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学者—— by马克定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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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思黎摘下围裙,匆匆往架子上一挂,拿上包,边向门口走边交代:“我有事先走,货都点好了你们记得和钱姨说一声。”
第19章
邬思黎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左柯让, 他们两个了解彼此的性格,清楚彼此的喜好、口味,也仅限于此。
或许只是单方面仅限于此, 毕竟她的事情左柯让动动手指就能查得底朝天,她是没有那个相对应的能力去调查左柯让。
第一反应是先回家, 夏天天黑得晚, 大片火烧云在天际铺陈,染成绚丽红色,客厅地板上都拖拽出金灿光芒。
听见开门声, 二哈摇晃着尾巴疾驰而来,脑袋亲昵地蹭着邬思黎小腿,它快三个月大, 模样一点点脱离满月时的圆钝, 两只三角耳竖起来,可爱一如既往,只是少了些憨态。
邬思黎换拖鞋的空档摸它两下,进去后每间屋子挨个找一圈,没有见到左柯让,她茫然站在客厅中央, 直到手机响起一声提示音,是某个软件的自动推送消息,她后知后觉想起两人连接的定位。
点开查找软件,左柯让的头像在地图上闪烁一下就消失不见, 估计是所在地信号不好,福至心灵一般, 锁屏又按亮,看到那串日期数字, 邬思黎再次出门。
出小区打到车,坐进后排驾驶座,邬思黎报地址:“师傅,去西郊墓园。”
公寓到西郊墓园有点距离,赶过去的途中邬思黎两次尝试给左柯让拨电话,无一例外收获到“对方已关机”的回答。
又赶上晚高峰,堵了会儿车,出租车停在墓园入口是差一刻钟七点,马上要到墓园关门时间。
邬思黎一路小跑着迈过一层又一层台阶,她知道具体位置,径直朝最里面去。
西郊墓园是宁城占地面积最大的墓园,依山建造,旁边紧挨烈士陵园,绿化覆盖率达百分之八十,又是晚上,气温有所下降,一座座贴着黑白照片的石碑整齐矗立,配合着将暗未暗的天色,阴森又诡异。
邬思黎没空害怕,因为焦急整个人都有些躁动。
她是担心左柯让的。
最终在从上往下数第二排中间位置,看到一抹身影,他盘腿坐在地上,手肘分别支着大腿,脊背微弓,低着头,有那么几分颓废。
邬思黎缓缓因奔跑而变急促的呼吸,走过去。
左柯让正前方的墓碑上贴着一张女人的黑白照片,眉眼间的神韵和左柯让如出一辙。
——陆若青之墓
是左柯让的母亲。
两人恋爱没多久,左柯让就带她来祭拜过他母亲,她感情史再空白也知道这个流程走向不对劲,她问过为什么,左柯让当时笑嘻嘻又挺郑重地说是来见家长。
自那以后,每年清明节他们都会一起给她父母以及他母亲扫墓。
感知到有人靠近,左柯让抬首,邬思黎恰好到他旁边,他不自觉一笑:“你找到我了啊。”
邬思黎嗯:“我找到你了。”
借着莹莹灯光,她看见左柯让右边眉毛横亘着一道突兀狰狞的伤口,血不再流,边缘红肿不堪,长度快要延伸至太阳穴。
邬思黎拧眉:“怎么弄的?”
左柯让言简意赅:“刺了我爸两句,他砸的。”
她来的仓促,什么都没带,就冲陆若青鞠一躬,然后站直,转身,小腿碰到左柯让膝盖,朝他伸出手:“走吧,回家了。”
左柯让抬首,握住她手掌,邬思黎一拽,他借力站起来,过道能容纳得下三人并行,但是左柯让选择跟在邬思黎身后,由她牵着自己,朝山下走。
“我手机没电了,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
左柯让垂着眼,盯着邬思黎的落脚点,争取分毫不差踩着她的脚印。
“嗯。”脚步踉跄一下,邬思黎无奈止步:“你不要老踩我。”
左柯让无辜样:“我不是故意的。”
“你跟我并排走。”
“不,我就想在你后面。”
面对左柯让的无赖,邬思黎总会妥协:“那你别踩我。”
左柯让强调:“说了不是故意的。”
又一脚踩到邬思黎鞋后跟。
怎么都不像是不小心。
左柯让不禁笑出声,再三保证:“我真不是故意,可能坐久了腿不怎么受控制。”
邬思黎不说话,低头看一眼自己的鞋,她穿得白色帆布鞋,后跟处多出三道黑色印子。
左柯让快速补救:“回家我给你刷干净。”
他做出的所有承诺邬思黎都相信他能完成,唯独跟家务沾边——
她问:“家里鞋刷放在哪你知道吗?”
