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无今夏—— by眷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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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臻怡:“对了,那那个梁瀛,他是什么态度啊?你后来有和他见过面吗?”
谢槿桦:“我那天挂了电话就去找他了。”
谢槿桦收到了谢明慎发来的定位,她急匆匆地跑到目的地时,刚好看到梁瀛一边打电话一边朝路边走去。
也许是她的错觉,但她总觉得梁瀛看到她的那一刻是愣住了的,他就那样怔怔地看着她朝他跑来。
谢槿桦停在梁瀛面前,等梁瀛挂断电话,后来两个人又沉默相对了一段时间,谢槿桦才主动开口打破沉默。
她记得那时自己内心是不安的,还觉得有些难堪:“梁瀛……我想和你说对不起。”
“我哥哥的决定,我事先不知情。我不知道他会拿我威胁你,”谢槿桦闭了闭眼,语气涩然,“但是我没能说服他改变主意。我知道,团队很需要这笔钱,我没立场去劝你放弃什么的。”
梁瀛轻声开口:“槿桦……”
谢槿桦飞快地说完:“所以我想,如果你心里是不愿意的话,等注资之后,我们再找个由头取消订婚。就说我们完全不合适,我哥肯定也不会强迫我们继续在一起的。”
“所以你不要有心理压力,也不要觉得这是个负担,”谢槿桦捏紧了拳,她抬起眼看他,目光里的波纹重重,宛若被惊扰的宁静水面,声音透着一丝小心翼翼,“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相处,好吗?”
不要,不要因此而疏远她。
梁瀛垂眸看着她,许久,谢槿桦才听到他的一声微叹:“槿桦,那样不行的。”
“我们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相处了。”
谢槿桦心里一空,正当她感觉自己手脚变得冰凉,身体不断下坠之际,梁瀛的最后一句话宛若曙光,将她重新托举起来,回到人间。
梁瀛:“因为我是愿意的。”
一时间,脑袋嗡然作响,谢槿桦愣愣地看着梁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话语。
黄昏夕阳化作梁瀛眼眉间的光影,一向沉着清醒的人,似乎也沾染上了那一点来自寰宇中的热烈。
“槿桦,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梁瀛看着她,目光清和,“我想我们可以试一下。”
脑海里的回忆漫卷,收起。谢槿桦摸了摸手心,胸腔里那股熟悉的酸甜滋味,再度充盈:“……他是这样说的。”
一群女孩顿时发出了响亮的鸡叫声:“呀————!!!”
孔臻怡两眼放光:“好甜好甜好甜!这是怎么回事我的朋友们!?”
虞婉宜:“我磕到真的了!!”
辛桃:“谢槿桦,你不要告诉我你是来秀恩爱的!我真的会打人,我那么真情实感——”
胡妤洙满脸欣慰:“好好好好好,简直太好了,太特么好了!”
陈缘知坐在位置上,满脸笑容:“那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谢槿桦一脸纠结,一向理性冷静的女孩在面对感情时,难得露出了手足无措的一面:“我不知道……我答应他了,所以我们这算正式开始交往了吗?”
胡妤洙:“当然了,你们还没开始相处吗?什么时候确定的关系?”
“前天下午……然后他就先回北京了,我是昨天见过我爸妈之后才回来的,回到北京之后我们一直没见过面,”谢槿桦满脸痛苦,“而且我有点担心团队里的人也知道这件事之后,会反应过度……”
辛桃:“搁我我肯定茶水间聊三个月。”
虞婉宜:“我也是。你知道这叫什么吗,大老板和实习生的地下隐婚!我的天呐,我能不能现在去加入你们团队?”
孔臻怡哈哈大笑:“虞婉宜你要笑死我吗?!”
陈缘知伸手拍拍谢槿桦:“那就今天晚上去找他吧?我想想,你可以给团队里的人都准备一杯咖啡,然后他那杯你特地买款和大家不一样的,然后到他办公室去给他,然后和他说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一定要喝完,再借机摸一下他的手——我觉得一晚上能有这些进展就很好了,这就有谈恋爱的感觉了嘛!”
辛桃目瞪口呆:“陈缘知你怎么这么会啊??”
胡妤洙:“她和许临濯就是这样的,经验派,每次去许临濯公司都给他带吃的喝的,她很熟这套啦。”
辛桃:“原来是经验丰富啊!”
