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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造孽娶了我—— by锁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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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说的无非就是院里的规矩,服侍丈夫的规矩,整个国公府的名誉等等,这还没进门,便口头上剥夺了杨灵籁的掌家之权,倒像是进了里面便做个无用且听话的莬丝花就好。
老夫人虽懂却也没开口说些什么,只是呷了口茶。
待送走了人,徐氏也不愿多呆就告辞退出了寿安堂,唯独剩下一个杨灵籁,她跪在老太太身侧,脑袋靠在人腿上,像是有些萎靡。
“怎么,这才明白嫁过去的苦楚?”
“祖母是想看三娘笑话?”
老太太哼笑一声。
“老婆子活的好,何须去看旁人笑话找乐子。”
“听你嫡母说,你主动去寻了那吕氏公子,还恰巧被婕妤娘娘等人碰见,如此才拆穿了你们的关系,是也不是?”
杨灵籁倒是没抵赖,甚至还和盘托出。
“祖母这般通达,自然心里一清二楚,三娘与吕公子也算两情相许,只身份差越鸿沟,本是不报什么希望,谁知老天爷都帮三娘,那日正好遇雨便成了事。”
老太太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猛地笑了。
“国公府不好进,却偏偏偏对上了你这个滑头,想必王夫人已是觉得遭了天堑,日后能否博得你真正想要的东西,还得看着这脑子顶不顶用。”
“祖母不觉得三娘是野鸡攀高枝?”其实就差一句自不量力,这世道男子原配发妻惨死再娶新妇的还少吗,若是她也落得这个下场任何人都得幸灾乐祸一句自作自受。
“女子高嫁亦或是低嫁都得活,只看怎么个活法,没有哪一条就是真的好走的。”
杨灵籁抬手攥住了老太太的手指,闷声笑起来,“祖母说的是,三娘也是杞人忧天,其实单想着日后能入显贵之家,金银珠宝不断,绫罗绸缎堆积,仆从随意使唤,三娘便是睡着了都能笑醒。”
随后她又理了理神色,站起身来泡了盏新茶,双手捧着,朝人一本正经的保证。
“祖母您放心,日后待三娘博了好东西,第一个便记挂着您,甭管是什么样的金子,都给您送来。”
老太太接过茶盏,被逗得花枝乱颤,险些要坐不住,“油腔滑调。”
待笑够了,便又说起了这嫁人之事。
“今日留你,本也是想与你说道说道这嫁妆之事,按理说你原本的分例该是按着二娘的来,五千两银子外加二十四抬,只国公府这门亲不简单,不知你是如何想。”
杨灵籁眨了眨眸,正对着老太太的眼神,一丁点都不掩饰里面的极度渴望。
“三娘……想要十里红妆。”

第14章 聘礼
老太太目光霎时深沉了几分,眼底夹杂着一丝打量,茶盏落在案几上响起沉闷的声响。
盈月在旁看的兢兢战战,姑娘怎么今日这般老实,虽说嫁妆数量越上乘也好,可也不能在府中老君面前如此直勾勾的说,岂不是明摆着惦记这杨府的东西。
杨灵籁依旧昂着头,乌黑瞳仁中清晰倒映着老太太的模样,像幼孩孺慕一般,仿佛把一切都压了上去,赤城极了。
“祖母,也觉得这是三娘非分之想?”
话语中含的几分试探老太太眸光微转,叹了口气。
“罢了,先坐吧,没兴得在外轻省,反而在这受了累。”
“老身这才回府不到时日,你就出了个这么大的难题,也是仗着喜欢你才胆大的很。”
杨灵籁吐了吐舌头,提着裙摆十分听话地坐到了案几对面,也知道自己这算计的有些过了,便斗着胆子拉住了老太太桌边的袖角,左右摇摇晃晃,语气甜得发腻。
“三娘笃爱祖母,才想叫您帮帮三娘。”
“吕公子的母亲觉得是三娘算计了他,明里暗里针对您也知道,进了那等大宅子,三娘也心中发憷,想给自己留些余地,可母亲她也不太看得上我这小小庶女,生怕叫旁人赶超大姐姐,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老夫人瞧她支着头便将东西算计的明明白白,眼神有些促狭。
“得了,到如今知道装可怜了,那大鱼都叫你给捞着了,真差些东西?”