左柯让想说当然知道,他好歹给家里做过大扫除,话到嘴边蓦地记起上次他收拾屋子还是一个月前,期间家政阿姨来过好几次。
他改口:“那送干洗店,我出钱。”
马上到墓园关门时间,守墓人拿着手电筒进行下班前检查,在阶梯通道看到一男一女,催促他们快点离开。
没再耽误,俩人加快步伐下山,走出墓园,邬思黎叫了辆滴滴,界面显示还有十分钟到达。
腰间一紧,身体一轻,眨眼间落在花坛围边石上,跟左柯让身高差距缩小,两人面对面,左柯让展臂抱住她,侧脸枕在她肩膀,鼻梁紧贴着她脖颈。
他蔫巴巴的,无精打采:“好累啊乖乖。”
平时揉二哈揉习惯,邬思黎下意识去摸左柯让后脑,是和二哈柔软毛发完全不同的触感,她反应过来,改变策略去搓他耳朵:“车马上就来了。”
左柯让敏锐捕捉到她那一瞬间的停顿:“你刚是不是把我当二哈了?”
邬思黎否认:“没有。”
左柯让哼哼两声,楼紧她腰,在她肩窝用力蹭两下,直至将她白嫩皮肤磨红,唇覆过去,探出舌尖轻舔。
湿漉的柔软在她那一寸皮肤上游走,酥痒从她脖子向全身扩散,指尖蜷缩,她推左柯让:“在外面,别闹。”
“外面不行,回家呢?”
“回家随你。”
左柯让心满意足,放开邬思黎,视线自她眼睛滑指鼻尖、再到嘴唇,凑过去亲一下,最后执起她手,话题抛得令人衔接困难:“我爸再婚了,这周六办婚礼,今天他来找我就是说这事儿。”
没有铺垫,没有前期渲染。
平淡地告知她这件事。
邬思黎挺懵的,不知作何反应,还未想好该怎么回应他,一束车灯扫过来,死者图清净,墓园选址都略偏僻,这个时间点不会有车无缘无故经过这里,左柯让解锁邬思黎手机,对照一下车牌号,是他们打的那辆。
拉开后排车门,邬思黎先坐进去,左柯让紧随其后,一上车就跟卸掉骨头似的靠在她身上。
郊区开往市区,路灯一盏盏在窗外掠过,因为刚才那个消息,一种莫名的沉默产生,邬思黎目视前方,望着挡风玻璃走神,左柯让挽着邬思黎胳膊,把玩着她手指。
他捏着邬思黎一根食指戳自己脸颊:“我饿了。”
邬思黎下巴抵着他额头:“想吃什么?”
“想吃面。”左柯让补充:“你做的。”
邬思黎说好。
回去比来时要快不少,到小区门口,邬思黎扫码付款,下车后左柯让还坠在她身后,明明就可以并排走,邬思黎也没管他,他经常会冒出一些她无法理解的想法。
二哈在玄关处迎接,邬思黎少见地没有抱它,越过二哈去洗手间洗干净手,折至厨房做面条,期间嘱咐左柯让把伤口处理一下。
没等到人来管自己,二哈急得绕着它空空如也的饭盆团团转,它跑去玄关等待也不是因为想念二位主人,是因为超过它每晚进食时间,它快要饿死了。
左柯让全程围观邬思黎是怎么忽视掉她的宝贝爱狗,愉悦地吹声口哨,二哈由此将目光盯向他,冲过来咬着他裤腿,以微弱到能忽略不计的力气拖着他,到达自己地盘,二哈用鼻子拱自己饭盆,嗷一嗓子。
示意左柯让快喂它。
它饿得恨不得追着自己尾巴啃,现做它可能等不及,左柯让在上层置物架取下一袋搭配好的即食餐包撕开,倒在它饭盆里。
二哈立刻埋头干饭,哼哧哼哧吃得巨香,左柯让蹲下身,屈指弹弹它耳朵:“还是我比较重要,她急着给我做饭都没注意到你。”
爱怜地点两下它脑袋:“哈哈,你好惨。”
二哈忙着填饱肚子,没空搭理他,随便他怎么攀比,左柯让自娱自乐一波,又跑去厨房黏着邬思黎。
邬思黎长发挽成低马尾,拿着一个鸡蛋在大理石台边磕一下打在煮锅里,沥水篮里有一把小青菜,左柯让走过去要洗,邬思黎拦住他。
“是洗好了的。”
“哦。”
左柯让就拧开水龙头洗手,抽纸擦水珠边歪头看她,过会儿移到她身后,圈住她腰,依赖地拥着她。
青菜放进锅里,邬思黎拿着筷子搅拌,稍侧脸:“消毒擦药了吗?”
