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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造孽娶了我—— by锁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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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捅到冯氏那?里,定也是个无功而?返,还会惹一身腥,谁叫老太太最喜的就是她的小儿子,旁的个个都比不上。
曲漱玉唇线紧绷,眉眼间都染上了些不赞同的模样,“表嫂太过?急功近利了些,与其去做这些算计人心之事,不如顾好表哥,百年修得同船渡,为何还要置这些无用之气呢?”
王氏拍了拍她的手?,极为妥帖,自小用心养的姑娘,总是最懂她的苦心。
“漱玉所言正是我这个做婆母的要细细叮嘱你?的,上次将?你?叫来怕是没让你?进心,竟与献之做出这等不顾情分之事,若是耽误了好事,亦或是被有心之人知道,都是麻烦。”
“相夫教子,为妻本分,你?是一样未做到,也不知我儿是如何做了孽才娶了你?这般新妇……”
话语到这戛然而?止,王氏到最后关头还是掐住了自己的舌头,既是娶了,若是再嫌也无用,该是不听了话,过?了分,才是焦头烂额的大事。
“母亲,为何不听三娘道完这一句呢?”
“漱玉表妹只听了短短几句,便敢说此?事全我一人过?错,幸是未生?做男子,否则入了公堂,断的岂非都是冤假错案。”
语调没有昂扬激愤,杨灵籁像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瞅着二人唱戏,闲适的样子如同逛园子。
而?被矛头直指的曲漱玉不知如何答了,她被杨灵籁的言辞凿凿乱了心思,心中亦生?出几分后悔,莫非真是她说错了话?
“好,你?既有理,我便给你?这个机会说完,且看你?还能如何狡辩。”
“若真是错了,你?便去祖祠中认一认吕家的先祖,也明?明?事理。”
一而?再再而?三的正名?和?狡辩让王氏耗尽了最后的耐心,孺子不可教,这杨氏还是要下大力气掰过?来,否日后次次生?私心,次次叫旁人擦屁股,心大了,如何还能留。
曲漱玉在一旁竖着耳朵也听,却神色有些难看,她亲眼见着杨灵籁立于堂中分寸不乱,一双丹凤眼向上扬起,说不出的凌厉,叫人忍不住跟着她的言语逐渐调动?情绪。
“三房执掌中馈,其中老太太的偏待有几分三娘不知,可此?事于理不合。”
“三伯母与母亲相较,身世脾性皆班门弄斧,三伯父比之父亲也是自愧弗如,论年轻子弟一辈,郎君无出其右,咱们二房该是国公府真正的掌家人,日后的爵位也必须纳入囊中。”
“若此?时依旧不动?,何时才是良机,母亲知道吗?”
寥寥几段话说完,屋中气氛仿佛凝住了。
这一番质问把王氏的怒气完全折了下去,亦是叫她无法回?答,张牙舞爪的论一句与你?何干,是拿她王氏嫡女的气度玩笑,也是把二房前途弃之于不顾。
杨灵籁最认得清的就是,在国公府里,人人都想站在高处,而?样样拔尖,却样样都不如三房的二房,便是最坐不住的。
吕父自认清正之流,在朝中说风是雨,却不得老国公偏爱。
王氏高门大户,却要被一个身世不足的娣妇压一头。
至于吕献之,他是少年英才,却也未是求十得十。
这样一家子人摊到她的头上,谁也不知,这是吕氏的祸、还是福。
“母亲不说,三娘便斗胆认作不知。”
“既不知,又不做,非处事正道,何不听了三娘的法子。”
“此?事,母亲放心,觉不牵连您一丝一毫,皆交由三娘代手?。”
从句句被堵,到如今话中带刺,杨氏三娘是比她有本事的。
曲漱玉抿了抿嘴,捋了捋被风吹到脸侧的头发,心中有些不甘,表哥选了她,没有选她,从最初的那?场角逐开始,其实就已经输了,可论闺阁女子端方,她也并不差。
姨母曾经的教导是真的,身旁所有人待她的推崇也是真的,只是唯独一个杨灵籁,她不一般,就好像从石缝里长的一株龙船花,花叶秀美,就与翠竹们区开了,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第34章 慢性病
杨灵籁说的太过自信, 可?王氏依旧没当回?事,不过转念一想,若是能叫她把这些无用的经精力全都放在别处身上, 便是不成折腾一下孙氏也可?。
“说的动?听, 且还要看你如何做。”
等闲视之的态度,明晃晃地?的很,王氏并不信她。
而本等着杨三娘大展手脚说如何去做的曲漱玉怔了怔, 原姨母不说话, 并非是被打动?了,反倒是她, 短短几句就被糊弄住了。
这种被类似戏耍的感觉并不好受,她有些垂了垂头, 不禁气馁。
“很简单,还望母亲能稍稍将李嬷嬷借给三?娘几日,您静待好消息便是。”
再次被放入油锅的李嬷嬷:这是糟了什么罪了!
