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流光—— by鹊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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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是很让人惦念的。
她现在已经想开了,也并不排斥同霍檀鱼水之欢,况且这种事情,她自然也是快乐的。
只不过……
崔云昭垂下眼眸,伸手在霍檀眉心轻轻点了一下:“郎君,急什么?”
不过,这样吊着,搀着,等到把好东西吃进嘴里的时候,那滋味才最好。
崔云昭重活一世,为的就是让自己快乐。
霍檀知道她这就是不肯了,倒也不气馁,只是仰着头,直接把她剩下来的话吞入口中。
桂花香气蔓延,似乎有一株四季桂正在屋中安静绽放。
很香,很美,很让人心动。
霍檀在她唇边说:“娘子,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他的吻霸道袭来。
新婚之后,他们的关系似乎越来越亲密。
这样的吻每日都有,崔云昭也渐渐习惯了他的霸道和热情。
可有时候,霍檀带来的火焰太过炙热,让她无法招架。
就比如现在,崔云昭又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来。
霍檀已经慢慢学会了个中的乐趣和节奏,当他听到崔云昭发出轻轻的哼声,他就知道应该结束了。
最终,霍檀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
一吻终结,两个人都出了汗。
霍檀抵着崔云昭的额头,盯着她半垂的眼眸看。
“我希望,那一日能早些到来。”
崔云昭推又推了霍檀一下,霍檀才遗憾地放开了她。
崔云昭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才清了清喉咙:“我提议长姐管家,你意下如何?”
此事她没有提前同霍檀商量。
主要是今天的事情很突然,林绣姑猝不及防就提起了家里的事,让崔云昭只能临时把想法说出口。
霍檀倒是从来不会纠结。
他深深看了一眼崔云昭,然后开口:“娘子秀外慧中,思虑慎重,我很佩服。”
“对于家里的事情你其实并不熟悉,但经过这半个月的相处,娘子却能把每个人都看清,实属不易,你做的决定,原来我都没有想到,真的很好。”
霍檀从来不吝惜夸奖别人。
崔云昭倒是没有被他的甜言蜜语弄晕头脑,她道:“若是长姐能同意,就是最好的。”
“人啊,得有些事情做,就不会想那么多事,心也就跟着平了。”
霍檀又看她一眼。
他沉默片刻,忽然开口:“有时候,我甚至都觉得娘子比我年长许多岁,说话办事都有一种沉稳老练之感。”
崔云昭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她收敛起心中的惊讶,冷冷瞥了霍檀一眼。
“怎么,郎君是嫌弃我年纪大了?”
霍檀愣了一下。
片刻后,霍檀摇着头笑起来。
“我错了,娘子见谅。”
崔云昭偷偷松了口气。
霍檀就是霍檀,真是敏锐得可怕。
此时天色已晚,夫妻两个也没什么好多说的,霍檀倒是同她说了说这一次的赏赐,等军务司派人过来,由她来接待便是。
崔云昭点头答应了。
霍檀手里有不少钱,回门之后也给崔云昭看过账目,不过他手里的大多都是金玉之物,一般都是战利品,平日里是用不到的,这个家也没必要摆那么些名贵之物,于是便都在隔间锁着。
但这一次的战利不同。
“那二十亩地,娘子若是没有心思打理,就还是让长姐打理,给长姐一份出息便是。”
霍檀知道崔云昭不是小气人,于是便这般说。
崔云昭点头,打了个哈欠,喃喃道:“我知道,你就别操心了,有我呢。”
霍檀无奈地笑了一下,可笑过之后,他又觉得很舒心。
自从父亲走后,他肩膀上就仿佛扛起了巨石。
没有人可以依靠,也没人能商量,他一步一个血脚印,咬着牙走到了今天。
上峰们夸赞他,说他是一往无前的勇者,属下们仰仗他,说他是领路的明灯。
家里人依赖他,指望他飞黄腾达,让家族再续荣光。
可是现在,他的娘子却告诉他:“你就别操心了,有我呢。”
这种感觉很奇妙。
不知道为什么,霍檀忽然觉得轻松很多。
身边有个人能一起说话,有个人能帮他上药,有个人能一直陪在他身边,支持他鼓励他,这汇总感觉真的很好。
霍檀忽然笑了一下。
在黑夜里,在帐子中,他无声笑了一下。
然后他便帮崔云昭盖好被子,闭上双眼,进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霍檀没有早早离开。
崔云昭醒来的时候,隐约听到外面有刀剑之声,她掀开帐幔,轻声喊:“梨青?”