陈缘知早已经不是高中刚毕业那会儿被人打趣一下就要瞪眼羞恼的性子了,她早就在日复一日的磨练中修成了真正的厚脸皮,即使辛桃这样说,她也还是面色如常,一副笑而不语的样子。
虞婉宜:“我觉得可行!槿桦,要不要我们陪你去?”
孔臻怡:“我们这会不会阵仗太大了,吓到人家啊?”
胡妤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缘知:“我们可以去陪槿桦去买咖啡,然后送她到公司门口。”
辛桃:“走不走走不走?现在就去吧!”
胡妤洙:“go!!!”
谢槿桦半是犹豫半是迟疑的时候,已经被一群好友拖着离开了西图澜娅西餐厅。
北京的冬天浅至。街道上的灯昏黄,路过的车辆自国庆后便开始变少许多,冬日渐渐加深的日子里,落叶林也一片片地焕出金黄炫目的色彩来,仿佛某种歌颂和欢迎。
谢槿桦走到公司门前,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拐角角落。
五个女孩见她望来,都纷纷露出笑脸,她们只站在那里,即使是寒冷的冬夜也显得温暖如春。
谢槿桦抿了抿唇,眼睛微微弯起,也冲她们笑了。
当她推开那扇大门时,谢槿桦发现她出乎意料地冷静,她熟练地和每个同事寒暄,然后打开大大的咖啡袋子,给他们分她买回来的热咖啡。每个人都很高兴,她离开前公司里沉凝的氛围,似乎早就一扫而空。
黄翰:“好久没喝到桦姐请的咖啡了!”
李诵石一边拿咖啡一边笑着说:“桦姐也回来了,注资的事情也解决了,看来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对啊,我就说我们公司命不该绝。”
言妍啐他:“呸呸呸,说点吉利的好不好?真是咖啡都堵不住你的嘴!”
气氛热闹,喧嚣声像是漫开的暖气,化作温泉流向心脏,那一处的心跳也变得滚烫起来。
谢槿桦拿起其中一杯咖啡,走到梁瀛虚掩着的办公室门前,轻轻敲了敲玻璃门。不过片刻,里面那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清沉动听:
“请进。”
谢槿桦推开门的那一刻,梁瀛便坐在桌边,身影被桌面的暖光灯勾勒,光线在他的肩膀和脖颈间起伏,像是连绵不绝的山脉,底下镇着的,是她久久回荡不息的心跳声。
然后他抬眼看来,清黑的眼底在看清她的那一瞬,慢慢诞生明亮笑意。
他喊她,声音比平常更加温和柔软:
“槿桦,到这边来。”
作者有话说:
好好好,槿桦的故事就到这里吧,停在一个充满希望的时刻!^_^
后面准备更小知小濯大学毕业后的番外啦!
胡妤洙:“你今天有没有什么安排?”
上午的阳光明媚舒缓得像一首流淌的纯音乐, 校外的brunch西图澜娅西餐厅里,胡妤洙一边吃东西一边抬头看陈缘知,而她对面端坐的清丽女孩摇了摇头:“上午暂时没有, 中午可能得去见我老师,下午要回学校准备论文。怎么了?”
胡妤洙戳着碟子里的沙拉道:“也没什么, 就是郑业辰跟他导师去上海了,我一个人在北京好无聊,想着如果你有空我们今天出去玩玩。”
陈缘知失笑:“你想他就给他打电话嘛。”
胡妤洙:“我才不想他。”
陈缘知无奈地看着她, 胡妤洙忍不住开始嘀咕:“他一帮他导师干活就联系不到人, 也不回我消息。”
陈缘知:“他也许是忙吧,你也说了,他帮他导师干活, 我忙起来也是谁都联系不上的。”
胡妤洙:“可是他之前都不这样……就是最近才突然变得不爱回消息的。”
“……算了, 可能是我想太多了。”胡妤洙扒拉完自己碗里的菜叶, 看向陈缘知,“你呢?最近都在忙什么……”
就在这时, 陈缘知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停下刀叉看了眼来电人的备注,马上接听了电话:“老师。”
“嗯, 嗯, 好。”陈缘知抬头和胡妤洙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回应电话那边的声音清润, “好的,那我马上过去。”
等陈缘知挂了电话, 胡妤洙才发问:“怎么了?”