王氏倒是没想到她会主动?开口要人?, 还是李嬷嬷。
李嬷嬷是她的心腹,也不怕放到自己边上?会被拿住, 还真是个乳臭未干的新妇, 真以为口头上?有些功夫, 便能拿住旁人?,放她吃一吃苦头,搓一搓锐气也值得。
“可?。”
“嬷嬷,若是杨氏求你相助, 不可?推卸。”
三?言两?语就被卖了的李嬷嬷不得不福身?接过任务, 没人?知晓她的背后已满是苦涩。
这时谁知王氏猛地?变了个态度, 她盯着杨灵籁,脸色稍沉。
“此事作罢, 你与献之?斗气之?事,却?不能随意随意放过。”
“你二人?之?间无论对错,置气是真,也无需狡辩,当场对质不过失了体面?。”
“你可?以将心思用在旁处,可?最多的应该是烙在献之?身?上?,这个道理你要铭记在心。若是再被我发现这等刻薄行径,便去思过,日日去祖祠抄经忏悔,什么时候认了,记得死?死?的了,再出来。”
这一次,杨灵籁认的很快。
“是,三?娘记住。”
见王氏不再理她,她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瞧着曲漱玉在看她,便露了一个假笑,对方?像是老鼠遇见了猫,回?过头后便只顾着和王氏说话。
也不知听了多久没用的东西?,二人?才重新放到正题上?。
“姨母,长公主的宴席,漱玉能否不去?”
王氏纳闷,“为何不去,长公主设宴乃是遍京城皆削尖了脑子想挤进去的,所至之?人?皆乃世家?贵妇闺秀、端方?公子,莫要耍小脾性。”
曲漱玉垂了垂眸,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去了也躲不过是相看,可?她又实在不想迈出那?一步,可?如今王氏已然在心认定她已然是放下,这般下来随意找些借口都显得别有用心。
“阿玉表妹怕也是一时兴起,觉得人?多不好相处。”
“母亲可?是还要带着妹妹一同?”
