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眠春潮—— by小涵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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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箐走过来,在她耳边低语:“易总,范楚桐调去南边的事,敬董和他夫人都找过咱们谢董。刚才董事办告诉我,范夫人是被人从谢董办公室扶着走出来的。”
易思龄猛地收回目光,“啊?扶着走出来?太夸张了吧……谢浔之有这么可怕吗?”
她前几天还把人赶出了卧室呢。
张箐眼神复杂,“易总,谢董其实动怒起来是很可怕的。”
只是对您不可怕而已,但是整个集团上上下下都知道,谢董最不好惹啊!
易思龄眯了眯眼,有些心不在焉。
摄影棚内,周霁驰尽职尽责地摆出摄影师要求的pose,没有耍任何大牌的架子,明亮的灯光打在他那张英俊到有些丧失人气的脸,是有些不像人类,像高级编程师在电脑中建出来的模型,但他身上那种淡而不哀的性感,又是编程无法写出来的。
四个机位对着他,拍出来的照片居然无一例外都好看。
“管他呢,可不可怕,总之不要把脾气耍到我这里。”易思龄瘪瘪嘴。
有些小遗憾,她还没见过谢浔之发怒是什么样子呢。她都如此绞尽脑汁地挑衅他了,他还是像山一样不可撼动,顶多气急败坏地把她抓过来,打几巴掌屁股,不疼就算了,还挺舒服的……
她光天化日之下思绪乱飘,直到导演喊换造型,她才回过神。
周霁驰接过小助理手中的冰美式,喝了一口,又拿纸巾很轻地擦了擦额上轻微的汗水。
摄影棚内太大,空调效果不好,六月的京城,已经渐渐进入炎热期。
易思龄走过去,拿粤语问:“驰仔,感觉怎么样?若是他们服务不周,你告诉我,我批评他们。”
周霁驰笑了笑,“我没有那么麻烦。大家都很好。”
他声线很好听,被粉丝形容为上帝亲吻过后的嗓,性感沉哑中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忧郁。
易思龄客气说:“多谢你,愿意帮忙接这个代言。”
“别这样说。Mia,我们都是同学,没什么帮不帮的,你不是也付了我六百万吗?”周霁驰扬扬咖啡杯,“咖啡不错。是我喜欢的意式浓缩。”
易思龄微笑,她并不记得周霁驰喜欢意式浓缩。
她只记得陈薇奇喜欢意式浓缩。陈薇奇要求很多,豆子的烘焙程度,出产地,咖啡机的牌子通通要讲究。
易思龄有些怅然地垂了垂眸。
当年陈薇奇和周霁驰恋爱,她是全过程的见证者,自然,他们匆匆分手,她也是最震惊的人。陈薇奇在分手后火速嫁给庄少洲,她为这事还去找陈薇奇吵过架。
那一次,陈薇奇难得没有和她对掐,只是窝在那张十万美金的雪茄椅上,苍白的双脚踩着椅子扶手,长卷发垂下来,铺在她身上,像一具艳尸。
“易思龄,别来教训我,更别安慰我。”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你好好当我伴娘就行,其他事,你别管。”
今天的拍摄,现场来了很多人,大部分都是福娃娃的员工,一票小姑娘是周霁驰的粉丝,联名上书求易思龄带她们来见偶像。
易思龄说带可以,但得加半天班补上。一群小姑娘尖叫,何止加半天班,整个周末睡在公司都可以。
这些场面对周霁驰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在休息的空隙,他耐心地给大家签名。
易思龄和导演在电脑面前过照片,等周霁驰做第三套造型。做造型的时候,也有机位跟拍,最后要剪辑成小花絮。
粉丝就爱看这些物料。
不知不觉拍摄就到了下午五点半,棚内感受不到天光的变化,几个小时一晃就过去了。后勤部把订好的盒饭和奶茶送来现场。
盒饭的标准不低,是订的附近一家商场的家常菜馆子,五菜一汤,不爱吃米饭的还有凉面和饺子。
大家在热热闹闹地分发工作餐,门口忽然进来四五个人,推着两台大餐车,上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几十盒新鲜水果,炸鸡,披萨,还有包装精美的提拉米苏,酸奶杯。
“哇!!易总!!是我最爱的芥末炸鸡!”