陈缘知:“我老师, 就是许临濯他爸爸, 昨天来北京了。我昨天和他说今天中午去找他, 但他刚刚打电话过来,说有事找我,让我现在就过去。”
胡妤洙:“那还是正事要紧,你快去吧。”
剩下的半盘沙拉也没有办法吃了,陈缘知在心里默默向食物道歉,赶紧收拾了一下东西走了:“下次我们再一起出去玩。”
胡妤洙:“好。”
许致莲给的地址是北京的一处会员制茶室,建在离市中心较远的区域,环境清幽隐秘。
陈缘知来到门口时报了许致莲的名字,被服务员领到了一间雅室门前。
推开门时,陈缘知以为雅室里只有许致莲,故而当陈缘知看到许致莲对面还坐了一位老人时,她愣了一下。
那位坐在椅子上的老人头发花白,乍一眼看去显得瘦小,穿着也很朴素,走在路上也许都不会被注意到。
但,不如说正是这种圆融顺应的感觉慑住了此刻推门而入的陈缘知。
即使三个人都坐在这间雅室中,却只有这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完全与环境融为一体,明明他们都是客人,但他坐在那里,却让人觉得他其实是这间茶室的主人。
脑海中的想法都是电光石火的一瞬产生的,那位老人在下一秒还未来到时,就已经抬眼朝她的方向看来。
许致莲见她来了,朝她笑着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陈缘知乖乖坐下,听许致莲和她眼前的这位老人谈话。
多数时候是许致莲在说,在陈缘知来之前他们似乎就已经开始谈了,陈缘知粗浅地听了一段,听出来是讨论北京某个老派国画家的新展。
陈缘知听着听着,偶然转眼,却发现对面那位老人一直在看着她。
陈缘知愣了愣,虽被她发现,但老人并未移开视线,正当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许致莲终于停了下来,脸上的笑容变盛:“对了,忘记和你介绍了。”
“这位是赵明华赵老先生,我想缘知你肯定听说过他的名字。”
陈缘知的面色逐渐转向惊愕。
何止是认识。国内国画界的大家本就是少数,而眼前这位赵老先生更是一群大家中最为人熟知的一位。
他的国画也曾是陈缘知幼年时期临摹的范本之一,甚至赵明华成名的时间比许致莲还要早了十年。那个时代正是最好的时代,新旧交替,不可否认的是文化艺术的繁盛和世纪之交的包容开放造就了他身为国画家传奇且不可复刻的一生,但即使撇开那些身外之物和时代机遇,赵明华的画工和画意也是独具一格无可比拟的存在,从不会有人质疑他超然的水平和成就。
赵明华一直观察着陈缘知的表情,此刻看到陈缘知的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他反倒淡笑起来:“我以前总觉得自己的虚名太盛,现在看来,估计也未必。”
陈缘知:“……”天啊!好想以头抢地!
陈缘知内心泪流满面,她发誓她今天回去一定要把自己知道的画家的名字和脸对上!!
许致莲却好像想起了什么旧事,忽地笑了起来:“你别见怪,我第一次和她见面时,她也没有认出我。她只是对不上名字和人,并非没有听说过你。”
陈缘知连忙点头称是:“赵老先生的范本我从刚开始学国画的时候就读过,我特别敬佩您,也很喜欢您的画。”
赵明华抿了抿唇,似乎是笑了一下:“那都是很多年前画的了。”
许致莲看向赵明华,手掌挪向另一侧,“这是我的学生,陈缘知,也是你说想见见的这届全球华人国画大赛的冠军。”
赵明华:“现在见到了。”
陈缘知早就懵了,许致莲转头看到她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对,小缘你没听错,赵老先生就是为了你来的。”
赵明华悠悠然开口,声音浑厚如钟鸣:“我当时知道这一届全球华人国画大赛的冠军居然是国内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孩时,我确实是十分惊讶。但没过多久,我又从别人那里听说,这届冠军其实是许致莲的关门弟子。”
“本来我这把年纪了,对什么事都不太有兴趣,但一听到和许致莲这家伙有关,我马上就决定我得来一趟,见见这个老家伙,也见见他新收的徒弟。”
陈缘知连忙点头:“是,我都是沾了老师的光……”
赵明华摆摆手:“那也不算。我是先看到了你的作品,才知道你的事的。”
“其他的几位选手的作品我也看过,我和你老师都认为,你的冠军算是实至名归。”赵明华看着陈缘知,徐然道,“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陈缘知:“您说。”
赵明华:“你是怎么想到以水为载体创作国画的?”