梨青快步进来,掀开帐子挂好,笑着说:“小姐早。”
崔云昭点头,坐起身来,好奇说:“姑爷在家?”
梨青答:“姑爷说要陪着小姐一起用早食,但是起得早,无事做,就在院子里练刀。”
崔云昭就起身,她披着袄子踩上绣花鞋,就来到窗边茶桌落座。
隔窗只开了一条缝,用来透气,崔云昭伸手支开了隔窗。
窗外,一个修长的身影正在树下舞动。
寒冬腊月里,霍檀只穿了贴身的窄袖军服,手中拿着的是他惯常使用的唐刀。
他背对着她,猿背蜂腰,身姿颀长,如松如竹。
那刀并不厚重,也不笨拙,舞动起来有一种轻灵之感,但崔云昭却知道,那刀是无比锋利的。
落雪未散,院中一片素白,霍檀就立在雪中,随风舞动,刀光闪出漫天霞光。
霍檀练刀的姿态看似很悠闲,但每一下都力量十足,仔细听去,能听到铿锵之声。
利刃划开长风,气吞山河,势不可挡。
崔云昭以前也看过霍檀练刀,但没有哪一次,她是用欣赏的眼光看的。
这一次,她终于体会出力量之美。
霍檀的一招一式,都是那么干脆有力,只有如此,才能在战场上战无不克,保家卫国。
他似乎感受到了崔云昭的视线,舞动的节奏更快,霎时间就用了一套长风八步,人也由远及近,不知何时来到了窗楞前。
在崔云昭还未回深时,霍檀一个转身,快步而至,刀尖便恰到好处地停在了窗楞下。
下一刻,屋檐上的积雪朴素而落,好似又一场大雪将至。
此时此刻,天光大亮,霞光万丈。
金乌高悬苍穹,天空一碧如洗。
霍檀站在纷飞落雪之下,笑容干净而澄澈,他定定看着崔云昭,眼眸里有着让人心动的光芒。
片刻之后,大雪落尽。
霍檀重新出现在窗楞外,出现在崔云昭的眼前。
“娘子,晨安。”
崔云昭轻轻呼出一口热气,感受着冬日的清新与冷意。
她也回望着霍檀。
“郎君,晨安。”
说到这里,她灿然一笑。
“郎君的刀舞得真好看。”崔云昭笑着说。
早晨晴好, 看过那么美的一场舞刀,崔云昭的心情也跟着清朗起来。
崔云昭洗漱更衣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哼歌。
她换了一身外出穿的夹棉绸衣, 特地选的靓丽的竹青颜色,然后便去了堂屋。
堂屋已经摆好了早食。
霍檀也已经洗净手擦过脸, 坐在膳桌边等她。
见她今日穿着正式,便问:“娘子今日要出门?”
崔云昭点点头:“我下午去药铺里看看,想买些温补的药回来存着, 这样的冬雪日最容易生病。”
霍檀就道:“好, 有劳娘子了。”
崔云昭也看他,问:“郎君也要出门?”
霍檀给她夹了一个今晨刚买的烧麦, 笑道:“我得去军务司看看, 正巧今日有假, 自然要把家里的事处置好。”
崔云昭便明白了, 他是要去问罪完颜氏。
“那郎君可要好好听一听军务司的处置。”
霍檀笑了一声, 没多说什么。
今晨的早点都是霍檀出去买回来的, 有糯米烧麦, 也有香菇蒸饺,还有味道极好的红豆包, 样样都很精致。
配上夏妈妈早上熬煮的小米粥, 再配两碟下饭的凉菜, 很可口。
用过了饭,霍檀就出门了。
崔云昭一边让桃绯去安排马车,一边同夏妈妈说:“我今日还要去一趟粮铺, 一夜过去, 大雪堆积, 城外的流民肯定吃不消, 还是要舍粥。”
夏妈妈倒是没犹豫,一贯是她说什么是什么,直接便道:“好。”
崔云昭想了想,她问:“棉衣棉被之类的,可是不好筹集?数量也不够吧?”
