他暗恋那个女生!”
“我去,果然活得久了什么都会见到!许临濯居然会暗恋别人!?”
胡妤洙猛地转头看来:“真的假的,那你们现在是朋友?”
许临濯:“嗯,我们目前确实是朋友。”
郑业辰惊愕:“那就是说人家还不知道你喜欢她吗?你还没表白?”
“没有,我表白了,她也知道我喜欢她。”
许临濯笑了笑,眼睛里的光芒快把两个人闪瞎了,“我经常对她说我喜欢你,她肯定是知道的。”
胡妤洙:“……”
郑业辰:“???”
郑业辰努力整理思绪:“等等,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你表白了,但你们没有交往……那就是说,她拒绝了你?!”
胡妤洙也十分意外地看着许临濯,许临濯却表现得很坦然,甚至还能笑出来:“嗯,我现在在追她。”
郑业辰震撼了:“我靠,你居然表白了,而且她居然没有答应你??”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她不在我们班,那成绩应该也没有你好吧?不对你本来就是年级第一,那她是长得很漂亮吗?是大美女?”
许临濯不置可否,身量修长高挑的少年倚在墙边,闻言垂眸,嘴角的笑变轻:
“喜欢一个人,就只能是因为对方的长相和成绩吗?”
“哎你别把话题扯远了, 你快说,那个女生是谁啊?”
许临濯笑眯眯地打起了太极:“这个就不说了。”
郑业辰要闹了:“为什么不说啊,这都要瞒着我们?!”
胡妤洙:“这有什么不好透露的?”
许临濯还是微微笑着, 但表情和动作很明显是在说“到此为止”了:“等她答应我之后再说吧。”
郑业辰:“你是说你们在一起了之后才给我们介绍她吗?”
许临濯笑道:“我可没这么说。我还得问问她愿不愿意公开我们的关系。”
郑业辰目露震撼,他转身看胡妤洙, 发现胡妤洙也是满脸一言难尽。胡妤洙看着许临濯:“……许临濯, 这还没开始谈呢,你就什么都要问她, 你要是谈了岂不是变得更离谱??你要是结婚了会不会变成妻管严啊?”
“而且和你许临濯谈恋爱说出去也不丢人吧,”胡妤洙, “她还能不愿意公开?”
“我真的越来越好奇了!那个女生是何方神圣啊?!”郑业辰看着许临濯,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 “我真的很想见识一下,能把许临濯治成这样的家伙个是什么样的人!”
许临濯失笑:“你们这话说的……难道公不公开关系,我不问她的意见也可以吗?”
胡妤洙:“当然不是, 我们是觉得你和之前相比变得更谨慎小心了, 和你之前给我们留下的印象有了很大的差别。”
郑业辰:“是啊, 许临濯对着我们的时候完全就是个独裁者嘛。”
胡妤洙瞥一眼郑业辰示意他闭嘴,自己纠正道,“倒也没那么严重,但你平时在班里都是说一不二的, 比起反复询问别人的意见,你总是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不是么?”
在胡妤洙看来, 许临濯这个人只是表面温和, 实际上真的接近相处就会发现这个人其实并不优柔,反倒果断得有些凌厉。尤其是共事的时候, 她常常觉得这个人是一个相当优秀的决断者,若非那点家教涵养出来的温润和穆,大抵会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许临濯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轻声开口回道:“确实。我时常会担心我的言行举止会不会让她反感,我总怕自己惹她生气或是显得不够尊重她,然后她会因此讨厌我,觉得我也不过如此。”
“那都是因为我很在乎她。”
“所以我会尊重她的一切感受,因为我希望她觉得我足够好,然后那点好感能够慢慢变成喜欢。”
许临濯收回眸中翻涌的情绪,抬起眼,声音清亮低回:“她不喜欢被人关注,所以在得到她的同意之前,我不能告诉你们。”
对话最后于上课铃声中草草结束。
回到教室的座位上之后,坐在胡妤洙后面的郑业辰伸长了脖子,很小声地对她说:“妤洙,你最近有没有发现许临濯有什么动静啊?”
胡妤洙:“什么叫有什么动静?”
