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流光—— by鹊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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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她听到自己轻声询问。
霍檀笑了一声,他端起汤碗,抿了一口热汤,然后才道:“因为我同他不是一路人。”
这回答让崔云昭有些意外。
“不是一路人吗?”
霍檀点点头,他看着对面娘子红艳艳的唇瓣,眸色微微加深。
“是啊,我同他自不是一路人,我上阵杀敌,虽也是为了家族和前程,但我也更想回护一方百姓,让手无寸铁的百姓们能安居乐业。”
“他不一样的。”
崔云昭隐约明白了霍檀的意思。
他微微松了口气,问:“那以后会如何?”
她这话问得有些含糊,霍檀却听懂了:“不如何。”
崔云昭又愣住了。
事关性命,崔云昭对待跟前世有关的人事时都很谨慎:“这是什么意思?”
霍檀见她依旧追问,不由又眯了眯眼。
“今日娘子的问题可真多,”霍檀道,“就是不知娘子从为夫这里问这么多问题,为夫都一一回答,可有什么好处?”
崔云昭起先没有听懂,抬眸就看到他戏谑的目光,不由霎时红了脸。
“你这人,不过随意问一问,怎么就要……就要……”
那些话,崔云昭实在说不出口。
霍檀哎呀一声,满脸都是惋惜:“既然娘子不想知道答案,那我便不说了。”
“吃饭,继续吃饭吧。”
崔云昭:“……”
崔云昭几乎要被他气笑了,心底里最后那点紧张都不翼而飞,只剩下满心执着。
“不行,我要知道。”
霍檀挑了挑眉:“那娘子如何报答我的知无不言呢?”
崔云昭脸上泛红,她轻轻咬了一下下唇,实在不知要如何说。
即便是现在的她,脸皮也没有厚到主动的地步。
橘红的烛灯下,对面的娇嫩美人肌肤凝露,只看她贝齿微露,留下一个一闪而过的光影。
霍檀忽然觉得厅堂里很热。
他不自觉喘了口气,轻轻攥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
美人在侧,却看得着摸不着,真真让人心痒难耐。
崔云昭被他看得直接低下了头去。
以前霍檀虽也喜欢在帐子里肆意妄为,可那都是晚上,这会儿不过才到了酉时,夕阳还未彻底落下,他倒是越发不知羞耻了。
“霍檀!”
崔云昭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也实在是羞涩难当,最终还是只能用撒娇耍赖的法宝。
“霍檀,这里是堂屋!”
霍檀眼睛一亮:“娘子的意思是,到了帐子里就什么都行了?”
崔云昭:“……”
崔云昭被他说的羞红了脸。
灯光之下,美人那般面红耳赤的模样,那小脸白里透红,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一下。
这么想着,霍檀也就这么做了。
管它什么约定,管它什么承诺,美人当前,一切都不存在。
下一刻,崔云昭就感到自己被摸了一下脸。
霍檀的手又热又长,还有着常年握兵器的老茧,摸在脸上的存在感很强,让人想要忽视都不行。
崔云昭刚要躲闪,霍檀的手已经飞快抽离。
她气急败坏地要去伸手要打他,可刚成伸出手她就后悔了。
对面的男人直接一把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还轻轻摩挲了一下。
霍檀眉眼含笑,因着在同她调笑,面容上少了几分少年将军的刚毅,反而多了些风流倜傥。
“娘子,摸一下不违约吧?”
霍檀的嗓音低低哑哑的,好似琴弦拂过心尖。
崔云昭的脸已经红得不成样子,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似着了火,是被霍檀烧起来的燥热之火。
她主动出击的时候,觉得一起都在掌控,现在被霍檀反客为主,顿时有一种自己被调戏的错觉。
崔云昭狠狠瞪了他一眼:“放手。”
霍檀抿了一下嘴唇,引得崔云昭不得不看向他的薄唇。
被崔云昭那么一看,霍檀一点都不羞涩,大大方方让她看。
“娘子,别急啊,”霍檀笑着说,“我这不是怕娘子打我太用力,回头伤了自己的手,你手上还有伤口呢。”
崔云昭不说话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竟然觉得自己说不过霍檀了。
果然,只要脸皮够厚就无所不能。
霍檀见崔云昭不再发脾气,人也慢慢冷静下来,才轻轻又捏了她的手腕一下。
“娘子,你答应我好好吃饭,我就松开手。”
崔云昭哼了一声,霍檀这才放开手。
然而下一刻,崔云昭眼睛一转,还是在他胳膊上锤了一下。
虽然崔云昭这一次用了十成的力气,但霍檀还是不痛不痒,只是哎呦呦叫冤枉。
“我这不是看娘子太紧张,给娘子缓和一下心情?”霍檀作怪逗她,“怎么样,娘子这会儿好些了吗?”
