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流光—— by鹊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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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说去,老太太还是为了顾家着想。
听到是这事,林绣姑的神色缓和不少,只要老太太有所图,只要霍檀能解决这事,那就好办了。
老太太最是见利忘义,只要能符合她的利益,她就能安分几日。
林绣姑便看向霍檀。
方才家里闹这一场,围绕着霍檀说了许多事,但霍檀和崔云昭都一言不发。
待到此刻,霍檀才轻轻笑了一声。
“这么小的一件事,哪里需要主母这般郑重其事?”霍檀声音很温和,“我想问问祖母,顾表哥想要做什么?他又会什么?”
顾远也从过军,不过后来顾远父亲过世,他就退伍了,一直在家里种地。
顾家人口不多,老一辈都过世了,估计只有顾远的母亲和一双兄妹,左近便是顾远的叔伯和姑姑,一家人住得都很近。
顾远父亲刚过世的时候,亲戚们多少都帮衬过,可如今家家都不好过,没有道理一直帮衬别人家,如今便只能靠自己过活。
崔云昭隐约记得这位顾表哥文不成武不就,反正是没什么本事的。
他又有点好吃懒做,只想着跟着霍檀混日子,为了他,前世老太太也在家里闹过。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这辈子没想到顾老太太这么早就开始为顾远筹谋了。
顾老太太一听这话,眼睛立即一亮。
她难得对霍檀和颜悦色起来:“还是九郎知道孝敬我,比你们都强。”
她看向霍檀,又瞥了一眼崔云昭:“我知道远哥是什么情况,他那个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没什么出息,我也不要他有多好的前程,只要能有个温饱就成。”
“一个月里,风吹不着,雨晒不着,能给了个三四贯钱,就足够了。”
崔云昭挑了挑眉。
这还不是多高的要求?
怎么不上天呢。
现在的年月, 差事是很难找的。
外面那些跑堂的小二哥,茶楼的茶娘子,还有路上跑来跑去送货的脚行, 一个月到头也就一两贯钱。
稍微好一些的,才能将将有三贯钱。
这些都已经是极好的差事了, 而且一个月里几乎日日都要当差,没有一日能歇息的。
这年头的人,反正是歇不下来的, 人人都怕被顶了差事。
诸如福婆子, 巧婆子这种签了契约的帮佣,一个月大约有三贯钱左右, 除此之外, 他们日常吃用都在主家, 这也省了一大笔开销。
也是因为主家仁善, 旁的人家倒是没有这么好的吃穿。
这样的差事是最好的, 也是最难找的。
之前跟踪白小川的时候, 崔云昭特地打听过, 拿命挣前程的长行,一个月也不过三四贯钱。
顾远凭什么就能赚到这个钱呢?
崔云昭心里腹诽, 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霍檀也依旧平静无波, 仿佛顾老太太没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话。
顾老太太说完,自己咳嗽了一声,然后就用威胁的口吻说:“九郎, 你想要有所得, 就得有所付出。”
顾老太太这人真有意思。
她方才一味要护着家里其他孩子, 觉得霍檀不往家交俸禄就是大逆不道, 就是不管家宅。
可现在,她却只关心顾远,只关心她自己的娘家。
凉薄至此,偏心至此,真是让人齿寒。
原来崔云昭还觉得老太太待霍新枝和霍成樟挺好,现在一对比,真正的心肝宝贝看来是顾远了。
霍檀似乎完全不怕她的威胁,他只是敛眉思索片刻,然后才道:“祖母,如今这世道,是最不好找差事的,我记得原来顾表哥不是在百味斋跑堂吗?怎么又不做了?”
顾远当时是打着霍檀的旗号,才谋得的这个职位,他这个人确实又懒又馋没什么本事,但也惹不了大事,霍檀就息事宁人,没有多提半个字。
顾老太太还以为他不知道呢,现在被他当众拆穿,脸上就不太好看。
“那差事多辛苦啊,远哥身体又不好,做了两个月就犯了病,做不了了。”
“再说,也没多少钱,掌柜的态度还不好,咱们可不受那个罪。”
霍檀没说话。
霍新枝却开了口:“祖母,我们一家子人,都没顾表哥金贵啊。”
顾老太太脸上一僵,她看了一眼板着脸的霍新枝,本来不想惹她,但想到哀求到跟前的远哥,她就只能咬牙豁出去了。
“枝娘,咱们都是一家人呢,哪里要分你我?”