郑业辰:“你观察东西总是很细嘛,关于他喜欢的那个女生,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郑业辰的一句话宛若阳光投射,顷刻间云开雾散,胡妤洙的脑海中忽然回想起了她上一次看到的场景。
“等等,”胡妤洙突然开口,“我好像见到过许临濯和那个女生。”
“哈?!”郑业辰惊了,“那你刚刚怎么不说!”
胡妤洙:“……因为我当时没想起来这回事,这都八百年前的事儿了。”
郑业辰很急: “唉等等,先不说那些,你是什么时候遇到他们的,在哪里遇到的?你有看到那个女生长什么样子吗?”
胡妤洙沉默半晌:“……没有。”
“我是在去年五一假期的时候,在花河广场那边遇到他们的。我只看到了背影,那个女生很瘦,穿着白裙子,黑长直发,身高到他下巴的位置。”
她只记得一个背影,不,或者说是一种感觉。清柔淋漓的雪,素白的纸,山巅流淌过的云和风。只有背影,但那个女生的气质出众,给她的感觉便是像这些东西一般。
郑业辰叹息:“哎,那不还是等于什么也不知道吗?”
胡妤洙收回思绪,瞥了他一眼,“你那么关注人家的事干什么?顺其自然就好了,总有一天许临濯会把她介绍给我们的。”
“哎,”郑业辰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这么相信许临濯?那个女生可是拒绝过他哎!”
胡妤洙不以为意,“你当许临濯吃干饭的?他可不像你,他在感情里一定是主动的那一方。”
郑业辰:“不对吧,我怎么觉得他刚刚那番话里的意思不是这样,明明是他被那个女生拿捏得死死的啊?”
胡妤洙嗤笑:“这是他的手段好吧?没人比他更会假装示弱了,实际上强硬得要命。他总是嘴上这么说,没把握,看情况,但哪一次事情不是按照他的设想走?他这人就从来不会让自己做白费力气的事。”
在他人眼中的许临濯身为领导者,是温和又不失决断的存在,但胡妤洙总能从细节里看出这人的精明狡猾。胡妤洙觉得他对事物的把控欲太强,所有的按部就班和循序渐进,都是他反复谋划后的结果,那些觉得许临濯好相与的人也不过是被他的外表所蒙蔽。
而那个女孩子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这张精心编织的温柔密网罩住。
第一次联考过后的不久,第二次校内月考又将至。
和月初的联考相比,五月底的月考显得不那么重要也不那么正式,但,陈缘知看着自己的年级排名,心里却缓缓滋生出一丝躁意。
还差一截。
高二下学期还剩下两次大考了,如果剩下的两次大考考不进年级前五十,她就没可能在今年八月份进入元培班了。
手中的笔开始变得烫手,陈缘知看着眼前的题目,脑海中纷纷扰扰地掠过了很多东西,思绪太乱,她半天没能看进去一个字。
不,不要想这么多。
陈缘知猛然捏紧了笔,眼前模糊的影子瞬间变成了清晰的字和图片。
现在焦虑这些没有用,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放松不能动摇,沿着既定的计划去做,轮到天命决定之前,她要把自己能够做到的努力都做完。她总是相信事在人为。
思绪被理清,陈缘知定下心神,重新开始看题目。
“缘知!”
很陌生的声音,眼前瞬间盖下了一片阴影,陈缘知循声抬头,第一眼看见的是女孩微微弯着的眼睛,以及脸上温柔开朗的笑。
李诗嫣看着陈缘知,大抵是陈缘知的表情里难以掩饰的些许意外,让她从一开始的活泼变得有些拘束,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缘知,你现在有空吗?我有个数学问题想问你,不知道你方不方便教教我……”
陈缘知确实是惊诧的。
她和李诗嫣完全不熟,在这之前,两个人只有一次对话,还是说“谢谢”和“不客气”。
李诗嫣为什么会主动来找她问问题?因为她这次数学考得比较好吗?
李诗嫣看着陈缘知,有些沮丧的样子:“如果你没有时间的话,就当我没说过就好了……”
陈缘知顿了顿,伸手接过了她的笔记本,声音开口变得低洇柔和:“不会,我有时间。”
“你要问哪道题?”
