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造孽娶了我—— by锁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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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是?该男子在前,女子在后,可谁叫这里是?杨家,杨灵籁一点不觉得有人?敢触她的霉头。
“父亲、母亲。”二人?齐身行礼。
杨父倒是?一反常态没察觉出什么不同,只是?简单的招呼坐下,像是?对待普普通通的女婿。
杨灵籁倒是?有些猜测,陛下刚刚登基,正是?收敛权利的时候,杨府不是?大族却也不是?随意?的寒门,怕是?有不少人?想动手脚。她这父亲面?上比谁都正经,实际淡漠的很,也最是?小心翼翼,这么险些也没犯过什么错,单看这四品官的位置坐的稳稳当当就?知道了。
怕是?觉得吕献之虽身负功名却还未有实职,如?今正端着面?子呢。
两人?自?然地坐在了下方最前的位置,杨灵籁的对面?正是?潘姨娘,她今日穿了身姜色的襦裙,就?是?瞧着气色有些差,嘴唇发白,眼神里透着几分亲近却又抗拒。
吕献之坐她身旁自?然也注意?到了对面?这位妇人?,可以说与他想象的模样完全不同。
他一直好奇,杨灵籁的性子不似杨大人?,莫非是?随了自?己的母亲,可潘氏给他的印象,二人?不仅不像,甚至完全就?是?两个人?,倒也不是?说女不随母,就?是?同样的五官,放在两个人?身上感觉便完全变了。
“三娘和献之舟车劳顿怕也是?渴了,香芹你去倒茶。”
不得不说人?不可貌相?,这丫鬟杨灵籁从前是?没见过的,沏茶的手艺却高明,茶汤滚烫,落在白釉茶盏里却能?分毫不溢,纷乱的茶叶涌动,激发出香气,恰到好处最是?难得。
“谢过母亲,不知母亲从何?处寻了这丫鬟来,沏的茶瞧着便与众不同。”
徐氏笑意?真了些,“香芹性子乖巧,茶也出色,确实是?挖了块宝,若你觉得得用,之后一并带走也是?可行。”
杨灵籁又瞧了这小丫鬟几眼,见她生的清秀,动作落落大方,一身翠竹色的衣裳十分出类拔萃,眼神从始至终都没从茶壶上离过,顿时笑了,“母亲好意?,三娘岂敢不受,正巧我那院里还空着,香芹便随我一同回去,也能?多添些人?气,公府定是?不会亏待她。”
老老实实喝茶的吕献之手上动作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出乎意?料的答案也叫徐氏打的措手不及,她今日还真只是?寒暄,人?人?都害怕旁人?往自?己郎君屋里添人?,随口拒了便是?,香芹是?个老实的,叫她来也是?给杨府做脸,不在吕氏人?前丢面?子,没想到这就?搭了进去。
且什么叫做不亏待,难不成在杨府便是?亏待了?
“我是?你母亲,自?是?要?为你打算,香芹性子木讷,我这还有个丫鬟唤降眉,生性活络,一同带去,两人?也能?各方面?都照应些。”
盈月心提到了嗓子眼,收个香芹便也罢了,这突然出现?的降眉又是?个什么人?物,若是?姑娘真带回去了,日后是?个不老实的,是?不知什么时候要?吃亏的。
杨灵籁捧着有些烫的茶盖,手指摩挲着上面?的纹理?和形状,轻言浅笑,“恐叫母亲失望了,三娘不喜热闹,且献之在书斋中读书也偏爱寂静些,院里就?想收些简单的,这心思多的,三娘也怕压不住,反倒是?添了麻烦。”
话里直白的要?命,引得后面?的几个未嫁姑娘低头窃窃私语。
徐氏忍了又忍,才强笑着没发怒,想要?就?要?,看不上就?嫌弃,是?把杨府当菜市场了吗?