瞧杨氏这般感兴趣,王氏总有一种预感,她会作妖,只原本就是打算要带人?一起去的,当家?正妻若是连世面?都没见过何止贻笑大方?,简直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到时国公府会一同去,你与漱玉、雪青一同,至于献之?,他不去。”
连问都不问,就给吕献之?贴了个拒绝出门的标签,霸道地?一如既往。
杨灵籁没插嘴,以对方?那?死?性子,去了不得罪了人?就是好的。
在书斋中突然打了个喷嚏的吕献之?:某人?好像、其实、大概、可?能比他还会闯祸……
杨灵籁回?到院里第一件事,就是叫盈月去打听到底谁去了静鹿园中告状,账面?银子那?件事她心知肚明,可?与吕献之?置气,是哪个人?不省心给她添堵。
趁着这个时间,她则是将府中常驻的方?医士请了来。
国公府还未分家?,嫡子、庶子全都混在一块,主子加奴婢少说也得上?千人?,每一房都有自己打好关系的医士,类似专人?专办,像是项脊轩里,便是这位方?医士负责。
方?家?也算小有名气的杏林世家?,轮到方?荔这本是可?以入宫中,做宫妃女医,国公府是悄悄用了银两?被拉过来了,据说一个月的月钱足足就有15金,快赶上?吕献之?的月例了。
宫中太医院院判也不过一月20金,资历少说也得二十几年,可?方?荔不过二十年纪,已然是事先高?薪阶层跨越了,且国公府这般地?方?怎么也比宫中勾心斗角掉脑袋强多了。
杨灵籁坐在屋内正厅等人?,心中也在思索,潘氏到底是为何拒医,那?个被请来的医士言语闪烁,瞧着就有问题,只当时到底人?多嘴杂,萝怡园里又没有她的人?,打草惊蛇就不好玩了。
若不来一招引蛇出洞?
方?荔踏进院门时,就皱了皱眉,听说这位新来的大娘子不太好相处,短短几日就被叫到静鹿园里批了两?回?,不知会不会牵连她。
这国公府内,她待得还算滋润,是真心不想挪窝。
“大娘子安好,在下方?荔,过来为您请脉。”
盈月去请人?时,只说是杨灵籁生了病,加之?方?才在王氏那?里打了个预防针,没人?心生怀疑。
杨灵籁一抬头,便瞧见了一身?穿罗衣,简单挽了个髻却?未带任何发饰的女郎,衣服颜色与府内丫鬟、僮仆们相近,混在其中不显眼极了,对方?年纪尚轻,许是比她大了几岁,眉眼间沉淀了些。
“方?医士?”
“正是在下。”
在杨灵籁打量方?荔之?时,方?荔也观察了一番这位曾一度风靡上?京的杨三?娘子,以一己之?力?嫁入吕氏,据说还很的婕妤娘娘喜爱。
娥眉青黛,婀娜小蛮,斜斜支在方?桌上?,不见仪态,却?又像云之?蔽月,叫人?想一探究竟。
诊脉间,杨灵籁想起这人?领了一份这般叫人?艳羡的俸禄,实在安静不下来。
“方?医士,年纪轻轻就一马当先入了国公府,既在这待了这般久,想必是觉得府内定是不错了?”
方?荔不变神色,依旧是公事公办的态度,话冷的要命。
“百年世家?,底蕴深厚,方?荔也不过是过江之?鲤,走马观花,待了个地?方?便不想动?了。”
“安安稳稳,确实不错。”
何止是不错,要是她能拿着这十五两?金子,做梦都能笑醒,可?惜如今国公府不归她管,否则是真想克扣旁人?,幸福自身?。
“方?医士,来项脊轩多吗?”
“尚可?。”
这个“可?”有点微妙啊,偌大的项脊轩给吕献之?一个人?住,还常常请医士,环境好没闲事,这也病的太频繁了些。
“不知我家?郎君是为何病呢,你瞧,我这刚进门,什么也不懂,还望方?医士能解个闷。”
方?荔动?作顿了顿,她觉得这也并非是什么大事,总归如今有了女主人?,关心一下自家?郎君也未尝不可?。
诊完了脉,她手上?动?作不停,将垫手的脉枕和帕子规规整整地?安放在自己檀木药箱的盒子里,不大的小箱内分了大大小小的隔层,每一件东西?都有自己的位置。
这人?绝对是个强迫症患者。
“公子,只多脾胃弱,常有一些风寒小毛病,受不得风,该是自幼伤了,无法根治,只能慢慢温养,饮食上?要多加注意,心中积郁亦有碍于病情,平日娘子可?多注意些。”
“至于娘子,秉性大开大合需严加控制,重则……有碍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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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医士,这是想诓我,还是想戏弄于我?”