“我要每天都跟着易总吃工作餐!!”
易思龄打算晚上拍摄结束后请大家吃火锅,餐厅都订好了,但这些水果披萨不是她安排的,问张箐怎么回事,张箐也耸耸肩,说她不知。
易思龄恍然大悟。
她叹气,真感觉自己里外不是人。有种请周霁驰来拍广告,欠了一堆人情的感觉,也不知道还不还的清。
她走到周霁驰边上,有些复杂地看着他,“你买这些做什么,我请你来拍广告,哪里需要你掏腰包请大家。这顿多少,我给你报销。”
“报销?”周霁驰失笑,指尖摸出烟盒,“Mia,不是我点的。”
“啊?”易思龄迷惑。
“也许是你老公点的?”周霁驰目光看向易思龄身后。
他扬了扬下巴。
易思龄迟疑地回头望去。
热闹熙攘的场面中,谢浔之像一道沉默的影。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宽肩腿长,气质温沉,领带是她昨晚选的那条暗红色配金色小方格。
没有情绪的双眸深邃地落在她身上。
易思龄下意识有些紧张,吞咽,盯着他一步步走来。
谢浔之走到她跟前停下,温柔地看着她,然后很是不经意地看一眼她身后的周霁驰。
谢浔之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长得很好,看上去身材也不错。
男明星嘛,长得好无可厚非。
难怪易思龄要和这男人说说笑笑,不接他电话,不回他微信。
易思龄仰头:“你怎么来了?”
谢浔之温沉开口:“我买了一些水果和披萨请大家吃,不会打扰你工作吧,老婆。”
打不打扰你不都来了?
易思龄在心里嘀嘀咕咕着,黑亮的眼珠瞪他一眼,笑容却甜美不失优雅:“不打扰,怎么会呢。”
“不叨扰你工作就好,我就怕给老婆添麻烦。”
谢浔之嗓音温柔,黑眸深邃,唇边的笑容很迷人,挺拔的站姿气宇轩昂,就连转动腕表的姿势都很矜贵,一切都宛如精心设计。
易思龄觉得不对劲,眨了眨眼睛,不懂他摆出这幅风骚的样子做什么。
谢浔之看够易思龄,这才把目光挪向一旁淡淡把玩烟管的周霁驰,礼貌询问:“老婆,这位是?”
易思龄觉得他是不是脸盲了,明明前几天才告诉他,她签的新代言人是当红顶流周霁驰,还给他看过照片。
“这就是周霁驰,我给你说过的,我的高中同班同学。”
周霁驰收起烟管,伸出手,“你好,谢先生。我参加过你和mia的婚礼,不过当时人太多,你可能不记得我。”
谢浔之伸手,绅士又虚伪地和对方握了握,场面话说得很周全:“抱歉,婚礼当天招待不周,如果周先生乐意赏光,不如今晚我和太太请你吃顿便饭?”
易思龄轻轻打了谢浔之一下,“驰仔要拍广告,哪有时间出去吃饭。”
驰仔。还有专属昵称,很好。
她永远一口一个“谢浔之”。
谢浔之眯了眯眼,深深地盯了下易思龄。易思龄不懂他无缘无故盯自己做什么,背脊莫名打了个寒颤。
他这样,像夜晚的谢园。
“没关系,这次不行,我再安排别的时间,你难得见一回老同学,要好好聚一聚才是。”谢浔之温柔地牵起易思龄的手。
易思龄:“………”
抽什么风。她和陈薇奇的前男友聚什么聚,被陈薇奇知道了,她还不得逃到伦敦去。
周霁驰大概看懂了场面,精明的Mia原来很迟钝,居然还没有品出来自己老公这是在吃醋。
只能不动声色笑着打圆场,“不用麻烦。我若是跟着你们夫妻一起,自己都要嫌电灯泡太亮。”
谢浔之瞥了眼周霁驰,淡淡道:“周先生说笑了。”
易思龄:“谢浔之,你吃过晚饭没?”
