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学者—— by马克定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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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点头:“是。”
左柯让就笑,叫邬思黎去跟二哈玩,他收拾着餐桌,碗筷放进洗碗机,不确定邬思黎要不要吃水果,但他还是洗了一盘端到客厅。
邬思黎坐在沙发上,腿边有一个医药箱,左柯让见状,心一提:“拿这东西干嘛?”
邬思黎拉他坐下,拨开医药箱卡扣,取出碘伏和棉签,捧着他的手仔仔细细消毒清理他食指指背刀划出来的那道伤口。
“不小心切到的。”左柯让觑着她,犹豫再三,卖个惨:“好疼的。”
邬思黎只清理着伤口,淡声:“下次还是请阿姨做吧。”
她没有亲他,也没有哄,左柯让眼神一黯:“好。”
几乎是切掉一块肉,挺触目惊心,邬思黎倒出药粉用纱布裹好,然后问:“你是打算关我一辈子吗?”
“没有。”左柯让嗓音轻,嗫喏回:“不是。”
邬思黎神色淡然:“你这样做,只会把我推的更远。”
“那又怎么了。”他小孩子赌气一般:“反正怎么样你都不会喜欢我。”
既然不喜欢,那一直在他身边就好了。
他要求不多的。
“我喜欢你。”邬思黎系出一个蝴蝶结,抬眼直视左柯让的眼睛,他的眼睛很漂亮,狭长丹凤眼,她少敢与他对视,担心会被看穿心底的秘密。
“左柯让。”她真挚告白:“我是喜欢你的。”
怎么会不喜欢呢。
在她最是困难无助的时候为她扫清一切障碍,是她最坚固的靠山。
一次又一次坚定选择她,无论怎么样都无条件站在她这边。
这样的左柯让,她怎么会不喜欢。
也正因为喜欢,所以她更需要离开他。
“我们之间是不平等的,如果我不喜欢你怎么样我都无所谓,可是我喜欢你。”她拨弄着蝴蝶结,指尖偶尔擦过他掌心:“我贪心,我想要一段平等,我能平视你的关系。”
邬思铭在信里写邬思黎喜欢他,左柯让半信半疑,他或许是忧虑自己有一天会放弃邬思黎便用这种好听话来套牢自己。
可怎么会呢?
他永远都不会放弃邬思黎。
但是现在邬思黎亲口承认她喜欢他,在他们之间产生隔阂的此刻,给他最难忘的回忆。
错愕散去,急忙回:“是平等的。”
他万分迫切:“我们是平等的。”
“不是的。”邬思黎缓缓摇头:“我身边出现的每一个异性都会被你调查,甚至针对,而你能接触的异性,我从来没有资格插手。”
“怎么没有,你——”
邬思黎打断他:“你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他像一只垂头丧气的小狗:“你说话不好听,我不想听。”
“任卓元发帖造谣我之前,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他只是喜欢我想碰我还没有得逞,你就把人弄走。”
“魏书匀也是,小时候他帮过我很多,待我亲近一点,你就几乎把他从出生到现在的信息都查了个透。”
“我们两个每次吵架,你都会用邬思铭威胁我,逼我妥协。”
桩桩件件邬思黎都列举得明白,稍稍一顿,她垂下眸:“我好像很重要,重要到牵扯着许多人的命运,我不顺着你就会有人倒霉,你给我造成的感觉是我是一个很糟糕很不幸的人。”
左柯让喉结上下轻滚,他想说不是你不要这么想,可喉咙里暴起的酸胀压得他发不出一个音。
“邬思铭出生之前,我爸妈对我一般,我安慰自己他们性格本身就是那样,邬思铭出生之后,我见到了完全不一样的父母。”
“我爸妈对他喜爱的万分之一我都赶不上,邬思铭七岁那年查出白血病,我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为什么得病的不是我。”
“所以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很糟糕的人。”
“而现在这份感觉里,有你的参与。”