“国?公府中的丫鬟比之降眉定是?心细不少,你不看不上也是?正常。”
“只人?怕过犹不及,初当大娘子,也不是?从前的小姑娘了,献之是?个好脾性的,你可莫要?作小性子惹的不快。”
这话算是?捅了还热乎的马蜂窝了,杨灵籁还真是?刚刚就?给人?甩了脸色。
吕献之皱了皱眉,他刚刚把人?给哄好,这杨夫人?怎的这般没眼色,哪壶不开提哪壶。
“夫人?多虑,公府并未有那般多的规矩。”
“人?之初生,脾性已?定,若是?矫枉过正,实是?不该,献之也明白,己所不欲莫施他人?,并不会多生事端。”
“三娘,她……做自?己就?很好。”
最后这句虽说的艰难,却也是?出了口。
真的说出来后,吕献之反而觉得轻省了,这般该不会算到他头上了吧?
别提那些姊妹们的低声惊呼,杨灵籁自?己都得喝口茶压压惊,这还是?吕献之吗,圣贤道理?也被他东掰西扯的搬过来,滑稽又正经地吓人?。
徐氏被这话中的反驳冲昏了头,难堪地下不来台,可堂上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即便是?气出病来也得老老实实的忍。
“是?母亲太过担忧心切,三娘她性格跳脱,与你……正是?相?配。”
简直是?同一个茅坑里出来的石头,一对都要?人?命。
第28章 语重心长
徐氏的?肯定出?来, 愈发叫堂上众人心中认定一点,杨灵籁果真是寻了门好?亲,便是小?庶女也能被个顶个的好男儿捧在手心?。
杨四娘无意识地揪紧手里的红鲤手帕, 心?中的?烦闷挥散不去, 脑海中不断闪现着从前那个总是坐在末尾阴气沉沉的?杨灵籁,又不停目睹如今这个?不给嫡母面子也能?巧笑嫣然的?人?,虽是凭着一手下作?手段, 可结局是好?的?, 嫁的?门庭就是女儿家的底气,那么她呢。
她将头转向一侧, 杨晚娘正安安静静的?品茶,那双眼神中的崇拜叫她觉得可笑, 可又觉得?可怕,因为如今的她也在其中犹疑。
这些若有似无像是艳羡又或是嫉妒的?目光,杨灵籁随意扫一眼都瞧的?清楚, 却?并未觉得?多般自豪。
心?里那未曾消散的?小?小?不快再次浮起,吕献之也不过就是家里有钱了些, 说话有礼了些, 知错就改了些, 但这也不能?抵消他是个?二愣子以及闷棍子的?事实。
“母亲也太过偏疼他了些,来的?路上这人?还给我脸色看,叫三娘生了好?一顿气。”
被拆台的?吕献之脑壳一疼,来了……
果真秋后算账是最不理智的?选择, 因为你不知道这之前还会遭受多少阴阳。
“……”
徐氏原本蒸腾的?心?火就这么被啪的?一下拍灭了, 就好?像被扇了一巴掌, 结果人?家给你跪地上磕头道歉,那诚挚的?模样在旁人?眼中若你不接受就是个?没天理的?王八蛋。
听了这话的?潘迎蔓是打心?底的?觉得?难受, 果真这日子是自己过的?,三娘她嫁到了那般人?家,最是注重面子,单瞧着是过的?好?了,背后不知是如何苦呢。
徐氏则是被无语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抖动,以至于空气安静了足足几秒,她都没能?找回自己的?语调。
杨争鸿看事简单些,儿女之情只说打情骂俏,至于如何过的?苦放在台面上的?,那就是说出?来给过的?不如意的?人?一个?安慰。
他甚至对这个?女儿有了几分赞赏之意,知道避其锋芒,日后也能?走的?顺些。
可总是有那么几个?不太明白的?人?愿意出?来蹦跶,例如杨四娘。
“姐姐还是这般爱生闷气,倒是叫姐夫不好?猜。”
杨灵籁还是第一次认真瞧了瞧这位突然冒头的?四妹妹,生的?不差,就是品味不咋好?,小?家碧玉的?长相非要往头上插几根老式金簪,俗气。
“四妹妹,也还是像从前一般讨人?喜欢,竟说这些大实话。”