杨灵籁猛地坐直,一双明眸亮的吓人。
“怎的不差,祖母您积累到现在身价定是比府中要高,如此才能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在寺中待半月就是半月,还有您那些金首饰可比三娘这门亲实在的紧。”
“再说,三娘也不想差了面子,外头说的,茶馆里唱的,可把咱们杨家编排的紧,定是不能再生了笑话。”
老太太在她殷勤的注视下还是摇了摇头,“府中中馈皆在你嫡母手中,让我这个老婆子开口定是要生事。你父亲是个明白人,倘若他张口给了,便是真的给了,相比求我,倒不如去叫潘氏好生与你父亲道明。”
“祖母怜爱你在杨府活的不容易,你这些小心思也能平常心对待,只这一事却不是我做主,贴补上祖母自不会少了你,至于剩下的也得你自己去使力。”
走出寿安堂,已是繁星闪烁,各处院落前的琉璃灯都还亮着,被风一吹,灯火交相呼应,显得格外清冷。
盈月跟在杨灵籁身后陪了一整日,前因后果还算明明白白,只是想起依旧有几分惋惜。
连着不知叹了多少次,终于叫杨灵籁给听清楚了,她回头将那愁眉苦脸的神情瞧得一清二楚,眸中闪着惊愕。
“盈月,你家中出事了?”她蹙了蹙眉,不会真的很麻烦吧,耽误了好事可是罪过,又不好太过薄情,摆了几分样子,“若是真的有难,不至于闷在心里,你家姑娘小气,但对你还相对大方些,能使银子便使银子,使不了便去寻人,你别这样整的我像要日落西山一般。”
既惊诧又嫌弃,既温情又为难。
好在盈月是个阴谋过滤机,有什么便答什么,惶恐否认,“姑娘误会了,盈月就是有些忧心您的嫁妆,老太太都不肯帮您,那还能去求谁?”
“哦,你说这啊。”杨灵籁松了口气,扬唇上前摸了摸人的头,“你这脑瓜子还真是锈住的。”
盈月因这动作抬了抬眼皮往上看,恰逢今日穿了身鹅黄色的襦裙,眼白翻出来的模样更像是黄色小傻鸭,乐的杨灵籁笑了又笑,差点直不起腰来。
“姑娘我就是一个庶女,祖母是这府中的老太君,我们二人本就没多少交情,难不成就因为捧了几句好话便什么忙都帮啊,你可想的太简单了。”
沿着铺着鹅卵石的小路,她在前盈月在后,恰好风景正好,温度宜人,一路都没什么人,只剩下两道声音在风中一问一答。
“那可怎么办是好?”