“想你给我弄。”左柯让励志做一个离开邬思黎就不能存活的巨婴,装痴呆很有一手:“我不会。”
“疼不疼?”是一句废话,可邬思黎只能想到这种关切方式。
“超疼。”他卖惨:“你是没看见,我当时都被砸哭了,眼泪啪嗒啪嗒掉。”
邬思黎不信。
他对她耍宝逗趣,但碰上左继坤他骨头硬得很。
她问:“婚礼要去吗?”
“去呗,反正我也没什么感觉。”
左柯让没讲左继坤用她威胁自己的事,这是他们父子俩之间的斗法,跟邬思黎没关系,不能牵扯到她。
邬思黎做的清汤面,两只陶瓷碗里是兑好的佐料,面条煮熟,她先舀出几勺面汤再捞面,拌好后左柯让端去中岛台。
就是很普通的一碗面,根本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左柯让吃下第一口,声情并茂地夸赞邬思黎手艺好棒,在他眼里,邬思黎会眨眼会呼吸都极为了不起。
或者说,邬思黎存在本身就是值得左柯让炫耀的事情。
吃完一顿简单晚餐,碗筷放进洗碗机,邬思黎拉着左柯让在客厅沙发坐下,找出医药箱给他消毒涂药。
邬思黎刚拿起棉签,左柯让掌心按在她后腰,把她推到自己怀里,分开她腿,跨坐在自己身上。
他理由特充分,言之凿凿:“我害怕,不抱着你会吓死。”
满嘴跑火车也是左柯让技能之一。
消毒水浸湿棉签,邬思黎小心翼翼在伤口边缘擦拭,像是怕她紧张,之前还嚷嚷疼的人等到她真动起手反倒安静下来,伤口附近是干涸的血迹,一看就没怎么上心对待,随便擦一下草草了事。
邬思黎习惯左柯让的无法无天,高兴就笑不高兴就耍,全世界都要以他为中心,所以当她在墓园找到他,他一身落寞地坐在母亲墓碑前,心里腾升一股郁气,直到现在都没有疏解,甚至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无意识抿起唇,神情也严肃。
左柯让就绕着她发梢玩了会儿,再一抬眼瞧见他姑娘上药上得生了气,嘴巴一扁,嘶声:“好痛啊宝宝,我需要你的安慰。”
他在装,且演技很拙劣。
邬思黎前倾,亲一下他唇,又轻轻朝他伤口吹气。
左柯让扬着唇角笑,竟然觉得左继坤这爹当得也不是很操蛋,至少为他儿子的幸福生活出了一份力。
他挑起邬思黎一撮发丝搔弄自己鼻尖,嗅她发香:“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我家里的事?”