“我不想这样了。”她吸吸鼻子,疲倦不堪:“好累的,真的。”
这些真心话,邬思黎从未对任何一个人提起过。
她习惯埋藏在心里,因为父母不在意,说出来也不会得到想要的结果。
而等她终于遇到一个她愿意袒露心声的人,竟然同时在预示着他们的分别。
“我改。”左柯让声线也不稳,尾音收得快又急,眼眶红成一片:“你不满意的我都改,我保证。”
“你不会的,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你自己,我不想再妥协了。”邬思黎手背一重,温热的泪滴晕开水痕,她看向左柯让,看见他在哭,心口撕扯得生疼,她在他眼下一抹:“我总说你幼稚其实我也不够成熟,我们真的不适合再在一起了,至少现在不适合。”
她和左柯让已经走入一个死胡同,身前是墙,身后是彼此相互作用下切断出的万丈悬崖。
进退为难。
分开是对他们都好的选择。
邬思黎跪坐起来,手臂环抱住他:“我们先分开吧阿让。”
她满是至诚:“在相爱之前,我们先成为更好的人吧。”
当晚,邬思黎搬出公寓回到老城区住。
二哈留给左柯让,她什么都没带走。
距离大三开学还有半个月,在这期间她找到房产中介,准备卖掉名下的这套房子,然后联系教授表达有想要去做交换生的想法。
教授非常欣慰,开学后就立刻筹备起帮她申请出国交流学习的助学金,她不太了解其中流程,总之审批走得很快。
老城区的房子虽然年份久,但是学区房,不愁卖,在她走之前,中介联系她找到了合适买家,买家女儿还有两年上初中,得提前做好准备。
交接手续都办好,买家得知她马上就要出国,叫她先住着,等她走后他们再搬就来得及。
出国前一天,她请邹念桐她们吃了一顿饭。
她在群里发消息说请客吃散伙饭,三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辱骂,说要是吃散伙饭她们就不去,她们不允许散伙。
邬思黎哭笑不得,连连改口。
宿舍其他三人都知道她和左柯让分手的事情,尽管平日里不停夸赞小左同志这好那好,一分手,左柯让于她们而言就是纯陌生人,提都不提一句。
邬思黎酒量极浅,不过邹念桐她们点的一打啤酒上来后,她还是贪嘴地喝了两杯。
聚餐后半程不甚清醒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们仨嬉笑打闹。
脑海里不期然蹦出另一副画面,还没反应过来,眼泪就先流出来。
范云薇吓一跳,抱着她抽纸给她擦:“咋了咋了,咋哭了?”
邬思黎不欲她们忧心,指着桌上那盘撒辣椒面的烤串:“辣的。”
“那快别吃了。”赵月雯撤走,又狐疑地拿起一串试吃:“有这么辣吗?”
当然没有。
她只是想起她和左柯让公开后请双方朋友吃饭的场景。
边吃边聊,从大一见面一路怀念至大三,这顿饭依依不舍吃仨小时堪堪结束,吃饭的地方离老城区近,送走她们仨,邬思黎溜达着回家。
夏季凌晨十二点后街道上人零散几个,邬思黎倒是一点不害怕,有一截路路灯报废还没修好,她淡定地穿行着。
咔嚓——
像是木板被踩裂的声音。
邬思黎回头,一只野猫飞速蹿过。
她在黑暗里站定片刻,抿抿唇,若无其事转身。
航班是第二天中午十二点,邬思黎八点钟起床,先坐高铁去沪市,由沪市飞往马德里。
路上有点堵车,到达高铁站时间正好得没有任何空余量,过安检检票,找到座位坐下。
她选的F座,靠窗。
放好行李箱,窝在椅子里怔忪几秒钟,掏出手机,点开置顶联系人。
邬:【送到这就可以了,你回去吧。】
邬:【开车小心。】
发完消息,她戴上耳机眼罩,与世隔绝。
十分钟后,列车启动,由慢到快加速。
深褐色的车窗膜很难看清车厢内部,但左柯让就是知道邬思黎坐在哪。
目光随着前行的列车移动,直到连车尾都消失。
全部列车都发走,站台空无一物,工作人员见左柯让站在原地不动,上前询问:“先生您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左柯让收回视线:“没有,谢谢。”
踏上出站的电梯,他彻底与邬思黎背道而驰。
宁城今年的夏天好似格外炙热,天气预报隔三差五发布高温预警,提醒广大市民注意防暑。