“九郎,你若是能给远哥找个差事,我就同意你们自己过自己的,但是家里上上下下,你还是要照看。”
霍檀忽然笑了一下。
崔云昭偏过头去,就看到他神色淡淡的,面上虽然有笑,可那笑却不达眼底。
“祖母真是关爱晚辈啊,对娘家亲戚如此关照。”
霍檀点到为止,然后就说:“三四贯钱的差事是没有的,若是不想勤劳干活,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这样的差事,两三贯的差事还是有的,粮仓的看守,大酒楼的夜里看门,大抵都有这个钱拿。”
“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若祖母同意,我明日就能给安排。”
霍檀来博陵时间虽然不长,却对博陵城如此熟悉,崔云昭瞥他一眼,知道他这个人一贯心思深,平日里巡防的时候没少同人攀扯,博陵城中的熟人不少。
他能答应,就说明这事好办。
崔云昭松了口气,她本来想自己应承下来,毕竟她手里的铺子多,随便安排个差事并不难。
听到霍檀的话,顾老太太面上闪过一丝惊喜,但她很快就压了下去,问:“没有更好的了?”
霍檀似笑非笑看着她。
“祖母,差事不等人。”
顾老太太下意识看向顾迎红,见她悄悄做了个手势,立即就说:“那就去大酒楼看门吧,好歹晚上能睡囫囵觉,也不累。”
霍檀直接了当:“好。”
顾老太太心随所愿,脸上立即就有了笑,自顾自给自己台阶下:“我就说,还是九郎最好了。”
霍檀没有接话,倒是林绣姑轻咳一声,道:“母亲,那家里的事可以继续说了吗?”
顾老太太似乎还在生林绣姑的气,听到她问话,便冷哼一声,算作搭腔。
林绣姑便看了一眼霍成樟,想要继续说方才的事。
可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霍檀打断了。
霍檀看向了林绣姑,眼眸很是恳切:“阿娘,我知道父亲是为这个家着想,可如此看来,确实是有些不妥的。”
“我毕竟是兄长,如今家中也只有我一人有差事,我同娘子吃穿用度都在家中,又如何能不交俸禄?”
他看林绣姑有些着急,便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臂。
不过霍檀没有立即就开口。
他停了片刻,回头看向崔云昭。
崔云昭其实根本就不在乎霍家现在这点产业,霍家今日这一场戏,她只安静坐在边上看着,自己是没有任何意见和想法的。
无论霍家如何算这笔账,她的日子还是那般过。
但现在,霍檀却看向了她。
看霍檀的意思,是要问一问她,看她是否同意了。
崔云昭很意外。
看来霍檀确实把她当成一家人,夫妻两个命运相连,他想做什么,都不会把她排斥在外。
就连今日的财产之争,他也没有全权做主。
崔云昭心里觉得妥帖,仿佛喝了一碗热茶,暖烘烘的,觉得很舒服。
崔云昭笑了一下,对霍檀点头:“郎君,咱们家都由你做主。”
言下之意,就是一切都交给他了。
崔氏女果然大气。
霍檀深深看她一眼,对她点点头,然后才看向林绣姑。
他直接开口:“母亲,家里弟妹还未长成,母亲和祖母我也要孝敬,以后我每月的俸禄,全交由家中,当做赡养长辈和弟妹的孝敬。”
“另外,父亲既然有了安排,我也不能不从父亲遗命,以后我所获战利和奖赏,便不再交由公中,但我们夫妻二人的日常花销等事,还是要交一份至公中的。”
霍檀办事情是很漂亮的。
这也是他的真心。
林绣姑的眼眶红了,她抿了抿嘴唇,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最终点点头:“好,阿娘都听你的。”
霍檀便倏然一笑。
他的笑容爽朗干净,犹如春日的暖风,让人浑身舒畅。
霍檀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起敬向众人:“我们是一家人,我依旧是祖母的孙儿,母亲的孩儿,是你们的兄弟,这一点,从来都不会变。”
崔云昭坐在他身边,跟着端起了茶盏。
她没有说话,态度却很明确了。
林绣姑低头抹了一把脸,重新也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好,以后都听九郎的。”
其他几个孩子都跟着端起了酒杯,就脸老太太也耷拉着脸意思了一下,倒是霍成樟涨红了脸,低着头不说话。
崔云昭知道他落不下面子,想了想,便笑着说:“十一郎杯中茶吃完了,我给十一郎满上。”
崔云昭给了霍成樟一个台阶,霍成樟端起茶杯,小声说:“谢谢嫂嫂。”
一家人端着酒杯,清脆地碰撞在一起。
“一家和美。”林绣姑说。
这一顿漫长的接风宴可算是结束了,等到宴席之后,林绣姑让孩子们各自散去,直接喊了霍檀和崔云昭去她那屋。
崔云昭跟着霍檀进门,林绣姑先说:“媳妇,今日委屈你了。”
崔云昭并不觉得委屈,但林绣姑有这个态度,她还是觉得舒坦。
“阿娘哪里的话,家里如今这般,可是为我同郎君着想,哪里会委屈?”