夏妈妈却摇了摇头。
“小姐,不可。”
“咱们不知道城外流民有多少,但棉衣肯定有数,一旦有人没有分到,那会如何?”
“不患寡而患不均,”崔云昭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棉衣棉被就算了,不过可以召集人手,给流民重新加固棚屋。”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夏妈妈点点头:“若是确实需要,可以请姑爷那边的长行来做这差事,一来流民不敢闹军,二来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他们能多赚一份收入。”
“三来,有姑爷在,咱们安全许多。”
夏妈妈经验老到,一语道破重点。
崔云昭同她简单谈论几句,事情就说的差不多了。
等马车过来,崔云昭就带着夏妈妈和桃绯出了门。
她先去了博陵城中最大的药局。
青浦路药局是老字号,从崔云昭有记忆起,青浦路药局就颇有名声,药局的当家老大夫被人叫程神医,是个鹤发童颜的老先生。
早年的时候,听闻城中无论谁得了病,都要请程大夫走一趟。
他的儿子和女儿都是大夫,女儿的一手妇儿科出神入化,这博陵城中大凡难产的孕妇,都是请程女医上门看诊的。
程家虽不显赫,却依旧在博陵名声响亮。
崔氏也请过程女医几次,崔云昭见过她,知道她的医术是极好的。
不过她今日倒是不是来找程女医的。
马车在青浦路药局前停下,崔云昭下了马车,就看到里面忙忙碌碌。
如今在堂坐诊的是老神医的一双儿女还有孙辈,大夫有男有女,每个人前面都排了一条长队。
崔云昭没有去排队,她直接进了药铺,对药童道:“我想请见老神医,老神医今日可有空?”
老神医今年已经七十有三,他年岁大了,没那么多精力奔波,也不可能一整日都坐诊看病,所以药局便提高了老神医的诊金,若是有人非要寻老神医看,就缴纳几倍诊金请老人家出山。
若非如此,百姓们日日都要排长队等老神医看上一看,这也是为了让人少排队。
不过若是遇到疑难杂症,老神医也会带着儿女们一起会诊,到底医者仁心。
药童听崔云昭说是要找老神医,就抬头看了看她,见她气色不错,没有病容,就直接道:“我们药局的其他大夫也都是能手,没必要请祖师爷出山的。”
“不用浪费那许多诊金。”
青浦路药局倒是心善,毕竟治病救人,不是生意。
崔云昭笑笑,就道:“我还是请老神医吧。”
病人既然坚持,那小药童就收了她的诊金,给她取了个牌子,领着她往后头走。
“前面那位病人已经进去两刻了,这会儿差不多该出来了,患者略等一下。”
崔云昭就在药亭外面等了一下。
一盏茶的工夫,里面就出来了三人,崔云昭也不去看他们,等人都走了,她才进了药亭。
老神医正坐在书桌后整理脉案,听见脚步声,抬眸看了过来。
“劳患者久等。”
崔云昭笑了一下,见他身边还跟着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那少女眼眸沉静,应当是老神医的孙女,跟在这边打下手。
她在老神医对面落座,轻声开口:“老神医,我并非来看病的,只是家中曾经出过一桩怪事,过来问问老神医。”
老神医并不惊讶。
因为他神医的名声,经常有外地的大夫过来询问病例,家里有人生了怪病,也有人上门打听,见得很多。
“那你说来听听。”
崔云昭垂下眼眸:“我家原来村中,曾经有个婶娘,忽然有一日,婶娘不知吃了什么东西,浑身抽搐倒地,口吐白沫而死。”
“从她发病到死亡,只过了一刻,一刻之后,人就那么扭曲的死去了。”
老神医把整理好的脉案放到桌上,他拿起笔,重新取了一张纸笺开始书写病案。
“你说的这位婶娘,应该误食了毒药。”
老神医直接下了定论。
崔云昭叹了口气,显得有些伤感:“可我家中都不知道是什么毒药,当地的大夫也看不出来,只说是急病,最后也不了了之。”
老神医点点头,他把病情写完,继续问:“患者可说过哪里疼吗?”