崔云昭这才反应过来,因为霍檀插科打诨,她自己倒真的没那么紧张了。
那颗一直紧紧绷着的心,也慢慢放松下来。
“你还没有给我答案。”
霍檀眯了眯眼睛,他重新拿起筷子,笑着说:“娘子,我麾下的士兵虽然都是我亲自选出,但整个博陵大营做主的是吕将军。”
“这大营并非一人之下,我麾下的士兵,也不能随意处置,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所以白小川以后会如何,他是否会继续留在我身边,我都不知。”
“这个答案,娘子满意吗?”
霍檀说的没错。
现在的他不过是军使,他喜不喜欢手下的士兵,或者想要挑选什么样的人才,暂且都不由他说的算。
他手底下的弟兄们也是陆陆续续来到他身边,偶尔霍檀实在欣赏谁,才会去同上峰开口相求。
霍檀见崔云昭神情逐渐平静下来。
他就低声说:“我的上峰是木森木副指挥,若我有瞧中的长行,会先看是否有其他军使看中,若没有,我才会去请示木副指挥。”
霍檀顿了顿:“木副指挥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但我也不能太过任性妄为。”
说到这里,霍檀又去看崔云昭。
崔云昭正认真听着他的话,神情里没有任何不耐。
说来也奇怪,崔云昭这样的世家千金,往常来说是并不怎么关心军营里的事的,但崔云昭显然是个意外。
不,更往深处说,崔云昭现在表现出来的脾性,跟她以往的传闻迥然不同。
霍檀当然会心生怀疑。
但他也只是怀疑而已。
崔云昭是他的娘子,无论她是什么模样,两人既然成亲,那就是一家人。
万没有因为疑惑就百般刁难和防备的道理。
所以她既然表现得开朗大方,又细心亲切,那霍檀便陪着她,慢慢熟悉她的为人。
霍檀本来不心急。
但方才那般拉拉扯扯的,让他也不由心头起火,总想做些什么。
崔云昭原本还在认真听霍檀说话,结果霍檀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
崔云昭再去看,却发现他正直勾勾盯着自己,那双眸子深邃得吓人。
不知道为何,崔云昭心尖一颤。
霍檀明明什么都没做,她却觉得已经被霍檀拆吃入腹。
崔云昭好不容易恢复洁白的脸,重新泛起红晕来。
“郎君怎么这般看我?怎么了?”
她的声音莹润,仿佛玉石一般,霍檀喉结上下滑动,倏然间抽回了视线。
“哦,我只是觉得娘子有些奇特。”
崔云昭心中一紧。
她下意识钻进了手心,努力克制住自己脸上的表情:“我有哪里奇特?”
霍檀笑了笑,示意她继续用饭。
“娘子与我听闻的不同,也与寻常所见的高门贵女不同,竟是对军营中事这般关心,听我说来也不觉得不耐烦。”
崔云昭也松了口气,跟着笑了起来。
这个解释她早就想过:“郎君,我既然嫁给了你,以后就是军使娘子,我当然要更关心军营中的事,否则以后万一有有事情发生,我却什么都不知,岂不是两眼一抹黑?”