林绣姑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只是慈爱地看向崔云昭:“儿媳,我想问问,你可愿意打理家中庶务?”
崔云昭愣了一下。
林绣姑怕她为难,便忙解释:“其实我不是很擅长做这些事,这些年来,家里头的庶务弄得一团糟,不过也就吃些地里的营生,没有更多的进项了。”
“我知道你擅长这些,便来问问,看你是否愿意,若是你忙,也是不打紧的。”
林绣姑这婆婆做的,已经非常平易近人了。
她被自己的婆母刁难那么多年,没有想着报复,反而用更温柔慈爱的态度对待自己的媳妇,真是心胸宽广,令人敬佩。
每逢此时,崔云昭都要感叹,难怪林绣姑培养出了霍檀这个未来帝王。
她这般友善,崔云昭也相当客气,她笑着看向林绣姑,看起来十分乖巧懂事。
“阿娘,我那边铺子多,也有些忙不过来,正打算请个总管家打理庶务,不过今日阿娘这么一说,我觉得咱们家里也应该有个管事的了,”崔云昭笑眯眯说,“福婆子干活是很利索,平叔也很忠心,可家里以后越走越高,这些仆从是不够使唤的。”
这也是孙掌柜之前同她说过的。
林绣姑被她的话说蒙了,坐在边上吃茶的霍檀也抬眸看向崔云昭。
崔云昭落落大方,巧笑倩兮,从她身上,看不出任何精明势利,可她说话办事那股子利落劲儿,却让人十分信服。
就如同此刻。
崔云昭继续道:“祖母的想法很多,她年纪又大了,我们总要敬着捧着,可祖母有时候跟个孩子似的,很容易心软。”
崔云昭这话说得真漂亮。
还不就是说老太太昏聩无能,胡搅蛮缠,又容易被顾家人撺掇?
霍檀心情舒畅,不由低低笑了一声。
崔云昭瞪他一眼,回头继续跟林绣姑道:“所以母亲,家里还是要有个能主事的人,您若是不擅长,不如请长姐来做这个人,如何?”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意料,林绣姑眨了一下眼睛,倒是霍檀若有所思。
霍新枝确实是个极好的人选。
她刚丧夫,瞧着短时间是不会再嫁了,整日里在家她也难受,还不如找些事情做。
再说,家里能制住老太太的也就只有她了。
这样一来,简直一举两得。
林绣姑想明白这一点,不由惊喜地看向崔云昭。
“儿媳,你真是聪明,我怎么没想到呢?”
崔云昭抿嘴笑了一下,然后就道:“母亲若是不嫌弃,可以让长姐把家里的产业都归拢一下,明日里去寻我跟夏妈妈,我们同长姐好好议论,把产业慢慢教给她打理,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
“另外,家里的仆从也要由长姐统一管理,家中收支也都要经过长姐的手。”
崔云昭笑意盈盈:“作为管家人,家里的大事小情都要烂熟于心。”
“我以为长姐是可以做到的,她能做的很好。”
崔云昭又同林绣姑说了会儿话, 林绣姑见霍檀有些困顿了,便忙打住话头。
“你们快回去歇着吧,太晚了, 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崔云昭便起身,同霍檀离开了正房。
两个人离开的时候, 顾迎红正好从对面掀起门帘出来,她手里端着脸盆,显然是要去打水。
忽然看到两人, 顾迎红愣了一下, 羞涩笑了一下:“表兄,表嫂。”
崔云昭客气同她点点头, 同霍檀大步离开了。
顾迎红站在堂屋里看了发了会儿呆, 才抿着嘴去了厨房。
厨房里, 巧婆子正在刷碗。
她要管厨房的活计, 每日还要烧水刷碗, 也不算空闲。
她本就不乐意做这事, 脸上都是丧气, 忽然看到顾迎红进来,就忍不住出言嘲讽:“怎么, 老太太要你伺候洗脸水啊?”