崔云昭想了想,答:“当时事发突然,大家都吓坏了,没人敢碰她,婶娘似乎也说不出话,只能呜咽挣扎。”
老神医点点头,又问:“那你还记得,她是从哪里开始抽搐?”
崔云昭愣了一下。
她仔细回忆,然后道:“应当是从脖颈开始的。”
“我记得当时婶娘忽然喊了一句疼,然后就捂住了脖颈,但紧接着,她的手脚也不好使换,片刻后整个人都站不起来,倒地不起了。”
老神医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孙女,想了想,问她:“三丫头,你怎么看?”
程三姑娘思索片刻,抬眸看向崔云昭:“她当时是否犹如被牵动的木偶,四肢僵硬摆动。”
崔云昭眼睛一亮。
“对,就是如此。”
程三姑娘便微微松了口气:“如此听来,应该是误服了马钱子。”
崔云昭若有所思:“马钱子?”
程三姑娘点点头,可片刻后,她又神情凝重起来。
她看了看笑眯眯的老神医,然后斟酌着开口:“祖父,不是马钱子?”
老神医点点头:“你还算有悟性。”
说罢,老神医看向崔云昭,眼眸里闪过一丝冷光。
“这位患者,你可懂些医理?”
崔云昭前世身体不好,久病成医,大约也懂得一些,她又爱读书,所以能听懂老神医的话。
老神医见她明白,便说:“马钱子这种毒药,一般都生在南地的深山老林中,一般不会随意出现在中原,而且深山老林环境恶劣,不容易进出,基本上也没人会碰触到它。”
老神医到底见多识广。
“《药经》和《百毒谱》上才有记载,一般人很少能碰到,许多大夫也是不知道的,”老神医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写,“而且听到此名患者的病症,她是不可能食马钱子的,她应该是被人下了毒。”
“一种,名叫牵机药的毒。”
崔云昭的心跳骤然加快。
牵机药?
她心绪起伏,听到这三个字,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痛苦的夜里,可她紧紧攥着手,不让自己表现出任何惊惧神色。
这种毒药,她以前从未听说过。
老神医叹了口气:“说起来,这种毒药更为少见,不仅需要马钱子,还要加另外一种番木叶,两种合成,才能成为剧毒。”
“可马钱子在南地的深山老林之中,而番木叶则生长于北地雪原高山崖壁,更是难得,比马钱子还要珍贵。”
老神医侃侃而谈:“如此一来,这种机缘巧合被做出的毒药,也就只出现在传说中。”
“一是难寻,二是名贵,三……则是制作困难,据我所知,普天之下还没有人会做这种毒。”
崔云昭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没有人会做这种毒?”
老神医摇了摇头,他放下笔,捋了捋自己的白胡须。
“这样恶毒的杀人毒药,没有必要作为传承手艺,当年能被研制出来,听闻也是机缘巧合。”
“我是在一本游记里读到的,说是那种毒存世并不多,在那本书中,被誉为天下第一奇毒,足见其歹毒。”
老神医说着,却若有所思:“不过多年过去,我不记得那本游记的内容,当时也以为是杜撰胡言,现在听来,居然是真的。”
崔云昭抿了抿嘴唇,她没有说话。
此时此刻,她甚至有点想笑。
杀她的人真是怕她死的不够彻底,不知道费了多少工夫,才寻到这天下至毒。
就为杀她一个普通人吗?
崔云昭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老神医见她陷入沉思中,想了想才开口:“小娘子,你可知道那位妇人生前都吃过什么?”
“若你所言是真的,那她十有八九是被人所害,可不能让死者死不瞑目啊。”
“害人者如何可以逍遥法外。”
老神医确实是医者仁心,即便只是听说的病例,他也想要为死者讨个公道。
崔云昭叹了口气。
“当时太乱了,年代也有些久远了,十年过去,婶娘早就化为枯骨,哪里还能为她伸冤呢?”
崔云昭半真半假说着。
老神医也叹了口气:“唉,是我着相了。”
说到这里,老神医想了想又说:“小娘子若还在家中住,入口之物务必小心,这种毒即便只是微量,也会让人慢慢痛苦而死。”
崔云昭问:“这是何解?”