陈缘知在全球华人国画大赛的总决赛现场贡献出了一幅在此之前整个比赛历史里都前所未有的画作——除了宣纸和水墨之外,她还准备了一口长方形的装满水的水缸。
比赛主题早已提前告知了所有选手——是墨梅,一个几乎被画烂了的主题和意象。
当所有人都认为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题目实际上却是无比棘手,当前几个选手带来的作品都没能让评判官们眼底泛起一丝水花之时,陈缘知带着她的材料和作画工具登场了。
她用水墨画了一幅含苞待放的墨梅图,整幅图画一笔而就,一气呵成,惊人的流畅线条和玲珑如玉山堆砌的笔触,几乎要爆发出来的灵气和纸上近乎栩栩如生动态感十足的梅花,所有的一切都顿时擭取了评判官的目光。
然后所有人看着陈缘知将这样一幅画带到透明玻璃水缸前,将画纸浸了进去。
正当所有人惊呼哗然之际,那张长卷上原本含苞静立的墨梅被水注满,墨迹蜿蜒横生,深浅晕染,竟像是一瞬间花开怒放,完全的荼蘼。
后续现场比赛的视频被比赛官方上传到网络之后,陈缘知独辟蹊径的作品也曾饱受攻击和质疑,不少人尖酸刻薄地指责她是炫技而非踏踏实实地使用绘画的基本手段参赛。但这些人的声音渺小微弱,并没有影响比赛的结果,而那些人的质疑声也在视频末尾评判官们给出了惊人的高分之后消弭殆尽。
身穿白衣白裙的女孩面若净水,眉黛而眼眸清黑,拿着一张宣纸,水墨色的花枝在她的手底下疯狂生长。
这个面容温婉清丽,年仅二十三岁的中国女孩击败了所有在比赛前曾被看好的大热选手,取得了冠军,可以说是比赛历史上最强的几匹黑马之一,她在参加比赛前还是个籍籍无名的心理学系在读研究生——她甚至不是科班出身。
陈缘知:“会想到水,是因为我注意到比赛的宗旨在这两年里一直强调创新,而我自己恰好也是在研究关于国画创新领域开拓的东西,借助水来表现墨的流动性和梅花绽开时的动态过程的创意是我很早就有的想法,只是借这次比赛的机会完整地呈现了出来。”
陈缘知坦诚道:“参加比赛的选手中有很多画技高超的,而我觉得我很难做得比他们更好,所以我想,我是否可以利用我的创意来取得冠军呢?我最终成功了,也是因为比赛主办方恰好能欣赏我的创意,是运气加持的结果。”
陈缘知一开始参加比赛是受许致莲的引荐,她自己也是抱着尝试的心态去参加的,在此之前她已经跟随许致莲学习了四年的国画,有了相当丰厚的积累。
赵明华点点头,缓声道:“创意只是一方面,这种对着墨精准的控制力,才是你的作品里最亮眼的一部分。”
赵明华掀起眼看了看许致莲,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你运气不错。”
陈缘知没听懂赵明华的意思,但她感觉许致莲的笑容变深了些许。
许致莲:“小缘的个人画展,两周后会在北京举办,赵老先生愿不愿意赏脸来参观?”
陈缘知急了:“老师——”
赵明华居然应下了:“哪一天?”
许致莲微笑:“我待会儿把详细的时间地址都发给你,到时候要是不来,我可得去你家找你的啊。”
赵明华缓缓起身,一副准备离开的模样,闻言也只是扫了许致莲一眼:“那我就在家恭候你的大驾了。”
陈缘知:“……”这两个人加起来都快一百多岁了,怎么一跟对方说话,就显得那么孩子气啊!?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小桌出场^_^
◎毕业前夕(下)◎
送走赵明华和许致莲后, 陈缘知准备回学校继续写完自己的论文,包里的手机忽然响起铃声。
陈缘知拿出手机,在看到备注的那一刻笑了起来。
她接起电话, 语调轻快:“许临濯!”
“你现在到哪里了?”