她一口一个谢浔之。
“没有,要和我一起吃吗?”谢浔之略微不快,暗暗捏了下她软若无骨的小手
细腻的触感很舒服,但他克制地没有抚弄,这是在公共场合,要郑重。
“我订了一家朋友新开的法式餐厅,是你喜欢的口味。”
易思龄一听是法餐,瞬间来了兴趣,刚要答应说好,手机忽然疯狂振动,一连滚进好几条消息。
“等下。”她以为是工作消息,连忙抽回手,去拿手机。
谢浔之掌中忽然一空,他自然收拢手指。
V7:【图片】
V7:【三十分钟后飞机落地,来接我。】
V7:【别开你的法拉利,我头晕,听不了拖拉机的声音。】
V7:【我饿了,你带我去吃大餐。就我们,别带你老公,更别带其他人。】
V7:【你若是不来,我就把你那段精彩视频发给你老公。】
易思龄:“?”
“啊!”
她突然尖叫起来。
周围的人都被她吓了一跳,纷纷望过来。
“昭昭,怎么了?”
谢浔之猜不到发生了什么能让她不顾优雅,不顾面子,在公共场合尖叫。
她这样像是丢了魂。
易思龄瞳孔碎裂,站得笔直,“完了。”
她决不能让谢浔之看到那段视频!
“什么完了。”谢浔之蹙眉,就差去摸她额头的温度,看她是不是中邪了。
“陈薇奇来了!”易思龄一把揪住谢浔之的袖口,急吼吼地看着他:“你过来开的什么车?”
陈薇奇三个字飘散在空气中,让周霁驰心脏失控。
易思龄刚才猝不及防的尖叫都没能让他有波澜,这三个字却堪比子弹,颗颗击中心脏,让他永远冷冷淡淡的情绪在幽微处掀起波浪。
陈薇奇来了京城。
谢浔之:“那台迈巴赫。”
“车给我,我要去机场接人。”易思龄紧张吞咽,“晚上我也不和你吃了,你定的餐厅在哪?发我,我带陈薇奇去吃。你确定餐厅很高档哦,不高档我肯定要生气的。”
第一次带陈薇奇在京城吃饭,必须是最高档的。不然她面子往哪搁。
谢浔之:“…………”
一个陈薇奇,居然能让她如此兴奋,她看上去比和他结婚那天还激动,若是她有尾巴,那此刻一定在空中高高翘起,疯狂摇摆。
“应该能让你满意。”谢浔之心底阴沉,却保持风度,绅士说,“你要去机场,我送你。”
易思龄:“不行,我带你去,她肯定会找我麻烦,我自己去就行。你把司机给我,我把法拉利给你。”
谢浔之感觉到自己的头顶快要冒烟,到此时,连声音都阴沉了,“好的,你注意安全,吃完了早点回家。”
易思龄:“不一定能回去,可能要和她住在酒店。”
谢浔之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一句“易小姐,Are you kidding me?”,男明星的事还没有个交代,现在又来了一个要包接包送陪吃陪住的小姐妹?
陈薇奇不是她的头号塑料姐妹?塑料姐妹也要排在他前面?
谢浔之很想把领带扯松,勒得太紧,让他很不舒服。
“谢浔之,你自己开车回谢园,不用担心我,我肯定会住最高档的酒店。这样,你让梅叔帮我在云澜订一间总套,要最大的!再安排两瓶红酒,要木桐酒庄。”易思龄迅速交待完,然后走去找张箐。
谢浔之:“?”