开车回公寓的路上到处都是盎然绿色,生机勃勃,梧桐树枝繁叶茂,斑驳阳光钻进树叶间隙铺洒满地。
路口红灯,他踩刹车停稳。
穿过斑马线的一行人中,有一对年轻小情侣,一对相携相伴的老夫妻,有一家三口,还有几个人孤身独行。
左柯让就坐车里看着他们一个又一个走出他的视野。
红灯变绿的最后几秒钟,他拿起手机。
没有声嘶力竭的吵闹,真正打败左柯让令他投降答应分手的原因是邬思铭的那封信、邬思黎的坦诚,还有她那一句恳切的喜欢。
原以为只要她在他身边,其他所有都能忽略。
可真见到她不开心,他也没劲了。
置顶聊天框的消息显示已读。
他点开。
Atopos:【一切顺利。】
Atopos:【再见。】
Atopos:【再见。】
一共两遍再见。
她没说的再见他要补上。
他们一定会再见。
盛夏结束,又一年凛冬要来临。
下课铃打响,邬思黎跟学生们说完再见,装好电脑拿上包离开教室。
教授周末两天携全家去隔壁市短途游, 周末晚八点返程,半路不幸车胎爆胎, 停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叫拖车救命,一系列流程忙完回到马德里市区接近凌晨。
教授年纪大,熬几乎一个通宵身体支撑不住, 睡觉前给得意门生发消息救急,喊她今天上午帮忙去学校代课。
之前她也代过好几次,大一新生们活泼开朗, 和她关系处不错, 不知道在哪打听到这是她在马德里的最后一天,即将回国,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份小礼物送她。
邬思黎来上课前两手空空肩上只挂着一个托特包,下课后收获满满。
出校门过一条马路去乘坐地铁。
马德里夏季的干燥与宁城的湿润完全相反,街道上方遍布着拼织在一起五颜六色的巨型三角遮阳天幕,是马德里人民为即将到来的炎热夏日所做的准备。
这是邬思黎在马德里生活的第四年。
也是最后一年。
到Anton Martin市场, 上二楼。
西班牙人作息一般都比较晚,早上十点钟才开始上班,下午两点至五点是餐厅午餐时间。
推开一家网红餐厅Tapas餐厅的门,一眼看到正对门口坐在窗边的赵月雯, 她一直巴巴地盯着门外,邬思黎一进来她立马招手。
邬思黎差一步到餐桌, 赵月雯就迫不及待扑过去,一把抱住她:“想死我了宝宝!”
邬思黎笑着回搂她:“我也想你。”
“那你说, ”赵月雯松开她,逼问:“邹念桐范云薇我们仨你最想谁?”
小时候没经历过“爸爸妈妈你最爱谁”的世纪难题,长大后好朋友给补上了这个空缺。
赵月雯不依不饶,抓着她手摇晃她胳膊:“你说你说你快说,最想谁?”
本着“就近原则”,谁在眼前就选谁,邬思黎眨眨眼:“你。”
赵月雯稍偏头,按着一只耳朵里的蓝牙耳机:“听到没?”
她嘚瑟:“你们两个侧室!”
邬思黎不明所以,赵月雯将另外一只耳机塞她耳朵里,刚戴上就听见邹念桐的冷嘲热讽:“赵月雯你被组织开除了,顺便再转告邬思黎叫她别回来了,组织也不欢迎她!”
范云薇那边网不好,卡壳机器人似的蹦出两个字:“同意!”
“好的没有问题!”赵月雯丝毫不收敛,反正山高皇帝远:“那我们就去过二人世界了,不打扰你们了哈。”
她拍拍邬思黎:“宝宝跟她俩说再见。”
邬思黎配合:“再见。”
耳机里安静两秒钟,接连响起两声挂断语音的“哔”声。
赵月雯耸耸肩:“恼羞成怒了。”
邬思黎笑笑,摘下耳机还她,她上课前手机调成静音免打扰模式,三人在群里开语音她没能察觉到,于是就闹出这么一出争风吃醋的戏码。
在餐桌边坐下,两人先点餐,确定好吃什么后才闲聊。
邬思黎讲课讲得口干舌燥,喝口水润润嗓:“你晚上几点的飞机?”
赵月雯比划一个八。
邬思黎早就对马德里这座城市熟悉非常,她主动提出当导游:“那我们一会儿吃完饭我带你逛逛,再送你去机场。”
赵月雯摆手:“不用送,我到时候回酒店跟我老板一起。”
“你老板也来了吗?”邬思黎记得赵月雯说只有她自己。
赵月雯翻个白眼:“俩小时前刚到,在酒店里补觉呢。”
邬思黎想起赵月雯和她老板的那些爱恨情仇,下意识问:“在你房间里吗?”