邬思黎全身心都在处理他伤口上:“没。”
“我现在告诉你,你听完不许嫌弃我。”
邬思黎一顿,看他:“好。”
“我妈是在跟她初恋外出的路上出的车祸。”左柯让沉吟良久,找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开始讲述:“那时候我爸妈他俩还没离婚。”
陆若青和左继坤的结合是联姻的败笔。
恋爱随便谈结婚听家里, 是圈子里不成文的规定。感情向来不可捉摸,爱情来了就是来了,地崩山摧都挡不住。
陆若青大学时谈了段恋爱, 是初恋,男方普通家庭, 长相清秀, 性格很好,陆若青一见钟情,追求大半个学期才把人拿下。
陆若青是个万千宠爱的大小姐, 脾气爆,初恋男友却从来不觉得她脾气差,温柔耐心地包容着她, 不管她和谁吵架不管是谁的错, 总是坚定不移站在她这一边,等她气消了火灭了再讲道理安慰她。
忽略家世,两人是最最般配的一对情侣。
可家世就是最重要的一个因素,就像圈子里大多数人那样,陆若青要走的路早就规划好,大学一毕业听从家里安排联姻, 意味着她毕业就要和相爱四年的初恋男友分手。
其实他们两人都知道他们这段恋情只是一时欢愉,不会开花结果,陆若青从小身处的环境、接受的教育都灌输给她“享受就要牺牲回馈”的人生信条。
但她反抗过,结果就是被断掉经济来源, 找工作处处碰壁,和男友挤在还不如她卧室卫生间大的出租屋生活, 甚至还差点牵连男友父母丢失工作。
她的一次叛逆,换来所有人不得安宁。
最终不得已回家, 乖顺接受安排。
联姻对象是京北左家,在一些公众场合陆若青见过左继坤,年纪轻轻就立功无数,手腕强硬能力出色,容貌也无可挑剔。
左继坤具备一切令异性心动的条件,妥妥天之骄子。
陆若青心里有人,就是天神下凡她都不为所动。
为了能使大家生活都恢复正轨,陆若青压下心中的委屈怨愤,老老实实跟左继坤结婚。
左继坤对陆若青也没感情,他是个孝子,同意结婚不过是图父母开心满意。
婚后两人相敬如宾,是一对标准包办式夫妻,需要一同出席的场合里他们是最亲密的爱人,回到家后是互不打扰的陌生人。
就连做嗳都只为完成任务,传宗接代。
左家家风严明,培养出的儿子品行端正,不乱搞无不良嗜好,陆若青的初恋男友毕业后回老家发展,联系切断,再爱也沦为过往。
日子这么过下去还不算难捱。
婚后半年,陆若青怀孕,几个月后左柯让在万众期待中出生,这其中当然包括陆若青和左继坤。
左柯让的出生就代表着他们任务圆满完成,再也不用日日相对,机械性重复没滋没味的夫妻生活。
左柯让被父母所期盼,却不被父母所爱。
他打小就是在老宅由爷爷奶奶带大,一周一次的家庭聚餐上才能见到于他而言陌生的父母,生疏地喊一声爸妈。
老话说隔辈亲,父母缺席他的人生,但是爷爷奶奶的付出弥补了这份空白,左柯让童年生活过得也算顺遂美好。
变故就发生在他六岁那年,陆若青有次不知道怎么,估摸是心情好,突发奇想去接在少年宫上兴趣班的他回家,半路他想吃冰激凌,陆若青停好车带他去店里买。
在那家冰激凌店里,陆若青时隔多年第一次遇见初恋男友。
分手时没有撕扯,心平气和,所以重逢后他们好像都还是彼此记忆中最美好的样子。
彼时左柯让并不知道那个男人和陆若青的关系,以为是母亲的朋友,他们坐下来叙旧,他就在旁边吃冰激凌,听着他们互相问候你过得怎么样?最近在忙些什么?听那个叔叔夸自己长得很可爱,他礼貌回以一笑。
再听见母亲顺势问他孩子多大了,然后那位叔叔说他没有结婚,之后空气像是被按下暂停键,凝滞又干涩。
左柯让在这时吃完冰激凌,被陆若青几乎是迫不及待拉走,回家路上陆若青魂不守舍,两次差点撞车,左柯让冷静阻止他妈再碰方向盘,给司机打电话来接。
每个人心中都有秘密。
左柯让想。
就像他曾经无意中撞见过左继坤喝醉酒,在老宅他的卧室里小憩,半梦半醒间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垂在身侧的手里拿着一幅相框,照片上的女人留着利落短发,穿着警服笑颜如花。
对于陆若青来说,那个叔叔或许就是她的秘密。
久别重逢,其中一方还不曾结婚,停留在原地苦苦守候,烈火重燃是很正常的事情。
从那以后,左柯让见到陆若青的次数多起来,他每次去少年宫上兴趣班都是陆若青接送,她不再像以往那样冷漠,时常带笑,偶尔还会和其他宠爱孩子的母亲一样亲昵地揉他脑袋。
左柯让很小的时候就感觉出父母的貌合神离以及对他的疏冷,天真的问过爷爷奶奶为什么,他们面不改色地骗他说爸爸妈妈很恩爱,只是工作很忙,压力太大。
左柯让不相信,于是在连续和陆若青相处一个月后,他认为和妈妈关系拉近,再次问出这个他没有得到真正答案的问题。
陆若青直言:“因为爸爸妈妈之间没有爱情。”
爱情这个词太过抽象,七老八十活了一辈子的人都不见得能诠释清楚,更别提大字不识几个的小屁孩。
左柯让等量代换,他理解“没有”的概念,去买东西有时候店员就会给他这个答案,然后他就会空手而归。
“没有”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左柯让又问:“那你们为什么还会在一起?”