顾迎红瑟缩了一下, 似乎不太擅长面对巧婆子这样的人, 她直接来到水缸边,仔细洗过水盆,才回头看了看巧婆子。
“我是晚辈, 自然要侍奉姑婆。”
巧婆子嗤了一声:“咱们家这老太太, 贯会折腾人呢。”
她倒是不怕顾迎红去学舌, 在老太太面前, 她可是最慇勤的,那老太太可不信她背后说事。
顾迎红果然没说话。
巧婆子往外面看一眼,又去乒乒乓乓洗碗,可见不爱做这活。
“这家人也真是扣,都这么有钱了,又娶了那么个千金小姐,也不说多雇些仆妇,让我一个人伺候这么一大家子。”
“哎呦呦,我的老腰啊。”
巧婆子本来就只是自己在那里唠叨,这些话平日里当然不能跟主家说,她又看不上笨嘴笨舌的福婆子,憋在心里很久了。
现在来了个什么都不是的表小姐,又瞧着没什么心眼,巧婆子就来了精神头,没完没了唠叨起来。
她念叨几句,对面却不回应,抬头看顾迎红一眼,只见她背对着自己正从锅中取热水。
巧婆子又忍不住撇嘴。
还想着做九爷的妾呢,就这性子,怕不是痴心妄想。
她心里正嘀咕着,就听顾迎红忽然开口了。
“方才我听到舅母那边还议论,说是以后家里可能要交给表姐打理,表姐是个能干的人,巧婆婆你若是真的忙不过来,可问问表姐。”
巧婆子面色骤变。
“什么?”
顾迎红没有回头,她慢条斯理从锅里取热水,手上动作稳得很。
“我也只是隐约听见,做不得数的,”顾迎红说到这里,那一盆水就蓄满了,她回过头看向巧婆子,腼腆一笑,“我得回去了,你忙。”
巧婆子忙扔下手里的瓷碗,直接在衣服上擦了下手,这就要起身去拽顾迎红。
顾迎红正巧手上的水盆没端稳,晃了一下,躲过了她的手。
“巧婆婆,你……”
巧婆子讪讪一笑。
她又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努力做出讨好的表情:“哎呀,表小姐,您真是善心呢。”
“方才您说的事,可做准?”
顾迎红垂下眼眸,显得有些紧张。
“我,我只是路过听见的,巧婆婆,您可千万别往外说啊!若是叫人知道我偷听,我可如何做人啊。”
这般说着,顾迎红眼睛都红了。
巧婆子忙道:“我怎么会呢,这家里,我最喜欢表小姐您了。”
难得的,她都用上敬语了。
“表小姐,你真听到那话了?”
顾迎红点头。
巧婆子又问:“表小姐,夫人还说了什么吗?”
顾迎红抿了抿嘴唇,然后就小声说:“我也没听太清,只隐约听到表嫂说,以后家里仆从要让表姐统一管束。”
巧婆子一下就慌了神。
她哎呀一声,道:“这怎么办啊。”
顾迎红疑惑抬头看她,巧婆子就轻咳一声,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是说,枝娘子在家里孀居,怎么好管娘家的事啊?我们这些仆从,都是老太太选进来的,枝娘子不会不给老太太颜面吧?”