老神医道:“我隐约记得,那本游记上讲,若要人立即致死,需得用五钱的数量,但若想长时间折磨人,每日用以指甲大小,用上十日,那患者会全身剧痛,内腹抽搐,痛不欲生。”
“等到十日之后,才会内腹衰竭而亡。”
崔云昭倏然钻进了拳头。
她是不是还要感谢下毒之人,给了她一些怜悯,没让她这样痛苦死去?
第46章
老神医别看年纪大了, 但对于自己看过的药理书,却是过目不忘,如今回忆起来也是分毫不差。
他想了想, 继续说:“你们可得小心一些,万一……”
老神医是担心他们村中下毒之人会继续下毒。
崔云昭摇了摇头, 感谢老神医:“多谢老神医,不过这十年间村中倒是再未有这般情形,那毒又如此名贵, 想必已经没有了。”
老神医这才松了口气。
崔云昭沉思片刻, 问:“我想问一问老神医,这种毒当真没有了吗?若是有, 又价值几何?从何处可以寻到?”
老神医愣了一下, 抬眸看向她。
他已过古稀之年, 可那双眸子却一点都不浑浊, 依旧炯炯有神。
“小娘子, 你细问这些做什么?”
老神医还是睿智。
崔云昭却不慌不忙, 她落落大方坐在那, 抬眸看向老神医,眼眸里只有清澈的光。
“若是知道这些, 回家与父母长辈说了, 说不定就能猜到是谁下的毒, 即便不能与他治罪,让村中人防着也是好事。”
老神医又看了看她,最终还是斟酌着开口。
“我先前说过了, 这种毒, 我也只是在一本游记里看到。”
“因是机缘巧合被制作而出, 过程复杂, 所以当时做出并不多,药者大概也不知其药性,只能肯定有毒,所以一直没有用旁人来试毒。”
老神医道:“只是后来有一次,有山中麻雀啄了一下放毒药的瓶子,立即抽搐亡故,也正是那一次,让药者发现了这种天下至毒。”
崔云昭蹙了蹙眉头:“兽与人不同,后来人中毒的种种反应,又是如何有的?”
老神医叹了口气:“医药同源,药毒一家,大凡这个时候,药者会一带而过,直接描述其毒性。”
崔云昭明白了。
或许是售卖给心思歹毒之人,或者花费巨资请重病之人试毒,无论哪一种,那毒药的毒性都是在人命上被总结出来的。
崔云昭也跟着叹了口气。
老神医见她眉宇之间有悲悯之色,想了想便道:“我记得但是那本游记,名字叫《楚天志》,由此推测,毒药的来源应该在梦楚和天水一带,你可顺着这个方向来查。”
崔云昭神情一凛,起身谢过老神医。
她知道自己没必要继续再问了,便直接说要告辞。
老神医却忽然叫住了她。
他平静看着崔云昭,眼眸中有着安抚和慈祥。
崔云昭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同夏妈妈是有些像的。
“这位小娘子,”老神医道,“心病还须心药医,莫要把所有的情绪都憋在心里,说出来会好过许多。”
他没有给崔云昭把脉,却一眼就看出她心里压着事情。
崔云昭愣了一下,然后便笑着谢过老神医。
“多谢您提点。”
老神医摆摆手,把那病案递给崔云昭:“此毒甚是歹毒,莫要给旁人看到。”
崔云昭点头谢过,便从药亭出去了。
刚一踏出大门,一片雪花就落到了她的鼻尖。
不知何时,风雪又至。
今岁的博陵,一日比一日冷,一日比一日寒。
早晨好不容易放晴一两个时辰,正午还未过,新一场风雪便席卷而来。
崔云昭呼出一口热气,叮嘱夏妈妈:“妈妈你戴好风帽。”
夏妈妈应承,她没有问崔云昭为何会编造出这样一桩往事,在她看来,崔云昭无论做什么都不需要过问,她只要陪伴在崔云昭身边,在她需要的时候做事便可。
两个人顺着回廊往前走,看到庭院中几名药童熟练地给药材搭上雨棚,崔云昭才道:“咱们得买些药材回去。”
这是一早同霍檀说过的理由,做戏要做全套,不能露出破绽。
夏妈妈便叫了个药童,让他带着两人去了药堂里的雅室。
过了一会儿,就进来一名年轻的女医,询问他们要买什么药,崔云昭简单说了自己的要求,女医就出去给他们取药材去了。
等候的间隙,崔云昭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嗓音。
她精神一震,忙把雅室拉开一道门缝,仔细听外面的声音。
说话的人是白小川。
他特有的阴冷低哑的嗓音,在嘈杂的药铺里依旧清晰可闻。
崔云昭对他那幽冷的嗓音记忆犹新,即便只听到只字片语,也迅速分辨出那是他。
透过门缝,崔云昭往外看了一眼,来人果然是白小川。
雅室门外就是药柜,药医们站在柜台里,忙忙碌碌取药。
崔云昭看到白小川轻车熟路,直接来到了柜台前。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药方,递给了掌柜。
掌柜看过,笑了一下,似乎同白小川很熟悉。
“上一次的药都吃完了?”