夜不归宿就算了,还要喝酒?据他所知,易思龄的单身party就是陈薇奇一手操办的,包括那支风骚裸男艳舞。
他就从这一点,就能合理怀疑陈薇奇和易思龄单独在一起过夜的真实性和安全性!
易思龄刚要扭头,就听见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叫住她。
“昭昭!”
“Mia…”
谢浔之余光飞速看了周霁驰一眼。
“帮我问一声好。”周霁驰微笑,只是那笑容很淡。到底是出道十年拿了三座影帝奖杯的天赋型演员,云淡风轻被他演得很自然。
易思龄神情微微一恍,叹气:“驰仔,我不保证。但我见机行事好吗?”
他们在打什么哑迷。谢浔之蹙眉。
周霁驰扬了扬唇角,“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问一声好,就当帮我问了。不用提及我的存在。”
说罢,他把烟咬进嘴里,转身往吸烟室走去。
谢浔之把所有疑惑都暂时放一边,把恍神的易思龄牵过来,挑最紧要的说,“和陈薇奇过夜可以,不可以喊男人来跳舞玩游戏,喝酒可以不准喝醉,套房、酒、食物我都安排好,晚上我让栗姨去照顾你们。”
易思龄瞪大眼睛,脑子转不过来了,“……什么是喊男人来跳舞玩游戏?”
谢浔之深深看她一眼,目光锐利几寸,他俯身靠近她耳边,低声警告:“你自己清楚。”
易思龄很想说她不清楚,可被他藏而不发的危险气息罩住,又加上心里着急,得快点走,她不得不乖巧说:“你别乱说,我压根不想看其他男人,谁都没你帅。我只想看你。”
谢浔之笑,觉得她鬼精鬼精的,但心中还是很熨帖,“我送你上车。”
这台迈巴赫有最高VIP通行证,经过允许,一路开进指定的停机坪的指定区域等待。
湛蓝天色下,一台中小型的商务机以缓慢的速度平移而来,停稳后十分钟,自动折叠舷梯缓缓弹出,空姐打开机舱门。
先下来的是陈薇奇的保姆,拎着一只大包。
很快,戴着墨镜和遮阳帽的陈薇奇懒洋洋地出现在视线中。
一头齐腰卷发在阳光下闪烁着高级黑缎的光泽,修长的颈脖戴着一串黄色配粉色的大冰糖,即使隔得远,易思龄还是看得一清二楚。
易思龄对珠宝有超乎寻常的敏锐。她看人第一眼不是看着装,而是看对方的首饰。
谁不知道五月的佳士得港岛春拍,“二十世纪瑰丽珠宝拍卖”上,庄二公子一掷千金,两个亿拍下一串fancy vivid品级的钻石项链,十颗大克拉的黄钻,随便拎一颗出来都能当戒指的主石,在这串项链上只能沦为陪衬。
最中间那颗粉色石头的熠熠生辉,黄蕊粉瓣的配色像极了春天的弗朗花。
就知道陈薇奇来京城没安好心,她是来炫耀的。
胜负欲瞬间充斥大脑,易思龄开始后悔自己今天穿错衣服,戴错珠宝,甚至懊恼为什么图方便没有贴假睫毛,最后,她安慰自己,长得漂亮就行。
安静的迈巴赫后座,发出一声高傲的轻嗤,“幼稚。回头就要谢浔之给我买更贵的。”
直到陈薇奇都从舷梯上下来,易思龄这才装腔作势戴上墨镜,慢悠悠拉开车门,装作不情不愿地样子走过去。
系带凉鞋的鞋跟很细,磕在沥青路面上,发出滴答的轻响。
“你来京城做什么,真是麻烦,还要我来接。”易思龄瓮声瓮气地抱怨。
陈薇奇无所谓地笑了笑,下一秒,她抬手掐住易思龄的脸,两三厘米的身高差在这时显出优势,她倾靠过去,目光隔着两层墨镜,仍旧让易思龄吞咽了一下。
“你…不准掐我!”易思龄打她的手。
陈薇奇被打了一下,慢悠悠收回手,“易思龄,你自己清楚我为什么来。”
“…………”
易思龄心里虚,面子上很镇定,“行了啊,别说乱七八糟的,听都听不懂。又不是不让你来。”
“先带你去酒店,还是去吃饭?”