她嘴里这么说,可自己也不是很肯定,语气飘忽不定。
顾迎红没有接话茬,她只是嗫嚅道:“巧婆婆,我得去给姑婆送水了。”
巧婆婆这才恍然初醒,忙让开了路,道:“你去忙吧,去忙吧。”
她嘴里反覆重复这话,显然被顾迎红的消息打蒙了,顾迎红冲她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她没有去管身后满心焦虑的巧婆子,直接来到堂屋,进了老太太的西侧房。
老太太正坐在椅子上吃糖糕。
刚才接风宴的时候闹了那么一场,老太太没怎么吃东西,现在就有些饿了。
那糖糕是顾迎红偷偷出门给她买的,很甜,她很爱吃。
见顾迎红回来,老太太就说:“晚上早点歇着吧,明日去告诉你哥哥,说事情办妥了。”
顾迎红点点头,过来蹲在老太太身边,给她捶腿。
她做这些伺候人的活计时,满脸乖顺,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老太太被她伺候得舒舒服服,忍不住眯了眼睛。
“这才是晚辈该有的样子,家里那些孩子,没有一个孝敬我的。”
顾迎红没说话。
老太太自顾自叹了口气:“哎呀,要是让你当孙媳妇,那多好,以后九郎的那些赏赐,还不是……”
老太太说到这里,顾迎红忽然开口。
“姑婆,我方才出去打水,隐约听到表嫂给表舅母建议,说是家里应该让长姐来管家。”
老太太差点没蹦起来。
她手里一个没拿稳,糖糕掉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好几圈,弄得满地都是糖霜。
老太太也顾不得糖糕了,她一把抓住顾迎红的手:“当真?”
顾迎红吃痛,却没有喊叫,只是柔顺地被她掐着。
“我也没有听清,隐约就是这几句话。”
老太太一下子沉了脸。
她那双吊眼眯着,眼眸里的光冷冷的,一看便是动了怒。
“真好,他们这对婆媳是要反了天啊。”
“我早就说过,不能娶高门贵女,看看看看,简直是搅家精,她嫁进来之后,家里没有一日平顺日子。”
“哎呦呦,我的命真苦啊。”
顾迎红蹲在她身边,沉默不说话。
顾老太太唱念做打结束了,才喘了口气,又去取了一块糖糕。
这时顾迎红才开口:“姑婆,您得仔细身体,糖糕不能多吃,再吃两口就罢了吧。”
顾老太太倏然看向她。
顾迎红似乎有些害怕,忍不住瑟缩一下,却还是道:“姑婆,我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
顾老太太点了点头,她看着糖糕,也有些索然无味,就又放回盒子里。
“还是你好啊,还是我们顾家人待我好。”
“那林绣姑真可恨,当时我就说了,九郎要娶媳妇,只能娶我们顾家的姑娘,又孝顺又勤劳,多好的儿媳妇。”
“她偏不听,话里话外都拿你舅父说事,真是刺我的心呐。”
顾迎红脸上红透了,站在边上没说话。
老太太看着她白皙的小脸,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巧婆子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她伸手握住了顾迎红的手,面上难得挂上了慈爱。
“迎红丫头,你喜不喜欢你表兄啊?”
顾迎红的脸更红了,她低着头,如同寻常的怀春少女那般,一声不吭。
顾老太太就笑了。
“你表兄多好啊,那样貌,满博陵找都找不出更好的,那身量,啧啧。”
老太太啧了一声,然后就继续道:“你那个表嫂,是吕将军指婚的,又是博陵崔氏女,咱们家轻易得罪不起,我即便不喜欢,也只能咬牙认了。”
顾老太太眯了眯眼睛:“迎红啊,两女共侍一夫其实也没什么,是不是?你这么温柔体贴,等你嫁过去,说不得以后你表哥更喜欢你呢。”
“咱们没必要非要做正妻。”
顾迎红的脸已经红透了。
她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太太似乎不觉得自己的话多么惊世骇俗,她拍着腿说:“以前是我死脑筋,我怎么没想到呢?”
“只要你给你表哥生了孩子,以后咱们家不还是你说的算?”
越说越不像话了。
顾迎红忙开口:“姑婆,这话可不能说,我还未出嫁呢,叫别人听了去,我成了什么人了。”
“再说了,我瞧着表哥表嫂伉俪情深,哪里会同意娶我做……做……”顾迎红没能说出那个字,她显得很惆怅,“我不过是痴心妄想。”
她这么说着,眼眶泛红,看起来可怜极了。
顾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看着她的目光特别慈爱,语气也很和善。
“你这孩子,就是胆子太小,”顾老太太说,“事在人为嘛,且也不用管你表哥同不同意,更不用管你表嫂了。”
“咱们顾家的事,哪里要她插嘴了?”