白小川点头,他垂眸说:“最近天冷,腿上不舒坦,就吃得多了些。”
掌柜是给开方算价的熟手,他听到白小川这么说,就指着另一边的坐诊大夫道:“你要不寻大夫看一看?程二郎看外伤是很厉害的,给你调整一下药方,效果应该更好一些。”
白小川却毫不犹豫拒绝了。
“不用了,我一直吃这药,已经习惯了。”
掌柜倒也没有多劝,他正要开方,就听到白小川问:“这里面的延胡索可要再加半钱?它的止痛效果好一些。”
白小川这一次倒是犹豫了。
他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好,那就多谢掌柜了。”
掌柜便去开药了。
崔云昭要买的药有几样比较名贵,女医取药时间比白小川久,等到白小川拿了药走了,女医才送药进来。
夏妈妈结了账,崔云昭才问女医:“我看到那位军爷,似是家中的熟人,他生了什么病?”
一般而言,大夫是从来不会透露患者隐私的,女医听到她这么问,便直接道:“我不知的。”
崔云昭也没在意,不多说什么了。
等从药房出来,两人上了马车,夏妈妈看到崔云昭有些愁眉不展,想了想便道:“小姐想要查那个军爷?”
崔云昭点头。
夏妈妈老练多了,她一句问题都没有,直接道:“这事好办。”
崔云昭看向她。
夏妈妈就笑了:“咱们可以找人打听出他的住处,派人暗中盯着,等他出门扔药渣的时候,派人带回来便是了。”
到时候请个大夫看一看,就知道他是什么病症了。
夏妈妈耳朵不是很好使,药局里又闹哄哄的,她根本没听清白小川说了什么。
崔云昭倒是眼睛一亮。
她挽住夏妈妈的手,忍不住撒娇:“妈妈你真厉害。”
夏妈妈笑了笑。
“小姐,方才老神医说得对,万事都不用愁,我们一点点去想办法,最后总能解决的。”
“小姐你只要顺心生活便是了,有我呢。”
崔云昭又有点想哭了。
前世的时候她都没这么爱哭,重生回来,倒是总想哭一场,去怀念前世所有的失去与分离。
夏妈妈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小姐还跟个孩子似的,比以前爱撒娇了。”
崔云昭不好意思地坐起身,道:“我就是想妈妈了。”
夏妈妈说:“之前咱们去粮铺,那个叫王虎子的伙计我看着很机灵,就让他去盯着吧,不过这天寒地冻的,小姐多给些打赏,别冻着孩子。”
崔云昭也是想起王虎子,便道:“行,就找他。”
等来到粮铺,崔云昭还没进屋,就看到王虎子穿着一身打满了补丁的袄子,小脸通红站在门口招揽生意。
他满脸堆笑,嗓音洪亮,一看就是个热情开朗的孩子。
倒是不嫌冷,也勤奋。
崔云昭暗自点头。
王虎子老远就看到崔云昭的马车了,等到崔云昭一下来,他立即就认出她是东家娘子。
“东家娘子,今日孙掌柜外出,大约一刻才回来。”
王虎子立即上前伺候着。
崔云昭点点头,对他说:“我找你有些事。”
王虎子也不扭捏,咧嘴一笑:“好勒,东家娘子这边请。”
等在孙掌柜的账房里落座,崔云昭才看向王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