“没有答案也不一定是坏事,可能跟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一样吧……”
隔日,镇国公府
吕献之在祠堂中待了不下十日便被王氏叫了出来,老国公吕雄关带着妻妾也正赶了回来,一大家子堆在屋内满满当当。
这不是吕家第一次聚在一块讨论婚事,上一次是大房嫡长子求娶护军统领的嫡次女朱氏,整个堂中却有些难言的安静。
吕雄关盯着这个孙子目光带着审视,两人除非年节等一些极其重要的场合几乎见不到,一是他去江南时日久,二就是二儿子夫妇逼人逼的太甚,小小年纪便送出去拜师不着家,后又去了书院日日不得见。
这孩子倒也当真聪明,比之他父亲强上不少,可惜只是个文才。
国公夫人冯氏最先开口,言语祥和,“算来已是将近十月未见,九郎也长得这般高了,到了要成家的时候,时光不追,倒叫咱们祖孙俩分别这般久。”
吕献之本低着眼,非常安静地看着自己腰间缺了些什么的位置,似乎走了神,听到与他说话,便昂了昂头,淡声答。
“叫祖母忧心,是孙儿之过,日后定当日日请安,弥补缺憾。”
明明是亲密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倒像是过了一遍凉水,冻得人不知道说什么。
冯氏嘴角嗫嚅,尴尬的瞧了一眼下首的王氏,她倒是忘了这个孙子与旁人不同,与他说话总叫人背后发毛,且架的高反而下不来台。
王氏忙得面上带笑,挽回了几句,“献之就是这般性子,读书读傻了,话虽说的不中听,但心却是真的,日日去请安定是兴得。”
冯氏只笑却心中摇头,不说好也不好。
倒是裴文君有些坐不住,提了提要紧事,“陛下为九郎赐了婚,钦天监选的日子也近,叫这大婚准备要匆忙不少。”随后嗓子一提为难道,“就是这聘礼不知该如何备,公中也吃紧,圣上又属意勤俭……”
未尽之言便很好明白了,这是打算克扣国公府这位嫡孙的婚礼用度。
假笑僵在了脸上,王氏恨极,她这大嫂每日一门心思就是给二房添堵,怎么大房嫡长子娶妻就按着最高来,轮到她的献之反而就要降,没这样的道理。
可裴文君的下一句更戳人心窝子,眼神里几分嫌弃,“况且那杨府三小姐也只是个庶出,若是跟朱氏一般门第便算了,可这番实在不对等,旁人还不知如何说咱们国公府人傻钱多。”
瞧着老国公面色一沉,裴氏也不敢再狂言,讪讪道,“其实也不拘削减大半,只是免不得要少上一些,如此既不坠了公府名声,也算节省了开支。”
王氏气的抖了抖身子,差点挥手摔了桌上的茶盏,咬着牙瞪着裴氏,“兄嫂若是这般论岂非不公平,献之比仲赢学识要高,如此说道不该也是要多添些。”
裴氏嫡长子吕仲赢年长三岁,考了这许多年,仍是个举人,会试死活过不去,日日在家中待考,不知背后招了多少笑话,已然是大房的心魔。
“娣妇这是什么意思,仲赢每次只是时运上不济,比九郎努力也是丝毫不差的,日日在家中苦读,晚间也不得歇息,你作伯母说话也忒不中听了。”
裴氏一家面色都有些差,显然也是不满。
若放在平日,王氏也不需得去跟她争,可今日干乎切身何能放过。
“是兄嫂为难献之在先,聘礼之事本就是有定数的,没道理大房延循,二房却要吃些挂落。”
眼见着还要吵,可旁人却烦了。
“够了。”
吕雄关其实也在两边犹疑,这九郎媳妇的身份确实低了些,杨氏只是上京城中的破落门户,底蕴实在不深,若非搭上了宁远侯府,这四品官都不知要混多少时日。
眼见局势陷入僵局,王氏暗中给吕文徵使了使眼神叫他去说,反正如何她的献之是不能比旁人差的,择媳上有陛下赐婚无人敢说什么,若是国公府现在弃了献之,日后岂非次次都要相让,大房一家人可不得上天去。
可谁知这死老头子就是不动,王氏也知道他这是还在生儿子的闷气,只能挨着袖子死死捏了人一把。
吕文徵吃痛,眉头紧锁,却依旧坐的稳稳当当,当初既然撂下话不管,这次他也绝不会插手,半大小子只有在外面吃点苦头才知晓父母之言大过天。