“姐姐还真是要像你学?学?,学?学?如何也能?像你这般能?言善辩。”
徐氏不耐烦听她们在这打擂台,这点小?打小?闹,你刺一刺我还一还也就是能?逞逞嘴上功夫,相比这些,她更愿意看看杨三娘过来求她的?模样。
“四娘,老太君还在后院等着,若是想多些话,等你姐姐请安过后再好?好?叙旧。”
杨四娘收了收下巴,听话没再顶嘴。
而杨灵籁是没心?思说,在这些姑娘们都还没落下定来前,也是没什么多交谈的?必要,况且人?都打上家门来了,还在这好?声好?气的?掰扯,也是想她脾气太好?。
说是请安,其实也就是杨灵籁二人?,旁人?都是各回各院,待到午时再用个?饭,这一天下来也就没什么了。
老太太的?寿安堂在后院东侧,那里不仅清净地方也大,穿过游廊跨过几个?门槛也就到了,院里一株老树虬枝盘曲,树冠耸入云端,落下的?阴影正好?挡住了这有些刺人?的?白日。
门前站着一穿红绫小?袄加裙裤的?丫鬟,见?他们到了,走来屈膝笑道,“姑娘,姑爷,老夫人?早几天就念叨您们呢,本是去追光寺的?日子都推迟了几天,咱们赶紧进去吧。”
话语里的?亲近之意算不得?假,吕献之有些意外,从进了这杨府开始,杨灵籁好?像就没什么交心?之人?,便是潘氏这个?亲生姨娘都显得?有些冷漠。
“叫祖母费心?了,三娘这便进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杨灵籁的?面上见?了几分难得?的?笑意,话里也不拘束,走进门去熟门熟路的?像是自家屋里。
黄氏年纪大了,天气转热却?也怕冷,待得?最多的?便是屋中的?小?炕,炕上摆着张矮方桌,上面磊起些经?书,还有一盏茶具,平日里懒惫些便在小?炕上抄写?佛经?,有了精神?便去隔壁的?小?佛堂敲会儿木鱼,过的?是不错。
“祖母,三娘回来了。”语气中透出?的?眷恋叫人?觉得?无端悸动。
吕献之站在身后见?她不同往日的?骄纵,有些怔神?,其实也不算没瞧过,大多时候杨灵籁也是这般热烈的?,就是脾气有些招架不住,如今依旧是那几分野性却?又收敛了,像是多了些真心?。
走神?间环顾四周,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为何这人?会如此喜欢金子,老夫人?身上首饰全金,抄写?经?文?的?墨内也混着金粉,整个?屋内的?摆设可以说跟项脊轩有异曲同工之妙。
黄氏拦了拦二人?请安的?动作?,将杨灵籁拉着坐在炕边,二人?挨着坐,从上到下将她打量了一番,又摸了摸对方松下几根发丝的?前额,有模有样的?点了点头。
“瞧着是过的?不错,人?也精神?。”
“就是这跳脱的?性子还没改,大老远就听见?你在外间喊人?,也不怕吓到我这老太婆。”
动了动有些痒的?脑袋,杨灵籁听着老太太话里中气十?足便知在这院里也是过的?滋润,不免带了些许揶揄。
“祖母可真是不诚实。”
“观澜都跟我说了,您老人?家这心?里记挂着三娘呢,三娘是一刻都不想拖的?想叫您高兴高兴,怎的?还这般嫌弃呢。”
“都说越老该越沉稳才是,祖母却?被佛祖惯的?忒无法无天了些。”
黄氏狠狠敲了人?的?脑袋一下,“净说这些胡话。”
转眼间,她瞧见?了坐在挨炕一溜椅子上静静等着的?吕献之,她们在这祖孙情深,倒是不小?心?把这孙女婿给忘了,看着孤孤单单的?。
“老身礼佛日久,许久不见?人?,只听说过你这学?问在京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叫三娘与你呆在一处叽叽喳喳,也不知添了多少乱。”
吕献之仰起头来,连忙否认。
“并未添乱,祖母疼爱三娘,嫁予荣期,算是吕氏福分。”