“家里祖母年长,母亲又经历丧夫之痛,长姐孀居在家,弟妹们年纪还小,”崔云昭声音很清脆,听得霍檀心里舒坦,“以后夫君总要领兵在外,那家中便只剩下我们这群妇孺,我当然要能立起来,成为这个家的当家人。”
“软弱和退缩,是最没有用的东西,也是最令我不齿的行为。”
崔云昭这话,也是说给前世的自己。
霍檀没想到能听到她这般坚定有力的回答,先是一愣,随即便大声笑了起来。
他的声音醇厚悦耳,犹如上好的古琴,让人听之难忘。
灯光之中,少年将军面容英俊,笑容是说不出的洒脱肆意。
他明明生的这般斯文俊秀,可大笑起来的模样,却有一种谁也掌控不住的野性之力。
那是沸腾在他骨血里的,不服输的勇气和俾睨天下的气度。
霍檀这么一笑,倒是把崔云昭后面的话都打断了。
她不解地看着霍檀,霍檀便慢慢收回了笑,转头正色看向她。
此刻他眼眸中,多了些崔云昭不甚明了的东西。
那种深邃,前世的崔云昭似乎在很多年后才见过。
霍檀长舒口气,清了清嗓子,才端起手边的汤碗。
崔云昭爱喝汤水,今日夏妈妈一过来,就给她炖了一罐山药鸽子汤。
霍檀这是沾了自家娘子的光,才能吃上一碗热乎乎的暖汤。
“娘子,我敬你一杯。”
崔云昭看着那碗洒脱不羁的鸽子汤,心里腹诽这人真是混不吝,哪里有用汤敬人的道理。
可手却不听使唤,也跟着端起了汤碗。
青瓷莲花汤碗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以汤代酒,谢娘子愿意回护这个家。”
崔云昭抿了抿嘴唇,低低应了一声,也浅浅抿了一汤。
这一顿饭吃得时间有些久,直到饭食都吃完了,崔云昭竟都有些累了。
吃过了饭,夫妻俩就回了卧房。
暖房里的热水都备好了,夫妻俩一人一个木桶,坐在拔步床的脚踏上泡脚。
两个人并肩而坐,让热水抚平白日的寒冷。
崔云昭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就有些困顿了。
今日她得到了些消息,也有了进展,更是知道了霍檀的态度。
那颗紧绷着的心,慢慢放松下来。
而霍檀什么都没想,只坐在边上看她。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丽。
崔云昭的样貌在整个博陵城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可称得上是博陵第一美人。若非如此,她的婚事也不会被这般瞩目。
霍檀何德何能,娶得这样的美人,也是他运道好。
想到这里,霍檀忽然开口:“娘子,我不问你为何关注白小川,但方才的话还未说完,我还是要同你说清。”
“在我看来,虽然我同白小川并非一路人,若是有的选,我大抵也不会选他,但现在他已在我麾下,我就不会无缘无故赶走他。”
“现在的白小川,是个合格的士兵,也是个优秀的士兵。”
崔云昭的瞌睡慢慢散了。
她眨了一下眼睛,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很快,她就明白了霍檀的意思。
他先告诉她,即便她很反常问了白小川的事,他都不会起疑心,也不会追问她为何,他尊重她的问题。
然后他也很坦诚,告诉他白小川现在是个好士兵,他不会无缘无故让他离开自己麾下。
那样,是对一个好士兵的不尊重。
崔云昭心中微沉,却并未难过,她甚至还有些高兴。
因为现在的白小川,并不是霍檀的心腹。
只要她有耐心,一点点发觉线索,总能发现真相。
她不能着急。
日子还长,饭要一口一口吃,日子要一天天过,说不定哪一天,真相就会忽然出现在她面前。
崔云昭这般想着,也冲霍檀点了点头。
“好。”
“其实我只是今日瞧见了,有些好奇罢了,”崔云昭笑了笑,神情很是放松,“我并非关注他,我对郎君麾下的许多人都很关注。”
霍檀咦了一声:“这是为何?”
崔云昭看向霍檀,那双漂亮的凤眸眼尾微调,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眼眸中的笑意。
她似乎是很欢喜的。
“他们要跟随在郎君身边,郎君的安危同他们息息相关,我忧心郎君,自然会关注他们。”
崔云昭声音又柔又软,尤其是那眼神,好似在发光。
她的表情配合着语气,有着让人心痒痒的娇媚。
霍檀喉结滑动,忽然又觉得热了。
崔云昭还不自觉,以为自己把霍檀糊弄过去,心里还有些小得意。
“郎君,我是不是很好?”