另一头,许临濯的声音温醇清冽, 含着涓涓笑意:“刚刚从德雷克海峡离开。”
“浪是不是很大?”陈缘知摸了摸冷饮杯,杯壁透明,几块冰块浸泡着琥珀色的茶水, 她想象着许临濯现在会看到的景色, 有些好奇,“你有听到橱柜在响吗?我听说过海峡时,船会晃得很厉害。”
“没有,”许临濯的声音拉远, 似乎是穿过走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环境音消弭,“因为教授让我们提前把东西都固定住了。”
“好吧, 看来你们准备充分,”陈缘知声音清甜,“那你现在能看到南极半岛了吗?”
“嗯, 一道白色的陆地线,”许临濯的声音变得温柔下来, “今天的天气也好, 我待会儿给你看照片。”
陈缘知:“好啊。”
十一月初,北京金秋鼎盛, 繁华满城。陈缘知在北京着手准备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场画展, 而许临濯作为AST3-4极地天体望远镜的主要技术人员和参建者之一, 正在随队前往南极的路上。
许临濯声音低沉, 质地像是上好的玉:“昨天acamar开会还在讨论四代的归属问题,不过今天在船上已经敲定了它的去处。”
“你们要去哪个科考站?”
许临濯:“中山站。”
“你呢?画展的前期布置一切顺利吗?”
“啊,说起这个,”陈缘知弯起眼,“我今天和你爸爸见了一面,他带我见了一位老先生——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国画艺术家,你要不要猜猜是谁?”
许临濯:“我想我大概知道。是赵明华赵老先生,对吧?”
陈缘知笑眯眯:“对,你果然猜到了。我感觉许叔叔和赵老先生似乎关系很好,我猜你说不定也见过他。许叔叔那么稳重的性格,两个人聊天时还时不时斗嘴。”
许临濯笑了:“是,小时候见过赵老先生好几次,我爸爸那时身体还好,他经常来家里做客。后来爸爸住院,赵老先生就去了北京长居,很久没见过他了。”
“爸爸和我说,他最近都会在北京,带你一起准备你的画展,”许临濯,“我到时候回来就能见到你们了。”
陈缘知的手掌蜷捏紧,声音也低了下去:“……你可一定要准时回来。”
“要是你错过了我的第一次画展——”陈缘知顿了顿,懊恼道,“好吧,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许临濯笑了起来。
“——我一定会准时回来的。”
陈缘知:“你保证?”
许临濯声音温柔:“我保证。”
陈缘知觉得自从和许临濯谈恋爱之后,她性格里任性的一面被日渐挖掘了出来,就比如这种时候,即使她明知道许临濯身为科考团队的一员,有自己要完成的工作,但她还是想听许临濯说出这一句承诺。
被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
陈缘知挂了电话,坐在茶室门口的沙发上看了会儿窗外的秋景,反省完自己后起身离开。
京城的秋日短促却迷人,凉意浸润心扉,美术馆外的红枫垂湖而立。
工作人员在布置展厅,对着图纸上画好的方位挂上玻璃框镶好的画,雪白的墙壁对面是一整面落地窗,玻璃明净几可照人,窗外湖光山色。
空旷大厅里响起一串清脆的脚步声,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急促,正在挂画的两个工作人员闻声抬头,不远处走来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眉心微皱:“怎么这里只有你们两个人?”
工作人员连忙解释:“刚刚另一个展厅的负责人过来,借走了两个人,说是要去搬东西。”
男人哗啦啦地翻着手里的图册:“那你们动作得快点了,日展厅这才多少件展品都没布置完,夜展厅那边怎么办?明天可就要开放展览了。”
“对了,陈小姐今天来了吗?”
另一名扶着椅子的工作人员指了路:“来了,我刚刚看到她在北厅那边。”
男人循着路走到北厅,这边的工人也在忙碌,他只是匆匆扫了几眼,便转头看向窗边。
巨大的落地窗前,身形清瘦的女人穿着一袭米色长裙,珍珠缀于耳垂。天光顺着她的衣摆流淌到她系着金石扣带的玛丽珍鞋底,而她握着手机,很随意地站着,只有一道秀美泠然的侧影,唇边噙着一抹笑,明净胜过窗外的秋山绿水。
陈缘知正在和洛霓通话。
洛霓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缘知!领事馆那边终于敲定了我的职务,我终于要回国了!!啊啊啊我太开心了!以后我们就能经常见面了!”