杨灵籁捂了捂额头,这人?不会说话其实也可以不说。
黄氏也被这一出?表忠心?给惊到了,这高帽子戴的?忒牵强,吕氏是流传百年的?大族,三娘也是个?庶女,便是将杨府的?先辈们拉出?来都凑不够这个?脸叫吕氏弯腰。
这话也就听着不像是好?话了。
“祖母别多想,郎君是个?书呆子,不会接话,府中老君也常常被他语出?惊人?吓到,您就当他有这个?心?就成。”
杨灵籁无奈在后面拾起了烂摊子,话语中的?嫌弃溢于言表。
谁知偏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虽说不明白好?好?的?话怎么就不中听了,但既是三娘说错了,那就是错了,吕献之非常诚恳地快速给予肯定。
“三娘所言甚是,荣期话中稍有不妥,还请祖母莫要嫌弃。”
“行了,你坐那就好?,别说,也别插嘴。”杨灵籁有些牙痒痒,之前那股不说话的?劲呢,怎么到这全没了。
被怼了的?吕献之再次摸不着头脑,乖乖闭麦。
为何解释了也是错,有过则改是吕氏家训,二十?年来一一遵循奉为指南,并未出?错。
活了大半辈子,见?了不知多少高门密辛,黄氏从没觉得?有一对比杨三娘这一对还要奇葩,这都是什么事啊。
长得?是个?端方公子,这性格不敢苟同。
至于这三娘,不说了,也是个?会整事的?。
杨灵籁也知道这话不好?接,便转移了话题。
“盈月,你将我给祖母特意备的?东西拿上来。”
站在吕献之一侧的?屠襄将东西递了过去,盈月接过来走上前来,才叫黄氏看清到底是什么。
竟是一女子盛放梳妆用品的?黑漆描金嵌染妆奁盒,这盒乃是五子奁,内方盒内摆放小?小?的?雕花铜镜,不同于必须放在案桌上的?那些,这圆形铜镜极小?,下方是一可供手拿的?木柄。
实际上就是现代人?化妆常用的?手拿小?镜子。
黄氏拿出?来左右看看,质感很轻拿着也不太累,“这东西好?生新奇。”
这时盈月又一一拉开了下面小?抽屉,里面堆满一些金饰,镂空双花鎏金簪、镶宝鹿鹤同春金簪、嵌绿松石花形金簪、鸾雀并蒂金步摇、珊瑚松石金耳铛……,都是京中金酆楼的?新式样,需要遣人?去做的?,一年半载也不好?排上号。
最下面的?小?匣内则是一些时兴的?胭脂水粉,总而言说这一个?不大的?妆奁里的?东西少说也得?大几百金。
“祖母常去寺中祈福,定是要沐浴更衣,焚香点蜡,见?佛祖更要盛装打扮,这妆奁或是比不得?您那些好?东西,但也算三娘一片孝心?,叫您在寺中也别忘了三娘。”
黄氏也是没想这丫头还记得?从前说的?话,儿女债她也没想过取,左右也是想享些天伦之乐,没太计较,真收拾收拾走了去追光寺谁还记得?她这把老骨头,日常做个?摆设罢了,重新瞧了人?几眼,语重心?长。
“你是个?脾性真的?。”
“高兴也好?,喜欢也罢,都爱藏在心?里,偏偏外面上不正经?、油嘴滑舌,日后可要吃亏。”
第29章 害躁
明是点拨, 实是夸奖,杨灵籁眉眼弯弯,笑容灿烂, 嘴角处十分浅显的酒窝都乘着些高兴之色。
这府中, 若说她最喜欢谁,定是这个见了不足几月的祖母,人老了容易哄, 且在某些方面看的清, 必要时候的话语权也能锦上添花,这一番祖慈孙爱并?不算白做。
出了寿安堂, 杨父身?旁的小厮便来请人,吕献之侧头瞅了一眼杨灵籁, 参天?树下,女子莞尔一笑,“郎君快去吧。”
绿叶衬娇花, 分明是上?等好景色,却叫他呼吸一窒, 快速迈着大步离开了。
越是了解, 他对杨氏三娘的感觉就愈发可怕。
这样一个见人见鬼都能笑, 心思?埋的比那树根还深的女子,日后怕是他多说一句,都得被算计的头都抬不起来。
盈月站在杨灵籁身?旁,瞧着姑爷不顾仪容姿态紧赶慢赶的身?影, 心头疑惑, 问道?, “姑娘,公子他怎么?跑的这般快?”