李诗嫣顿时笑了起来:“多谢你!我想问这里,这一页这道,第一问和第二问……”
大概真的是单纯地觉得她成绩好,所以想来找她问问题吧。
陈缘知默默清除杂念,开始给李诗嫣讲题。
从那之后,李诗嫣便经常来找陈缘知问问题,陈缘知有时空闲,帮她说了几道题也没什么;有时忙碌,但看着李诗嫣眼神柔软地向她祈求,陈缘知也很难拒绝她,便无奈地接过本子解答。
陈缘知发现李诗嫣经常会在解答之余问她一些奇怪的问题:
“哇,缘知你的练习册好多啊!这些你都做完了吗?你觉得做哪本提高成绩比较快啊?”
“缘知你平时有没有出去补课呀?是找的一对一的家教吗,还是上的网课?”
“你的笔记记得好清楚!可以借给我吗?我想拿回去看一下。”
“缘知你的思路好清晰噢!你都是怎么学数学的呀,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学习方法?”
这些问题咋一听很正常,但陈缘知总是觉察到李诗嫣在提问题时所带的一丝突兀和不协调感。但那种奇怪的感觉具体是出自哪一方面,原因是什么,陈缘知也说不上来。
“不错啊,这本练习册都快做完了?”
陈缘知回过神,看向面前正翻着她练习册的沈儒,沈儒从拿到她递过去的练习册开始,便一直在翻看她的做题情况,赞叹声便是出自于此。
沈儒合上练习册,看她的目光温和明亮:“这本的题目都是提高题,做起来很费时间,我没想到你高三之前就能全部做完。”
陈缘知看着他的眼神,心里的某一处不禁雀跃,她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小小的骄傲:“那当然了,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每天花那么多时间在数学上呢。”
沈儒打趣她:“那你有没有喜欢上数学?”
陈缘知非常果断地拉下脸:“没有。”
沈儒被她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
李诗嫣带着练习册,刚推开一点办公室的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情绪向来收敛且性情温和的沈儒,看向陈缘知的眼神里是毫不遮掩的肯定和赞许,陈缘知背对着她,不知说了什么,肩膀轻颤,而沈儒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容是很少见的明亮灿烂。
李诗嫣从未见过沈儒对她这样笑过。她也时常去找沈儒问问题,可沈儒面对她时,总是温和的,那种温和太过于平静浅淡,落到人心之上,便成了遥远且清晰的距离。
李诗嫣久久地看着办公室里的两个人,手里的练习册不知不觉被她抓握得皱起。
问完问题之后,陈缘知没有再留下来多聊天,她心心念念着还没做完的练习题,抱着书本向沈儒告辞,然后推门离开了办公室。
晚自习的走廊里空荡荡的,很少有学生走动,陈缘知反身正准备关上门,便看到了站在门边的人,差点被吓到,直到她定睛一看发现那人是李诗嫣。
陈缘知感到困惑:“诗嫣?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陈缘知的话音慢慢变弱,她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有一丝不对。
李诗嫣平日里温柔的表情在黑夜里消弭殆尽,她张口,吐出的话语也显得僵硬:“可以让一下吗?我要进去。”
陈缘知因李诗嫣与平时不同的状态而微诧,反应也变得迟钝:“……噢,不好意思。”
李诗嫣没有再理会她,转头推开了办公室的门,然后在陈缘知面前合上,门撞到门框上的力度很显然收敛了,但声音听上去仍有些刺耳。
陈缘知:“???”
陈缘知有些不明所以。她是什么时候惹到李诗嫣了吗?
陈缘知满腹疑问地走回教室,她想着事情,对周围的情况便不是那么敏感,于是直到坐到座位上时才感觉到班里的气氛有一丝躁动。
陈缘知看向旁边的蒋欣雨,低声询问:“这是怎么了?”