似乎是被洛霓的语气感染,陈缘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太好了。”
洛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画展就是明天开展对吗?天啊真糟糕,我不知道现在定机票还能不能赶在明天下午之前飞回去——”
陈缘知笑道:“我的画展持续展出两周呢,你别急,找个合适的时间回北京就好。”
洛霓高兴道:“到时候我把戴胥也拉过去,给你捧场!”
洛霓在伦敦政经本科毕业之后便申请到了牛津大学继续攻读硕士学位,并在读研究生的期间进入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实习,在毕业后顺利收到了作为正式员工继续工作的录用邮件。
因为英国学制较短,洛霓读完本科和研究生的时候,戴胥才刚刚本科毕业来到北京读研究生。
于是二人商议后,洛霓决定留在法国工作两年,未来再以此为跳板回国找工作,留在北京。
今年戴胥研究生毕业,洛霓也如愿接触到了法国驻中国领事馆的工作机会,此刻一切终于尘埃落定,洛霓也将结束和戴胥长达六年的异国恋,回到她心心念念的祖国。
洛霓不止一次和陈缘知抱怨过法国西图澜娅西餐厅的令人发指的价格和味道,抱怨本地人频繁的罢工带来的生活不便,抱怨猖獗的小偷和肆无忌惮的英法teenager。
做出决定留在法国的那天,洛霓给她打了一个跨洋电话,她对陈缘知说:“缘知,我觉得我未来还是会回国的。”
“虽然我的爸爸妈妈打算在法国定居,但是我感觉我还是更想念在中国的生活,想念街道巷子里的辣油和肠粉,小笼包和牛腩面。而且中国有你,还有戴胥。”
“我和爸爸妈妈聊了很久很久,他们比我想象中的要大方,他们说他们的存在不是为了禁锢我,而是为了让我更加自由。”
“缘知,我从没想过他们会这么说,那天我哭的可惨了,我抱着我妈妈说,我感觉自己好像一个不孝女,我妈妈搂着我,像搂着一个三岁的孩子,她笑着,脸上的皱纹每一条我都数的清。她说,如果去过你想过的生活是不孝,那妈妈希望你能做个不孝女。”
陈缘知在电话那头轻声安抚她:“没关系的,霓霓。你可以经常回去看他们,现在疫情结束了,去法国一点也不难。他们爱你,你也爱他们,你们都心系着对方,这就够了。”
洛霓在电话里破涕为笑,声音如梦呢喃:“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陈缘知和洛霓叙完最后几句话才收线,一抬眼便看到站在她身边搓着手等待的男人:“您好。”
男人连忙走近:“您好,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们美术馆前台刚刚收到了一束花,贺卡上写了您的名字,我想应该是给您的。您看您现在方不方便和我去拿一下?”
陈缘知愣了愣:“给我的?”
“请问署名是……?”
男人苦苦思索:“送来的人的名字,似乎是叫……涟?噢,对,涟漪的涟。”
陈缘知眉心的皱痕被抹平,她咳嗽两声:“原来如此。”
“我想我知道是谁送的了。”
男人:“那我让人送上来给您?”
“不用麻烦,”陈缘知朝他摇摇头,清浅笑容徐染脸庞,“我自己下去拿吧。”
陈缘知在前台拿到了那束许临濯送来的花,白芍药透着莹润的粉红色,胭脂膏一般晕染开来,无暇的花瓣层层密拢,簇拥的蕊心透着秋色明黄。
陈缘知拿着那束花走到窗边,心情莫名变得很好,她想打个电话给许临濯,但那边迟迟没有接通。
看来是在忙。
陈缘知收好手机,带着花回到展厅。
一天的布置终于结束,展厅里的灯光和电脑调度都最后确认完毕,陈缘知回到公寓时已经接近十二点。
打开手机,许临濯仍旧没有回电,她锁上屏幕,到厨房斟了半杯橙汁,冰块搅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回响。
入睡前最后一次看了手机,还是没有音讯。
看来,他明天是没办法赶回来了。
陈缘知的希望落空,但明天早上八点她就得起床前往美术馆,于是连忧愁都显得昂贵,她关了床头的照明灯,强迫自己闭上眼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