她不过就是脾气臭些,这小女医竟敢诓她有碍容貌,杨灵籁长这般大,还是头一次被有人?以这种理由来膈应,做个医士难不成就能张口胡诌了。
“视娘子情况而定,《方?术》云:性燥伤肝,易疲多纹,乃慢性毒。”
方?荔的表情太过坦荡,反倒让杨灵籁拿不住主意,她这脾性让旁人?受累明眼可?见,可?若是伤及自身?,乃是下下策,只是叫她憋着,更是坐立难安。
后又想想,左不过今日才知,日后再改也还来得及。

第35章 恶狼
这般想通了, 杨灵籁又换上了笑?颜,她将桌上被帕子包的严严实实的东西戳到跟前,语调轻柔, “还要烦请方医士帮我瞧瞧这东西。”
帕子?被细细掀开, 里面正是从杨府拿出的那块广寒糕。
方荔仔仔细细拿起来端详片刻,后又捏碎取出一小块闻了闻味道,待查到最后, 原本泛着米香、娇俏玲珑的小块糕点已是经历了狂风卷叶, 丝毫不见雏形。
“这糕中似乎是掺杂了一些伤脾之物,若是久服, 亦或是有同类药物相配,日久便?会?胃中溃烂, 并非会?要命,却可叫人日子难熬。”
话?中点到为止,杨灵籁已然是明白了。
“有劳了, 不过……”
“方医士医手仁心,劳苦功高, 怕也是活的恣意?, 国公府这般的好地方, 自?是住惯了,不好挪,也十分难挪,耳听八方有时候也不见得是好事对吧?”
方荔沉默, 杨灵籁却依旧接着说下去。
“十五金已是不少, 我这做大?娘子?的都比不上, 不如就收了金子?好办事,随口一句唠唠便?罢了。”
到最后方荔也没说好与?不好, 兴许是还瞧不上她这个初来乍到便?惹是生非的大?娘子?,也看不上她这装模作样的吓唬,人扛着药箱走的飞快,若不是院子?里那有个门槛,瞧着是要飞过去的。
恰这时莽撞的盈月从门外冲来,二人险些撞了个仰倒,也不知是连着道了几声歉才跑来,气喘吁吁地也是要说。
“姑娘,您……您猜奴婢打听到了什么。”
“咱们院里的……蒶嬷嬷前些日子?不仅去了静鹿园一趟,还得了赏赐回?来!”
蒶嬷嬷就是项脊轩的管事婆子?,除了杨灵籁近身的丫鬟,其他?奴婢们皆由对方安排,也是这嬷嬷在新婚之夜给她安排的不得动弹,连吕献之都得好好听着。
“原是她。”杨灵籁若有所思。
盈月虽还喘着粗气,话?却不停。
“奴婢去问时,那些丫鬟个个不多话?,却是一个在外院洒扫落叶、名不经传的婆子?自?言自?语提了一嘴,她念着说,蒶婆婆昨日晨起寻夫人要了几个人来,怕是她这伙计要干不长了,若是她也像人一样挣得不少银钱便?能出府颐养了……”
“奴婢也没全信,便?又去府中寻了些不懂事的小丫鬟,她们都说昨日晨起确有一嬷嬷去了静鹿园。”
杨灵籁眸光闪了闪,这婆子?聪明,日常在项脊轩除了规矩上严苛些,训的小丫鬟们抬不起头来,旁的时候总是个睁眼?瞎,不爱多嘴,也不会?当面管到她头上来,她也就没分心多去瞧。
谁承想这就马失前蹄了。
她这才来了几日,刚惹得王氏不悦,不好直接理了人,不过总有法子?治人。
况且就这么打发?了多不好玩,就得好石头用在尖刀刃上。
“姑娘,姨娘那……”
盈月面露难色,她自?小是被姨娘放在姑娘身侧服侍的,情?分不同,便?是她最好的姊妹碧画也留在了萝怡园,实在是放心不下。
“此事需得弦月回?来再说,你莫要多想了。”
“是。”姑娘说的,她便?信。
“你去将那蒶嬷嬷叫来,母亲正叫我体谅郎君,咱们也得好好去做才是。”
杨灵籁正发?愁火没处撒,这不,送上门的来了。
蒶嬷嬷来的快,走起路却步调沉稳,立在堂中像是门神。
人虽长得平庸,臃肿的身材并不显笨拙,总爱板着脸,却是朝下看,给人一种处在弱势的感受,可实际上一个掌管一院的婆子?,如何会?是个庸碌之人。
披了张羊皮,却内里留着口水的恶狼罢了……
“大?娘子?安好。”
“蒶嬷嬷?”