霍檀低笑了一声。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仿佛在隐忍什么。
崔云昭没有注意他的眼神,她正在看水桶里自己洁白的脚丫。
就在这时,一双有力的大手忽然抚上了她纤细的脖颈。
那大手又热又烫,带着她不自觉想他看去。
崔云昭有些失神。
就在她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她的呼吸就被他夺走了。
他的唇好热。
她也是。
崔云昭只觉得自己忽然飘到了天上去,可天上也很热,就连天上的云朵,都是暖融融。
她不仅被夺走了呼吸,也被夺走了神智。
她不能思考了。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知道崔云昭几乎要喘不过气来,霍檀才微微放开了她。
可能被亲傻了,霍檀放开她,她也没有立即反击。
反而呆愣愣坐在那,满面潮红,就跟无辜的小兔子一样。
霍檀看着这样的她,眸色更深。
崔云昭愣愣的,就看到霍檀伸出手,摸了摸他自己嘴唇。
“你……”
这个字一说出口,崔云昭才发现自己的嗓子也哑了。
她面上又红又热,说不出的羞赧涌上心头,立即转过身不再去看他。
可她不停拨弄水的动作却出卖了她的惊慌失措。
“霍檀,你无赖。”
崔云昭喘了口气,立即就开始控诉。
霍檀大方承认:“对。”
崔云昭:“……”
崔云昭又斥道:“你言而无信,你不讲理!”
霍檀:“是!”
“娘子,你惩罚我吧,”霍檀非常上道,“无论你怎么惩罚我,我都接受。”
“快,快来惩罚我。”
崔云昭:“……”
崔云昭真是从来没见过霍檀这么无赖的一面。
前世的时候,她不怎么同他说话,而他也渐少露面,即便有事要说,霍檀也都是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他不会这样逗她,闹她,故意偷亲她。
他也不会这般笑着耍赖。
现在的霍檀,再也不是白日里威风赫赫的少年将军,他只是个同妻子玩笑的少年郎君。
开朗,风趣,面上永远藏不住笑。
崔云昭心里头羞赧,又觉得那个吻很美好,不知要如何面对他,只能撒娇发脾气。
“霍檀,以后不许了。”
霍檀哦了一声,有些疑惑:“娘子,我听不懂啊,以后不许什么?”
崔云昭飞快看了他一眼,见他眼里流淌着笑意,便立即收回视线。
屋里烛火摇曳,暖香扑鼻。
有道是芙蓉帐暖方情好,鸳鸯锦被做成双。
霍檀就看崔云昭的脸红成了一朵牡丹花。
“你不许再偷亲我。”
霍檀低低笑了,那声音就萦绕在崔云昭耳畔,烫的她不敢再去看他眼眸。
“谨遵娘子令,”霍檀一本正经,“下次要想亲娘子,我会提前询问。”
他忽然探过头去,去寻崔云昭的眉眼。
“娘子,我是不是很听话?”
霍檀听不听话崔云昭不知道, 崔云昭只知道霍檀是越发厚脸皮了。
待到夜里入睡时,霍檀似乎发现崔云昭不过是只纸老虎,于是就凑过来问:“娘子, 若是晚上冷了就喊我,我来给娘子暖暖。”
崔云昭不理他。
霍檀也不生气, 笑眯眯帮崔云昭盖好了被子,道:“娘子,晚安。”
崔云昭:“……”
崔云昭没回话, 却很快闭上了双眼, 昏昏沉沉进入梦乡。
梦里,她似乎又回到了属于她的芙蓉殿。
殿中燃着新香, 很香, 熏得她脑袋疼。
她似乎在贵妃榻上浅眠, 殿外有两个小宫女在轻声说话。
一个说:“夫人近来有些畏寒, 凝紫姑姑说, 还是得叫太医来瞧瞧。”
另一个却叹了口气, 道:“如今咱们这长乐别苑里哪还有太医, 都被凌霄宫召回,这边没有人伺候夫人了。”
这两个宫女的声音都很陌生, 显然不是能在她身边伺候的, 崔云昭有些在意这两句话, 便努力想要睁开眼睛。
可下一刻,熟悉的鹅梨香便萦绕在她鼻尖。
崔云昭躺在自家的拔步床中,看着帐幔上熟悉的石榴缠枝文, 只觉得心跳飞快。
她不知道自己是做梦还是回忆起了前世没有注意过的细节, 但此时此刻, 她却已经把这个“梦”牢牢记在了心里。
若这梦是真的, 那么前世她被毒杀那一日,长乐别苑中就一个太医都没有了。
还是被凌霄宫召回的。
崔云昭眯了眯眼睛,刚刚放松的心再度揪了起来。
要杀她的人,就一点机会都不给她吗?
就连太医也召回,不让她有一定点被救治的可能。
崔云昭这边想着,心里头起起伏伏,有些意兴阑珊。
帐子外,兴许是听到了崔云昭的动静,梨青小声说:“小姐,你可醒了,要起来吗?”