“昂。”赵月雯痛快承认,有点热,要解开衬衫第一颗扣子想起胸前的痕迹又放弃:“他非说我来马德里是来私会别的情人,来捉奸。”
赵月雯现在从事外贸行业,一周前去巴塞罗那出差,想着指不定下次再见邬思黎是什么时候,出差结束有一天空余,她转而来马德里找人小聚。
她那小心眼老板不放心,她前脚到马德里,他后脚就从美帝连夜杀了过来。
起因是昨晚上跟同事们例行庆祝,在酒吧里喝嗨了搭着一西班牙帅哥热舞,被同事当作日常分享拍视频发到朋友圈,老板第一个点的赞。
工作以来一天二十四个小时赵月雯有二十个小时都在吐槽她老板,最初其他三人以为她是真讨厌她老板,结果吐着吐着,某天她突然在群里说她把她老板睡了。
很土老帽的酒后乱.性。
就这样,这段崎岖的关系开始了。
不怪同事“打小报告”,他也是无心,因为赵月雯和她老板是地下情。
还不是正经恋爱,单纯解决生理需求而已。
至少赵月雯是这么定义的。
邬思黎远在马德里,却从未缺席过她们三人的生活。
大四那年邹念桐焦虑怕找不到工作,毅然决然加入考研大队,一战失败二战上岸,去年研究生毕业光荣成为一名私立学校的老师,整日和一群富家子弟打交道,十二三的年纪比她二十四年的人生还要精彩,导致她天天在群里发表仇富言论,说她小时候家里要有这条件,分分钟上哈佛;范云薇在大三就接触自媒体,大四毕业时全网粉丝加起来超五百万,是个小有名气的vlog博主,经常收到各大品牌方的礼品,再转送给她们;赵月雯零基础做外贸,到处飞来飞去。
四人不管多忙,每天都会在群里发一个表情包告诉彼此:我还活着。
视频语音偶尔打,约着吃一顿饭,总是定不下来合适日子。
毕业工作以后,总是有很多身不由己。
所幸还有朋友陪伴,开心了就在群里报喜难过了就在群里发疯。
餐点陆陆续续端上来,赵月雯边摆弄餐盘位置边问:“想好了回国后直接去京北?”
邬思黎点点头:“大后天就入职了。”
“要不要这么卷啊?”赵月雯这个懒虫对于邬思黎的勤奋表示强烈谴责:“摆烂这种人生态度也很可贵的好吗!”
邬思黎扎起披散的头发,露出纤细脖颈:“闲着也是无聊。”
邬思黎一个月前确定好回国的日子,便着手在国内翻译公司投递简历,基本都选在京北,虽说西语加其他任意一门专业打配合才是王炸,但邬思黎没什么喜欢的专业,出国以后她越来越会给自己松绑,不想做的事情就不做,不想给自己增加难度,没再辅修,专注钻研西语。
她成绩漂亮,又有留学经验,在马德里这几年参加过几次大大小小的国际活动,找工作不是难事。
一个星期前京北那家她最为期待的翻译公司同她进行了一场线上面试,当即就收到入职Offer。
“行叭。”赵月雯甘拜下风。
她拿勺子搅拌着海鲜烩饭,她瞥一眼邬思黎,还是没憋住:“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邬思黎见她吞吞吐吐,好奇心吊起:“你问。”
“就是,”赵月雯拉着长音,问题又抛得极快:“你和左柯让这些年还有联系吗?”
挺措不及防。
这几年她没有在身边人口中听到过一次左柯让的名字,赵月雯她们秉承着“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的不成文规定,自动将脑子里关于邬思黎和左柯让谈过的事情团成团丢出去。
就好像于她们而言,邬思黎和左柯让从未在一起过。
但她并没有清除记忆,也不觉得陌生:“有。”
赵月雯又问:“上一次联系是啥时候?”
“半年前。”邬思黎和盘托出:“他祝我生日快乐。”
算是和平分手,联系方式都没有删。
这四年来,他们两人之间仅有的交流就是在彼此生日那天发送一句毫无特色的生日快乐。
除此之外,同列表里其他安静躺尸的好友无异。
半年前。
赵月雯舌尖滚过这仨字。
没等到下半文,邬思黎看她:“怎么了?”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一个期限,赵月雯又踌躇起来,可是话题已然起头,与其含含糊糊不如将所见如实相告,交给邬思黎自己判定,万一是她多想呢?