王氏干着急上火,只能盼望老国公能顾及着二房,叫裴氏少去动歪心思。
“祖父,孙儿有一言。”
竟是万事由父母的人先站了出来。
裴氏才想起这门亲起初是九郎自己择的,顺了他的心意,如今又怎会相让。
“说。”吕雄关自是也想到了这一层,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忍。
吕献之站直身体,掷地有声,言辞凿凿。
“孙儿心许三姑娘,恐于此事无法相让。”
“公其心,万善出,三姑娘品性并无错处,且圣上赐婚并不比兄嫂相差几许,若要由聘礼之上彰显勤俭品性也是叫人贻笑大方。”
话中之言直指大房小心思,被一个小辈责备顿时一众人哑声。
老国公却道了个“好”字。
“祖父也算是在咱家人身上瞧见几分男儿血性,为男子汉大丈夫,岂可惦记妇人聘礼,今日你当堂不让,是可。”
“王氏,这礼便由公中处,若不够便来寻我,定是要给我吕家好儿补全。”
王氏受宠若惊,赶忙谢恩,其实堂堂镇国公府哪里又拿不出一人聘礼来,不过只是推辞之言,逮住了杨氏身世要做文章。
在厅堂中扳回一局,王氏是高兴了,只是出了门,便越想越觉得不对。
“老爷,献之这是第一次这般在意一件事,区区一个杨氏聘礼便叫他生出这般模样,日后若是嫁进来,岂非要仗着夫婿宠爱,搅的天翻地覆。”
吕文徵向来不懂妇人的弯弯绕绕,只觉笑话,吹胡瞪眼,“夫妻能勠力同心并非错处,杨氏一小小庶女怎敢去闹你这个婆母,杞人忧天!”
见人快步走开不理,王氏气急暗骂,“这个死老头子……”

问礼已过,便是纳徽,即致送聘礼。
已至四月中旬,京城中对吕杨二家结亲的议论之声却一路走高,无他,今日吕氏登门松礼了。
据眼见之人所说,那送聘礼的队伍有百米多长,沿着神武大街走过去像是一片红海,掮客无一不是满脸横肉的魁梧大汉,足见箱内定是塞的满满,不知多少金子,多少翡玉玛瑙。
街旁府门大开,人人见之夺目,主人家得了消息,各个垂头叹气怎么自家女儿没这般好福气,那杨氏三小姐哪哪不行,却捡了个这般好的亲事,当真拼的是命。
杨灵籁正值午睡,却被院中的响动惊醒,因不喜她人陪睡,盈月并不在屋内,待她随意蹬着翘头鞋出来,偌大的翠竹园不过短短一刻,便已是人鬼不通,徒留一极细的缝隙足以让人横着出去。
她站在廊下被阳光和那大红刺的刺的根本无法睁眼,再等适应,却见面前已站了一穿深色裤褶服的老嬷嬷,半白的头发梳的盘顺,单看面相有些刻薄。
对方先是将她从上到下扫视一通,散乱的长发,未穿好的鞋履,无人侍候,
又环顾了内室几眼,不见什么贵重物品,且窄生生的。
眼见人的嫌弃都要溢出来,杨灵籁眼中厉色一闪,漫不经心道。
“嬷嬷若是觉得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出门左拐可没人挡。”
凉凉的口气叫李嬷嬷不自觉后退了几步,明明院中正是喜气的时候,这三姑娘的眼神却叫人觉得瘆得慌,红润的脸色反而像是血染的,总有点诡异。
“老奴是给三姑娘送聘礼来的,难不成姑娘要将这些东西一并赶出去?”李嬷嬷蹙着眉头,底气知足。
话说的不长,却开门见山,语气中的有恃无恐,透露着丝毫不掩饰的恶意。
区区一个杨府三姑娘身份低微,无人教养,粗鄙不堪,她领的是王氏的命,这种好日子谁敢下她面子,便是这杨大夫人也得请她进来。
“呵~”杨灵籁就站在那,却视线逼人,唇角挽了个笑,凑在人的耳边,寒声吐出一个字,“那你就滚啊,带着你的这堆破烂东西一起滚出去。”
道完一句,便见人重新斜倚在沉木门框边,好似整暇地仿佛在看一场置身之外的笑话。
暖灿灿的光灼了她的半张脸,啼笑皆美,潋滟眸子里平等地倒映着这院中的一切,像是普度众生的神女,佛光照耀,任谁也不敢靠近,也愈发叫李嬷嬷分不清现实,刚才那口吐恶言之人,是谁?