蒋欣雨摆了摆手,拿起笔写了张字条递给她,陈缘知接过:“刚刚班长宣布了马上要评选本学期的年级优秀学生,还有一堆差不多的奖状和荣誉称号吧,大家就在讨论这些。”
陈缘知了然。她将纸条翻到了背面,想看剩下的文字,看去时却微微一愣。
“对了,听说今年的市骨干学生的名单也下来了,正在公示呢。”
第二次月考已经近在眼前,月考前的周末,陈缘知带着书包照例去社团活动室找许临濯,一推门走进,便发现了趴在座位上正闭眼沉睡的某人。
陈缘知关门的动作变轻,她慢慢地走到许临濯身边,背包还没放下来,她先是去查看了一下许临濯是否确实在熟睡,然后才绕回自己的座位,轻手轻脚地放下书包。
但书包上的铁扣不小心撞到了桌椅,还是发出了一点响声,陈缘知屏息凝神看着许临濯,那人似乎也被突然的动静惊扰,微微睁开眼看来,发现是陈缘知,又松懈似的缓慢闭上,呼吸也变得平稳。
“……”陈缘知看着他,声音较之平常放得很轻,以至于听上去莫名温柔:“许临濯。”
“……嗯。”
沉睡的那人不愿睁开眼,但也舍不得不回应她,于是低低闷闷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弱的声音,算是回复。
陈缘知伸手轻轻摸了摸他鬓角的头发,顺着侧面的头颅线慢慢地抚摸过去,“是太累了吗?”
她上一次看到他这么疲倦,好像也是这个季节,也是一个绵阳柔缓的五月底的午后。那时的许临濯忙于社团工作和学习成绩,也曾在这个地方,在她的身边,打过这样一个盹。
许临濯还闭着眼,却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指牵到跟前,五指细细圈紧,交握着搁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手掌心里的热度在慢慢上升,陈缘知垂眼看着他,本可以抽离的手指一动不动,纵容着对方的圈禁。
陈缘知坐在许临濯的身边,手被那人牵着不放,她却思绪飘远,想到了来之前一路在脑海里回荡的事情。
市骨干学生的荣誉。
眼前这个人在高一时曾对她说过,他会拿到。
那时的许临濯甚至还没有加入学生会,而如今,他已经成了东江中学的学生会会长,那张列有全市所有拟定为骨干学生的名单里,第一个赫然便是“许临濯”。
陈缘知在普通班和创新班都呆过,或多或少地听过周围的人聊起许临濯。这人的存在本就特殊,许临濯这个名字代表了太多,被仰望,被讨论,被当作杂谈主角和八卦新闻,总是难以避免的事情。
也总有人觉得许临濯得到的一切是轻而易举的。
陈缘知不怪他们狭隘。毕竟许临濯这个家伙总是以接近完美的表象示人,总是那么从容,仿佛对一切都有把握的样子是很具有欺骗性的,被骗的人不冤枉。
但没人比陈缘知更清楚,许临濯其实做每件事都认真且竭尽全力这一点。
人们渴望成功,到处询问成功的秘诀,可那时许临濯却对她说,其实完全不必要,所有人都知道成功的秘诀是什么。
“最简单也最直白,最朴素也最真实的一个道理——坚持做一件事,做每件事都拼尽全力。”
“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可是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而这样的许临濯,只会在她面前流露出疲惫的模样。就像是一只在外面称王称霸的小猫,回到家里却会乖乖地舔你的手心,故作温柔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你,对你的在意昭然若揭毫无掩饰。
陈缘知总是会被这样的许临濯所打动,她有时会安抚他,有时只是像这样静静地坐在他身边陪着他。
陈缘知低声道:“……公示我看过了。这段时间你太忙了,休息一下吧。”
许临濯没有回话,但握着她手指的手缓慢收紧了一下。力度分明地传来,仿佛某种不言之于口的回应。
手心里,两人挨着的皮肤越发紧烫。
五月底的最后一缕凉风吹尽, 如山的沉闷和炎热在悄悄包围城市。
东江中学对面的建筑最近在动工,传来的噪音也如这初夏一般,仿佛捂着一层棉絮, 令人喘不过气来。
第二次月考便是在这样一片轰鸣巨响中到来,结束。
陈缘知对完所有答案之后, 半晌没有出声, 蒋欣雨一直留意她的动静,见状不由得有些担心。
蒋欣雨开口问道:“缘知?”
陈缘知回过神来, 抬起的眼眸沉静若深潭,她看见蒋欣雨担忧的表情, 下意识地收敛起原本已经有些外露的情绪,微微浅笑, “怎么了?”
蒋欣雨欲言又止,她看了眼陈缘知摆在桌面上的答题卡,陈缘知并没有遮盖它们的意思, 所以蒋欣雨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那几张答题卡上面的一片红勾。
陈缘知的批改习惯是在对的地方打勾, 这样看来, 她这次考试应该考得不错才对。
蒋欣雨收起脸上的担忧,眉心舒展道:“这次应该也考得还不错吧?”