“我出差之前和同事在京北逛街,撞见左柯让去了婚纱店。”她不禁紧张:“和一个女人。”
她无意探听邬思黎的心事,她们宿舍四人在感情方面都有一定分寸感,谁要是宣布恋爱那是会刨根问底,谁要是宣布分手,本人不说她们就不问。
邬思黎当初分手也是一样,赵月雯她们自始至终没有问过为什么。
但眼神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它会出卖泄露主人最隐晦的秘密。
他们在一起时,赵月雯在邬思黎望向左柯让的眼睛里,看到过和她含蓄性格相悖的喜欢。
当年分手后邬思黎就立刻出国,四年过去没有开启过哪怕一段感情,回国入职首选京北。
可能是出国时机正好,可能是没有遇到合适的人,可能是京北更适合发展。
邬思黎的一切决定都有另外一种为自身考虑的可能,但或许也可能还有一个共同原因——
她还喜欢左柯让。
如果这个“可能”成立,赵月雯更加不敢隐瞒。
邬思黎短暂一愣,转瞬间又恢复平静:“是吗。”
她语气自然,甚至有几分漫不经心:“那挺好的。”
大家都在社会的锤炼下越来越学会掩藏,又许是邬思黎充满爱意的眼神仅左柯让在身边时可见,赵月雯拿捏不准邬思黎现在的态度,抓耳挠腮,舔一下唇,最后问出关键问题——
“你还喜欢他吗?”
尖锐且直白。
赵月雯开口前, 邬思黎正好送进嘴里一块鳕鱼丸,她理所当然得到几秒钟缓冲,咽下去后正要回答, 服务员端来最后一道巴斯克甜品。
一番打断,
不了了之。
吃完饭邬思黎领着赵月雯在市区闲逛, 六点钟两人分别, 一个去酒店一个回公寓。
邬思黎来马德里后搬过好几次家,这间公寓是她住时间最长的一间,一室一厅一卫, 二十几平米,空间不大但很温馨。
刚进家,拖鞋都还没换, 门就被敲响。
她打开, 是Diego。
Diego也是康普斯顿大学的学生,读大三,长相挺俊秀的西班牙帅哥。
邬思黎两年前搬到这栋公寓楼住在他隔壁,在这之前,他们俩在学校社团也经常见面,只不过成为邻居后才逐渐熟络起来。
他站在门外, 邬思黎侧身邀请他进屋,他摇摇头,越过她肩膀看到她摊在客厅地板的行李箱,失落终于掩饰不住:“真的就要走了吗?”
邬思黎嗯。
Diego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巴掌大礼盒, 递给她:“离别礼物。”
怕她拒绝,Diego先劝:“就当是留个念想, 我们毕竟还是朋友对吗?”
邬思黎收下礼物:“谢谢。”
本是想着送完礼物就好,真正见到邬思黎后, Diego生出不甘,刨根问底:“你回国,是因为你喜欢的人吗?”
“什么?”
Diego道出他不小心窥探到的秘密:“之前有次社团聚餐,你喝醉酒后在看和一个男生的合照。”
他问:“他是你喜欢的人吧?”
短短几个小时,邬思黎经历两次同样的问题。
她同样沉默不语。
Diego是明知故问,醉酒后躲在角落里偷偷翻看一张又一张的照片,那样小心那样在意,怎么会不是喜欢的人。
他又做出无谓假设:“如果我早一些跟你表白,你会不会跟我在一起,会不会留下来?”
前两天得知邬思黎要回国的消息后,Diego着急忙慌告诉她他的心意,结果显而易见。
“不会。”邬思黎毫不迟疑,给出肯定答案:“我不会永远留在这里。”
或早或晚,
她总要回国。
总要回去。
邬思黎坦然看他:“你很好,但是很抱歉。”
被发好人卡的Diego苦涩一笑:“我明白了。”
他张开双臂:“能抱一下吗?”