这一声略带不确定的名字叫得蒶嬷嬷忍不住有些牙颤,却还是福身认下。
“是。”
此时却又听的上首溢出一声笑?,肆无忌惮的打量让人全身不适,她忍了半晌问道。
“不知大?娘子?,叫老奴来要吩咐何事?”
“嬷嬷不用这般拘束,叫你过来,也是因我刚从母亲那回?来,有些事情?想要好、好、请教一下。”
老滑头被后面猛地加重的语气激出了几份冷汗来,心中陆续咒骂,也不知是哪个小贱蹄子?走漏了风声,定是叫旁人知晓了。
当初她去寻夫人一是放不下挣那些钱财,二就是她也算是自?小瞧着吕献之长大?的,叫一个庶女耍脾气拿捏,岂非难看。
这样嚣张跋扈的女子?,活该被教一教如何去做正头娘子?。
只?她这般想,却还是不敢明目张胆的说,便?她不认,这件事便?无人拿她如何,杨氏要动她也得看看身后的王夫人。
“请教不敢当,您问,老奴便?答,这是下人的本分。”
本分?拿项脊轩的东西去撬旁人的钱?好一个下人的本分。
杨灵籁笑?眯眯去看她,老嬷嬷的背佝偻的深,瞧着还真是一副赴汤蹈火的态度。
“嬷嬷是府里的老人,就是比一般的懂规矩,母亲将你放在这也非是随意?安排。”
“正巧我这新官上任,也是做的不够,对于郎君总是有哪些地方忽略了些,这大?娘子?还真是当的失职。”说罢,还作势叹了口气,眉间愁绪笼罩,学了个黛玉模样。
蒶嬷嬷是完全不敢接话?的,这里边只?差给她在顶上贴一个王氏所属的条子?了,告状的人是谁杨灵籁已经是心知肚明,也确实是碍于王氏面子?需要给她面子?,只?是给的并不痛快。
这九娘子?口齿伶俐,明里暗里的说话?都有几分学问,她顿时有些后悔事情?做的轻率了,稳妥的该是她去叫自?己人去办,也好得直接把?自?己暴露在外,日后要想再去报信怕就是难了,银钱也只?会?跟着减半,可惜……
杨灵籁没费多少口舌之力,随意?点了几句就从椅上站起了身,迈着缓步进了内室,盈月和蒶嬷嬷紧随其后。
一行人停在了一对紫檀高浮雕顶箱柜前,盈月读懂了意?思,立马上前分别拉开了顶箱两侧的柜门,内里皆是一些收拢叠放好的衣衫,左侧是杨灵籁所用,右侧则是吕献之。
只?是一个满是万紫千红,一个则是青色独占。
“献之求学辛苦,如今又中了进士,怕是不久吏部就要授予官职,再穿从前那些衣袍便?有些过时了,嬷嬷,你记下来,把?这些青衣全都收起换了,重新请人来做,也别用从前的那缝工,就去帛衣客寻最好的料子?,做些最新的样式,送到府中叫郎君试了,再由我亲自?去盯。”
这一次蒶嬷嬷应的很快,左不过就是几件衣裳,且这话?中也有几分道理,至于夫人所说读书人就有读书人的样子?……
杨灵籁自?然知道这活计随意?就可答地轻松,也不急,只?是转了下一个场子?,又指着匣中寥寥几个玉冠,吩咐道,“这些玉冠都戴旧了,嬷嬷,你记得去寻些抹额、金饰发?圈、顶冠……”
再之后。
“嬷嬷,郎君这瓷枕又高又硬,该是去铺子?里寻对苏绣真丝软枕。”
“嬷嬷,桌上空的地方多,你去端个棋盘放这,若是郎君累了倦了,也能下下棋松松心情?。”
“嬷嬷,郎君的书案上为何没有盆景,白日读书用眼?极多,多瞧着绿色好,烦闷了也能四处瞧瞧新鲜东西,你去多放几盆小绿松在这,日后每日换一种,七天不要重复。”
“嬷嬷,这桌案有些高了,郎君放脚会?累,你去寻个树根做脚踏放在那。”