“不走?”
熟悉的嗓音终于叫李嬷嬷从混沌中回神,却依旧是怔了怔,她不敢,这是御赐的婚事,也是夫人赏脸给她的喜事,若是办砸了,梗着气抬出去,别说那些平民百姓如何说道,便见那街边一水的府邸主人都会嘲笑一句镇国公府沦落至今。
其实她心里也有一股声音在告诉她,这是杨三娘故意使的招数,只要她真的做出些动作,也不见得对方能忍得住,毕竟这高枝是杨家攀的,理应也是杨家低人一等。
良久,她做出了抉择,却是之前面上那些倨傲消失的一干二净,满面的笑容,热情惊喜极了,“姑娘这是什么意思,老奴不懂。”
又往身后殷勤地指了指身后那些成堆打着大红色结的红箱,语气谄媚极了。
“今日老奴是奉了夫人命,亲自来为姑娘您送聘礼,夫人还怕您拿不住,叫老奴务必亲自送到您的手上。”
杨灵籁哼笑一声,又叫李嬷嬷心中一抖,赶忙又是一笑。
“姑娘恐是不知,这其中除是夫人添的,更有九公子亲从私库中拿的好东西。”
这话确实叫杨灵籁起了些心思,似笑非笑。
“哦?”
“看来嬷嬷定是知道他放了什么?”
李嬷嬷却是卡了壳,当时那小侍卫说是要添东西,她也就没管,索性已经核实几遍就连着一并抬来了,这箱子这么多怎么还分的清。
“这……老奴还真是不知,九公子向来奇异巧思多,或许是想姑娘您亲自清理时寻得。”
也是苦了这老妇人给自己寻个台阶下,竟还搬出吕献之这尊大佛来。
“行了。”杨灵籁终于大发慈悲,“你走吧,至于夫人的好意,替我谢过。”
待李嬷嬷含着一口气脚步慌乱的离开这杨府,走在回府的街上才清楚意识到什么,自己被一个小庶女拿了乔,是她混到如今都匪夷所思之事。
再说盈月从旁处回来,却见得满院无处落脚,正巧碰上往外的走李嬷嬷,再见廊下出门的姑娘,整个人也顾不得遐想,赶忙横着身子穿过这些红箱子,分明到了却不敢站近,只轻声试探。
“姑娘……你还好吧?”
她实在是有些害怕,自从姑娘晕后醒来,只要入睡是定不能吵醒的,之前有个进屋送茶的小婢女不懂事,碰倒了凳子,险些要叫姑娘把整个屋顶都掀了。
披散着头发直叫人骂的涕泗横流,甚至还状告到了老夫人那里,好生叫徐氏生了一顿闷气。
杨灵籁翻了个白眼,唬了老嬷嬷一通,气性早也消了,不爱看这傻婢女白吓着,转身便回了屋子。
盈月反而抬起了笑脸,虽然面色不好看,但她知道姑娘转移战场,这便是没事了,否则在一个地方将你骂个狗血喷头都是轻的。
“这聘礼真的好多啊,只不过怎的都在咱们院里?”
便是给人倒着茶,盈月都得分心往窗外瞧一瞧那些东西,总觉得不太实际。
王氏也是多少金银中养出的大小姐,对于彩礼倒不至于舍不得,且入了杨三娘的手,其实也是间接给了她未来的大孙子,这点账还是算的很明白的。
“没见识。”杨灵籁没好气,只自己却也忍不住瞥了好几眼,茶没送进嘴里,还差点洒到脖子,也是盈月眼疾手快给拦住了。
她鼓着嘴憋了憋笑,算了,她还是别拆穿姑娘了,不好丢面子。
可那模样是个傻子都看得明白,杨灵籁躺平了,“罢了,不装了,走!”