陆若青没有顾忌他还是个小孩子就胡诌借口欺骗他,而是明白告诉左柯让这个家庭的黑暗面。
“因为爸爸妈妈必须在一起。”
左柯让皱起眉:“我不喜欢这个必须。”
他还不懂成年人的无奈与妥协,被爷爷奶奶娇惯长大的他只懂喜欢和不喜欢,想要和不想要。
不想要的谁也别想塞给他,想要的就必须要得到。
这是他认可的“必须”。
陆若青没有再深入跟他争辩什么,只是摸摸他脸,笑得欣悦又满不在乎:“你长大就明白了。”
再弄明白这个“必须”之前,左柯让先搞懂了另外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冰激凌店的那个叔叔是陆若青的初恋男友,因为要和左继坤结婚而分手。
第二件事是左继坤醉酒时缅怀的那个女人是他的初恋女友,在一次执行任务中因公殉职。
原来他的父母都有各自真正喜欢的人。
但是都没有在一起。
好可惜。
左柯让是真的替他们惋惜。
后来随着他长大,逐渐了解这个圈子里利益至上的准则,越是了解就越不能接受这种利益捆绑,陆若青和左继坤的傀儡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是左柯让世界里的未解之谜,他每琢磨一次就坚定一份信念,自己以后绝对不要走他们这种路。
他无法想象这种无趣乏味的人生如果没有一个真心喜欢的人陪伴在身侧是什么样子。
那还不如去死。
纸总有包不住火的一天,陆若青和初恋男友一次外出,被左继坤同事撞见,晚上俩人回家就爆发一顿剧烈争吵。
原来在陆若青和初恋重逢当天,左继坤就已经得知,甚至早在陆若青跟他结婚后,她的每一次出行左继坤都了如指掌。
他不爱陆若青,并不影响他监视她。
这是出于掌控欲,左继坤需要身边人在他面前完全透明,以便将来发生意外他能快速做出反应。
如果陆若青没有被熟人发现,害他丢面子,那段地下情会持续更久一些。
争论不休,左继坤甩了陆若青一巴掌,作壁上观的左柯让这时才插进去,护着陆若青,劝左继坤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左继坤看向他,盎然的怒意一顿,转变至森冷。
当时情况紧急,左柯让没有多余精力去分辨左继坤眼神传达出的含义。
陆若青又一次跟初恋外出,在盘山公路不幸发生连环车祸,好几辆车都连人带车滚至崖底,当场身亡,陆若青他们就在其中。
车祸太过惨烈,登上过社会新闻,家里乱成一锅粥,左柯让在参加完陆若青葬礼后被连夜送往国外。
目的地是一座偏僻小镇,他没有护照,通讯设备全部收走,有保镖看守,一周后有个穿白大褂医生打扮的人过来,保镖公事公办说进行DNA检测需要他配合。
左柯让终于明白为什么陆若青左继坤第一次吵架那晚,左继坤会那样看他。
左继坤是在怀疑他的身份。
怀疑他是否是自己亲生。
哪怕左继坤对陆若青行踪一清二楚,哪怕左柯让同他相貌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他依旧怀疑。
左柯让小时候见到左继坤的次数也很少,每次父子相见,左继坤都会抽查他学习情况,隔三差五会打电话给他,用两分钟的通话时长来关心他学习。
左柯让误认为那是左继坤表达父爱的方式,他只是不善言辞,总归还是爱他的。
抽血针刺破皮肤扎进血管的那一刻,他彻底醒悟,左继坤不是爱他,只是把他当成人生里必不可少的一件物品,一旦这件物品产生瑕疵或者被不趁他心,就能随便丢弃。
他无意间成为陆若青出轨的帮凶,从而导致左继坤人生污点的形成,所以他就势必要承受左继坤的嫌恶与厌恨。
陆若青也是一样,她突如其来的母爱只是想利用他掩人耳目,拿他作为她和初恋男友密会的挡箭牌。
他是因为要满足其他人的私欲而存在。
左柯让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化验结果是什么左柯让不关心,他问保镖自己什么时候能走,保镖摇头说不知道,他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没想过逃跑,门口那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他打不过,就不白费力气。
既来之则安之地过活着,很无聊,可他不敢也不想死,因为那样一对不负责任的爹妈寻死觅活太不值当。
左柯让不做赔本买卖。
很烂的一个家,很烂的一堆事,左柯让讲给邬思黎听的时候完全以旁观者角度叙述,在她涂抹药膏时喊两声疼叫邬思黎亲他,说到压抑部分他没个正形来一句我好伤心紧接着向邬思黎索吻。
气氛被他搅和得乱七八糟,根本沉重不起来。
二哈吃饱喝足,见他们两个连体婴似的,也要占据一席之地,费劲力气爬上沙发,钻进他们两个之间的空隙里。
“怎么哪都有你。”左柯让轻啧:“你属针的,见缝就插?”