陈薇奇扬了扬下巴,示意易思龄看她的行李,“你就开一台车来接我,我的行李怎么办?”
空乘人员陆续把行李送下来,十只咖色的大尺寸老花行李箱整整齐齐地码着,像在开展览。
易思龄表情管理失败,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幸亏有墨镜完美地掩饰,“你疯了,带这么多行李?你要在京城待几天??”
她以为陈薇奇最多留两天。
陈薇奇:“不知道,看我心情,我想待几天就待几天。”
她把墨镜取下来,露出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微微上挑的眼尾在看人时透着几分冷艳,“易思龄,我才刚来,你就想赶我走?”
易思龄气笑:“我赶你你能走,我肯定赶你!”
她把陈薇奇推上车,再给谢浔之打电话,让他安排车来拖陈薇奇的行李箱。
与此同时,谢浔之正在研究易思龄的法拉利该怎么开,两条长腿局促地缩在狭小的驾驶舱中,显得很委屈。
近一米九的身高,开这种贴地行走的跑车,实在是不合时宜。他只要坐直,头就能顶到车顶。
谢浔之从来没有坐过这样逼仄的车,更别提驾驶。一年到头,他亲自驾驶的机会不超过五次。
他一度怀疑,易思龄开这台车是受苦还是受罪。
家里的车也陆续添置了不少,并非只有被她嫌弃土的黑色商务车,可她就是钟情这台法拉利。
易思龄打来电话,他停止研究,接通。
“老婆,是不是需要我过来?”他体贴询问。
易思龄叹气:“谢浔之,我需要你派一台货车去机场把陈薇奇的行李都拉走。”
谢浔之:“………”
今晚她是注定要住在外面了。
谢浔之就算是不高兴也只能收敛情绪,妥帖为易思龄善后,安排好一切,他继续研究了五分钟,在发动引擎的那一瞬间被声浪惊到太阳穴突突一跳。
这车完全开不了。
他打电话喊梅叔来,安排司机开回去。
和陈薇奇吃过晚饭,回酒店休息了片刻。易思龄问她想不想去街上逛逛,陈薇奇问就是随便,感觉对什么都感兴趣,又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就连吃饭的时候也淡淡地。
“那做spa?”
“可以。”
“看电影?”
“也可以。”
“去逛夜市?很热闹,不过人也很多,我去过一次。”
“好啊。”
陈薇奇有一搭没一搭地搅着那杯从餐厅打包的长岛冰茶。带一点酒精,喝下去能让身体发热。
到这时,易思龄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出陈薇奇不对劲。
“喂,你是不是和你老公吵架了?”易思龄推她一下。
陈薇奇眼皮一跳,唇角维持着微笑的弧度:“为什么这样说。”
“不然你突然来京城找我?还带这么多行李,你不会是离家出走吧?”易思龄突然灵光一现,迅速抓住这个把柄。
她嘲笑道:“陈薇奇,你要不要这样幼稚,你都二十几岁了,还玩离家出走这一套?我妈咪说了,结婚了就不能离家出走,要走也是把男人赶走。你得把庄少洲赶出去,而不是你自己灰溜溜跑来京城找我。”
陈薇奇看见易思龄正儿八经的模样,笑得眼泪都要出来,很难不去掐一掐她的脸。
还是和易思龄在一起开心。易思龄让她想起她小时候养的那只又凶又不听话的布偶猫。
“我和他吵架是为什么,你不知道?”