顾老太太握住顾迎红的手,上下打量她,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腰肢上,笑容很是满意。
“若是生米煮成了熟饭,九郎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顾老太太笑得特别得意:“好孩子,你别怕,一切都有我呢。”
崔云昭和霍檀这边回了东跨院。
夫妻两个洗漱更衣,等在温暖的卧房里坐下,才不自觉相视一笑。
霍檀开口:“今日,多谢娘子体谅。”
崔云昭摆手,没有继续说这事,只是感叹:“父亲真是让人敬佩。”
他人不在了,可他依旧在庇护儿女。
霍檀点头,语气里也有些怀念。
“父亲真的很好,”霍檀道,“我小时候,武艺启蒙就是父亲亲自教授的,那时候父亲手把手教导我,一点都没有不耐烦。”
霍檀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他停了片刻,然后便怅然一笑。
“只可惜,父亲故去太早,我还来不及膝下尽孝。”
崔云昭伸出手,握住了他炙热的手。
“孝顺母亲,也是一样的。”
霍檀回握住她的手,手上微微一用力,就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温香软玉,美人在怀。
霍檀深深吸了口气:“娘子真好。”
崔云昭低头看他一眼。
从上往下看,霍檀浓密的睫毛遮挡住了他明亮的眼眸,而那锋锐的鹰鼻挺如山峰,把他的个性展露无遗。
这样看他,崔云昭才恍惚所觉,如今的霍檀也不过才十九岁。
霍檀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崔云昭这么想着,下意识就问出了口。
霍檀没想到会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
他挑眉看了看崔云昭,见她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也没有要斥责他无赖的意思,不由把她抱得更紧了。
“我的生辰是韦陀菩萨诞日。”
崔云昭自然记得他的生辰,只是忽然提起,一时间有些恍惚,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崔云昭自己也有些稀奇了。
“韦陀菩萨?”
崔云昭只知道霍檀的生辰在六月初三,却不知道那日是韦陀菩萨诞日,前世他从未提起过。
这倒是有些稀奇。
霍檀笑了笑,说:“是了,父亲以前同我说,韦陀菩萨是三界守护,降妖除魔,护持正法,我应当以菩萨为榜样,代行好事,莫问前程。”
崔云昭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觉得很是新奇,不由也跟着笑了。
“父亲真是会教导孩子。”
霍檀点点头,他道:“也是缘分,听父亲母亲说,我是他们去守心寺求来的,后来去还愿时,恰逢母亲早产,直接就在寺庙里生了我。”
这一段故事,以前崔云昭倒是听说过。
那是霍檀登基为帝之后,曾经被大肆宣扬的奇谈,大抵是说他生来帝命,有佛祖保佑,加无量功德。
这给霍檀的身世蒙上一层神光。
若是通翻史书,每一个开国帝王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神迹。
霍檀的也不例外。
但此刻,霍檀还只是个普通的军使。
崔云昭以为那些故事是后来霍檀身边的谋臣编造的,如今听来,居然是真的。
“前些时候你说,你是阿娘和父亲去寺庙里求来的,倒是没说你就是在寺庙里生的。”
霍檀点点头。
他一手结结实实搂着崔云昭纤细的腰肢,让她软软的身子稳稳落在自己怀里,温香软玉在怀,真是满心舒畅。
崔云昭身上的桂花香清甜宜人,闻久了,让人流连忘返,恋恋不舍。
霍檀深吸了口气,低声道:“我佛慈悲。”
“寺庙哪里能见血,可母亲当时情况十分危急,守心寺的主持也顾不上什么清规戒律,立即收拾出一间禅房给母亲生产。”
“我就是在守心寺出生的,所以我才叫霍檀。”
崔云昭听到这里,不由感叹一句:“阿弥陀佛。”
她不由被霍檀的故事吸引,一时间没有注意两个人的姿势,直到她觉得有些热了,才发现自己一直坐在霍檀怀中。
崔云昭微微红了脸,伸手就要去推霍檀,霍檀却牢牢把她困在怀中。
“娘子,”霍檀的声音低低哑哑的,带着浓浓的蛊惑,“已经过去半月,我们已经足够熟悉了吧?”
霍檀偏过头,温热的气息在崔云昭洁白的脖颈间萦绕,让她一动都不能动。
崔云昭忽然有些心痒痒的。
她不由回忆起下午看到的那些画面,想起霍檀结实的胸膛,想起那漂亮的腱子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