崔云昭闭了闭眼睛,道:“起来吧。”
这会儿她才发现,霍檀早就走了,这会儿身边的床铺已经冷了。
她伸手在那锦被上轻轻摸了摸,叹了口气。
等洗漱更衣之后,她就坐到了桌边开始用早食。
今日的早食有她爱吃的花生酥和银耳莲子羹,还有一笼鲜肉烧麦。
烧麦做的皮薄馅大,一看就是张记的招牌大烧麦。
崔云昭看了一眼,笑着问:“今日巧婆子倒是勤快了一回。”
巧婆子仗着是老太太的同乡,平日里贯会躲懒,手艺差还不肯改,还总让福婆子帮她做事。
往常早晨她都是去临街的王记包子铺买包子回来吃,张记的烧麦可是抢手货,要早些时候去排队才能买的着,巧婆子自然从来没去过。
听了崔云昭的话,桃绯和梨青对视一眼,两个人便一起笑了起来。
“小姐,这哪里是巧婆子买的,这是九爷今早一早出去排队买的,回来的时候瞧着肩头都湿了。”
崔云昭听到这话,心情又升起一点喜悦来。
霍檀倒是真的会做人,昨日里闹了她,今日就赶紧买了好味来哄她,难怪他身边的人都服服帖帖,对他无比忠诚。
崔云昭心里这般想,嘴上却说:“也不是单买给我一个人的?正房那边定也买了。”
夏妈妈端着一盆水仙进来,就听到这话,不由笑着去看崔云昭。
见小姐眼睛里都带着笑,一看就知道她高兴,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小姐今日可有事情做?”他这么问。
崔云昭想了想就说:“我要去一趟粮铺,梨青跟着我去就是了,妈妈,我从家里带过来的书,你带着桃绯收拾一下,尤其是医术,单独收拾在一个柜子里,我回来好看。”
崔云昭不知道毒死她的是什么药,也不知道那日点的是什么香,白小川的线索不明朗,就多方查证,总不能因为艰难,就把自己这条命都放弃。
夏妈妈就点头应下。
等她吃完了早食,夏妈妈就说:“给白鹤书院的束脩和拜师礼我都已经拟好了单子,小姐回来以后记得拿给夫人瞧。”
有夏妈妈在身边,一切就井井有条,利落有序。
难怪前世二婶娘不让夏妈妈跟过来,崔云昭同霍檀的婚事本就惹人笑话,两边的习惯差异巨大,她带着两个年轻的丫鬟过来,三个人都没经验,那日子可不是越过越糟糕。
可夏妈妈却是过来人。
有她在,能规劝崔云昭,也能很快摸清楚这个家的一切,那崔云昭的日子才会好过。
崔云昭忍不住抱了夏妈妈一下,小声说:“妈妈你真好。”
夏妈妈笑眯眯拍了拍她的后背:“小姐还跟个孩子似的。”
她给崔云昭挑了一身夹棉的竹紫衣衫,上身是蝴蝶袖的袄子,下身是百迭裙,再配上绣有竹纹的褙子,崔云昭立即便多了种温婉之气。
她脸上只简单铺了一层珍珠粉,又在唇上点了些唇脂,披上斗篷就出门了。
崔云昭领着梨青,刚走到两个跨院之间的月亮门,抬头就瞧见了正在院子里扫地的顾迎红。
顾迎红穿得很简朴。
她身上只有一身青色的衫裙,没有绣纹,在领口和袖口都做了袖缘,为的是能长久穿住衣衫。
崔云昭前世并不怎么关心顾家,如今瞧见了,便多看了顾迎红一眼。
如此看来,顾家的日子一定不怎么富裕。
顾迎红也瞧见了她,见她一身金尊玉贵的打扮,不由捏了一下细瘦的手指。
她眼眸微垂,快步上了前来,细声细语:“见过表嫂。”
崔云昭应了一声,见正房那边老太太正在窗子里往外看,就笑着对顾迎红说:“顾表妹,家里有福婆子做活,你不用忙这些,好好养病才是。”
顾迎红抬头冲她腼腆笑了一下。
正巧福婆子和巧婆子从倒座房里出来,便也听到了顾迎红的话。
顾迎红说:“家里确实有婆子们操持家务,但我作为客人,又是晚辈,不好在家里白吃白喝。”
“还是要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崔云昭淡淡笑了一下。
这是拿话点她呢?