易思龄乜她一眼,“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插足你的婚姻。”
陈薇奇笑,身体往后靠,轻描淡写说:“你非要拿周霁驰刺激我,害得我去网上搜他的近况,然后被我老公看见浏览记录。”
庄少洲没和她吵,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那种冰冷的沉默几乎要将她整个吞没。
她受不住,萌生出逃跑的念头。她是上了战场就会战斗到流血而亡的斗士,她居然想要逃跑。
次日,集团刚好有一个项目需要来京城考察,她主动请缨,来京城出差。
也不知是躲谁,只知道短暂地松了一口气。
易思龄只觉得自己听到了人类最迷惑的发言,比谢浔之无缘无故非要打她屁股一下还迷惑,“不是…陈薇奇,你非要偷看你前男友,被你老公发现了,你这都能怪到我身上?”
她气得脑袋冒烟。
陈薇奇笑出声,起身,走去小吧台,抓起那两支波尔多红酒,扭头,居高临下地看着盘腿坐在沙发上发闷气的易思龄。
华丽而宽敞的总统套房,窗帘敞着,城市的辉煌灯火映进眼底。
“易思龄,今晚喝完这两瓶,你打电话让你老公接你回去,我不用你陪我睡。免得你老公看我不爽。”
第76章 比翼双飞
浓稠的宝石红液体流入六芒星造型的醒酒器中,充满层次的芳香缓慢地从狭窄的瓶口溢出来。
两瓶酒都来自法国一级名庄的典藏级波尔多,一瓶是易思龄指定的木桐,另一瓶是千禧年的玛歌,被誉为波尔多最伟大的年份,拿过大奖无数。
好酒是好酒,但说好的两瓶,也就只有两瓶。谢浔之连多安排一瓶当摆设都不肯,唯恐她会没有自制力,喝到酩酊大醉。
易思龄吐槽归吐槽,到底是很满意谢浔之的安排,他比想象中还要靠谱。
知道她讲面子,招待姐妹更要讲究,什么都要最贵最好的,就连套房也不是随便开一间总套,而是云澜唯一一间顶层套房,装潢奢华精美,设备齐全,自带一座空中花园。
打开通往露台的玻璃门,耳边隐隐约约听见来自楼下露天小酒馆里现场弹奏的迷醉蓝调。
桌上除了酒,还有各种琳琅满目的食物,精致的寿司甜点、无酒精饮品、水果、京城本土的特色小吃,甚至连她最近爱上的麻辣小龙虾都有。
怕她喝醉,于是柜子里备了解酒药。
怕她晚上睡得不舒服,特意让人把布草换成了她喜欢的高密桑蚕丝,拿来了换洗的衣物,睡裙,浴袍,甚至连沐浴露和香氛都备好。
易思龄只是说一句要在外面睡,压根没想到在外面睡一晚有多麻烦。
轻飘飘一句话,谢浔之要替她考虑很多。
就连栗姨都默默感叹谢浔之太妥帖了,连易思龄喜欢的软缎拖鞋也不忘提醒她拿上。毕竟再顶奢的酒店,提供的生活用品也比不上家里的舒心。
晚风从木质边框的窗户空隙中吹进,白天的燥热散去,房间此时的温度和氛围都很惬意。
陈薇奇抿着红酒,视线不经意瞥过易思龄脚上的拖鞋,她笑出声,“Mia,我发现你老公是在把你当女儿照顾,你在酒店睡一晚,他连拖鞋都帮你安排。太夸张了。”
易思龄张了张嘴,目光跟着垂落,那双熟悉的浅紫色缎面鞋映入眼帘,蕾丝和宝石让这双鞋看上去花里胡哨。
在谢园,她光是拖鞋就有十几双,看心情和睡裙搭配着穿,各种颜色都有。她压根没觉得有什么,只是一打开套房门就看见这双鞋放在玄关的鞋架上,她知道是自己的鞋,很自然地穿上了。