其实, 相比于跑,那可能更算溜,只?是她不太好意思?将这种不太美好的词用在上?京第一公子头上?,总觉得有些奇奇怪怪。
“管他了,总归是走了,快扶你家姑娘回去歇歇脚。”杨灵籁随意撇了一眼那门框一隅剩下的衣角,漫不经心。
“姑娘,不去寻姨娘吗?”
盈月搀着人的手?过了穿堂,却发现杨灵籁拐去了翠竹园的方向,声?音讶异。
“回去罢,你既想?去寻人叙旧,便先自身?去寻,我有些累了。”
话里冷冷淡淡,也不说是谁,也像是不愿说,盈月不敢多嘴,她也不知小姐和姨娘之间生了什么?嫌隙,如今真是越发生疏了。
可这亲生母女之间,不该是如此。
走在这不大的府里,几日前的红绸满檐已然是被揭的分毫不剩,树上?花里新发的绿叶和长得花骨朵沾着些被洒水丫鬟泼上?去的小水珠,给燥热的天?气和人心添了一抹清凉。
杨灵籁站在翠竹园里,里面一如从前,留下的东西也都还在,就是敞亮的屋子住久了,回了这里,就有些待不住。
还没等那绣凳坐热乎,院门外就传来了几道?模糊的人声?。
盈月跨着个小篮子便想?往潘姨娘的院里去,嘴里哼着不太记住的小曲,到能见着碧画说说话,难免心里抑制不住的高兴,只?是还没走出去,就望见了在门前探头探脑的人。
“五姑娘?”
五姑娘大名?杨林娩,乃余姨娘所出,因生时已是暮秋,便起了小名?叫晚娘。
杨晚娘被喊住人僵了半瞬才唯唯诺诺的应了声?,她在这已经等了快一刻钟,每当做下决定时就又被心里的那点担忧戳了回去,如今倒是不用躲了。
“盈月姑娘,我是想?来寻三姐姐说说话,不知道?这院里是否还有旁人?”
“倒是没有,小姐正在里面用茶,我带您进?去。”
得了肯定的答复,杨晚娘在心里松了口气,今日在堂上?三姐姐瞧着脾气不好,她是不想?来给人添麻烦的,只?是这几日心中实在烦闷,姨娘也被带的唉声?唉气,无人能帮她,三姐姐嫁了吕公子,也比她这笨脑筋转得快,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一路进?了屋子,她才发现这翠竹园也不像从前了,地上?还铺着青石板路,沿着进?去沾不到什么?泥灰,从前遮挡窗栏的树也被移开了,室内泛着暖光,不热也不冷。
不过仔细想?来,这一切都才过去短短一月多。
翠竹园没了常来的主人也被照养的好,她们这些姊妹们终将各有各的归宿。
盈月是将人直接带到内室的,杨灵籁正坐在画屏后的小长几前捧书瞧,身?旁瓷瓶内插着几枝红石竹,花艳人更艳,随着翻动书页的动作,脖颈间挂着的金玉长命锁的珠串随之摇曳。
“三姐姐好。”
柔弱无骨的音色唤回杨灵籁纷乱的思?绪,抬头间,分辨了来人。
“是晚娘啊。”
染着鸢尾红的眼尾上?挑,一双含情却又薄情的双眸瞧人带着几分懒散,唇角勾起时又透着不多肆意,被红绳竖着的两缕黑发落在胸前,与领前绣着的红紫交加的祥瑞纹样呼应,惊人夺目。
是抬眸一笑百媚生,华容婀娜,令人忘神?。
杨晚娘楞在那半响,满心惊叹。
三姐姐抬头说话间的模样陌生的像是从前那十多年都未见过,那种从内而外的不在意和自由仿佛镌刻在了她的心上?,一点一点的露出痕迹。
“晚娘,怎么?不说话?”