一整个午后,两人都在院里蹦蹦跶跶,一会儿这瞧瞧,一会儿那看看,左右觉得新奇,金笈花钏一双便重二十两,足足有十双;便是富贵难求的耀光绫也堆成小山;玉如意不仅是玉作,还有红木,木镶玉;其余更是不提。
若说其中叫杨灵籁最钟意的,莫过于那整整两箱金元宝,各个圆润饱满,瞧着便分量十足,光照在上面,简直是如临仙境。
若非顾及自己现在的身份,她定是要将这些金子们全都纳入怀中,晚间安寝也不松开,一想到周围都被金子包裹着,她怕是睡着都是笑的,哪能还有那些臭脾气。
翠竹园里笑声连连,徐氏母女却是一夜都没睡好,来老太太处请安时,眼下皆带着一层黑圈,铺了粉都挡不住。
杨灵籁在心里摇了摇头道,果然这人就不能嫉妒心太重,心生面相,杨慈安这还没嫁出去呢,便就像个老姑娘了,一点精神气都没有。
“大姐姐这是怎么了,瞧着倒像是一晚没睡。”杨四娘面带不解,其心却黑。“昨日三姐夫送了聘礼来,四娘单是瞧着都高兴,这还没嫁进去呢,就是如此珍爱,也不知日后是如何溺宠三姐姐呢。”
杨慈安假笑一番,“四娘跟三娘关系真好,倒是叫姐姐有些艳羡了。”
好吧,好歹是嫡小姐,反讽很有力度,都是强颜欢笑,大家谁嫌弃谁。
杨灵籁见她们斗法也乐得看,只是四娘的话总叫她起鸡皮疙瘩,在她这吕献之全程都是一个路人甲,说实在的还真是不熟,至于什么溺宠,什么珍爱,还是算了吧,怪恶心人的。
杨父正值休沐,故而今日也在,淡定的喝茶见自己的女人和女儿们暗中掐架,那叫一个气定神闲。
徐氏则全心惦记着另外一件事,故而也没空去理这些。
待整个厅堂都静了,老太太开了口。
“鸿儿,三娘的彩礼你如何打算的?”
本是走神的徐氏顿时将目光移到了人身上,紧张兮兮,昨日吕家差人送东西,她就觉得不好,那架势不像是将杨三娘做庶女分例走,倒更像是打算八抬大轿按正经贵女明媒正娶的。
杨父有些沉默,他没率先回话,却叫徐氏插了嘴。
“婆母,这嫁妆儿媳是备好了的,比之三娘原本的分例是还要高出一倍,也贴补了一些金玉玩和字画之类。”
言外之意,是不需要再添了。
老夫人却摇头,“我是问鸿儿,三娘是他的亲生女儿,嫁的也不是什么寻常人家,有时候妇人之仁不知所错反而会生差池,还是叫他这当家主子拿主意。”
徐氏心里明白的很,老婆子这是想帮人捞好处呢,故而转身便朝着杨争鸿诉委屈。
“老爷也是觉得妾身备的有问题?”
“这分例在整个上京说出去也是直顶天的了,便是三娘嫁的再好,也不能坏了太多规矩,难不成要为了一门亲搬空咱们杨府,那日后这么多儿女要娶亲出嫁,还怎么管,难不成个个都要涨一截,那咱们也不用穿衣吃饭,直接去死了的好。”
说罢,便拿着帕子擦起泪来,徐氏今日是真的豁出了面子,坚决是不愿多给一分一毫。
“说什么晦气话。”
杨争鸿蹙了蹙眉,转眼瞧了一眼乖乖不作声的杨灵籁,也是心中不畅快。
这国公府便是叫他们架在火上烤,陛下赐婚又送极重的聘礼,杨府该如何回,难不成将杨灵籁按朱家嫡次女的分例嫁出去。
“不知母亲如何想?”