她没有想过这双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也不一定是他安排的啊,说不定是栗姨!”易思龄喝了酒,眼睛朦胧又明亮。
栗姨正巧往这边经过,插一嘴:“这我可不敢领功,是姑爷提醒我给您拿拖鞋,连浴室的凉鞋也拿了,怕您穿不惯酒店的。”
陈薇奇轻哂。
易思龄不好意思地把脚缩了缩,咬着被红酒染深的唇瓣,双颊酡红渐渐晕开,像极了被顺毛的小猫。
谢浔之很讨厌,他怎么能这样细心?细心到让她都在陈薇奇面前丢脸了。
易思龄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喝下去的每一口酒都在此时热了起来。他无微不至的关心,他滴水不漏的作风,他永远让她感到舒适,在她走一步时就考虑到接下来一百步。
拖鞋只是很小的一件事,是千万件之一。
而她,若不是人提醒,根本意识不到这一点,她理所当然又浑然不觉地享受一切。
易思龄眼底好似有烟花在绽放,连头顶那盏瀑布蝴蝶水晶灯也亮不过她的眸,人一开心,声音就娇里娇气地:“谢浔之对我好,想到我是应该的啊。”
陈薇奇受不了她发嗲,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行了,回家对你Daddy老公撒娇,别对我,要被你嗲死了。”
易思龄不知想到了什么,羞得脚趾蜷缩,严厉地瞪陈薇奇一眼,“不准胡说。”
“老公就是老公,daddy就是daddy,怎么能混为一团。”
易思龄还没有开放到这种程度,所以她绝不会叫谢浔之daddy,角色扮演和情趣都不行,她会羞耻到要逃去伦敦。
陈薇奇笑出声来,“易思龄,你还挺假正经。”
易思龄心虚地躲开陈薇奇审视的目光,抓起酒杯,咕咚咕咚闷了一大口。这种典藏级波尔多,得一小口一小口品才能喝出丰富的层次感,她一口灌下去,什么也喝不出来,很糟蹋。
一旦进入状态,酒是不经喝,那瓶木桐很快就见底,栗姨一边说着让她们慢些喝,一边把醒好的第二瓶酒拿过来。
到这时,易思龄已经晕晕乎乎了,她酒量菜又瘾大,还爱面子,受不得憋屈,这种性格在酒局上就是被狙击的最佳猎物。
谢浔之不让她在外喝酒是有原因的。
“Tanya,虽然我挺讨厌你的,但是一点我得承认…”易思龄盘腿坐在地毯上,手肘撑着大理石茶几,支着头,醉眼熏熏。
“港岛那一波女人里面,你的确最有品,虽然,比起我还是差一点点。”
易思龄抬起手,拇指和食指虚虚捏着,比出一点点距离。
陈薇奇窝在沙发角落,笑得双肩耸动,凑过去,啪地一下把她的手打掉,“易思龄,你在韩国可别做这个手势。”
“为什么?”易思龄天真地眨眼。不懂。
“他们男人会破防。”
“你!”
秒懂了。
港岛最炙手可热的两位公主在此时此刻笑得前仰后翻,毫无形象,这种场景,狗仔做梦都想偷拍,可做梦也别想拍到。
陈薇奇拿手机连了音响和投影设备,播放常听的歌单。每一首都是很热闹的歌,热闹到要把这个世界都掀翻。
在易思龄的记忆中,陈薇奇很少听这种时下流行的电子音乐,她喜欢怀旧港风老歌,不论是词或曲都娓娓而悲伤。
鼓噪的音乐中,易思龄大声说:“你连我的法拉利声浪都听不了,你听这种电子垃圾!”
陈薇奇仰头喝光杯中残留的酒,空酒杯虚虚捏在指尖,在热闹到虚无的音乐中,她笑容妖冶,几乎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