邬思黎大方上前,跨过门槛拥住他。
Diego也保持着绅士风度,手臂虚虚拢在她肩膀位置:“祝你一切顺利。”
尽管他不想承认,还是说:“你们看起来很般配。”
“谢谢。”
送走Diego,邬思黎什么都不太想干,走到客厅一脚踩上沙发膝盖一弯,人窝进沙发里,捞过一个抱枕抱着。
衣服什么的都提前邮寄回国,就留一个小号登机箱,等明天出发前再收拾最后一批小件物品。
盯着纯白色天花板发会儿呆,爬起来去洗澡,洗完头发吹到半干就倒床上睡觉。
她也没怎么睡,迷迷瞪瞪。
第二天早上五点钟被闹钟叫醒,精神还挺振奋。
洗漱完整理行李,最后环顾一圈这间公寓,检查完没有东西落下,钥匙留在玄关鞋柜上,关好门,前往机场。
马德里直飞京北要十三个多小时,慢长的航程,机窗在的天空由白转黑,云层缭绕在附近触手可及。
出国四年她中途一次都没有回去过,近乡情怯,十几个小时内她看完了五部电影,重温了一遍《绿房子》,帮教授批改了十几份学生作业。
干的事情不少,都是机械化流水账的运作,没一件进到脑子里。
邬思黎没有觉得难熬,甚至在快要降落时产生些许惶恐。
随着人群往外走,到转盘处取行李。
邹念桐在宁城,范云薇在沪市受邀参加活动,赵月雯昨天分别后飞港城,京北这边没有邬思黎的朋友,入职的翻译公司本是安排人来接她,但她不习惯麻烦陌生人,婉拒对方好意,自己打车回公寓。
公寓是赵月雯老板帮忙找的,赵月雯半个月前知道她要回国,包揽下找房子这项任务,转手甩给他老板。
他老板是京北人。
机场人来人往,邬思黎完全没察觉到后面有人在跟,在她坐上出租车离开机场后,杜思勉结束视频录制,拇指一松,视频发送出去。
点开视频又欣赏一下,杜思勉啧啧笑着打字:【柯柯啊,你看看这姑娘眼不眼熟?】
第二条:【我怎么看着有点像你前女友呢?】
发完杜思勉就胳膊支着行李箱拉杆站路边等人回复,半天过去一点反应没有,他卡着两分钟节点撤回。
司机开着车到他面前,接过他的行李放进后备箱,杜思勉拉开后排车门,与此同时手机震动,一看来电备注他就笑了。
雀跃接通:“柯柯呀?”
机场在郊区,还没到早高峰,凌晨时分的京北还在沉睡中,天色昏昧,是和国外完全不同的景色。
一个多小时后开到市区,十一点整,邬思黎到达公寓门外,还没录入指纹,她用钥匙开锁。
进屋后开灯,家里都已经打扫干净,一应布置全都按照她的喜好来,赵月雯办事是真靠谱。
在四人群里报个平安,又私信赵月雯表达一番感谢,人甩个翻白眼的表情包,叫她别这么肉麻。
明明昨天见面还生扑她,她一道个谢就嫌弃起她。
京北与马德里时差约七小时,现在京北是早上六点多钟,邬思黎在飞机上一直没能睡着,早就忘记时差这东西。
还是有些激动的,此刻踏进家门,活跃地心跳平复下去,困意如山倒,强撑着洗个澡冲走一路仆仆风尘,卷着被子沉沉睡去。
一觉睡到晚上八点,被饿醒,邬思黎闭着眼睛赖床,在继续饿着和起来去觅食两个选项之间徘徊许久,最终被肚子一声咕叫打败。
京北的夏季也很干燥,夜晚比白日凉爽,邬思黎适应良好,换上简单的白T黑裤,头发随意扎成低马尾,钥匙勾在食指,出门。
某点评App推荐一家铜锅涮肉,评论区图片拍的很有食欲,邬思黎搜一下位置,十五分钟路程,在国贸那边,不算远。
打个车过去。
铜锅涮肉是京北特色,邬思黎来的这家好像还是京北总店,人巨多,她排完号去隔壁奶茶店买杯冷饮边喝边等,一回来旁边那对情侣不知怎的吵了起来,女生扭头就走,男生抓着头发烦躁地在原地转一圈,追上去前随手将他们的号码纸塞给离最近的邬思黎。
“送你了姐。”
邬思黎人都是懵的,店服务员恰好出来叫号,低头看一眼号码纸,是刚才那对小情侣的号。
就,她还挺幸运?
见她是一个人,店员领着她到一个双人位小桌坐。
前方有一个超大观景盆栽,完美挡住她,不特意探头看,根本发现不了盆栽后面还有一人。