抛来抛去这难题又重新回了老太太手上,她放下手里转的佛珠串,叹了口气,瞧着在场一众孙子孙女,又停留在杨灵籁身上,只能选择尽力去端平这碗水。
“天子恩赐,这门亲扬的不仅是陛下天恩,也是咱们杨府门楣,日后三娘嫁入国公府,鸿儿你怎敢确定不会去攀一攀这登天的关系,四娘、晚娘这些又会不会想去借三娘的手去碰一碰那够不着的人?”
这是真扯到明面上来说了,没办法,到了锱铢必较的时候,人心里惦记的都是自己。
可老太太又猝然转了语气,添了几分沉重。
“只若按吕家嫡长孙媳的分例也是平添负累,家中姐妹心中龃龉如何能平,便是老婆子我也舍不得这笔大财。”
“倒不如退而求其次吧,按嫡长女的分例走,十里红妆,必要时候多添些也定是要将箱子填满了。”
徐氏咬紧牙关,呼吸急促,“婆母喜爱三娘,儿媳也理解,可如此贵重,日后慈安若嫁,岂非还要弱三娘一筹,这不合礼数,若不就再差些,不必装满,十里红妆也是有的。”
这已经是一退再退了,死丫头攀上门好亲,让她丢了面子不说,还得补贴这般多,日后再如何管教也是野了。
“徐氏,莫要再小家子气,如今不是老婆子我偏袒的问题,是不能触怒龙颜,是镇国公府不能开罪。”
“慈安出嫁十里红妆定是满满的,你又贴补多少,潘氏只个贱妾,她能给多少,这十里红妆不能是假的,假比之无,更可恨。老婆子我也不会袖手旁观,自也是给的,你就不要再挑事了。”
老太太的面色有些不好看,她这些年忍着徐氏已经够多了,难题没人管甩到她手上,办成了又拆河过桥,哪有这般好事。
“儿媳怎么是挑事了?”徐氏大叫冤枉。
“好了,便就按母亲说的来,你执掌中馈只准备慈安的分例,其余便由我这个父亲贴补。”
杨争鸿倒底是拿主意的这个,他说了便就是定下来。
话说杨家定下嫁妆那一日午后,从宫中来的赏赐也到了,这次是一个面生的太监,带的东西却不少。
其中不乏有些御赐之物,乃是陛下恩赏。
杨氏众人皆瞠目结舌,十里红妆又有宫中撑腰,这杨三娘当真是神了。

鸿嘉三年四月三十一,大吉。
大燕兴昏嫁,天未破晓,淡青色的空中还吊着几颗残星,地上也显得雾蒙蒙,可翠竹园里却已是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院中红绸妆点,便是房檐廊角、新发芽的桂树上都不曾落下,尽是一片红艳艳的华丽。
杨灵籁今日硬是睡不成好觉的,按理说这晚上才迎亲,该是午后准备,可奈何老太太也发了话,她是主子,也更是老太太的孙女,这杨府还真轮不到一个小屁孩做主,且榜上这座金佛,哪里能说松开就松开,只得全程听嬷嬷话,做个活死人,渡过这劫也就罢了。
也不知这一日都在忙乱什么,院子里敲敲打打,屋里众姐妹各个说体己话,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临了这最后一日,反而巴结起来了,各个都像是把她当成了金大腿,那是粘人的很。
“三姐姐天生明媚善睐,真是远望皎若红日升朝霞,近瞧灼若芙蕖出绿波……”杨四娘攒了一箩筐的好话,也不知背的多艰难,说完脸都红透了。
“好好好,各位妹妹真是有心了,姐姐定是都记挂你们,哪一个都不落下。”杨灵籁笑地都要收不住嘴,尽是享受其中,妹妹们各个都香香软软的,哄人的话也不重样,那种飘飘欲然的滋味也是叫人沉浸的紧。
盈月在旁瞧着自家姑娘像是被美色迷了眼的痴汉模样,根本没眼看,好在这屋中也只围着些未出阁的小姐们,若叫旁人看着难为得惊掉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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