“嬷嬷,……”
蒶嬷嬷从来没觉得这名字取的这般烫嘴过,不知这一下午她听了些什么,总归是什么也要改,什么也要放,且诸多要求,待到出了门子?,冷风一吹,脑袋才清醒过来。
当时只?想着应下,可如今去细想,各个皆是与?公子?相关?,可各个都朝着夫人吩咐的方向背道而驰,如今,她已然是骑虎难下。
过来人的李嬷嬷深有心得:有时候话?不要说太早,明亏吃不得,暗里的绊子?也得喝一壶。
杨灵籁一路这嘴没歇过,口干舌燥,盈月赶忙沏了茶端来。
“姑娘,您怎么突的就对公子?……这般上心了。”
“便?当我幡然醒悟,对郎君惦记非常好了,母亲不是多叫我看顾他?吗,定是要给他?要紧的排上。”
“可,这般随意?改了公子?的用物真的没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完全没问题!”
蒶嬷嬷都应了的事,她便?是没错。
如今就是要借着这事给人一个教训,不是爱打小报告吗,这次轮到自?己头上了,也不知还敢不敢去那静鹿园多嘴,就这样头悬着利剑好好待些时日吧,安分点也能叫她省点心。
“对了,盈月,记得打听一下那个洒扫婆子?,她说那些话?,怕是不仅是为了这些。”
“是,奴婢也觉得奇怪,这老婆似乎是瘸了腿才被发?配到外院洒扫,也不知为何这般年纪还未出府。”
“总归,帮了咱们,不全是坏事,你打听仔细些,莫要漏了些陈年往事。”
杨灵籁直觉,这蒶嬷嬷怕是跟此人有故,倒是若能斩草除根,岂非妙哉。

吕献之独身一人像从?前无数个日夜一样头顶星星回来, 前三日?还算是以新婚应付,如今回门已过借口便不再好用了。
这角落偏僻些,人也少, 四周一片万籁寂静, 甚至可以听到微风吹动树梢的声音,庭灯熄了大?半,偶有几盏在一片花木中坚守, 月白风清。
沿着假山环绕的石径, 没了日?常爱多言的屠襄,这回去的步子都快了些。
跨进了正院, 透过窗棂只见屋内还亮着灯火,像是冷风中的慰藉停在那里, 有点不一样的味道,叫吕献之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可却在推门而进的那一瞬,所有的烛光全都?灭了, 方才?还红彤彤的屋阁变成了黑漆漆的一团,迟的这分毫, 没成想就是当头一棒, 自作多情。
吕献之呆愣楞的站在门前, 止住了推扇门的动作,好似被固定的木雕,眉眼神色未变,可就是让人觉得有些难过。
轻风拂过窗外的石榴树送来了一阵绿叶清香, 衬着寒凉夜里, 略显孤寂。
盈月跪伏在床榻前犹豫熄灯, “姑娘,真不等等公子吗, 已是戌时,该是回来了。”
说着她又偏过屏风朝窗外瞧了一眼,谁知就是这一眼,看见了两道光影,屋内仅留一盏烛光,可另外一个?是什?么?,猝然间她直起了身,暗压着声音,语气焦切,“姑娘,真是公子回来了,可他好像一直没进来,不知是……”
不会是正巧撞上姑娘熄灯吧,她早先?便觉得独自安寝有些不妥,可姑娘执意,如今怕是捅了娄子了。
杨灵籁也没想到赶得这样准,前后脚的事,没碰上也还好,碰上就扎心了。
她一骨碌从?榻上爬起来,接过盈月手中的灯盏,摸黑朝外间门处去,果?真那门前映着一道人影,一动不动地跟鬼神一样,若是平日?能?把人吓一跳。