杨灵籁瞧着这个在自己面前打了招呼便魂游天?外的人,生出几分好笑,她把书扣在案几上?,走上?前离得近了些。
无意识地对上?那双好似有着旋涡的眸子,杨晚娘瞳孔微震,像是被惊到了,嘴唇颤颤巍巍,更加说不出话来。
杨灵籁没生气,甚至还饶有兴趣,她刚才在对方的眼里竟瞧见了类似羞怯的情绪,对一个女人害羞,这四妹妹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姐、姐,我……”
“坐下说吧,外面那般晒,瞧你额头上?的汗,若是花了妆,可就不好看了。”
亲昵关怀的话让杨晚娘更结巴了,脸上?甚至涨起了薄红。
“晚娘,没、没打扰到姐姐吧?”
“怎么?会,我见你亲切还来不及。”杨灵籁屏退了婢女们,亲自给人斟了杯茶,“此茶名?为余甘氏,喝茶甘甜,余味无穷,故有此名?,这次回来我也特意为妹妹们都带了些,正巧你来了,回去的时候便带上?。”
杨晚娘慢半拍的去接,却中途被人拦住,抬眸只?见杨灵籁满眼笑意。
“四妹妹,这茶刚煮出来,还烫着,如今可不兴贪杯啊。”
察觉到自己自进?来一路都在犯傻,杨晚娘终于绷不住了,“晚娘,其实,其实就是热得慌,才分了神?,劳累姐姐了。”
谁知杨灵籁听了,那笑意越发弥漫在眸里,明显是听出她给自己寻借口,杨晚娘这后边更不知该怎么?接了,吭吭哧哧半晌,随后背脊一松,彻底认了命。
“晚娘性子愈发绵软了,像是个包子,十二分的讨人喜欢。”
杨晚娘疑惑:这话算是夸奖吗?
“今日许是真的要叨扰三姐姐了,当真对不住。”
说道?这了,杨灵籁是真的有几分好奇到底是何?方大事值得大动干戈,这位五妹妹生的杏眼极圆,生性不算伶俐却也憨态可掬,素来与姐妹们关系都好,就是时常眉间拢着些愁绪,也不知是何?事才如此笨拙的求到了她这,还真是稀奇。
“怎会,都是一家姊妹,虽我是嫁了出去,但杨府就是我的根,风筝也总有跟线拴着呢,何?况是人,你既有难事,说出来也好叫我与你一同出出主意。”
杨晚娘听不出这其中几分真情几分假意,便都是作戏,她今日也硬是要说出来了,这般想?着,竟是难得落下泪来。
一串串的珍珠连成线,杨灵籁赶紧寻了帕子给人轻轻抹了,又确保没给人的妆蹭花,实在是个力气活。
“晚娘记得三姐姐曾与我们说的话,女子也需立的起来,只?是晚娘笨拙,自知性子怯弱,不如姐姐你能办事,但也是真心想?听,真心想?学?的。”
说着说着,杨晚娘难以?自抑的拉住了人的手?,继续哭诉着自己的困扰。
“前些日子,母亲为我寻了一门亲事,是咸阳侯府家的嫡子……”
咸阳侯府?
“可是陈家?”