陈缘知微怔,“嗯……嗯。”
陈缘知看向自己桌面上的试卷和答题卡。
确实。这样的正确率和错题数,放在高一的话, 那时的自己一定会从心底里觉得很高兴很开心吧。
为什么伴随着名次的提升,她心里的喜悦感却是消减的呢?为什么越来越难以发自内心地快乐,而是在短暂的欣喜之后被更大的焦虑盖过。
陈缘知闭了闭眼, 将心底翻涌的不平静压抑下去, 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看向题目,开始做她每次大考完都一定会做的考后总结。
成绩出来的那天, 隔壁的工地正动工到最吵闹的时候,陈缘知好几次被噪音拉出专注的状态,周围的同学也在小声抱怨:
“隔壁到底是在修什么啊,吵这么长时间了。”
“跟校领导投诉一下会不会有用?真的被吵得看不进书了。”
“学校也管不到对面的事,忍忍吧。”
班长拿着成绩走进来的时候,班里隐隐约约的议论声开始变低。
班长一边拷成绩表一边高声喊道:“成绩看快一点啊,老师还要用u盘!”
班里的议论声不断地放大,像是某种隐秘蛰伏的野兽的低吟,被压在山石之下挣扎难耐的咆哮。
成绩表被放出的那一刻,议论声骤然低下去。
白光落入眼底,陈缘知看着屏幕,眼珠一动不动。
成绩表刚放出,还停留在第一页,蒋欣雨心知自己排不进前十,故而也没打算找自己的名次,而是找起了陈缘知。
她没有找太久,陈缘知的名次排在很前面的地方,和上次一样,依旧是第二名。
蒋欣雨眼睛微微亮起,她转头看向陈缘知,脸上的笑容已经先一步漫开,“缘知,你这次还是排在第二,好厉害!”
而她所面对的那个人却没有第一时间出声回应她。蒋欣雨脸上的笑意变浅了几分,她看清了陈缘知的表情,有些怔愣,沐浴着白光的眼眸里空无一物,像是在失神地想着什么东西一般。
蒋欣雨收敛了嘴角的笑意,“缘知?”
陈缘知似乎才反应过来,眼眸里的光凝聚,朝她看来,“……啊,对不起,我刚刚走神了。你说什么?”
蒋欣雨看着她,摇了摇头:“没什么。”
蒋欣雨表面上不说,但内心的担忧与日俱增。从成绩出来之后开始,陈缘知就一直处于这种时不时发呆的状态里。
“……陈缘知。”
“陈缘知。”
“陈缘知!!”
意识从纠缠的漩涡中被人狠狠拽回,陈缘知猛地惊醒,看向身旁拉着她手臂的谢槿桦,“……槿桦?”
谢槿桦皱着眉,眼珠直直地盯着她,目光仿佛要看穿人的灵魂,“你最近怎么回事?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
陈缘知看着谢槿桦,被对方抓住的手臂的位置开始发烫,她下意识地回避,却不料谢槿桦握着她的力气太大,她一下子没能挣开。
陈缘知侧过头,沉默了半晌才开口:“……我没事。”
谢槿桦没有被她敷衍过去:“你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陈缘知没有说话,两个人无声地对峙着。
谢槿桦过了很久,才缓缓闭上眼,放开了握着陈缘知手臂的手。
她开口语气平静,却一针见血:
“陈缘知,你在忧虑什么?”
陈缘知垂眸看着谢槿桦的锁骨,目光低敛,原本沉默得像一尊雕塑的人似乎终于因这句话而有所动容,谢槿桦看着陈缘知眸光涌动,然后陈缘知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许久,谢槿桦听到了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那阵气息里饱含的不安,躁郁和焦灼,在吐露于口的那一刻,终于清晰可闻,不再被压抑。
“……我在忧虑什么吗。”
陈缘知当然知道导致自己变成这个样子的原因。
在旁人眼里,她成绩稳坐全班第二,没有退步,已经足够优秀,取得这样的成绩还拉着脸的自己简直是贪心不足蛇吞象,难以理解。
可陈缘知看着自己一动不动的排名,只觉得焦虑难安。她要的不是安稳,她要的是进步,再进步。对她来说,光是不退步不够,远远不够。
她还剩最后一次机会了,可她几乎看不到黎明的曙光,她悬着的一颗心在疯狂地叫嚣着,她难以安眠,难以自拔地泥足深陷。
谢槿桦看着陈缘知,站在她对面的女孩看不清表情,开口的声线轻颤:“槿桦,我该怎么办呢……?”