吕献之吹了有一会儿?的冷风,衣衫上便尽是凉气,透到皮肤更是凉上加凉,画着象驮宝瓶的灯盏烛光将他的侧脸映射在门上,低头垂思?的姿势有些可怜。
实际他也不知自己在呆什?么?,熄了灯又非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难道还不知杨三娘的脾性吗,对方从?未对谁忍让过,便是想做也从?不顾忌旁人。
他也不过只是和寥寥过客的旁人一样罢了。
手指按在门框,下了决心用力一推,一股热气冲散在他身上,过去了那身寒气,他面前不是空无一物,而是牢牢站着一个?人。
杨灵籁只穿了身薄薄中衣,暮春夜凉,叫她有些忍不住发抖,当即就想溜回暖和的衾被里,她扬了扬唇,对上那双满是探究的眼神,往里走了几步。
“快进,好冷。”
一声好冷,吕献之下意识地合上了身后的扇门。
两人一个?手拿灯盏,一个?灯笼微落,在昏黑的屋子里,添了几分热意。
“你今日?怎的回来这般晚,我?是真等不到了,人来了也不进,非得我?去请……”
杨灵籁既是抱怨也是解释,“你身边的弦月……”
话到这戛然而止,弦月被她派出去了,屠襄也被安排上了些杂事,吕献之身旁好似没人了,这还真是自戳痛楚。
见她不再说话,吕献之也没回,在中衡书院那几年他也是一个?人过来的,没了旁人时刻看着其实也算好事。
杨灵籁本想叫盈月临时帮忙凑数,谁知人自己直接抱着衣服去了耳房换衣洗漱,好在那边还备着热水,倒不至于连个?澡都?洗不得。
剩下一主一仆面面相觑,顿觉得有些过分。
“这……”
“姑娘,您日?后还是莫要做这些出格之事了,公子不善言辞,可也对您极好,日?后再怎么?也不能?这般为难吧,弦月走了,屠襄也走了,公子孤家寡人岂非孤苦伶仃。”
“嘿,你这话说的,我?也非是故意苛待他啊,而且他哪里孤苦……伶仃了。”想起对方站在门前憋闷的单薄身影,杨灵籁强词夺理的有些难,甚至都?没想起教训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人。
算来说,吕献之虽不爱多话,可人还行,至少当初她能?嫁入这国公府,对方还自觉省了点事,之后她们置气,也不过就是一件衣衫之事,如今又调走了人家的侍卫,还不关心,着实……有些厚脸皮了。
“算了,你先?出去吧。”
她有点烦闷的挥了挥手,将盈月打发了下去,自己卷在被褥里,仅余下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呼气,盯着内墙又有些睡不着。
门“吱呀”开了,足衣踩在光滑的地板上有些闷声,不知多久后,榻上坐了人,只是对方不知在想什?么?,迟迟未躺下。
杨灵籁回头瞅他像在发呆,伸出指头捏住了那块落在榻上的白色衣角,揪了揪,吕献之低头去瞧,见了那纤白指尖,神色有些奇怪。
“你不想睡?”
或许是刚才?的反思?叫她颇许惭愧,没像往日?一样吩咐,问的也是好声好气。
还未等到回答,她自己又加了一句,“不如我?们聊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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