顾迎红这点心机,崔云昭还真瞧不上,只看向一脸兴味的巧婆子。
“巧婆子,如今家里同以前不同,咱们也不是那等普通军服人家,你还是练一练手艺,传出去人家要笑话郎君的。”
巧婆子面上一僵,恨恨咬了咬牙,却只能点头:“九娘子说的是。”
崔云昭便再也不看她,又去看顾迎红:“顾表妹,我还有事,就不陪你聊天了。”
她说着,斗篷飞扬,滑过一道完美的弧度。
那斗篷用的只最细密的汴绸,冬日里披在身上防风保暖,阳光微微一照,便流光溢彩,好看又好穿。
这样一身汴绸披风,在博陵怎么也要二三十两银子,抵得过普通人家一年的生计了。
顾迎红站在寒风里,看着她婀娜的背影,手心都要掐出血来。
福婆子是个憨厚老实的性子,这会儿已经去忙了,倒是巧婆子凑上前来,那双小眼睛眨巴眨巴,开口就挑唆。
“表小姐,主家的事本来没有我们这些仆妇插嘴的地方,但您也瞧见了,老太太心心念念都是让您做孙媳妇,最是喜欢您。”
“如今可好,也不知九爷怎么想的,竟是娶了这么个矜贵小姐回来,这家里以后怎么能太平?”
“长此以往,九爷以后指不定要跟家里离心呢。”
“表小姐,你同老太太最贴心了,可要为她考虑考虑啊。”
顾迎红好似听不懂她的话,满脸都是惊慌,小脸羞得通红。
“巧婆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顾迎红声音又细又软,“如今堂哥已经成了亲,哪里还要更改的余地,我瞧着堂嫂是个和气人呢。”
巧婆子撇了撇嘴。
“她和气什么?整日里嫌弃我做饭不好吃,我来家里好几年了,老太太和夫人都没说过我半句不好,怎么就她来挑三拣四的。”
顾迎红忙要劝:“巧婆子,堂嫂兴许是见过世面,所以才……”
巧婆子冷哼一声,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扫帚,直接扔到地上去。
“不行,这个家还是老太太做主呢,表小姐,咱们去同老太太说道说道。”
顾迎红便一脸惊慌地被她拽进了堂屋。
如今顾迎红也住在正房的大屋里,对家里的摆设也熟悉,所以她跟着一进去,很自然就掀开了藏青帘子,让巧婆子先进了屋。
等进了大屋,两个人就看到老太太正坐在床边吃蜜饯。
她人消瘦,平日里最爱吃甜的,大夫让她少吃她还不乐意,林绣姑为了她身体好,便不让家里摆这些甜东西。
因此,老太太越发不高兴了。
巧婆子最知道怎么讨好她,就偷偷给她买来,让她藏着吃。
见两个人风风火火进来,老太太忙摆手:“快把门关上。”
巧婆子关好门,就来到老太太身边,蹲下给她捶腿。
顾迎红站在边上,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老太太扫她一眼,忽然叹了口气。
“你这孩子就是心眼好,又孝顺,是我同你没缘分。”
巧婆子眯着一双细长眼,满眼都是算计。
“老太太,怎么没缘分呢?”
老太太瞥了她一眼,唉声叹气:“哎呦呦,如今九郎都已经成亲,还能休妻再娶不成?咱们家如今可惹不起那崔氏门第。”
她一边说,一边捶胸顿足:“也不知九郎怎么想的,我同他明里暗里说过那么多回,却偏不听我的,非要去娶那金贵的小姐。”
“那哪里是咱们家伺候得起的?”
老太太在这痛心疾首,那边巧婆子脸上笑容更胜:“老太太,其实这事也好办,就看表小姐愿不愿意了。”
老太太眼睛睁开一条缝:“哦?”
巧婆子凑上前去,在她耳边低声道:“娶不了妻,还纳不了妾吗?”
崔云昭自不知老太太这边嘀咕了什么,她上了马车,直奔粮铺。
听水街比临泉街要远一些,坐马车要一刻才能到,若是今日不下雪,崔云昭走着去也无妨,只是外面实在冷,她便歇了散步的心思。
梨青坐在马车上陪她:“小姐,昨日傍晚孙掌柜派人上门,说了一下军爷们领军粮的情况,因着小姐特地交代,小二哥便说最瘦小的那位军使还没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