左柯让习惯性揪它后脖颈想把它丢下去,遭到邬思黎遏止,她掌心压着他手背,领着他揉搓二哈,于是左柯让选择暂时容忍它。
“然后呢?”故事还差一个结局,邬思黎问他:“然后你怎么回来的?”
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光秃秃,左柯让怎么看怎么不满意,想着买个对戒来戴戴,他京北一朋友有专业渠道,等改天研究一下。
粗略测量着她无名指尺寸:“爷爷接回来的。”
陆若青的死太突然,又是婚内出轨,正值换.届,哪哪都是一团乱麻,谁都没顾得上左柯让,一切恢复平静后,左老爷子发现不对劲,派人一旦调查,才知道自己孙子被软禁在国外,忙不迭接他回来。
左柯让外公后来也听闻这件事,勃然大怒,怎么都没想到左继坤会干出这种事,飞去京北跟左家那边谈判,要带左柯让回宁城。
左家不同意,双方都想要争夺左柯让的抚养权,左继坤还在,在法律层面左柯让理应由他抚养,争执结果是左柯让还留在左家。
左柯让十一岁那年,左继坤来老宅,父子俩爆发争吵,左继坤失手把左柯让推下楼,造成他小腿骨折,陆老爷子借此顺利带走左柯让。
他怎么小小年纪遭遇就如此坎坷,邬思黎听得郁闷,她拨弄着二哈耳朵:“然后呢?”
左柯让复制粘贴她的动作,拨弄二哈另一只耳朵:“然后我就来宁城了。”
然后我就遇到了你。
在那个窒闷燥热的午后。
不过这件事左柯让不打算告诉邬思黎,可能是暂时也可能是永远,他说不清缘由,或许是在等一个契机。
就像促使他们公开恋爱一样的契机。
虽然邬思黎小时候过得也不怎么样,父母重男轻女,还经常道德绑架她,至少他们是真心相爱,家庭关系没他家那么扭曲,她也从来没受到过身体伤害。
如果要比惨的话,左柯让好像略胜一筹?
邬思黎不喜欢左柯让过得不好,他不该是这样,环住他肩膀拍拍他背:“都过去了,会越来越好的。”
“有你陪着我就会越来越好。”左柯让亲一下她耳朵,二哈空间收到挤压,它边嗷嗷叫边挣扎逃窜,左柯让顺势托着邬思黎起身,走向浴室:“我今天这么难过,你是不是得哄哄我?”
“我们是不是还没试过在浴缸里?”
“宝宝你在上面好不好?”
左柯让经常想一出,邬思黎也经常跟不上他的步调,他格外喜欢在浴室,水气蒸腾下,呼吸逼仄,稍微吻深一点就能体验到濒临窒息的感觉,他是邬思黎仅有的依靠和支撑。
左柯让还喜欢在浴室里做时放歌,邬思黎十分费解他这份仪式感。
雾气将玻璃门覆盖,热水包裹在周围,左柯让姿势半躺,邬思黎撑着他小腹,起伏间水波摇晃,蔓延出浴缸,打湿地面。
缠绵悱恻的女声在外间递进来,浴室独特的回音效果给曲调增添一丝空灵幽远——
You know how to see through me,
你能够洞察我的一切,
You're so good to me, yeah, yeah,
你是如此的好,
When I start to lose me,
在我迷失之际,
Yeah, you know how to soothe me,
你懂得如何安抚我。
I know I can count on you,
我也知道你是我一生所依。
“哗啦”一声,连续在边缘徘徊的水终于漾出,是左柯让猛一顶胯,邬思黎慢吞吞的节奏被打断,掌心一滑,整个人往前扑,左柯让适时揽个满怀。
拂开她脸颊湿黏的发丝,左柯让亲昵地贴贴:“好棒啊宝宝,但是你太慢了。”
于是收回赋予她的主动权。
他们在浴室胡闹两个多小时,左柯让先给邬思黎收拾干净,抱她到卧室,再折回浴室打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