咸阳侯是朝中重臣,封地咸阳,祖辈战功累世,传到后辈已是文官,封地也收了回去,如今的侯府当家人乃是当今咸阳侯陈竞,任职刑部尚书,算是先帝宠臣,如今新帝登基虽说受些忌惮,可氏族之家陛下也未必会动,至少现在是安稳的。
杨晚娘低声?应着,单瞧着都能认出其心中百般难掩滋味。
其实也稀奇,按理嫁入这等人家该烧香拜佛才是,何?至于如此慌张失措,不过想?到其中有徐氏插一脚,没叫嫡女上?,反倒是这杨晚娘就难过了。
“你仔细说与我。”
“其实,一开始侯府是打算与嫡姐相看的,不知为何?挑来挑去便落到了我身?上?,可她们都说那陈公子癖好怪异,性情暴躁,甚至从前还打伤过当朝王爷,被先帝亲自训斥,是侯爷求到宝华殿才放了人,本该是要进?牢狱的。”
听到了这,杨灵籁就有些意味深长了,这陈府嫡子背后怕是不简单,被皇帝逮住又放回来,便说明其中肯定是有何?不为人知的隐情,传言可信度太低。
“既如此,你怕是已见过他了?”
被一语点破,杨晚娘面上?惊异,更多的是害臊。
“……是,姐姐你如何?……?”
“你都如此犹疑了,面上?也没什么?灰色,想?必徐氏强塞的这门婚事也不全是差劲,人只?信眼见为实,像你这般爱缩在壳子里的性格,怕是谨慎的不能再谨慎了,不过这陈公子也好生厉害,竟是能将你这蜗牛给说服,怕是不一般哦。”
话里的揶揄简直要将杨晚娘烧死,帕子捂着脸直躲了起来,一点不敢见人。
第30章 平姨娘
后面再说, 是如何也不肯对上杨灵籁的眼睛了,只是垂着头盯着腰间垂下的络子,她今日穿了身松花色的襦裙, 便挑了桃红色的络子, 上面缠着几颗红的发透的玛瑙,圆滚滚的。
“姐姐,莫要取笑我。”
“其实从前?我与那位陈公子便见过, 那日我本是出门去胭脂巷边的绣楼里换些银子, 可谁知因绣坊掌柜未在?,耽误了些时辰便晚了, 路上被一蹩脚痴汉拦住,许是那日他见我穿的寻常, 且又是只带了簇衣一人?,便想劫去我手中的钱财,还想欺负于我们……”
英雄救美?
好土的故事情?节, 只是放在杨晚娘这个带着些许莬丝花意味的小姑娘身上,别有点不一样的味道。
杨灵籁听的津津有味, 若非盈月不在?, 定是要寻盘干果点心来。
“我当时已然是逃出来了, 只是簇衣却为?了引开那痴汉寻不到?了,慌忙之下,晚娘根本不敢回府,竟病急乱投医只身去寻了位在?胭脂铺里闲逛的男子。”
这次换杨晚娘娓娓道来, 可杨灵籁一头雾水, 难以理解。
“等等, 你刚才是说,那陈家那嫡子是从胭脂铺里出来的?”
胭脂巷中的绣楼在?上京城中数一数二, 据说里面顶级的绣娘都是从宫中满了年纪放出来的,不知是谁建了这地?方,便是京城外的十四郡县中都尝尝会有女子被家中人?远付其中学习女红,不少达官贵人?之家也会聘请其中有名的嬷嬷来教?习姑娘们闺中女红。
盖因女子多,这一整条巷子内也是胭脂水粉铺子的集中地?,有歹人?守在?那作?恶也是常理之中,就是这躲在?胭脂铺里的陈公子,是为?何?
听了这一问,杨晚娘想起自己初遇陈繁时也是一模一样的疑惑,只他既救回了簇衣,就相当于是她的恩人?,对于恩人?的私事也就不好过问了,谁知陈繁却是送她回府时,一路并?未多言却在?离开前?主动出言告知了她。
原是他家中母亲喜欢淡扫蛾眉、弄粉调朱,正碰上他下职回来便为?其在?特?意捎带些,甚至陈繁还开了句玩笑,“若是忘了,回去怕是要大水淹了龙王庙。”
杨晚娘心笑,只觉得这位陈公子不仅心地?好,爱扶危济困,就是瞧着性子内向了些,不爱攀谈,亦或者是顾忌男女之别,这一路都隔着几丈远,总之是个顶好的人?。
可谁知不过半月过去,如今恩人?就成了相看之人?,且还是咸阳侯府那般的大户人?家,又有流言在?身,如何看都叫人?望而却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