她要怎么消解自己的不安。
谢槿桦的心也随着这句话而微微颤抖起来,她的目光附着在陈缘知身上,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久的沉默不言之后,她向陈缘知走去,伸手将她抱紧。
谢槿桦低声道:“陈缘知。明明想要的话,就不要对着别人说自己不想要了。”
谢槿桦抱紧了那人的肩膀,她第一次这样抱一个女孩,清瘦的骨骼在手心底下,振翅欲飞。
她闭了闭眼,开口的声音泠冽,带着某种能让人安定下来的静意:
“陈缘知,我会帮你的。”
谢槿桦说完,仿佛是在下定着什么决心一般,她再一次重复道:“无论如何,我也会帮你的。”
“所以你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了,不要让自己喘不过气来。那样的话你要怎么再继续前进?”
“你要相信你自己,你也必须相信你自己。”
谢槿桦安抚完陈缘知,一路陪着她回到了教室,路上,谢槿桦开口问道:“你这个状态,许临濯他知道吗?”
陈缘知轻轻摇头,神色露出些许疲倦:“……他不知道。”
谢槿桦眉心微蹙,她打量着陈缘知的表情,得出了一个结论:“你不打算告诉他?为什么?”
陈缘知:“他最近也很忙,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我不想再拿自己的情绪去影响他。而且这本来就和他没关系,我应该自己消化这些东西的。”
谢槿桦无言,过了半晌,她才开口:“可是我觉得,你应该告诉他的。”
“他如果事后知道,也许会更加心疼。”
陈缘知愣住了,她看着谢槿桦,抿了抿唇,轻声道:“……嗯,谢谢你,我明白了。”
回到座位后不久,陈缘知习惯性地拿出老人机查看信息,结果发现了许临濯在几分钟前发给她的讯息,而那时她和谢槿桦正在走廊里说着话。
陈缘知有些意外这条突然而至的信息,仔细想想最近许临濯和她之间因为忙碌联系也有所减少,她一时半会想不出对方这个时候给自己发消息,会是因为什么事情。
她点开信箱,她最近刚清过短信,此时信箱里只有许临濯发来的那条讯息。
“清之,记得看这次的印发的作文,有惊喜。”
陈缘知忽然抬起头,这时教室正门处刚好走进来一个人,正是拿着一沓纸张的语文课代表。
坐在陈缘知周围的女生开口议论,声音远远传入她耳中:“看来这一期联考的示范作文也印发下来了。”
“这次示范作文估计也是那几个人吧?”
“年级里作文写得特别好的来来去去就那几个嘛。”
陈缘知看了眼许临濯发的短信,既觉得有些疑惑,又隐隐有了不成形的猜想,一颗心因这过分的猜想而鼓动起来。
语文课代表正在分发印刷好的作文,陈缘知等了许久,作文才传到她手中。
东江中学的惯例是每次联考之后都会印发年级里的满分作文,发到年级的各个班上,作为示范作文供大家阅读学习。
陈缘知翻开作文纸,第一面印着的作文便是那人熟悉到刻入骨髓的瘦金体字,标题之上笔锋克制收敛,落下三个字,许临濯。
这就是许临濯所说的惊喜吗?
陈缘知总觉得光是这一点,并不足以让许临濯专门发来一条短信,并称之为惊喜。
陈缘知慢慢地开始读这篇作文。高考作文其实有固定的套路和范式,但在此之上,文笔用词,句式结构,文章立意和论述层次同样重要。想要拿到第一档的作文分数更难,独特的角度和出彩的语言缺一不可。
而许临濯的作文无疑是一个典型的优秀范式,不仅将这些关键点都塑造到了极致,还附上了自己别具一格的观点看法,层层深入剖析问题,又浅浅带出,最后点题。
整篇作文读完,令人不可谓不精彩绝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